骆融的一张脸已经变得惨白,只不过带了防毒面具,别人看不见。
他攥着纪玖的手,哆哆嗦嗦地站起身,低声道:“纪玖,快……快点香。”
“点香?”
“四支!”
纪玖神色一敛,不再说话,立即从背包中取出四支香点上,递给骆融。
骆融将香插入洞壁下,一边双手合十一边口中碎碎念,念的什么却听不清楚。
莫传延皱眉看着他:“你在搞什么鬼?”
走在前面的三人听见身后动静,又折了回来。只是隧道太窄,李思考看不见后面的情况,好奇问道:“他们在做什么?”
“应该是在点香拜鬼吧。”苏泽说。
“拜鬼?”李思考抖了一下:“入洞之前不是刚拜过么?”
“那时候敬的是神,这会儿拜的是鬼。”陈希扬解释道:“神三鬼四,点香的支数也是有讲究的。”
李思考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在这个地方拜鬼,要拜也应该在开棺之前拜才对啊。”
“他现在拜的是客鬼,图个心安罢了。”
“客鬼又是啥?”
“不是本墓原著居民的那些鬼。”苏泽耐心给他解释。
“不是本墓原著居民……”李思考喃喃着,突然抽了一口冷气:“是说死在这盗洞中的那些盗墓人的鬼魂?”
苏泽点了点头:“骆融被开了鬼眼,一定是被这些鬼缠得烦了。”
“鬼眼?!”李思考感觉自己整个脊背都开始发毛:“居然还真有这种东西?”
“当然有,”苏泽道,“我也能看见啊。”
李思考的声音开始打飘:“所以说,现在我们周围全是这种客鬼?
“好多只呢,”陈希扬玩心又起,故意逗他,“没准就是两年前留在洞中那些人的鬼魂。李思考,要不让苏泽把他们的样貌画下来给你辨认辨认?”
“不要!”李思考闭着眼睛大叫,拒绝得斩钉截铁。
第二章 盗墓者先驱(三)
虽说骆融拜了鬼,但那些鬼魂仍久久不愿散去。
陈希扬劝道:“没有用的,这些人死前十分痛苦,死后灵魂就容易变成怨灵,再加上墓地阴邪之气很重,它们被困在此处两年有余,已经成了地缚灵,见了活人便容易暴动,不是点几支香拜两下就能轻易打发了的。”
骆融被那些鬼魂的重影扰得没了办法,问道:“那该怎么办?陈希扬你不是巫觋么,你能不能把他们驱走?”
陈希扬环顾了一下四周:“我在来的路上就大致看了一下这里的风水,这片地方是个浑然天成的养尸地,要将地缚灵从如此‘肥沃’的土壤中驱走比较困难,还不如直接渡化来得简单。”
骆融急道:“那就直接渡化吧?”
陈希扬看了他一眼:“渡化净灵很容易,但是渡化怨灵需要做法,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做法么?”
众人听了他这话,看了看他一身笨重的密闭性装备,果然很难想象他这副模样去做法会是什么样子。
骆融绝望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让他们一直这样纠缠着我吗?我会崩溃的!”
莫传延突然说:“我记得苏泽也是开了鬼眼的,为什么他就没事?”
苏泽无奈地笑了一下:“其实刚开始那些怨灵是来骚扰我的,只不过我装作看不见他们,他们觉得无趣,也就放过了我。”
李思考“哈”了一声:“这样也行?”
“没错,”陈希扬解释道,“道行浅的鬼魂无法对人体造成实质性伤害,最多只能化出幻体来吓唬人,你就算看见了,也要装作看不见,只要不与他们对视,不对他们的骚扰行为做出任何回应,时间久了他们就会悻悻然自动散去;反之,如果你越是害怕躲避,他们便会越来劲这些鬼魂被束缚在地下墓室很久了,心灵甚为寂寞,所以一旦有外人到访,他们就会千方百计引起来访者的注意,即便是非常低俗的恶作剧。”
骆融听了这话,只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一边心中默念“我看不见你们,我看不见你们”,一边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如此走了一段路之后,那些怨灵果然渐渐散去。
斜坡到了尽头,李思考指了指前面:“看,诅咒的铁牌就在那里,我们快到墓室入口了!”
墓室入口原本就十分低矮,那块铁牌又是垂直挂下来的,加上地下隧道光线昏暗,难怪李思考第一次来的时候会撞到头。
苏泽职业病发作,拿起手机对着那铁牌“咔嚓”便是一张照片。
但是他脑中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试想当时李思考独自一人进入墓室,无意间撞上这块铁牌,仔细一看发现上面还写着咒语,之后又发现所有同伴全部横死,好不容易逃出墓地,却还被邪灵纠缠,这样接二连三的折磨还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受的。如今细想起来,李思考这家伙胆小归胆小,但神经却很粗,居然还能安然存活到现在。
众人依次绕过铁牌,正要继续往前行走,却见李思考突然“咦”了一声,又转身回到铁牌处,细细打量那块铁牌。
纪玖走在最后,见他跑回去,问道:“怎么了?”
“这块铁牌有点奇怪。”李思考伸手摸了摸铁牌的左下角,“进入者死”的“死”字一角往外拗了一下,使这个字看上去有些变形。(友情提示:古代书写方式是从右往左。)
纪玖问道:“这铁牌哪里奇怪了?就因为它左下角拗了一点?”
“拗一点是不奇怪,但问题是,我两年前下来的时候,它是平整的,我看得很清楚,也记得很清楚。”
此时其他几个人也都折了回来,苏泽推测道:“难道说,这两年间,还有别人来过这里,撞到了这块铁牌?”
陈希扬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可能。”
骆融也仔细端详那铁牌:“但是这块铁牌质地很硬,有什么东西能把它撞成这样?”
众人如此猜测着,也想不到什么靠谱的答案,只得暂时丢下这个疑问,继续往里面走。
渐渐的,李思考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根据他的回忆,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两年前那些同伴们死去的地方了。
两年的时间,尸体应该还没腐烂透,再加上他们又是中毒而死的,尸体难看不说,还会散发出非常难闻的尸臭。
怀着惴惴的心理,他一边攥着陈希扬的手为自己壮胆,一边一步步小心翼翼往前走去。
但是一直走了几十米,距离长到超出了他的心理预期,也没有看见死尸。
陈希扬问道:“你确定是在这附近?”
“我确定,”李思考强调说,“我的记忆力很好,从来不会出错!”
莫传延默不作声地俯下身去,拿手电在这一带的地面上仔细照了照,然后指着其中一块地方说:“这里有黑色的血迹。”
李思考跑过去一看,点头道:“对对,就是这个地方,我就知道我不会记错的!”
苏泽摊手:“可是尸体呢?”
“这个……”看得到血迹,却不见了尸体,李思考有些傻眼了,该不会这些人全都诈尸了然后自觉离开了吧?
莫传延的猜测更加实在一些:“会不会是被后来进入的人抬出去了?”
骆融脸色一变,默默看了纪玖一眼,后者也正皱着眉头一脸严肃。他掀了掀嘴皮子,欲言又止。
李思考苦恼地思索着:“可是如果真的是被人抬走的,那些人会是谁呢?谁会这么好心帮他们收尸?”
苏泽问:“会不会是他们认识的人,发现他们久久未归,就循迹找来了?”
“不可能,”李思考摆手道,“温之临支锅那会儿,可是让我们挨个儿发了毒誓的,我们这一次下墓的事情,事前绝对不能对外人透露,就算是自己亲妈也不行。所以应该没有人会泄露才对。”(支锅:盗墓行业黑话,意思是搭班子组织盗墓团伙,与夹喇嘛类似。)
陈希扬哼笑了一下:“你们发的毒誓有多毒,能毒得过这墓室里的毒气?”
李思考被他这话噎了一下,仔细一想,觉得如果是有人违背誓言走漏了风声,倒也不是没有可能。“难道是温之临的同门师兄弟?”
“不可能。”纪玖很快反驳道:“温师兄和穆师兄很多年以前就出师单干了,似乎是做了什么让师傅不高兴的事情才自请出师的,那之后他们两人再也没有和师门联系过。师傅去世那会,能联系上的师兄弟全回来送师傅,唯独不见他们俩。所以我敢肯定,绝对不会是我们盗王门下的人干的!”
讨论到了此处,又成了无头公案。
陈希扬不欲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挥挥手道:“别浪费时间了,继续往里走吧。”
再次整队时,队形有所调整,大家考虑到接下来的路程李思考没有走过,让他打头阵根本没有意义;又考虑到李思考胆子小,遇到一点事情就咋咋呼呼的,比较容易动摇军心,于是将他换到了队尾,领队人变成了陈希扬。
脚下的地面渐渐平坦起来,空间也宽阔了许多,但是能见度却更低了,手电筒的亮光像是被迷雾笼着一般,根本照不到远处。
他们觉得这样走下去,大家很容易失散,于是想出了一个办法,前后相邻的两个人拉住彼此的手,凭着感觉往前走,只要第一个人不走岔,后面的人就不会跟丢。
苏泽左手拉着陈希扬,右手拉着莫传言,一边走一边笑道:“我们这样子走路,好像又回到了童年,小朋友们手拉着手做游戏。”
陈希扬嗤笑了一声:“你是在刺激我年纪大了,回忆不起自己的童年了吗?”
“没错,我这么说就是为了让你羡慕嫉妒恨来的。”
“但是并非每个人的童年生活都是美好的,如果是不愉快的童年,还是不要回忆起来比较好。”
苏泽听他话里有玄机,忙问道:“陈希扬,你的童年不愉快么?”
“我只是随便打个比方,你不要随便对号入座,OK?”
苏泽撇了撇嘴,因为爷爷苏阅和陈希扬往来甚密的缘故,苏泽从小就认识陈希扬,这么多年来,虽然跟他混得很熟,但对他的事情却知之甚少,除了知道他是一名巫觋,知道他能将很多鬼怪治得服服帖帖,知道他从很久以前就与自己的祖上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之外,其余一无所知。
小的时候,他也曾经问过陈希扬,但是每次都会被陈希扬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岔开了话题,到了后来,随着年岁的增长,他开始懂得“**”一词的含义,于是非常默契地不再追问。
此时既然开了这个话头,苏泽觉得聊个轻松的话题作为消遣也不错,于是问道:“莫传言,你的童年是怎么样的?”
莫传言没有回答。
苏泽道:“喂,不要一味耍酷,偶尔也跟大家一起聊聊天嘛。”
莫传言还是不吭声。
苏泽无奈,只好转而问后边的后边那位:“骆融,你的童年呢?我猜想你这种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富家少爷,童年一定很幸福吧?”
令人意外的是,骆融也没有回答他。
“骆融?”
骆融还是不答话。
苏泽觉得很郁闷,为什么一个两个的都不搭理他?
他又扬声问道:“李思考你呢?”
结果就连李思考也不给他面子。
苏泽渐渐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为什么身后的人像是集体哑巴了一样,全都不说话了?
第二章 盗墓者先驱(四)
纪玖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前面的人停下了,于是问道:“骆……骆融,怎么不走了?”
骆融没有回答。
“骆融?”纪玖扯了他一下,骆融突然向后栽倒下来,纪玖下意识地去扶他,却发现对方很沉。
“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他话没说完,突然“哇”一声怪叫,将对方推了出去。
骆融翻滚在地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怎么了怎么了?”李思考听见动静,拿着手电走过来,当看清楚地上骆融的脸时,也忍不住惊叫出声。
骆融的一张脸已经溃烂得看不清本来面目了,还散发出阵阵恶臭。
纪玖刚想向前面的人呼救,一抬头却愕然发现,前面的队伍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心里“噗通”一声,呆呆站在原地,大脑中一片空白。
过了半晌,他才俯下身去,看着骆融那张溃烂的脸,强忍住心头作呕的冲动,轻轻摇了摇骆融的肩膀,低声央求道:“阿柒,别闹了成么,我不生你气了,你别这样吓我……”
李思考尚未从冲击中回过神来,哆嗦着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怎么回事,怎么一下子就变成这样了?难道是中毒了?可是中了什么毒会溃烂得这么快?”
纪玖一颗心七上八下,被李思考吵得更是心神不宁,怒斥道:“你能不能闭嘴?!”
李思考讷讷闭上了嘴巴,觉得有些委屈:“又……又不是我把他害成这样的,你干嘛好端端的冲我发火?”
纪玖瞪着他,恶声恶气地道:“我看见你就烦,你给我滚远点儿!”
李思考也恼了,梗着脖子道:“凭什么让我滚,要滚你自己滚!”
纪玖原本就因为受了冲击而情绪不稳定,此时见李思考抬高了嗓门,心里更是堵得慌,扁着嘴巴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
李思考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搞懵了,手足无措地道:“你……你哭啥,我又没怎么你……”
纪玖一边哭一边语无伦次地说:“阿柒没了,你又来欺负我,我的好兄弟都不管我了,大家都丢下我一个人,哇……”
李思考跺脚道:“我哪有欺负你,本来就是你好端端冲我发脾气,所以我才……”他顿了顿,突然问:“阿柒?阿柒是谁?”
纪玖只顾着自己哭,压根不搭理他。
李思考兀自思考了半晌,蓦然睁大了眼睛:“不是吧,难道你说的阿柒是骆融?骆融……骆柒……只差一个字,啊啊啊,难道说,骆融就是‘七尾貉’骆柒?”
纪玖一听到“骆柒”这个名字,仿佛被戳中了伤心事,又加倍地嚎啕大哭。
李思考虽然还在纳闷骆柒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骆融,但见纪玖哭得如此伤心,只好放柔了声音劝道:“纪玖,人死不能复生,我们先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人,把骆柒带出去,然后再好好安葬了他……”
这一句话倒是提醒了纪玖,他三两下抹干了眼泪,绷起脸气鼓鼓地道:“那些人都不可靠,骆柒莫名其妙遇害,他们竟然就这样不闻不问地丢下他跑了,亏得骆柒还这么相信他们。”
“耶?”李思考怔怔然看着他,有点跟不上他的思路。
“还有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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