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随即,另外一只手臂也探了出来,两手合力,生生将半空中的裂缝撕开,一个褐身赤发、鬼面獠牙的高大男子自裂缝中踏了出来。
“血魔……血魔出现啦!”众人这才恍然惊醒,忙又大呼小叫着仓皇逃命。
月刹神色镇定地环视了一下四周,冷声道:“灭灵一脉自开创以来,就一直以斩妖除魔为己任,如今血魔再现,我濮阳家族更应首当其冲、奋勇御敌,若有谁敢临阵脱逃,就是灭灵一脉的叛徒,日后濮阳家族将见一次杀一次。”
他此话一出,果然所有濮阳家族的弟子都顿住了脚步,讪讪退了回来。他们在心里衡量了一下,与其日后如过街老鼠般被濮阳家族永无止尽地通缉,还不如今日痛快一战,至少能留个好名声。
空桐和端木家族的弟子被月刹一脸的煞气震慑住,也都收住了脚步,不知是该跑还是该留。
雪祈淡然一笑,柔声道:“我空桐弟子并不善战,没必要无端丧命,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们先退出去吧。”
这一番话,让空桐弟子们如沐春风,感动不已。但越是如此,他们便越不好意思离开了,丢下族长自顾逃命这种事情,传出去可比那些被家族通缉的濮阳弟子还要没面子。于是他们纷纷聚拢回来,誓与族长共存亡。
端木家族的弟子虽然没有得到自家族长的明确指示,但见他们那位向来以胆小怕事闻名的族长端木花楹此刻也毫不退缩地迎视着血魔,完全没有要逃跑的意思,他们互相看了看,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不甘心的神色族长都已经做出表率了,他们也不能表现得太丢人不是?于是一个个也都硬着头皮退了回来。
血魔一直饶有兴味地观察着他们,这些脆弱得一折就断的芒宿人竟敢不自量力地对他摆出傲然备战的架势,脸上那同仇敌忾的表情更是令他发笑。
他转动着暴突出来的眼球,将在场众人扫视了一番,情绪渐渐变得亢奋起来,搓了搓爪子,磨了磨牙,馋涎欲滴地喃喃自语:“我要先吃哪一个好呢?”
众人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一步,大气都不敢喘。
血魔见他们一个个明明心里害怕得要死,还强行装出视死如归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声未绝,他突然一个俯身,长臂一挥,张开五指向其中一名娇滴滴水灵灵的端木女弟子抓了过去。
就在同一时刻,月刹突然一声清喝,身子凌空跃起,仿佛预先猜到了血魔想要下手的目标一般,径直朝对方利爪袭来的方向迎击而上,眼见利爪当头罩下,他竟不闪不避,口中催动辟邪炼化咒,幽蓝剑骤然鸣动,剑身迸发出耀眼的炼化之火,火光照亮了整个祭台。
血魔似乎对辟邪剑心存顾忌,见月刹执剑迎面杀来,便欲收回利爪。
但此刻撤手为时已晚,只听月刹大喝一声:“破”,幽蓝剑猛地向前刺去,血肉迸裂间,剑身已全部没入血魔掌心。
“啊啊”血魔承受不住幽蓝剑刺入体内所带来的炼化之痛,发出几声痛苦的嘶吼,并向后颤了两步。
低头时,发现幽蓝剑已将自己手掌刺穿,却依然卡在骨肉之间,剑身燃烧着的炼化灵火,不断啃噬着他的皮肉,但因惧怕幽蓝剑本身所沾染的辟邪之气,他又不敢贸然将幽蓝剑拔出来。
眼见自己的一只手掌以创口为中心,不断被啃噬掉血肉,露出指掌骨架,血魔咬了咬牙,突然发力,将这只手自腕间折断,丢弃在地。
一时间,血肉横飞,几个离他较近的弟子顿时被溅了一身腥,面色苍白得惊呼出声。
血魔垂下仍在淌血的断腕,一边喘着粗气,一边扫向面前一众芒宿弟子,最后死死钉在了月刹的脸上,目光中露出骇人的嗜杀本性。
“好,很好,你已经成功激怒我了。”血魔伸出血红的舌头,舔了舔暴露在外的四颗尖利獠牙,缓慢而阴森地笑了笑,“没想到时隔五百年,灭灵一脉的继承人竟在剑术与胆魄上都比以前更胜一筹……看来这一次芒宿之行,还真是让我惊喜。但是”
他说着,突然声音一顿,脸上笑意越发深邃,声音也更低沉:“但是年轻人,辟邪炼化咒再厉害,对我血魔来说,也只能发挥一次作用罢了,第二次可就失灵了。难道,你的祖先没有告诉过你吗?”
月刹脸色一变,手指向前探出,低喝一声:“剑回”
那幽蓝剑连带着血魔残留的断掌在地上跳了跳,然后艰难地从断掌中抽了出来,再度回到月刹手中。但此时剑身的炼化灵火已渐渐熄灭下去,不论月刹如何催动咒语,再无半点反应。
这一下,众人都仓皇变了脸色。
血魔哈哈大笑起来:“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因为我身上的血液,有极强的适应性。我既然被辟邪炼化咒伤了一次,我体内的血液就自动对辟邪炼化咒产生了抵抗性,所以现在,你的幽蓝剑在我眼里,也就不过是一段废铁罢了。”
月刹虽然内心十分诧异,但他依然很快恢复了镇定,冷冷看向血魔:“但我也不亏,好歹卸了你一只手掌,不是么?”
血魔被他说中痛处,脸上笑意荡然无存,面色渐渐沉了下来。祭场之内突然掀起一道道阴风,吹得血魔赤色长发恣意飞扬。
周身的气流似乎变得有些异样,众人顿觉一阵毛骨悚然。很快,有些弟子发现自己开始身体僵硬,四肢无力,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原地,无法动弹。
阿错察觉到了他们的异常,狐疑了片刻,突然想到了什么,抬手在自己双目之间划了一道清目咒,随着咒力的增强,他渐渐能够看见空气中随风飘飞着一只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这些蛊虫无形无色,轻飘飘地落在人身上,然后便悄无声息地没入肌肤之下。
阿错看清楚这些蛊虫之后,骤然变色,失声道:“是尸蛊群!”
众人一片哗然,尸蛊由埋尸之地滋养而生,最喜吞噬鲜嫩血肉。由于这些蛊虫无形无色,肉眼无法分辨,所以人们在被尸蛊袭击之后,刚开始没有任何感觉,当发现自己全身僵硬无法动弹时,为时已晚,因为尸蛊已经侵入他的心肺,控制住他的神经命脉了。
端木花楹还算反应比较快,立即大声道:“端木弟子听令,启动护灵结界!”
随即一干女弟子将众人围成一圈,大声吟唱护灵咒诀,只见一道道灵光自她们周身散发出来,渐渐向周围扩散出去,又与同伴的灵光交融汇合,编织成一张透明柔韧的护灵结界。
第一章 分道扬镳(十)
有的女弟子自身已经被尸蛊侵袭,结界张到一半,便因四肢僵硬而无力为继,她身边的端木弟子立即接替了她的位置,帮助她将结界继续维持下去。
这期间,各大家族不断有弟子开始发病,一个接着一个倒了下去,但是众弟子们反倒渐渐镇定了下来,不像刚开始那样惊慌失措了。
他们非常默契地将受了伤的弟子抬到结界里集中保护起来,然后手持兵器面朝血魔,一脸誓与血魔死战到底的决心。
在一片压抑的对抗战中,几位长老互相望了一眼,几百年来三大家族一直在明争暗斗,谁也不服谁,却不想在面临强敌的时刻,那些年轻的弟子们反倒能放下昔日的成见,前所未有地团结在了一起。
护灵结界的防御力量被扩大到了极限,终于将更多的尸蛊隔绝在了结界之外,人员伤亡情况得到了控制。
但是他们却并不因此而感到轻松,因为尸蛊只不过是血魔闲来无事饲养着玩儿的小宠物罢了。战斗,才刚刚拉开序幕。
阿错环视着在场的所有芒宿弟子,这些弟子大多年纪不超过二十五岁,最小的只有十四岁,虽说年纪越轻,灵力精纯度越高,但相对的,施术者的修为基础也比较薄弱这是芒宿灵媒族永远无法解决的一大症结。
而护灵结界的防御强度,与施术者的元神消耗程度成正比,别看目前结界相当稳固,但施术者后继乏力,再过不了多久,那些端木家族的女弟子们将因为元神消耗过多而灵力衰竭,到时候,他们将完全陷入被动挨打的局面。
而要避免遇到这种情况,就必须抢占先机。
阿错思忖着,低声对皇甫寻道:“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暂时引开血魔的注意力?”
“只是引开注意力而已?”皇甫寻狐疑地看着阿错,问道,“你想做什么?”
“这个你别管。”
“你可别乱来啊。”
“乱来的人是你才对吧?”
“……”皇甫寻知道阿错指的是上次对抗年兽的事情,摸了摸鼻子不敢搭腔了。
阿错此时也没什么心思与他斗嘴,又转回了正题,问道:“有把握么?”
“应该没问题。”
阿错想到皇甫寻那点可怜的言灵能力,又不太放心地叮嘱了一句:“尽力而为,别勉强自己。”
皇甫寻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落在血魔的断腕上,默默凝视片刻,然后声音低缓地开了口:“火”
血魔只觉得自己手腕的断口处突然烫得厉害,他低头去看,发现原本已经停止流血的腕口不知何时冒起了一团幽蓝色火焰与方才幽蓝剑上的辟邪炼化之灵火一模一样。
锥心之痛让他骇然变色,当下他也顾不得对付眼前的敌人了,只顾着手忙脚乱地拍打自己的腕口,试图扑灭灵火。
几乎在同一时刻,阿错一手抽出了端木花楹腰间佩剑,道了一声:“借用一下。”
端木花楹尚未反应过来,阿错的身影已经跃出了出去,只见他一边挥舞着长剑,一边踏着玄妙的舞步,不疾不徐地游走在结界边缘。
“这不是祭灵剑舞么?”人群中已有眼尖的弟子认出这套剑舞。
随即有人嚷道:“我没看错吧,他舞的竟是祭灵剑舞第九段!”
紧接着又有人惊呼:“天呐,他所跳的舞步竟是‘昭和变式’的独特舞步,之前我只在神木峰的少尊选妃大典上看见端木花嫁跳过!”
随着惊呼一声高过一声,众弟子都瞪大了眼睛,难道此人竟是端木花嫁?他们一边觉得难以置信,一边却又忍不住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舞剑者的绝世风采。
端木花楹虽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激动难耐,但她的内心却是最不平静的一个。如果说之前她只是怀疑阿错就是花嫁的话,那么现在,她几乎百分之百确定,那个人就是端木花嫁没有错!
当年在神木峰银琅殿,端木花嫁之所以能以一曲祭灵剑舞生生压住另外两位少妃候选人的风头,是因为他所舞出的,是独一无二的祭灵剑舞。
花楹记得父亲曾经对她提过,祭灵剑舞并不难跳,基本上只要是祭灵一脉的弟子,在入门前三年就必须学会祭灵剑舞的基础舞步。而祭灵剑舞一共有九段,基础舞步只是第一段,越往后,舞步越是繁杂艰深,每踏出一个舞步所需要的灵能力也越高。可以说,自祭灵剑舞开创以来,能完整跳出祭灵剑舞的,不超过三人。
第一位,是这支剑舞的创始人端木瑕瑗。
据说在那之前,祭灵一脉也像言灵、灭灵和预灵三脉一样,以男子地位为尊,而那时候的端木家族,在祭灵一脉中只是一个势力中等的普通家族罢了。
但自从端木瑕瑗自创的祭灵剑舞横空出世之后,深度挖掘了祭灵一脉的潜力值,也大大提高了祭灵一脉在芒宿的地位。
由此,端木家族登上了祭灵一脉叱咤风云的政治舞台,而端木瑕瑗则被推崇为端木家族的族长,开创了端木家族女子为尊的先河。
第二位,是七百年前的一位端木族长,名叫端木昭和。
这位族长在任时间不长,且性情古怪孤僻。传闻她不喜与人交谈,也不喜管理俗事,唯一能令她沉迷的只有剑舞。
据说她曾将所有家族俗务丢给长老们打理,独自闭关三年,潜心研习剑舞,并结合实战经验,在九段舞步的基础上衍化出了九九八十一步变式。
如果说,端木瑕瑗使祭灵一脉的灵能力得到了纵向的提升,端木昭和则是在横向上丰富了灵能力发挥的无限可能。
只是这位族长在出关之后便一病不起,到了第九日,她突然将自己修订完善的祭灵剑舞曲谱往地上一掷,然后放声朗笑三声,心力枯竭而亡。
后人为了纪念这位早逝的天才女子,便将她所衍化的九九八十一步变式命名为“昭和变式”。
至于这第三位,便是眼前这位端木家族曾经的族长继承人,端木花嫁。
端木昭和之后虽然过了七百多年,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将她所修订的新曲谱揣摩透彻,所谓的“昭和变式”,自端木昭和去世之后,便成为了永远无法实现的传说。
但是这个传说却被一个年仅六岁的孩子所打破。当时“昭和变式”的曲谱早已被端木长老束之高阁,小花嫁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它取到了手,并偷偷研习曲谱中的剑招与舞步。
当端木朔察觉此事时,他已经不想去苛责什么了,毕竟端木花嫁让“昭和变式”终于有机会重见天日。
随着花嫁年纪渐长,在研习祭灵剑舞的过程中,又渗入了自身的体悟,硬是将一套体现女子柔韧似水的祭灵剑舞挥出了恰到好处的阳刚之气,如此刚柔并济的祭灵剑舞,不但适合女子演练,也同样适合男子演练,使得祭灵剑舞在祭灵弟子中得到了更进一步的推广。
端木花楹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时常偷偷趴在矮栅栏外看花嫁练习这套剑舞。那时她只觉得花嫁的一举手一投足,别有一番灵韵,比那些同门师姐妹跳起来的软绵绵的舞姿不知好看多少倍,但因年纪小,从未细想个中缘由。
如今确定了阿错的真实身份之后,再重新审视这套剑舞,她才恍然了悟,原来有些奥妙一经道破,便不再是奥妙了。
而他在此时毫无保留地施展出这一套完整的“昭和变式”,等于是在向世人宣布端木花嫁,回来了。
皇甫寻的言灵之力在施放了半盏茶的时间后,逐渐告罄,他所幻化出来的辟邪炼化之火也渐渐熄灭了下去。
血魔终于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这种程度的幻术原本骗不了他,只因之前断腕之痛的阴影尚未散去,突见炼化之火再度袭来,腕口又出现痛觉,令他突然失去了冷静,才让皇甫寻的幻术有了可趁之机。
此时花嫁已经舞完了九九八十一变式的最后一式,在他的身后,每一个踩过的步子都成了祭灵阵的一个阵眼,绽放出清浅的灵光,不计其数的阵眼看似错杂无章,实则牵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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