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耳根子清静了,李越一个人坐着思考。
他觉得自己是有点喜欢花无错的。随即他似乎被自己这个念头惊到,表情略微错愣,喜欢?
李越接着释然了,喜欢就喜欢吧。
但想起昨夜,李越又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那家伙用酷刑折磨一遍。但李越心里是清楚的,他不是那么的……那么的难以接受被压了这个事实。毕竟在不靠外力的作用下,是自己武力不如人,也只能认了。他觉得有些无奈,无奈中又带着几分对花无错的纵容。
李越似乎捕捉了自己这种心态,当下如遭雷霹。
孙千候在一边,看着皇帝那忽青忽白忽红忽黑变化莫测的脸色,想到晌午那个枕头,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皇帝因为身体关系偷了两天懒,花无错也一直没有出现,他松口气的同时又隐隐有些不自在,当然他拿因为没有狠狠暴揍到花无错为理由来解释。
又过几日,花无错还是不见踪影,李越觉得他大概是怕自己报复他,所以才躲着没来。李越当然想过下次花无错敢再来,就让暗卫群殴,最后绑了把他先叉叉再圈圈,然后圈圈叉叉。
不过皇帝也只能想想了,遇上花无错这个茬,这辈子想要翻身怕是难了。
李越又做了那个梦。梦里戚伏刀带兵逼宫,接着孙千死在了他面前。然后是火,扑天盖地的火苗,拦了出路,也断了后路。
李越蓦然惊醒。
花无错的手正被他死死抓着,一双明亮的眼眸略显担忧的望着他。
李越抽回手坐起来。
花无错道,“你又做恶梦了。”不过他也只是顺口那么一提,就从旁边拿起之前放置的一本册子递给李越,“喏,这是本内功心法。现在练虽然起步晚,但好在你有一点基础。我看你那么喜欢武功,特意去帮你抢来的。”
李越瞟他一眼,接过册子翻了翻,“哪抢的?”
花无错道,“陛下身体不适合练阴邪功法,我打听了好久挑拣了好多才选定这一本,即有成效又不伤身。不过是个小门派,传人不成气候悟性差,这心法若不交出来也是明珠蒙尘暴殓天物。”
李越看他一脸讨好的模样,琢磨了一下他的话,问道,“你该不会灭了人满门吧?”
花无错像是想到什么,表情都冷了几分,“他们太不识相了,乖乖交出心法不就和和满满,非要玩点小聪明还让人带着跑,要不我能耽搁这么久?”试图想耍他的人永远都没有好下场的。
李越知道花无错的脾性,但也只是猜测,听他这么一说,就觉得手上的小册子太烫手,差点拿不住。他沉默一会,忍不住问,“你确定斩草除根了?”
花无错:“……”
李越又道,“确定没留活口?别人知不知道是你干的?你没栽脏到朕头上吧?”
花无错:“……”
李越又朝明鸾殿外瞄了眼,“没人跟踪你吧?”
花无错顿时哭笑不得,他原还以为李越会责骂他杀人不眨眼什么的,他都已经想好一堆儿说辞了,哪里知道皇帝的思路完全和他不在一个道上。最后他只艰难的挤出几个字来,“我办事,你放心。”
李越思来想去,确定这不太可能成为祸根后,才点头道,“那就好。”
这两位非常有反派的自觉,而李越更不是吃斋信佛的好人,他这辈子千里迢迢的去救魏燎也是为了自己,甚至想着让魏燎能为自己所用,毕竟魏燎还是颇有才情的。不然他大可换一个钦差,或者派人跟着赵铴最后帮把手送魏燎上路。
花无错坐在龙床边上,伸手揽过李越亲一口,笑道,“你真是坏透了。”
李越把册子往枕头底下一塞,冷哼道,“没你手段狠。”
就这小模样撩得花无错心痒难耐,一不做二不休把皇帝压倒热情的吻了上去。
李越自认是床上老手了,可遇到花无错也不知是返璞归真还是因为武功被单方面压制,糊里糊涂的又被吃了一次,可怜他次日清早还要上早朝。
李越的低气压让一些朝臣惶惶恐恐,生怕皇帝是因为知道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事情,雷霆风行般的把自己像赵铴一样斩了。
他们哪里晓得皇帝这是夜夜换地方睡,夜夜被夜袭。
也好在花无错索取有度,大多数并不动他,只是抱着他睡。李越有时一人歇下,第二天却是在花无错怀中醒来,连恶梦也发得少了,这才让李越的脸色渐渐好转起来。
李越又回复了原先的生活,上早朝,御书房处理政事,下午若有得空就去和谢千秋练练手或与太傅下棋,夜晚则在花无错陪同下修习内功心法,偶尔起了性致,第二天就罢朝了。
这日华戈外干回来,李越正在御花园。
他着一身白色劲袍,护臂上绣有银色龙纹,那一头乌发简单利落的束起,没戴什么紫玉金冠,整个人看着很是精神。
他从孙千手里拿过一支翎羽箭,于指间转正方向后搭上弓弦,振臂拉开了几百石的长弓,随着咻一声那箭射了出去。
箭尖锐不可挡,直破开原本射在靶心的箭支尾部,将之从中一分为二,深深嵌入箭靶。
华戈在一边看着李越那百步穿杨的势头,想着这数月不见,皇帝内力居然精进不少。他静静的瞧着他又射了几箭停下,才上前拜道,“陛下。”
李越擦擦汗,又喝了口凉茶,“事情办得如何?”
华戈道,“人已在天牢。”
李越道,“走,去看看。”
李越换了件寻常人家的便服,与华戈一道去了天牢。
天牢可与普通牢房不同,甚至连刑部大牢也不可比及。里面的关押人数不多,进去的人大多都是由皇帝亲自下令关押,极少有人能活着出去的。
李越在位五年,细想之下,这五年他还真没抓过什么人进天牢,里面关着的囚犯应都是先帝下的命令。
这次派华戈出去抓一个人回来,也没给华戈定什么期限,想着那是个棘手的人,倒没料到华戈用了三月余就把人带回来了。
李越通过几个机关门到一暗室前,里面关着的人衣发凌乱,手足皆被铁链所锁,却是神色自若,看不出狼狈之态。此人四十有余,鬓有白发,样貌俊朗,一般人见了只会觉得眼前一亮,夸一句好个仙风道骨的美男子。
他此时听见外面有动静,抬头看去,细下打量起李越来。
李越朝他略拱手作揖,一派江湖作风,“沈神医,久仰。”
沈笑不认识眼前这二人,更琢磨不出他二人的身份,也就没开口。他被人弄晕后都是给蒙着眼睛点了穴道赶路,直到进了这里,手脚换铁锁铐上,这眼上的布条才拿下来。
江湖上有人称神医的沈笑,以及人称鬼医的洛沧海。这二人一正一邪,却不知怎的总是形影不离。不过有些事大家不说不代表不知道,只是平日里略有避讳,没放台面说罢了,至少李越知道还有人因他两焦不离孟,便送了‘沧海一笑’的说法。
李越还知道,这二人是林琊的师父。
想当初把林琊弄得半死不活,悬重金寻神医,就把这尊请到宫里了。可笑他还自诩情深几许,人家本来就是认识的,还瞒着他串通一气。
不过若不是此人,林琊大概早死绝了。
这辈子,李越自然要先把沈笑抓起来,关在这个别人不知道的地方。免得哪天重伤了林琊之类人,又让他给医回去。
李越后面也一直没说话,只是在沈笑面前踱来走去。
沈笑在脑中将他二人样貌过一遍,开口道,“沈某孤闻寡漏,不识得公子。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公子,要将我囚禁于此?”
李越道,“沈神医不必担忧,神医悬壶济世受人爱戴,我若要害你性命,岂不与天下人为敌?在下只是想请神医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罢了。”
华戈已经习惯了爱装的皇帝,他也习惯了面无表情。
沈笑道,“这‘一段时间’又是多久?”
李越暗道那得看你徒弟什么时候升天,面上故作神秘不再答话。他亲自过来只是来看看此处是否隐秘,现知机关复杂,且外边守卫森严,确认过后自然放下了心,就准备走了。
行将几步,他又突然停下,转身对沈笑道,“神医医者仁心,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世上因缘际会,也许正因为你救了这一个人,而害死了另一个人。”
沈笑愣了一愣。
在李越身影没消失在眼前时,他道,“公子身上的香味十分独特。”
李越头也没回,仿佛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初时,李越也确实不以为意,香味?他平时用的可都是进贡的上等熏香,不独特才怪。
但离开天牢时,他渐渐回过味来。那沈笑突然来这么一句,恐怕是别有用意。
他低头闻了闻,问华戈道,“朕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吗?”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是想过NP但是发现花无错和李越比较臭味相投,两反派大BOSS。华戈倒是突然有点不知道怎么处理他的感情了=_=事实上,华戈原来是直男,被皇帝一吻扳歪了。小花本来就是弯的,家里还有几个男宠而且华戈一闷葫芦,小花要是在李越身边,赶脚根本没有他说话的机会所以是NP还是1V1呢?
、第九章
他低头闻了闻,问华戈道,“朕身上有什么奇怪的气味吗?”
华戈站在李越身后,听他如此问往前跨了一步,胸膛几乎贴上李越后背,沉吟片刻,他道,“陛下平时用的都是问绿,香味清淡怡人,看来今日也是。不过……这其中确是夹杂了其他气味,似是一抹冷香,若有似无,幽而远。要不是有心人提点,恐怕很难察觉。”
李越几乎下意识的往回走,想去求助神医。但不过几步,他又迟疑了。“华戈,你可知这味是个什么明堂?”
华戈道,“卑职不知。”
李越防着沈笑那是必然的,他甚至怀疑沈笑是故弄玄虚,好让自己唤他看诊,他再趁机在自己身上或者其他别的什么地方动手脚。
不过这一点上,他也算是多想了,华戈做事向来谨慎,早早就将沈笑身上的一干杂碎物搜走处理掉了。沈笑确实是想脱身的,但他若欲传信求救,也得有外力可借。
李越终究是没有回头去找沈笑,而是回了宫宣御医过来。
御医也说不出这是个什么味道,有什么作用,只道应于身体无害,李越这才松口气,他可怕被人下了什么慢性毒。然而这事不弄个明白,终究是如梗在喉,纵他里里外外换了衣物,那气味仍在。
华戈斟酌后道,“陛下或可去问谢首领。”
皇家暗卫明面上自然是保护皇帝,看起来像盾,但事实上,他们也可以是一柄利刃,一双眼,替皇帝做一些朝廷不方便做的事。而很显然,李越手下的暗营在这方面已经有一个相当成熟的体系,除了最擅长的隐匿和武功,他们还需要懂得追踪,情报收集等各方面。
虽说在李越意气用事之下,让华戈担任了暗卫首领一职,但事实上很多事情华戈都没有谢千秋来得清楚。只因他跟着皇帝东奔西跑,实在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接手。
李越听华戈这么一说,自然也想到这个点。谢千秋虽说处于帝都,但知道的不一定比江湖上那些贩卖消息的人少。
不过华戈也同时察觉到皇帝周身的气压骤然急下,有点不明白皇帝这是哪儿又不高兴了。
李越又哪儿不高兴了?还不是想到上辈子的事气自己色令智昏,这么个精英组织就用在林琊一个人身上。
结果呢?报应啊,这绝对是报应!
谢千秋看皇帝那样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还是很无措的。
皇帝甚至按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道,“朕一定会好好对你们。”
他这话差点没令一个在房梁上蹲点的影卫一头栽下来。很显然,这个你们并不单单指谢华两位首领,包括暗卫营的所有暗卫。
华戈道,“陛下,正事要紧。”
李越这才将事情原由说予谢千秋听。
谢千秋识别了一会气味,恭敬道,“这确实无毒,不必过于担忧。不过卑职也说不出这是什么名,但卑职猜想这与追踪是脱不掉干系的。”
李越道,“追踪?”
谢千秋道,“是的,有的江湖人会用这种东西,俗称千里追魂香。身上有了这香味后,有些人经过特殊手法或借外力,比如专门训练过的动物,数十里乃至百里皆可追踪到其所在方位,最终寻到他。不过陛下身上的香与千里追魂香有所差别。”
李越的脸顿时就黑了,不用再想,他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难怪他夜夜换宫殿歇息,花无错都能准确无误的找到他。
再说花无错是谁啊,那可是罔极的主人,江湖正派人仕都称他为大魔头,他要没点手段,怎么坐得稳这位置。要说这王位还要讲什么正不正统,是不是名正言顺应了民意,这黑道的江湖门派可不管这么多,他们更倾向于武力。
花无错才认识李越也不过几个月,可他就愣是把皇帝的性子给摸透了。正如他自己所言,是料着皇帝不会拿他怎么样,这才敢胆大包天。
谢千秋道,“陛下适才说换了衣物香味还未散去,卑职注意了一下,这香味应是被下在头发上,多洗几次也就能散去。”
“知道了。”李越摆摆手,摆驾回寝宫去了。
一路上华戈都有注意李越的表情,竟是看不出喜怒。
他如常用了晚膳,又卧小榻上看书。期间让宫婢挑了好几次灯,夜深也还未入睡,好几次哈欠连连,仍强打精神,续翻书页。
华戈想他该是在等什么人。
直到丑时初,李越手中的书掉落地上,他本人也没再逞强醒来。
孙千弯腰捡起了书,小声指派几个宫婢将灯熄了,只留一盏于殿中,后遣了闲杂人等出殿。
华戈略为疑惑,从暗处现身,“孙公公,这?”
孙千道,“陛下入眠不易,稍有动静怕会惊醒,另外……咳……我等也还是出去吧。”孙千知道暗卫的存在,但平素不相言语,皇室忌讳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也不多说话,只是自个出了大殿。
华戈看看皇帝,前去拿了件披风小心替他盖上。
现下已是八月,秋老虎咬人,但到了晚间却还是夜凉易寒。
花无错今夜没令李越失望,还真来了。他有几日未进宫,李越就琢磨着他该来了,果然又是一身黑衣夜袭皇宫。
这数月下来,花无错别的不说,倒是令皇宫巡逻禁卫每天三更半夜都特别精神抖擞,个个跟打了鸡血似的,就想擒拿这夜贼好去皇上面前邀功。
花无错虽然是正儿八经的一身黑衣,但却是没有戴面具的。他与一干禁卫军已经照过面,免得哪天真遇上刺客,疏忽之下捅娄子。
他们这些下人自然不知道主子在想些什么,但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这位确实是皇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