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花无错旁若无人的道,“要不要我带你出去?”
李越不知道那天他不见后,花无错召集人手好一顿搜索,可惜李越换了装,一身布衣泛泛,身边又跟了一个小豆子,跟花无错所说的独身贵族子弟相差甚远,即使后来花无错描述了李越的模样,以及把范围定在安阳,仍然还是花了点时间。
李越想,他要是想出去昨晚就出去了,但又怕拒绝后惹恼这个武功高强手下众多的人,只道,“我叫李……单名吏,姓岳,不是喂。”
花无错突然就笑了,也跟着道出了自己姓名,“花无错。”
、第四章
李越不是混江湖的,不知道花无错这个名字代表着什么,如果说武林正派唯燕逑锋马首是瞻,没错,花无错就是燕逑锋的死对头,坐的是黑道的第一把交椅。
他本就是生得好看,这一笑,更是锦上添花。
若说女人是红颜祸水,那这人怕是男色惑人。
李越身后几个憨厚百姓都看愣了,就连康锦棠也有些失神。
小豆子脆生生的童音道,“岳哥,你怎么流鼻血了?”
李越手指在鼻下一抹,湿乎乎一片,刚擦去,又流了下来,还止不住。
几个乡亲对他侧目。
花无错收了笑,冷着声音道,“过来。”
李越认怂不敢过去,还退后了些撑着小豆子的肩膀。
花无错这才注意到其他人,他看小豆子一眼,又看向李越道,“这就是你弟弟?过来,我不会杀你的。”
李越生怕小豆子否认,揭穿他的谎言,一边走到栅栏边,一边手放背后冲着小豆子摇晃。
花无错等勾得着他,就通过木头隙缝伸手抓住了李越一只手扯到自己面前,就势搭上了他的腕脉。“你怎么受伤了?”
“没啊,就是前儿被砸了一下,唉我头晕,要晕了……”李越倒下了。
花无错一干人等见他晕前还要说一声,愣住了。
康锦棠反应过来,将李越扶起叫道,“岳兄,岳兄!”
花无错道,“你把他扶过来。”
在花无错指示下,康锦堂将李越扶着,背靠向栅栏,花无错先是点了他几处穴道,然后再单掌贴着其背部,替他运功疗伤。
稍顷,李越闷哼了声,吐出口血来,其中夹杂些细碎血块。
小豆子吓坏了,他知道李越这是为救他才受的伤,急得泪眼汪汪。
李越那日虽表面上没什么大碍,但实则被砸到内出血,虽然花无错替他逼出了陈积瘀血,但还需善加调养。
花无错显然是知晓些医理,方才见李越脸色苍白,还流了鼻血,这天又不热,才想替李越把脉。
他起身去找狱卒。
过了会,狱卒来将牢门打开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虽说这人是断不可能放出去的,但待遇却是可以提高的。
李越从多人间被花无错抱到了单人间。
小豆子一直揪着李越的衣袖想跟着过去,可惜让狱卒拦下来了。想多一个人?可以,交银子。
狱卒给新安排的牢房有简陋的床,至少能挡一挡地上的阴潮气。
李越悠悠转醒时,觉得有东西卡在喉咙不上不下,难受得紧,他反射的将那东西吞咽了下去,然后就见花无错坐在他身边,正坦然的盖回一个小瓷瓶,并把它放入怀中。
李越看眼四周,问道,“你给我吃的什么?”
花无错道,“你猜。”
李越想这一定是什么阴损的毒药,这家伙不是一开始就要杀了自己。
花无错径自道,“这牢你打算坐到什么时候,我还等着你同我一起去找燕逑锋呢。”
李越看着花无错,虽然这人与他重生前相比是性情大变,而且对自己又凶又狠,但苏浔此时与林琊还有燕逑锋似乎没什么瓜葛,而且之前的苏浔,说到底也是个可怜人。李越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被虐属性,只道,“你还是别去找他比较好。”
花无错道,“为何?难道你是怕谎言被揭穿?”
李越道,“你会栽在他手上的。”
花无错好奇道,“怎么个栽法?”
李越哪里知道上辈子燕逑锋对花无错做了什么,让这么一个凶神恶煞的人变得服服帖帖,甚至愿意变成苏浔进宫出卖身体伺候皇帝。他一本正经的看着花无错道,“你会爱上他,而且无法自拔。”
花无错没什么反应,只是问道,“你还兼职神棍?”
“是啊,我看你面泛桃花一定是红鸾星动。”李越气闷躺下,且转身背对着花无错。
花无错就坐着看李越乌溜溜的后脑勺。他现在不想杀掉他,也不想再计较当初驿站认错人动手的事。他只是觉得这个人挺有意思,而且对他的身份有些好奇。
傍晚华戈提着一个食盒来探监。
见那牢房没有李越身影,问了后才知道换房间了。
华戈站在牢房外,看见李越在里面大鱼大肉,旁边还坐着那个红衣人。
花无错警觉的转头,见是华戈只扬扬眉梢,似乎不意外他好端端的站在这。
李越的注意力放在食物上,很久都没发现华戈,华戈忍不住叫道,“主子。”
李越看看华戈,再看看花无错,因为上次华戈落败他印象深刻,所以觉得华戈打不过花无错,于是他道,“你把吃的送去给小豆子他们。”
华戈应了声是,只一会就回来了。
这牢房是开着的,大概狱卒知道花无错惹不得,锁与不锁估计对他来说没差别。
华戈走了进去,漠然的看着花无错。眼里也没了与李越独处时的那种灵光,整个人看起来与花无错底下的那些杀手差不多。
花无错与华戈对视一眼,继续慢条斯理的用膳。
华戈转而看着李越,李越这下察觉到他视线了,又在两人之间来回看,最后他放下筷子,对花无错道,“你为什么还在这?”
花无错道,“我在吃饭。”
李越觉得自己的耐心真是一天比一天好,他问道,“什么时候吃完?”
花无错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哼了声,起身走到外面去了。
华戈见他走远,方才拿出一本册子躬身交给李越。
李越翻开来才粗粗扫过,脸色就不好了。
朝廷拨了五十万两白银前来振灾,赵铴仅用了五万两在物资与百姓居所上,其余的全吞了。
那册子里还夹着一封信,李越看了后当下将册子往床上摔,骂道,“混帐东西!”
信不是真迹,是华戈抄录下来的。
赵铴想得太美了,他在淮城发放粮食造简陋房屋,说他啥事没干吧,又都按部就班干了。安阳有瘟疫,将人群隔离开来后,又运了几大车物品前往安阳,车子大东西多,看似很有份量,实则是个空架子。官家的车辆,又有兵官护卫走的是官道,百姓哪里敢过问。
到了安阳,县令康安交接后东西变少了,好了,这就不是他赵铴的责任了,而是你县令私吞。
到时候再灭口,回头上报朝廷县令畏罪自尽,银两下落不明,一了百了。
敢情把他李越当傻子呢!
但他要不是傻子,重生前这事怎么就没有后续了呢?
不仅如此,事后朝中其他官员无折上奏质疑,想必是赵铴暗中疏通不少同僚。
官官相护啊,魏燎说得真是太对了。
这下好了,康安进城寻子,还不是自投罗网,已经被逮了。
、第四章
康锦棠还不知道这件事,李越想着这剩下的四十五万两白银,赵铴要怎么搬回京中,如今又做何处置,他刚吩咐完华戈去查,几个衙差就来牢中提人了,把他和康锦堂都带了出去。
府衙前的石狮威武雄伟,比县衙好太多了。
李越道,“这是想干什么?”
康锦棠道,“夜审,准没好事。”
府衙大堂里官差两边分立,知府大人正坐在上座,张师爷也跟在他身边。
县令康安跪在下方,康锦棠进去后见了,十分诧异,“爹?”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喝道,“大堂之上严禁喧哗!”
李越道,“最闹的不是你?”
知府大人怒得又是一拍,张师父道,“两刁民,见了大人还不下跪?”
康锦棠道,“我是举人,可以免跪。”
张师爷看向李越,李越抬头看着上方高悬的公正廉明四字。
知府大人破天荒的没有追究,他急着回去睡刚纳的小妾,不耐的道,“康安,该说的本官都说过了,看在同僚的份上,你儿子犯上做乱的事本官就不计较了,画押吧,啊?”
说着给旁边师爷一个眼神,师父拿着份口供上前递给康安。
不过康安还没接,就让李越给抢过去了。
知府大人怒道,“刁民,实在刁民,你把大堂当什么了,来人!给我拖下去打个十大板!”
李越看了口供上莫须有的罪,知道他们这是想拿康锦棠威胁康安,若康安不应,这接下来大抵是想屈打成招了。
两个衙役得令上前,刚碰到李越,李越就将手臂从他们手中挣脱,看向知府道,“这纸上口供实在荒唐,钦差大人赵铴既然与此事也有干系,他为何不在?”
知府道,“钦差大人公务在身,为灾民劳心劳力,哪有时间来见犯人。倒是你……”
知府眼珠子一转,张师爷就会意了,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李越道,“岳吏。”
张师爷道,“祖籍何处?”
李越道,“重辉。”
张师爷顿了一下,重辉是帝都名称,他开始琢磨起这人的身份来,“家中是干什么的?”
李越道,“专门摘人脑袋的。”
知府和张师爷大人,暗想这人莫非也是江湖中人,干的是收钱买命的行当?那他们可得小心了,免得家中人前来报复,等晚上他们睡着就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自己去见阎王。
知府咳了声,满面笑容十分亲民的道,“上次你殴打官兵的事算是个误会,就放了你了。现下本官正在审犯人,你还是快走吧。”
李越道,“那怎么成呢,人是我先打的,康锦棠都没有动手,大人您还把他抓起来,这不是冤狱吗?再说了,康县令干的这些可不是小事,要他万一也是被冤枉的,那就惨了,实在关系到性命,不可马虎。小民就想听听大人是如何审案的,是否对得起匾上公正廉明四字。”
李越说着,又举起口供念道,“勾结匪类,□扰民,殴打兵官,这匪类指的是我吗?”
知府大人凑到张师爷耳边,让他去将钦差大人请来。
知府大人想的是,好,江湖中人他一个没什么高手保护的小官得罪不起,要得罪就让钦差大人来吧。而且钦差大人身边肯定着不少身手好的护卫,到时候还不揍得这丫满地找牙。
知府道,“我突然发现你说得很对,这事与钦差大人也有关联,何不请他来亲自审问。”
李越满意了,把口供给康安,站着等赵铴到来。
康锦棠也看了口供,心中惶惶不安,这怕是不置之死地不罢休,可如何是好。
康锦棠心里就跟明镜似的,这知府怕是与钦差串通一气了。他对李越道,“岳兄,你还是先走吧。”
李越对他摆摆手,“放心,不会有事的。”
赵铴对知府大人很是不满,连个小小九品官都搞不定,还得让他自己来。但当他进入府衙大堂,见到李越时,连双腿都软了。
赵铴踉跄一下跪到李越面前。
张师爷还以为赵铴是被绊脚了,弯腰扶他起来。
李越道,“哦,钦差大人来了,审案吧,小民听着。”
知府大人迎了下来,对赵铴拱手作礼道,“大人请上座,康安不肯认罪,下官实无他法,只得请大人前来。”
赵铴尽量让自己不哆嗦,心中已经把好几种可能都想了遍。但看知府神色,似乎是还不知道皇帝身份,他不知道皇帝怎么打算,可见皇帝一身布衣,也不敢擅自声张。
赵铴不敢坐,就站着道,“康安,为何不认罪?”
康安道,“下官冤枉,实是昨日接收的只有三百斤大米,五车糟糠,再无其他了,又何来的灾银。”
赵铴斥道,“一派胡言,本官从帝都率千骑护运白银前来,又是当一干众人之面亲点粮款装车,再送去安阳,你如今不但没有发放,还私吞落腹,谎称授之有少,实在胆大包天!”
康安有口难言,当日康锦棠随李越进淮城,兵官送来东西时还替他卸物抬进县衙,他身边人手有限,自然是要依靠他们。康安虽然为官清廉,却不精明,口舌愚笨当下不知如何作答。
康锦棠道,“我爹绝不会干这种事!大人送了物资过去,既然我爹说只有三百斤大米和五车糟糠,那么其余东西上哪去了,大人可有搜到?若要定罪,也还请人赃并获。”
知府道,“大人没问你话呢,掌嘴!”
但凡秀才举人之类,朝廷有令,若其涉案受审,不可动重刑,然鞭笞之类却可行。
李越在一边笑道,“赵大人好大的官威。”
赵铴一软,差点又跪下。“算了算了,他说的也对,定罪要讲个证据。”说着,朝知府一瞪,“还不带人去搜?!”
知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康安……”
赵铴看向李越,小心道,“暂且收监候审?”
赵铴这是在请示皇上,只是在官场打滚多年,十分懂得逢迎喜好,既然皇帝不愿意表露身份,他是定不会去揭穿的,这话虽是请示,但话尾的疑问处理的相当巧妙,别人愣是没听出来。
李越道,“那我与康锦棠,还有牢里那几个人呢?是否还要被关着?”
什么?还把皇帝关大牢了?赵铴心惊胆颤,也不追溯缘由,当下答道,“无关人士自然是要放掉的。”
李越道,“可我们是暴民啊,而且这供上说康县令勾结的匪类,难道不是我吗?怎么会是无关人士。”
康锦棠不着痕迹的皱了眉,他看着李越,眼中或有猜测。
赵铴暗暗抹了把汗,“暴民?”
暴民李越道,“赵大人不妨问问知府大人。”
赵铴瞪向知府,知府大人天真道,“那就继续关着吧,来呀,把他们押入大牢。”
赵铴:“……”
李越看赵铴一眼,随同康锦棠等下去了。
知府道,“大人,他到底是什么人?”
赵铴顿了顿道,“他怎么跟你说的?”
、第四章
知府道,“他说他叫岳吏,重辉人士,家中干取人身家性命的勾当。”
赵铴不说话了,陷入了深思当中。
按理说,皇帝是不可能这么快就到淮城的,因为圣旨是皇帝亲自所拟,那字迹他是认得的。安阳刚发生水患,这其他地方也大小事情繁琐,皇帝哪能抽出时间外出,还赶到自己前面,莫非朝中的皇帝是另有他人?
再者,皇帝是否已经知道他干的那些事儿了?如果知道了,那他赵铴岂不是命将休矣?
知府见他脸色凝重,试探叫道,“大人?”
赵铴看着小知府,想了会,伸手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咱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蚱蜢,现在出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