匆匆吃了东西,欧阳拿出美金来付了帐,便带着我们往村外走去。
刚刚走出村口,我们便被眼前的景色震撼了。
无边无际的罂粟田全都开花了,一片艳艳的红色和紫色如火一般直烧到天边,间或夹杂着白色的花朵,却也仿佛淹没在这一片火红色的海洋里。
我们一直在夜色中赶路,虽然也经过有大片的罂粟田,却看不到这样艳丽的色彩,直到这时才领略到这种惊心动魄的美景,灿烂的阳光直射下来,将这花海渲染得更加夺目。
就这样走进田间的土路,在令人迷醉的花的包围中前行着。
罪恶的美丽,无比蛊惑。
突然,远处响起了汽车引擎的咆哮声。接着,前方尘沙飞扬,一辆紫红色的越野车风驰电掣般地向我们这边开来。在那辆车的身后,还跟着两辆悍马,车上居然架着机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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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悚然一惊,回头看向欧阳,他却一脸平静。
跟在后面的阿南甚至带着一抹很奇怪的笑,主动迎了上去——那笑里的温柔,让我诧异不已。
远处的汽车加足马力,如风般向他卷过来,快撞到他的时候一个急刹车,顿时扬起更大的烟尘,顺风扑向我们这边。
我赶紧挥手赶开那些土。欧阳也略偏了偏头,到底忍不住,抬手挥了几下。
只有阿南一动不动,标枪一般挺立在那里,屏住呼吸,等着烟尘从身边刮过,明亮的眼神一直投向车中。
车门随即开了,一个女子笑容可掬地站了出来。
秀气的眉眼,皮肤白皙。此时她穿着紫色的裙子,与旁边的花海几乎一个颜色,衬托出高耸的胸脯,纤细的腰肢,膝下的小腿显得匀称优美,脚上登着一双红色的软底皮鞋,亭亭玉立在艳阳下,仿佛就是一朵盛开的罂粟花。
我又是一惊。
很难想象,一个打扮得如此野性,如此张扬的女子,竟是那个欲语脸先红的温如。
她咧嘴一笑,用纯正的普通话清晰的吐字道:“欢迎来到我的地盘。”
有点像森林女巫的畿语。
她身后的两辆车里也跳下来几个人,全都清一色提着最新型的属于美国M16系列的M4A9卡宾枪。他们都穿着白色长袍,表情轻松地看着站在车前的那几个人,枪口均朝着地上。显然,他们都认识欧阳,知道他是友非敌。
“可可,恭候你很久了。”温如没有与欧阳客套,而是直接走到我面前,很坦然的伸出手道。
我看了她一眼,这才勉强抬起手来,敷衍地握了一下,正待放开,忽觉一股大力袭来。温如的裙摆一动,显然下一招就是将我摔出去。
虽然许久没有与人动过手,但是从前练过的空手道还是让我快速的做出了反应。
几乎是下意识的,我手中一紧,便将她的力道截住,身体已迅疾横跨一步,将她带得转了半个圆,背对着自己,随即紧紧箍住了她的脖颈,一直放在左边袖口的刀滑了下来,刀尖对准她的胸膛插了下去,只是在最后关头凝住了势头,停在了她的胸口。
这一切都发生得迅雷不及掩耳,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她被我制住,而且她的身体正好挡在那些提着枪的人和我之间。
那些随她而来的人直到两人都变得静止,这才看清楚形势,有人大喝一声,接着便有数支枪口对准了我们。
我漠然的笑笑,觉得这件事,真他妈的不知所谓。
温如的脸上也没有半分惧色,反而赞赏地看着我手中的刀,啧啧称奇:“好漂亮的刀,跟你很相配。”
这柄短刀造型奇特,通身血红,包括锋利的刀刃,纤细而触目惊心。
“谢谢,欧阳送的。”我淡淡一笑,很自然的松开她:“听说这把刀锋利异常,希望温小姐不要再用性命开玩笑了。”
温如优雅地回过身来,脸上的笑容就如身旁盛放的花朵。她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喜欢死亡,因为它充满神秘,因而也充满魅力,令人向往。可可,其实你和我是同类,比起死亡,我们更惧怕其它东西。”
我静静地看了她片刻,没出声,只是将短刀慢慢地插进绑在手臂上的刀鞘。
刀鞘上,镶嵌着外公送我的蝴蝶别针。
温如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拉开车门,再次朗声说了一句:“欢迎来到金新月!”
(五)莲
欧阳、我和阿南坐上了温如的车,其余的护卫则上了后面的悍马,他们显然也来过这里不止一次,与那些持枪的人很熟,几个人有的拥抱,有的握手,有的握拳在对方肩上捶了一下,显得很是亲热,这才嘻嘻哈哈地上了车。
温如非常熟悉这里的道路,没有掉头,而是继续往前开,随即转弯,向着另外的方向开去,显然走的不是来时的路。
关于刚才袭击的事,欧阳没有置评,只是摸着我的手,握紧,捏了捏,是让人安心的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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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经过了几个小村子,村民的生活看上去并不富裕,有一些皮肤晒得黝黑的男男女女拿着烟刀在罂粟田里收烟膏,小孩子则在地头摸爬滚打,一身的土。看见他们的车,这些人的神情都有些瑟缩,眼中却也有流露着感激之情。
欧阳握着我的手说道:“本来这里的罂粟一年只种一季,每年11月种下,来年2月开花,初春就可以收获。不过,闻见他们请来了农业专家,经过反复的转基因试验,使罂粟可以种两季了。现在,烟民在早春收获之后,每年4月底会再播种一次,8月底开花,初秋的时候就可以有大收获。这里的烟民每年的收入可以增加一倍,所以都很感激他们呢。”
我很是哑然,这一番话,若是被那些辛辛苦苦为缉毒献身的人听见了,是否会哭笑不得?
可是看着罂粟园里人们黝黑的笑脸,我却什么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温如笑了起来:“过奖了,其实这也是互利互惠的好事。他们的收入增加了一倍,我们也是一样啊。”
我继续沉默。
温如开着车,很快驶进了山路。两旁的山坡寸草不生,很有些像中国的黄土高原,看上去非常贫瘠。我们的车一驶过,尘土大起,久久不散。
终于,眼前出现了一片谷地,却与外面的环境截然不同,就像沙漠中的绿洲,有草有树有池塘,一些漂亮的别墅散落其中,周围的庭院里盛开着鲜花。乍一看见,还以为是太虚幻境,完全不真实。
谷地周围的山顶有了望哨,早已看见了我们,并通知了谷口。当我们的车驶近时,戒备森严的大门处已打开了铁门,放我们进入。
温如没什么表示,将车子一直往里开。后面的两辆悍马上的大汉们则都吹起了长长的口哨或者欢快地吆喝起来,向门口的守卫打着招呼。
停好了车,温如回头对欧阳一笑,“到了,我父母正在等你们。”
欧阳笑着点了点头。四个人一起下了车。
面前的是一幢法式别墅,充满浪漫的气息,可走进去一看,客厅是深色木质的墙,到处贴满了金箔装饰,一旁有深色的柚木会议桌,一溜高背椅绕桌摆放,地面铺着印度红的大理石,整个气氛静穆而森严。
屋里没有一个人,温如又恢复了从前清浅温婉的态度,客气的说:“你们先请坐,我去请他们来。”
我们顺着她的手势,坐到客厅的紫檀木雕花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有佣人端上茶来,那是用上好的青花瓷茶杯冲泡的雨前龙井。
室内很安静,幽幽的冷气将外面的热浪完全隔绝。我们都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随后静静地等待着。
窗外似乎有人在窥探,片刻之后便离开了,却有一丝清甜的香氛飘了进来。那是世界上最昂贵的香水JOY,每一盎司由10600朵茉莉和28打保加利亚玫瑰及依兰、晚香玉等名贵花卉提炼而成,让人不由得遐想,那个悄然从窗外飘过的人影是怎样的贵妇。
一片寂静中,楼梯上传来了稳稳的脚步声。
三个人立刻站了起来。
一个身材高瘦,头发花白的男人走了下来,他有一部极威严的大胡子,眉宇间满是刚硬,果然是雄霸一方,令各国政府束手无策的强人。
很难想象,那么威武的一个人,会是娇小玲珑的温如的父亲——温赤榕。
可是最先吸引我视线的,却并不是他,而是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极致美丽,雍容华贵,精致的眉眼,美到她面前所有人都自惭形秽。
所谓的沉鱼落雁、羞花闭月,大概,也是如此了。
也只有她,才称得上如此顶级的香水。
JOY。
“她是我的小妈,你可以直呼她莲。”温如也出现在后面,大概是注意到我惊艳的目光,提前介绍道。
温如的父亲有许多妻子,在这里,男人有几个妻子是合法的事情,不过,他却只有温如一个女儿。
“莲。”我礼貌的点了点头。
她极有分寸的笑笑,修长如香葱的手指拢了拢发鬓,浅笑嫣然:“可惜丽丽刚好不在,否则四个人,还能搓一圈麻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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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丽丽也在?”
“对了,丽丽姐是莲的手帕交,她现在刚好也在我们这里做客。”温如别有意味的望着我,不紧不慢的说:“她带她的新男友来这里度假,很英俊的人,可可应该认识吧。”
我手足微凉。
“好像叫乔吧,确实是英俊的人,我都羡慕得很呢。”莲笑着应和了一句,很活泼的模样,这样当着温赤榕的面,能公然称许其它的男人——可见,她是一个受宠的小女子,而且并不柔弱。
乔,乔,你为什么要扯进来?
“他们现在在哪里?”我几乎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在罂粟园吧,丽丽喜欢罂粟。”莲漫不经心的接了一句,然后大步迎向欧阳,很热情的抱了他一下,手顺势滑到了欧阳的腰上,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很自然的捏了捏,动作堪称轻薄,一扫就过。
“欧阳又帅了。”她笑得纯洁而爽朗,微翘的唇角风情无限。
欧阳的神情有点尴尬,象征性的回抱了她一下,然后极快的松开,回到我身边。
直觉,他们之间,一定有过什么。
(六)罂粟
温如的母亲是温赤榕的正妻,平日里在别墅后的私人佛堂里礼佛,所以,不曾见面。
一群人简单地寒暄着,温赤榕是一个严肃而少言的人,场面并不算热烈,但是和谐——既然是世家之交,欧阳从前一定没有少来。
过了没多久,温赤榕就因为其它事而匆忙离去,莲指导仆人给我们上了点心水果,然后很自然地坐在欧阳旁边的椅子上,双腿优雅地交叉翘起,足尖触到了欧阳的小腿,在长裙的掩饰下,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
我坐在另一侧,视线很好,看得很清晰,却也只能装作什么也没看见。
老实说,这样的暧昧让我心情很不好——虽然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温如坐在对面,中间隔着一张长长的桌子,所以她并没有丝毫察觉,相比之下,她在我身上的注意力显然放得更多。
而我,也期望从温如那里得知关于韩玄飞的哪怕蛛丝马迹的消息。
只要让她嫉妒,足够嫉妒了,她或许会使用韩玄飞这张王牌。
她知道我和哥之间的感情,上次哥的失态,她多多少少,是有察觉的。
四个人就这样各怀鬼胎,相安无事。
坐了没多久,一杯茶还没饮尽,莲突然站了起来,笑语嫣然地邀请道:“我给两位准备了一份很棒的新婚礼物,不如一起去楼上看看?”欧阳显然不想随她上楼,用暗示的目光投向我,我假装看不见,转过头,盈然应道:“让欧阳去吧,我想和温小姐去罂粟园”。
温如略有点诧异,随即了然一笑:“罂粟园是这里最美的地方,可可,你一定会觉得不虚此行。”
我笑着点头,无视欧阳的请求,擦过他,向温如走去。
有一种很矛盾的感觉。
欧阳的爱情已经让我不堪重负,如果他能爱上别人,或者不忠于我,那我会觉得轻松,不会这么沉这么累,所以我姑息着莲的试探与引诱——这是一种自私的情绪,为了自己的解脱,而纵容着他的沉沦。
可是另一方面,在我擦过欧阳,越过莲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想着他们上楼后可能发生的事情,莲美艳魅惑的笑,欧阳的妥协或者疯狂——那种想象让我酸涩。
人永远是不容易满足的动物,鱼与熊掌,总想双得。
我低下头,苦笑,人已在这自嘲的须臾间,出了厅堂。
温如走在前面。
目的地,那片美丽而邪恶的罂粟园,可能会遇到乔的地方。
去的路上,依然是温如开着越野车,风不大,暖暖的,也像一种鸦片,让人没有思绪。
不到半小时,我们停在一片火海里,火红的花,比莲的美丽,更加触目惊心。
遮天铺地的火,烈烈的烧到了天边。
不时有清脆的鸟鸣在空中响起,在寂静的原野上回荡,微风迎面扑来,带来微醺的气息,让人感到安宁。
温如看着我的目光注视的方向,立刻主动解释:“这花很快就会谢了,10多天后会结出果实,用烟刀把果子划破,让里面的浆汁浸出来,凝固以后就是烟膏,用烟刀刮下来以后晾干,就是生鸦片了,然后再行提炼,可以做出各种各样的产品。剩下的罂粟果连同枝干一起干枯并很快腐烂,变成肥料,所以罂粟地越种越肥,可以连续种植,不用抛荒。这里的人也就靠种这个吃饭。”
我点了点头:“我知道古埃及把罂粟花称为‘神花’,古希腊、古罗马把它叫作‘英雄花’。”
“对啊。我很喜欢这花,虽然世人不肯容它存在,它却根本不予理会,依然会生长,怒放,张扬出这样的色彩,慑人心魄。”温如顿了顿,唇角扬起,露出一个意义不辨的笑容:“就像这世间的许多女子一样。”
“女子?”我随口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