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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历十二年三月,镇远大将军林子安率五万大军迎战戎狄八万骑兵,永安侯帐下五万叛将,行军北上,兵败,率千数将士引敌南行百里至豊崖,戎狄及叛贼大军遇其下偏将余晃,张合二人伏击,左右路将军杨钊弓枢正面溃敌,戎狄及叛贼联军大败,我军大胜。
——《史记·庆历年间七十七章回》
这一场仗一打就是近三四年,莫说朝廷方面的国库里都有些吃不消,便是戎狄一方也是几乎倾尽了十年的粮草,说来,这场仗本该的主角应该是永安侯帐下的十万兵力,永安侯本想借着始皇诏曰的名号拥兵自立,顺便尝尝当上这天下之主的滋味,然而,越到后来,永安侯帐下的兵力愈发萎靡,兵力不像戎狄和朝廷两方的大军都有过几方补充,兵力得不了补充,打起仗来自然也就有些畏手畏脚了起来,到最后竟只成了一方堪当配角的跳梁小丑,倒是戎狄一方和朝廷的战事越发吃紧。
但永安侯的兵力即使就这么磨耗着最后也只剩下了堪堪五万的兵力,这五万的兵力又在豊崖之役中被耗个干净,半年后,又索性传来了永安侯两眼一睁,双脚一蹬真正归了天的消息,永安侯的傀儡儿子一上位,一纸议和书下来,得,这仗也不用打了,直接交给朝中的那些个老头慢慢研究着剥削着永安侯封地仅余的几分价值吧。
至于戎狄一方面,虽然亦是戎狄一方递上的议和书,但朝廷瞧着戎狄到底存着几分忌惮,更何况这仗打来打去也都有些怕了,最后便定下了一纸十年之内互不侵犯的条约来,此外,戎狄还需向朝廷赔偿五千匹马,三千匹牛羊,以作赔偿,至此,这场足足打了近三四年的战事才算是真正告了一个段落。
而此番大仗统计伤亡的奏折一呈上去,朝中立时便引起一片哗然之声。
伤亡九万贰仟三百一十七人,主将林子清生死不知,下落不明。
呈上去的折子得先经过兵部,兵部一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这措辞听来似乎太过有些含糊其辞了,便擅作主张的改成了“殇”,嫌的太麻烦,便直接就给批了一个字,死了。
然后这奏折再呈到皇帝的面前。
皇帝的脸色几乎当时就是一片的铁青了,随后再迅速退成了一片近乎惨淡的白……
死了。
那个年前一天不在他耳边闹腾的林子清,他预备着给自己和自己后人留下的一个正准备提拔的重臣就这样给他死了。
然而,这呈上的奏折上白纸黑字的却又由不得他不信。
真的……就这样死了。
随之,脸色再是狠狠的一变,
竟然就这样胆敢给朕这样死了!
一怒之下,生生掷杯而下,手中西域进贡而来白玉一样的杯子便就此一下摔了个真正的粉碎,惊了满朝跪坐一地神色惶恐的朝臣。
、56
——滴!系统提示;宿主生命值低于20%,将强制进入休眠状态。
——滴!系统提示;检测到生命体靠近,系统判定无害。
“阿青……”恍恍惚惚的;林子清似乎听到了许久不闻的系统近乎冰冷的声音,回荡在已经有些发涨混乱的脑子里;随后视线里便隐约瞧见了身旁自己的爱马。事实上,自入疆场以来;他已经近乎快无视了身体之中还有存在另一事物的诡异感;近乎在自己的身体中快沉寂了几年的系统的出现没有让他觉得惊喜,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浓浓的错愕之感。
一路随他征战疆场的白马在他的身上周围来来回回的嗅着;迷迷糊糊的,见到那白马甩了甩马脖子,随后,咬住了自己的后衣领,再一甩马脖子,一阵腾空而来的失重感,被甩上了那匹白马的马背。
马背上不可谓是不颠簸,更何况,这深一脚浅一脚踩在了这片黄沙苍茫的疆场上的马每走一步,后蹄便会不自觉的崴上一下,那白马向后伸了马脖子往马背上之人凑上一凑,这动作显然对于一匹马来说略有些难度,为此,这匹马几乎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才堪堪满意的做完这个动作。
那匹白马终于开始在这一片先前战鼓擂擂,金戈铁马,而今死寂一片的疆场之上奔跑了起来,偶尔的时候,后面一只马蹄还会不自觉的崴上几下,一副近乎摇摇欲坠的模样,到后来,这匹白马仰天长嘶一声,那长嘶的马鸣声在这片死寂死寂的疆场之上显得尤为的突兀,以至于忽然惊飞了一片蚕食着这疆场之上死尸的腐肉的黑鸦,伴之一声“嘎嘎”的讨人嫌的黑乌鸦的叫声……
那匹白马终于开始踢踢踏踏的奔跑了起来,跑得越来越快,马蹄声听着越加轻快也越加急促了起来……到最后,许是只能看见一片虚妄的白影,蹄下如飞,两边兴起一阵宛若刀割一般愈演愈烈的破空之声,一阵长风而来,滚滚的黄沙掩去了身后深深浅浅的马蹄印,一片暗红色越来越变得断断续续的血迹,黄沙随风滚滚而过,那声萧萧马鸣之声似已远去千里之外……
*
这日里的春光正好,抚在人的身上便是一阵说不出的暖意,他已有了一段时间未曾享受到这般温暖的阳光,这般的时候于他而言似乎已是极为难得,笼在这日里暖暖的日光之下,便是向来僵冷肃然的嘴角也是不由勾起了几分温柔的弧度。
葱白如玉的指间夹着一枚莹润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之上,便是一阵清脆的“啪嗒”的声响,亭外的合欢树歪了枝桠,在亭子里的石桌上投下一片斑驳的树影。
“你于我这儿处的倒是自在。”话音未落,只见得一身着流云长袖,及地长裙的女子已出现这一片了无尽头的深谷之中,身影飘飘忽忽的,赤着足踏在一片缤纷的落英之上,瓜子脸,柳叶眉,唇形姣好,眼如流波,宛如流云一般倾泻而下的乌黑的长发,当真是一个极为绝色的丽人,更难的是,这看着分明已是少妇一般年纪的女子的脸上还随着几分少女的娇俏灵动,那声音也是宛如银铃一般的清脆可爱,动听得很,唯独让人觉得几分可惜的,掩在那长裙和长袖之下这绝色的丽人畸形的左手和左足。
若是一人见得了一个完美的近乎惊为天人之物,对于完美的事物人们的要求总是要比平常之时还要苛刻的许多,咋见之下认为的完美,总希望是一如想象之中无暇的完美的存在,因而初见这女子惊世的绝丽容颜,再见了这女子手足上的残疾,未免眼中会多有几分惋惜之意。
穿着一身白衣的男子淡淡的瞧上了这漂亮的女人一眼,伸手在面前的棋盘上一抚,一局休罢。
那美丽的女子掩着唇角又笑,道:“倒是少见你如此自在欢喜的模样,你若是常对着女人这般笑上一笑,这世上哪还会有女人不落入你一人的掌心之中。”
那男子伸手掩在唇边却是重重的咳上几声,身旁一身青色纱衣的清丽曼妙的女子伸手去扶着那男子的手边,从怀中熟练地掏出一条锦帕来,男子伸手接过向着唇边靠上,一片刺目的红色……
那女子的脸上似乎难掩几分的忧色,然而,视线再触及那二宫主似笑非笑的眼色,却是一阵的凛然,垂首再不作言语。
仔细去瞧,只见那男子虽然生得一副极为俊朗,清俊十分的模样,又养得一身君子如竹如松的好气质,是个世间少见的俊俏的郎君,然而,那男子的脸色却是一副惨白的颜色,神色尽管沉静,也难掩眉间几分的病态。
待到那负责伺候着那男子的宫女退下,那左手左足畸形的绝色丽人便在那男子对面的石桌上坐定,伸手倒上两杯茶水,幽幽地叹道:“也是不知我当初怎生的想法,最后竟这般轻率的捡了你这么个病怏怏的男人回来?”
那男子敛上了脸上的神色,然而,较之平时言笑不苟的脸色似已和缓上几分。
怜星托着下巴当真如同一个烂漫的十七八岁的女孩一般神情天真自在的瞧着面前的男人,道:“你笑起来倒是好看,不如你以后可以再多笑笑。”顿上片刻,歪了歪脑袋,又道:“若是让姐姐知道我捡了个男人回来,她定然会生气的。”
怜星又道:“你这回又睡了整整六个月零七天。”
那男子手上整理棋子的动作却是一顿,喃喃的说道:“……半年?”
“你上回子醒来的时候还是庆历十四年,你这一觉,醒过来,可不就是庆历十五年了。”怜星倒是颇为漫不经心的说道。
天下的奇人奇事她已见过不少,她已不觉得多有几分的稀奇。然而,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三年之间这男人清醒的时候却是屈指可数,大多数的时候,他都在睡觉,不是她熟知的武林中人常使的龟息之法,亦不是世上盛传的假死之药,这人一睡下去便是几个月,探过他的脉息分明是个半分内力也无的文人,竟能不吃不喝,像个死人一样半分动静也无的一觉睡上近乎半年,连心跳都开始变得微乎其微,而每次醒来之时,她却分明能觉出这男人的身体似乎好上了三分,倒也算的上世上她所见的一大奇事吧。
怜星又说道:“朝中早在三年之前已经传出了你的死讯。”
那男子遂道:“我如今这般的模样,与死人倒是已经近乎无异。”
怜星沉吟片刻,道,“你能说能笑,能跑能跳,自然不是一个死人。”
但随即,那原本一脸天真烂漫的小女儿姿态的二宫主很快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事脸色倏忽一转,已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冷冷的说道:“倒是你先前托着那诸葛神侯照顾的小情人在今儿个年间被那皇帝从侧妃册封成了蓉贵妃。”顿了片刻后,又道,“端木行一案于去年经那皇帝小儿插手,倒是拔出了一批的奸佞,也算是洗清了那端木行平白被安上的欺君罔上的罪名。”
每说到那朝堂之事时,怜星几乎难掩自己眉间几分轻视鄙弃的姿态,仿佛那些个事从她的嘴里说出来都是一种极大的侮辱,但她还是一字一句的说了出来,或者说,这个男人唯独最关心不过的便就是那些被她向来弃之迤逦的朝堂之事吧。
怜星脸上的神色很快又缓了下来,却是喃喃的说道,“你和我们一样都是被抛弃的人,你被一个女人抛弃,我和姐姐被一个男人抛弃,倒也算是同病相怜吧。”那柔美娇俏的脸色此时却是已经变得愈发扭曲了起来,一眼看上去却是如同恶鬼一般的可怖,那一瞬间恍如恶鬼一般的女人狠狠的说道,“这天下的男人都该死!”
怜星歪着头看了一会儿对面的男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样,沉吟片刻后,一指那对面的男人,便十足蛮横的说道:“你不是男人。”
她一边觉得天下的男人都该死这是对的,但又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不错,她不能反驳姐姐和自己的话,索性,便一指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说道“你不是男人”。
林子清:……
怜星索性说道:“我救了你,所以,你不能反驳我。”
女人都是喜怒不定的,有时候她们近乎完全不可理喻,尤其在女人受到刺激的时候。林子清明智的不准备在这个问题上继续好生纠结下去,桌上黑白色的棋子已经被他收入棋篓之中,林子清忽然道:“再过不久,许是该边疆将士班师回朝之日了吧。”
怜星终于缓上了脸上的神色,遂道:“再过两月,除了左将军杨钊请愿自愿留守边疆,右将军弓枢和一干包括余晃,张合在内的几路偏将,几万将士此番都会回长安,午时经北城门外入长安城内。”
“这听上去是一个好消息。”林子清道。但随后,他又拧了拧眉终于苦笑着说道,“我醒来的时日似乎又已经多了。”
怜星便道:“你又有些乏了?”
林子清遂道:“我是有些乏了。”
怜星道:“你又要睡下去了?”
林子清便道:“我又要睡下去了。”
怜星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向着眼前的男人眨眨眼,道:“我看着你,你现在便可以又睡了。”顿上片刻,怜星皱着眉,又忽然十分认真的说道,“但是,你下次最好一定要在我在这里的时候才可以醒过来。”
林子清:……
、57
“小乖乖~小乖乖~”那看着年纪不大;面容粗豪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子懒洋洋的气质的青年剑客半蹲着自己的身子,张着双臂一副正要逮着鸡崽子的模样横在了道上。这剑客看上去年纪不大;腰间挂着的长剑的剑鞘也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样子,身上穿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的;像一个真正的乞丐,然而;这个像乞丐一样的剑客却有着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眼里分明闪着几分见猎心喜的心思。这穿着破破烂烂;腰间还挂着一壶子的酒的青年剑客张着双臂去逮的也不是一直小鸡仔;而是一匹马,一匹上好的白马。
这匹马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匹白马都要漂亮;没有半分杂色的白色的皮毛,那马眼睛也是黑亮黑亮的,那匹白马向后蹬着自己的蹄子的样子比他所要见过的任何一匹马还要精神,他喜欢这匹精神的白马,那匹白马的身上没有一套马鞍,因而,他还断定,这是匹无主的白马。
只见那青年剑客看上去肉疼无比的掏出了自己腰间的那只酒葫芦,那葫芦塞子被拧了下来,便是一阵喷香喷香的酒味儿……
这会子,那本来懒洋洋的靠在树上作壁上观的青年终于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来,瞧着那青年倒是生得极为俊逸不凡,挺直好看的鼻梁,薄薄的双唇,像天上的星星一样亮的眼睛,笑起来的时候又像春风一样的软,一样的醉人。
那青年终于忍俊不禁,道:“花疯子,你莫不是以为,这马儿也是如你一般是个真正的酒中饿鬼?”
但很快,那青年就笑不出声来了,那葫芦里的酒方才倒了一半,那匹本还多有些焦躁不安的白马马脖子顺势往前一伸,再张嘴这么一咬,那马脖子就仰得高高的,身后的马尾巴一晃一晃的,便又慢悠悠的转身跑远了。“我的葫芦!我的葫芦!”身后的胡铁花在下面急得哇哇大叫,急道,“一半,马祖宗,记着给我留一半啊,我的酒,我的葫芦,上好的十年绍兴黄酒啊。”
这世上果真还真有一匹喜欢喝酒的马。
一匹抢了一个酒鬼酒喝的白马,一个想要驯马结果却被一匹马耍得团团转的酒鬼,那酒鬼绕着那马又开始转悠了起来,低低地嘀咕了几声,随后又几近气急败坏的叫道:“马祖宗,这真真就是一个马祖宗!”……许是因为眼前这样一副的场景看上去实在太过搞笑,以至于那本靠在树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的青年终于忍不住为此放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听起来又清又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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