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害怕得缩了缩肩膀,葛师傅拿着生计威胁他们,伙计们忿忿不平却又无可奈何。
很快,众人散开,到地里忙活去了。
两人心下感谢葛师傅的仗义直言和照顾有加,正想上前去说声“多谢”,但是葛师傅飞快地走开,好似不想再与两人扯上瓜葛。
葛师傅若即若离的态度,使两人顿生疑惑,他到底是站在哪一方?
没有纠结多久,茶园外面有人找他们。这个消息是一个伙计说的,两人一路小跑到了茶园门口,见到的是沈家的马车,而来者却是沈管家。
沈管家见到两人后,直说两人瘦了,还责怪茶园的管事也不多加照拂两人。沈管家说话声大,没过多久,他们的周围便出现了几个经常游荡之人。
两人拉着沈管家到远处说话,他们可不希望再为自己添个使伙计们仇恨的砝码了。
“沈伯你怎么会来?”难道是爹亲派他来的?
沈管家笑笑,“夫人忙脱不开身,我就毛遂自荐来看看两位少爷,顺便给你们送了些东西。”
“什么东西”?西和好奇地望了一眼马车。
“不过是些吃食和衣服,夫人怕你们在这不适应,吃不惯青菜米饭。”
嘉木点点头,“我们在这挺好的,您回去和爹亲说声。”
西和看着一马车的东西,犯起了愁,“咱们能搬那么多东西吗?”
沈管家走进茶园,指了指看热闹正欢的一伙计,命令道:“你过来,帮我家少爷搬东西。”
那伙计一听,梗着脖子,不服气嚷道:“凭什么帮你家少爷搬东西?”
沈管家声音上提,语气傲然,听来别有高人一等之感,“凭得是你在我家做工,凭得是我家少爷是你的主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脸色皆变。伙计们惶惶然,议论纷纷;而西和跟嘉木却恨不得扑上去掐死沈管家,不会说话谁当你是哑巴,你今天来就是来给我们招恨的吗?
“呵呵”,一伙计冷笑几声,“原来是沈家的少爷啊!兄弟们动手。”
当下,众人手脚麻利地搬东西,一趟一趟下来,东西也搬完了。以为沈管家这下总能回去交差了,不想,他径直进了茶园,对还未散去的伙计们说道:“不要以为我家少爷没有实权,你们就能怠慢他,我告诉你们,少爷以后会是沈家的掌权人,你们可得好好尊重他。要知道,沈家不缺你们这些人。”
“沈伯”,嘉木急急喊了一声,“您老赶紧走吧,爹亲还等您复命呢。”
“哎,少爷,让我再说几句。”沈管家挥挥手,表示不急。
两人一合计,走到沈管家身边,丝毫不含糊拉着人往外走,生怕他再说出惹人生厌的话来。在沈管家依依不舍的神情里,两人勉强绷着张笑脸,送走了这尊大神。
马车里,沈管家哼着小曲,脸色欣喜,他今天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沈管家来过后,两人的日子充满了虚伪的恭敬和嫌弃的白眼,更有甚者,竟然朝两人吐唾沫,那人就是王管事。如今,王管事和葛管事俨然成了两个典型。
前者深得一众伙计们的心,作为一个反抗主人家的代表;后者颠覆了在伙计们心中的形象,谗言媚骨的狗腿子一个。就是因为那两个人的身份,所以才会百般维护,不然为什么不照着以前的惯例处罚,伙计们心里不服啊!
自从这说法在园里传开后,葛师傅整日闭门不出,连带着两个少爷也躲在屋里,不知在干些什么。
沈佑良坐在书桌前,手举着毛笔,心里面摇摆不定,这一步下去就再难回头了,但是若想快点实现计划,那么,他接下去做的便是一条捷径,只要不被人发觉。
权再三,沈佑良做了,他在账簿上写了一个与方才他算出的不同数字,“杨先生,您看这行吗?”递上账簿给账房先生过目。
杨先生忙着手头的活,匆匆瞧了一眼,赞道:“不错,就是这样,佑良你慢慢算,不急的。”
沈佑良微笑点头,在下一页写上数额。
嘉木跟西和在屋里呆了几日,终于在今朝打开了房门。今日天气格外好,天空碧洗,万里无云,趁此美景,他们出来走走,晒晒发霉的身子。
有时候事情总是在巧合中发生,而这个巧合在不经意间成了有心人的一把刀。
他们随意乱走,路过大屋时,无意间看到有人在欺负小豆丁。一群人围在一块,豆丁站在中间,为首的人拿着块糕点耍弄小豆丁。
那人的手举着块糕点,时而抬高,时而放低。走路不稳的小豆丁睁大眼睛,随着糕点转动,口水还沿着嘴角滴落,他伸出小手,向前扑去,一次又一次,他想吃上糕点的愿望落了空。而他的蠢样,引得有心人阵阵笑声。
对糕点的执著,小豆丁歪歪扭扭,下一步可能摔倒的身子依旧慢慢朝着糕点的方向走去。
两人扒开人群,挤进里面。嘉木一把夺过糕点,递给小豆丁。小豆丁接过糕点,在上面啃下一道道口水印。
“嘿,两位少爷,我们不曾得罪你们,你们倒先管起我们的闲事来了。”领头的那人微抬下巴,一脸不客气的模样。
嘉木将两人护在身后,他的面容平静,说话声里却带着不可抑制的怒气:“怎么叫闲事?看到小豆丁受人欺负,而袖手旁观,那叫做禽―兽。”
那人伸出手,戳着嘉木的胸口,面色不善,气极骂道:“少爷,胆子够肥的,敢说我们是禽兽。兄弟们,今天咱们好好招呼招呼两位少爷,反正他们也没有实权,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嘉木打掉那人的手,掷地有声道:“谁敢!我们可是沈家的少爷,即使没有权力把你们怎么样,但是我爹爹能,若我们少了一根毫毛,拿你们命抵。”
话音落,嘉木带着人嚣张地笑着走了。
被迫让出一条路,几人定定地站在原处,风吹雨打饱经年轮洗涤的脸庞上不甘而愤怒的神情,黑沉的眸子仇恨地瞪着嘉木他们离去的方向。
作者有话要说:
、祝融之怒
刑三在茶园里干了两个年头,因为他为人仗义,爱打抱不平,在伙计中颇具威望,人称一声刑老大。
茶园的活是分季节性的,遇上移栽茶苗,或者摘茶叶的时节,他们才会忙碌,平时,倒是轻松。而且沈家给的工钱多,包吃包住,因此刑老大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惬意极了。
可是,这样的生活在园中来了两个学徒后,刑老大看到了终点。两个学徒是从城里来的,这点大家心知肚明,也是因此心理有点抵触。
伙计们大都是乡下的,城里人很少来茶园干活,学徒除外。在伙计们的心里,乡下到城里,两个时辰的路,但是城里人对乡下人各种不待见是无法改变,城里人在乡下人的记忆里永远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两个学徒刚来的第三天就闯了祸,冒犯了老茶树。老茶树是园里的宝贝,每日晚上巡逻的人都会到老茶树去走一遍,以防窃贼。
一群人围住了两学徒,大家心里都在乐着等会看两人被葛管事惩罚的倒霉样,因为以前犯了同样错的伙计就被葛师傅罚得以后也不敢再犯了。
然而,出乎了大家的预料,葛师傅不仅为他们开脱,还下了严令不能动两人。伙计们私底下口服心也不服,但是谁让人家捏着你的命脉呢,咱们啊还不得不屈服。
经此一遭,两个城里人越发成了伙计们眼里的手中刺了。随即,两人的身份暴露,原来是沈家的少爷们,怪不得葛管事百般维护他们。也是,若不能好好保护两位少爷,葛管事的位置还能保住嘛!
而最令刑老大忍受不了的是昨日发生的一幕,不过是逗弄个孩子,两个小屁孩竟教训起他来,有沈老爷做靠山,他们当真不敢轻举妄动,就像他说的,有钱能使鬼推磨,杀几个人又算得了什么。
可是,他嚣张不可一世的态度像是一根缝衣针,结结实实地在戳在刑老大的心口上,使他不得不想起埋在心底的往事。
刑老大有个竹马,两人情投意合,许下了山盟海誓,刑老大爷答应了对方等十五岁后,便娶他过门。可谁知,他的竹马为了还债,被迫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成了大富人家的侧夫人。
此事,就在刑老大心里扎了根,挥之不去,他恨,恨富老爷以钱迫人的无耻,也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事成了他一道碰不得的疤。
在众人面前耀武扬威了一回,两人也不再低调地缩着头过日子,反正他们已经翻了脸,演得低眉顺眼给谁看呢!
两人大摇大摆走在园中,一路遭受白眼无数,不过他们不在乎,但是如果有人想对他们动手,他们也不会坐以待毙。
大大的日头在伙计们头上高悬,结束了上午的活计的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说说笑笑走在去大屋的路上。一想到,桌上摆着的香喷喷的白米饭,油水多的肥肉,身上的疲累也就散了。
笑声戛然而止,在见到两个坐着吃饭的少爷时。刑老大皱了下眉,而后若无其事地进了屋,坐在自己一贯的位置上。剩下的人跟着老大一块坐好,等两位管事来,就能吃了。
每人面前一个漆盘,今日的菜色不错,有肉有菜,还有一碗汤。饭菜的香气直冲鼻子,引诱得他们肚子,发出羞人的叫声。大家不约而同转头朝外看,期待着两位管事能早点到。
来的只有王管事一人,王管事边招呼大家吃喝,边走。经过嘉木他们的位置时,不屑地瞅了一眼。
“王管事,你方才什么意思?”放下筷子,嘉木站起身责问。
王管事坐下,满脸嫌弃,“就是看你们不顺眼,仗着有沈老爷这个靠山在,在茶园里胡作非为。不要以为我和葛师傅一样,会对你们毕恭毕敬。哼,在茶园靠得是本事,而不是你的姓氏。”
一通话下来,说尽了伙计们的心声,大家都一致地停止了动筷,齐齐转头看王管事舌战恶少,顺便也为自己讨个公道。
西和不怒反笑,拍手叫好,:“王管事果真英雄,既然如此有骨气,怎么不凭着自己的实力进茶园,反而通过别人推荐呢?”
王管事冷哼:“我自然比不过你们这些天生富贵命的,不用自己努力就拥有一切。我生于农家,无钱无势,如果没有朋友的帮忙,即使实力再高,也无人赏识。”
王管事的话句句敲打在伙计们的心上,他们奋斗了一辈子的东西,富人唾手可得,而他们稀罕的东西,却是富人丢弃不要的。他们心里的不平因王管事的话而打开了封闭已久的栅栏冲了出来。
“明明是你自己没有本事,还怨命,可笑!”嘉木讽刺大笑。
“如果我有你的命,还怨什么。可见像你这样的纨绔子弟只会在我们这些人身上撒盐,我们越绝望,你们越开心。”王管事痛斥嘉木的冷血。
“所以,老茶树那事,你是故意的,就是因为你的嫉妒心作祟。”西和趁机翻出旧事,企图证明两人的清白。
“什么?”王管事不懂地问道,然后反应过来,指着自己,不可置信道:“你说是我设计害你们,这才是天大的笑话,明明是你们会错了意,反倒推到了我身上。你们这种人只晓得出事找替罪羊,自己一身轻。”
“是啊,是啊,王管事说得不错,有钱人就是狡猾。”伙计们纷纷开口指责,尤以刑老大喊得最响。
好似被说中了心思般,嘉木的说话声里有点微颤,“你,你,我要修书给爹爹,一定要让他赶你出去,我还要你在天枢城难以有立足之地。”说到最后,嘉木露出了得逞后欢快的笑容,好像已经预料到了王管事成为丧家之犬,惶惶度日。
接着,他不等人反应,拉上西和就走。他的笑声传出很远,一如既往地嚣张。
刑老大走上前,小心措辞:“王管事,您放心,一个小屁孩子的气话谁能当真,老爷断不会因他的一面之词而辞退您的。再说,我们兄弟也不会放着您落难不管,我们会帮你的。”
王管事一改刚才强硬的一面,叹气道:“他是老爷的亲生儿子,老爷不信他难道还听你我的,我这次肯定要走了,可惜以后不能帮你们出头了。”拍了拍刑老大的肩膀,王管事无奈摇摇头。
“那您说该如何是好,我们兄弟听您的。”刑老大焦急说道。
“是啊,是啊,您说怎么办吧。”众人附和。
王管事走了几步,突然转身:“只要拦着他们不要送信便可。”
刑老大一听,这活简单,他拍拍胸脯:“这事就包我们身上了,您就等着听信吧。”
王管事好像对刑老大的保证不看好,露出一脸忧愁,口中喃喃自语,“收拾东西”四字从他的口中轻轻飘出,令在场的人无一不感到心酸和难过。
刑老大心里无限感慨,陈年伤疤上也有了一丝久违的疼痛,与他现在的心情引起共鸣,上一次他没有能力反抗,可是这次他拼尽全力,也不会让他们得逞。
晚上的夜静悄悄,刑老大的屋子却是灯火通明,气氛凝重。屋中的人声明显被压低了,但是掩饰不了他们话里的焦灼。几个人或坐,或站,脸上的表情都是担忧之色。
刑老大盘腿坐在床上,瞧着手底下人一个个垂着头的样,他的气便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地道:“平时,一个个不都挺会说的吗?怎么,到了关键时刻,都成哑巴,聋子了,一个好法子都想不出。”
紧接着,他转头对身边的人道:“狗子,你是咱们这唯一一个读过几本书的人,你说说,有什么办法能让两个兔崽子打消念头?”
唤狗子的人,对着刑老大讨好一笑,摆手推辞道:“老大,我就是读了几本闲书,哪能和大家比呢,这主意我可没有。”
他的眼神在说话间闪闪烁烁,令刑老大察觉出了一丝异样,该不会是怕说错了,被人责怪吧?
想到这点,刑老大拍拍人肩膀,语重心长道:“狗子,你有什么主意就说出来呗!这里,就我们几个人,你说错了,谁要是敢笑话你,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狗子依旧推说自己没主意,谁料他的躲躲闪闪,落在别人眼中,就成了一种矫情,一种不尽心了。刑老大没辙了,最后发了很,用上了威胁一招,才让狗子老老实实说了出来。
狗子的方法异常简单,却又异常地冒险,这事一旦做下,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啊!伙计们都不吭声了。
刑老大心里矛盾重重,一方面他是个说话算话的人,他今天跟人拍着胸保证,如今有了办法,他却胆怯了;另一方面,他的内心鼓动他去做,免得将来后悔。
思绪翻飞,刑老大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懦弱的自己,蹲在村口,眼睁睁看着花轿渐行渐远,他喜欢的人消失在他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