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绪翻飞,刑老大仿佛又看到了当初懦弱的自己,蹲在村口,眼睁睁看着花轿渐行渐远,他喜欢的人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竹马临走前的泪水,讥笑着他的怯弱。
“好了,你们别发愁了,我去。反正我家无亲人,判刑时也不过搭我一条命,说回来,我还赚了呢!”刑老大忽然笑着出声,语气悲凉。
“老大,老大。。。。。。”众人围上前,嘴里动情地喊着,无声哽咽。
刑老大嘴角翘起,但在大家看来,更像是在哭泣。一群男人的眼眶在不知不觉间红透了,他们还想多说些什么,劝说老大三思,然而刑老大一手推开挡着他的人,大踏步地往门外走。
刑老大快步跑了起来,他在害怕,害怕自己回头时看到那一双双为他担心,不愿他离去的眼,他怕自己一时心软,而失去了机会。
今夜风大,若是起火,必定会烧尽所有。狗子的主意便是杀人灭口,只有让他们永远地闭上了嘴,他们才不会回沈家告状,王管事才能在园里继续干活。
为了这个,他也要狠下心肠,除掉两个小崽子。
掏出准备好的火折子,刑老大轻轻吹了口气,火星点点。分别点燃门口的稻草堆和窗户下的茅草,在风力的作用下,浓烟滚滚,火苗子吞噬着一切。
用尽力气将火折子扔向火中,刑老大忽然觉得自己身上一轻,他咧嘴笑了。
火越烧越旺,里面的人却一个也没能出来,刑老大再也笑不出来了。他心里头有些许迷茫,在前几刻的时候,他一直坚持自己是在为民除害,然当真的发生时,他却认为自己错了,错得离谱。
巡逻的人赶来了,一边救火,一边找人看着刑老大。葛管事听闻了这事,衣服凌乱,披头散发,鞋子也没顾得上穿,匆匆赶来。
他一向无波的面容早已被慌乱取代,指挥着拎水救火,又派了几个人进去救人,无奈,火势凶猛,他们一走到门边,火蛇便卷上了他们的衣角,令他们无法前进。
火在众人的努力扑灭了,但是木屋已经空剩下一个架子,烧焦的柱子在风中摇晃。地面焦黑,掩盖了两个孩子的尸骨。
作者有话要说:在外面跑了一天,太累了╮(╯﹏╰)╭
、双方对峙
今夜,注定了是无心睡眠的一夜。随着一声巨响,饱经火蛇洗礼的木屋终于承受不住,倒塌落地。
园里的众人都集中到了木屋前,除了林青和小豆丁。残余的火苗印照着他们的脸,有不解,有畅快,更多的是恐惧。
刑老大呆呆地被人捆在一旁,一双眼睛不入它物,只是死死盯着成了废墟的木屋,不敢眨眼。
葛管事的脸色趋于平静,一双黑沉的眸子裹着滔天怒火,隐隐而发,令人害怕得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生怕下一秒就会被他的怒火吞噬。
王管事来得算晚,他的面上悲戚万分,是在为屋里枉死的两人而哀伤,但他若能收敛眼中不时闪过的幸灾乐祸,那真真是完美了。
葛管事派人进去搜寻,虽然已经不奢望生要见人,但是死要见尸,以给沈老爷一个交代,毕竟死的是沈家少爷。
带着其余人去了大屋,林青也被这群人吵醒了,不过,他在开门后,便带着孩子躲在房中,梓君的事情,他一个伽蓝还是少参与为好。
一张桌子,两方人。刑老大的人偷偷瞧着自家老大的神情,嘴巴闭闭合合,想替老大求情,但又怕犯了葛管事的忌讳。
对面的人平日不和刑老大混,因此,他们根本不关心刑老大的最终结果,而是这次的事会不会祸及己身,那才是最重要的。
葛管事坐在上首,一言不发,然而他全身上下散发着熟人勿扰的气息,令一些胆大的人放弃了与他沟通的念头。
最终还是王管事打破了这份寂静,他说道葛管事,“咱们光坐着也不顶事,还不如商量商量沈少爷的事情该如何处理吧。”
有了一人的开口,有话说的人都打开了嘴,说着各自的意见。屋内的寂静但是冲淡不少。
“哼,你们以为死的是普通人吗?死的可是沈家唯一的少爷,你们觉得来哀求下跪这套能管用吗?刑律里头有条叫连坐,没准大家都要为沈家少爷陪葬了。”
葛管事的一番直言,吓得大家一唬一唬的,实在不相信这种无妄之灾会倒霉地摊在他们头上。可是他们又不得不信,因为葛管事不必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开玩笑,所以大家都陷入自我循环中。
最为激动的当属刑老大,祸是他闯下的,怎么能让别人跟着他一起遭殃呢?
“葛管事,都是我的错,您能不能跟沈老爷说说,放过大伙,我愿意以命赔罪。说着,重重朝葛管事磕了个头。”
葛管事看也不看他一眼,自嘲道:“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就一个小小的茶园管事,沈老爷能听进我一句话吗?”
刑老大不死心,他挪着屁股,移动手脚,转向王管事王管事,“求求您看在我帮过您的份上,向沈老爷求个情吧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说到最后,他流泪了。
王管事蹲下身,扶着刑老大的肩膀,在他耳边悄声道:“这事我帮不了你,但是你放心,你死后我会帮你找个好点的大师超度你。”
什么?是他听错?还是他理解错了王管事的意思?王管事是个好人,他刚刚肯定是好意。然而他的心里挥之不去的是王管事方才的话。
屋内又是一阵沉默,沉默中还有着显而易见的惶恐。
王管事踢了踢脚边的人,“葛管事,凶手该如何处置呢?”
“凶手”二字刺激了大家的耳朵,大家一块儿转头,有人恨不能食其肉,有人恨不得扑上去揍人,就连刑老大的手上看向他的目光也带上了几分歉意。
“也罢”,葛管事叹了口气,“事情已到了这个地步,我其它就不说了。只是希望刑三能告诉我,为什么杀人?”
“是啊,我为什么要杀他们呢?”刑三重复着,整个人状似癫狂。“如果我没有杀他们,该多好啊!他们死在我手上,我的兄弟们因我而死,其实,最该死的是我啊!”
老大,刑老大的手下忍不住出声打断,“老大若不是为了保全我们,又怎么会去杀人?”
“说来说去,事情都是两个小崽子挑起,如果不是他们要辞退王管事,老大也不会为了义气而杀人。”其中一人哭丧着脸,埋怨道。
“那么,方法是刑三想的?”葛管事继续问道。
方法。。。。。。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有话想说,口却难开。
葛管事急得一拍桌子,骂爹道:“这个时候,你们还不说实话,真的想让刑三去死吗?”
“老大可以不死吗?”刑三的手下不确定地问道。
王管事嗤笑一声,“他犯的是杀人罪,死的人又不同寻常,怎么可能活下来?”
刑三的手下又沮丧地低下了头。
“咱们先不管他会不会死,你们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说,看看能否有转机。”葛管事正色道,说这话时,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怔愣的刑三。
刑三不言不语,像个木偶般失去了思考和说话的能力,只是一味地呆坐。
刑三的手下终究没有忍住,他们豁出去了,把事情的原委慢慢道来。听得人看向他们的视线也没了平日里的客气。
“原来如此,你们为何不和我说?尤其是王管事,你不但跟少爷起冲突,而且隐瞒不报,使得刑三铤而走险,招致今日的祸事,所有的事情都是你挑起的呀!”葛管事骂道。
王管事面色通红,胸膛大力起伏,可见气得不轻。“你不分青红皂白,将这事归咎到我头上,无非是想把我推出去,好抵了你管束手下不利的责任。可惜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心思,你的诡计不会得逞的,哈哈!”王管事春风得意道。
“你也逃不掉的。”葛管事一脸平和,丝毫没有心思戳穿的慌乱。
“不,不,”王管事摇摇头,“我可以确定,我能看到未来每天升起的太阳,而你,我敢保证,肯定活不过后天。”你死后,我一定替你好好打理茶园,这话王管事没有说,但是他翘起的嘴角无不说明他的好心情。
刑三的手下听闻,立刻转头看向王管事,急切道:“王管事,你有大神通,看在我们老大是为了您的份上,您救救他吧。”
王管事瞥了一眼呆滞模样的刑三,嘴里吐出无情话,“我救不了他,他必定是要死的。”
他的话如一阵冷风,抚过几人的心头,冻得他们打了个颤。好个无情无义之人,枉费老大为了帮他,做出了杀人之事。可怜老大的一腔义气,成了他口中的咎由自取。
他不会是在利用我们?这个念头突然在脑海里闪现,瞬间扎了根,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片片树叶上都写着“怀疑”二字。
有人试探着道:“王管事,老大若要受刑,想必你也跑不了,是你唆使老大杀人的。”
“胡说什么?王管事恼羞成怒,我几时说过让他杀人的话?”
这话似曾听过,对了,上次少爷们闯祸时,王管事不就是靠着几句模棱两可的话谝清自己吗?
一根线将一切串联在一块,清清楚楚,如果能拽着线往回拉,他们便能看到线的头一直王管事手里握着。
刑老大手下的人瞪着双铜铃大的眼,眸中是恨不得将人拆骨拔皮的仇恨。王管事见了,心虚地转头避开了。
这时,派去搜索尸骨的人回来了,他们面色苍白,因着跑过来的缘故,脸上有点红晕。
“管事,管事,我们搜遍废墟,甚至掘地三尺,也没找到少爷的尸体。”说话的人声音里有着害怕。
“什么?不可能!是我亲眼看到他们进去,怎么会没有尸体呢?必定是你们不用心,没找过所有的地方!”激动的王管事双手用力地揪着人的衣襟,大吼道。
“哈哈,你自己说出来了。”葛管事一反刚刚的镇定,大声笑着。
“不是,不是……”,王管事“不是”了半天,却不见下文。
今天晚上,接踵而来的事情,一次次刷新着伙计们脑瓜子的下限,原来王管事真的拿刑老大当枪使,原来一切事情背后的推手是王管事,还有少爷们是冤枉的。
嘉木跟西和忽然从厨房里走出来,在场的人饶是活了十几年,也不由变了色。小小的身子,在烛光下拉扯成长长的影子,有效地制止了众人的第二次尖叫。
刑三不信地擦了一遍又一遍的眼睛,怎么回事?冤魂索命嘛,他马上否定自己的结论。死而复生,那么他的兄弟就不必死了。
王管事一步步走近,看着炷光里两张微笑的脸,他大惊失色,脱口而出,“你们合起伙来耍我。”
西和冷笑道:“不耍你,还耍谁?谁让你心术不正呢!”
王管事依然不信他那天衣无缝的计谋出现了漏洞,“你们如何知晓我的计划?”
“莫想人不知,除非己不为。”嘉木道:“王管事,你的计划很好,至少如果不是你亲口承认,你有很多方法抵赖。但你没有料到一个人―林叔叔。那日,不巧,他听到了我们的谈话。当时他并不多想,然而他怕我们一时想错,便去找了葛管事。”
葛管事接着说下去,“林青忧心的事成了真,我们便开始怀疑你。于是,我找到他们两人,又察看了那截断枝,这断枝原本是在高处,可你低估了他们的身高,即使叠罗汉也不见得能摘到。”
“所以,下面的事都是你们在演戏,微得是引我动手。”王管事补充道
“是的,没想到你借了一把好刀,就是太不分是非了。”嘉木嘲讽道。
被他一说,刑老大的脸红了,但他不能否认,少爷说得是实话,不然,怎么成了人家手里的刀了呢?
“好,好,好。”王管事连称三个好字,“输在你们手上,我服了。可是,你不要忘了,就算我失败了,你们又能把我如何呢!”王管事疯了似的笑。
葛管事下了命令,“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王管事露出一个不屑的笑容,“你们抓不到我的。”
说完,推开人跑了。众人不防备,加上人又多,一下子让王管事找到了逃跑的机会,跑进了茫茫夜色中。
举起火把,伙计们穿梭于茶叶间,但并没有发现王管事的身影。找了一圈,能找的地方已经找了,连伙计们的屋子也翻了一次,然这王管事竟似遁地般,找不到了。
葛管事无奈只能等着天亮后再次搜寻,又派人把守茶园大门,禁止人外出。
天亮后,王管事依旧不见人影,而沈管家却在这个关口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ps:本文里出现的一些人物一般会有二次上场的机会,像王管事后文也会有他的戏份
再ps:其实有些章节里对后面的剧情展开已经有了铺垫,有位亲猜中了沈佑良是侧夫人跟沈管家的孩子,接下来就会有对当年的事情介绍,所以不要大意地收藏本文,收藏偶的专栏!
、事情复杂
沈管家的到来,在两个知情者的心里掀起了大波浪,他来干什么?这个问号直到见到了人他们才打消了。
坐着马车来的沈管家,没有上次的风光,他面容憔悴,胡子拉渣,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的这个模样引起了伙计们的好奇,纷纷伸长脖子,瞻仰他的尊容,顺嘴调侃几句,报了前次被人教训之仇。
请人进了大屋,精神有些不振的林青上了一杯茶水,在座的是两位少爷和葛管事,王管事依旧不见踪影。
“沈管家来,是老爷有什么吩咐吗?”葛管事客气地问道。
沈管家羞愧地看了几人一眼,对,是羞愧,两人震惊了,沈管家竟然懂得羞愧了。
嘉木借着喝水,按下心中的好奇,装作平时的样子,与沈管家说起了话,“沈伯,又是爹亲派您来给我送东西了?”
沈管家的脸在听到嘉木话时,不可思议地扭曲了下,然后又恢复了方才的模样。“呵呵,少爷真是料事如神,我这次来除了送东西,还有为王管事一事。”
西和眨着眼,笑道:“王管事的事我们都还不曾书信给沈伯伯,伯伯却知道了,莫不是沈管家提醒得当?”
沈管家的眼睛狠狠抽了下,然后笑笑,“西和少爷过奖了,我哪有这个未卜先知的本事,是有人写信告诉我的。”
葛管事皱眉,“难道茶园里您不止王管事一个熟人?看来是我失察了。如果知道还有您的老乡,我一定让他替了王管事的位置。”
沈管家的嘴皮子不出所料地抽了,然后露出一脸后悔的表情,居然还痛哭失声,“少爷,是我的错啊!”
“ 错,您有何错?”嘉木不解,“难道王管事闹事是您在背后指使?”
一句别有深意的话,震得沈管家忘了哭泣,怎么,两个兔崽子起疑了?
他赶紧表忠心,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