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不说话了,把人迎进了屋,倒了茶水放在沈佑良面前,“佑良少爷你今日来找我是有何事吗?”
他不过眨了下眼,沈佑良突然就跪了下来,令他措手不及,他连忙站起出手想去扶人,“佑良少爷你这是做什么啊?”
“求先生能救我一命。”
“这……我不过一个老百姓哪有救人于生死的能力!”又被说中了。
“先生可以的,只要先生承认了贪污一事是你所为。”沈佑良终于说出了他来此的目的。
“贪污?我不懂。”杨先生摇摇头。
“先生不要抵赖了,安西和肯定把事情告诉你了,否则你不会住在这里。”
杨先生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呵呵,佑良少爷难道不觉得自己强人所难?我若承认了,那么等着我的后果是什么,你我都清楚,我想依我俩的关系我应该没有义务做到这步。”
沈佑良忽然有些怨恨起眼前的人了,明明以前杨先生待他如亲子,可是现在却不肯帮他,原来以前的情深也不过是一个假象。
“杨先生,你不再考虑考虑吗?”
“佑良少爷先回吧!”杨先生转身,已透出赶人离开的意思。
“好,先生既然不义,也别怪佑良心狠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先生看着沈佑良的脸庞,瞧不出一丝情绪。
“听说杨先生有个可爱的孙子,佑良一见也心生喜爱,想请他去做客。”沈佑良抿着一抹自信的笑容。
阿凌住在隔壁,佑良少爷怎么可能见到他,“你抓了他?”杨先生的面色抖然一变,似乎是不敢置信,昔日憨厚老实的少年会是站在他面前蛇蝎心肠的小人。
“你只要把这事揽下来,你的孙儿自然会平安归来,不然……先生我并不想走到那步。”似心狠,似无奈,沈佑良不希望他们之间鱼死网破。
“你,你,给我滚……”杨先生气得将桌上沈佑良用过的茶碗掷到了地上,温热的茶水溅湿了沈佑良的衣角。
“还望先生能多想想,佑良还是敬重先生的。”沈佑良朝人一拜,走了。
“砰”,门被人大力关上了。
隔壁听着墙角的西和垂下眸子,他似乎已经懂了嘉木为何会防范沈佑良的原因,不仅仅是那个虚无缥缈却真实得不可思议的梦境,而是沈佑良骨子里的狠和自私。
一个人到底是多自私,才会将自己的恩师当成替罪羊,一个人又是有多狠,才会挟自己恩师的亲人迫恩师就范呢!果然,人心是世上最难懂的东西。
“幸好,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们安排的人会把阿凌毫发无损地救出,否则就算扳倒了沈佑良,又如何向杨先生交代呢!”西和庆幸嘉木还有一招更妙的棋。
“是啊!这招是以防万一,没想到却派上了用场。”他以为转移了杨先生一家,沈佑良就没了办法,谁料沈佑良竟找到了客栈。
沈佑良总算高枕无忧了,他安心地睡了一觉,醒来后差点迟到了今日的会议。
嘉木跟管事在各自的座位落了座,空的位置是沈佑良的,他们已经坐了多时了。
“不好意思,让各位等候了。”沈佑良推门而入,憨厚的脸上露出一抹歉意的笑。
“时辰还没到,是我们早到了。”牟管事抢先一步说道。
沈佑良坐下,西和站起,商华捧着一堆账簿,身后的伙计也是如此。“这是茶行五年来的账本,我跟商华花了两天的时间一本本地看过,其中隐藏的问题可是大了。”
众人的目光一凛,好像没有想到有人会监守自盗。他们转头跟身边的人议论起来,眼睛偷偷地朝沈佑良那边瞧。
沈佑良坐在那儿,把那些复杂不明的眼光屏蔽在外,镇定得就像大家都冤枉了他,真理在他那边。
“佑良你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说法”,嘉木面沉如水,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沈佑良。
沈佑良不受在场人的影响,抽出一本账目扔在桌上,“这账目哪里有错吗?”他的话漫不经心,好像账本有错干他何事。
西和拿起一本,“账目里面有许多假账,掩盖了茶行钱财平白消失的真相。茶行能改账目的人屈指可数,而沈佑良一直负责账目,我想这事不是他做的,他也跟贪污的人脱不了关系。”
“西和少爷忘了吗?你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账目,为何不是你联合外人拿了茶行的钱呢?”牟管事生来便是来拆西和他们的台的。
“牟管事也说了我只做过一段时间,我也自认没本事在沈佑良的手上讨的便宜,牟管事实在太抬举西和了。”
“牟管事难道你不相信爹爹的眼光吗?西和是绝不会有问题,所以管事们还是把心思放其他人身上吧!”嘉木以强硬的姿态拒绝了管事们对西和的猜疑。
“西和少爷说得有理,佑良少爷是目前最大的嫌疑人,我也是看过账本的。”商华作为跟西和一块查账的人肯定是要帮西和说话的。
“各位弄错了吧,五年前佑良还是杨先生的一个手下,哪有能力接触到账本呢?”沈佑良一副无辜样,开口为自己辩解。
“是啊,若论做账的高手,杨先生不就是一个嘛!”牟管事的意思便是又多了一个嫌疑人。
“杨先生为人正直,在茶行呆了多年,是爹爹最为信任的下属之一。”
“少爷这话可有包庇的嫌疑啊,人都是会变的,谁能保证杨先生会一直视钱财如粪土呢!”牟管事跟嘉木争执了起来。
其余的管事们也受到了牟管事的煽动,纷纷赞同他的观点。知晓内情的三人冷眼旁观众人的丑恶嘴脸,连一起共事多年的老伙计都不信,却相信一个毛头小子,沈佑良到底给予了你们多少好处?
作者有话要说:发迟了,不好意思,对不起看文的各位了!
、成也败也
“各位在这说来说去也拼不出事实,不如请杨先生过来一叙。”嘉木的一言惊醒了说话的众人。
“请杨先生来虽然扰了他的清净,但这事关乎我跟他的名誉清白,想必杨先生也是乐意来的。我想亲自去请杨先生,以全师徒之谊。”沈佑良的话说得合情合理,可是其中有几分真意却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不用劳烦佑良跑一趟了,商华也是识得杨先生家的路,商华去吧!”嘉木嘴皮子一掀,制止了沈佑良起身的动作。
“嘉木你这是什么意思?是怀疑我会跟杨先生通风报信,还是疑心我跟杨先生串通呢?”沈佑良憨厚的脸上出现了怒容,他对嘉木的行为已经忍无可忍了。
牟管事是沈佑良一方的人,在此情况下,必定是出声声援的,“少爷,官老爷审案子,也得拿出证据让人心服口服,现在不过是西和少爷一句话,少爷就怀疑佑良少爷,是不是太厚此薄彼了。”
嘉木不屑与这种是非不分的人纠缠,反正让沈佑良去了,也兴不起风浪,于是嘉木答应了沈佑良的同往。
商华不问,沈佑良也不说,两人一块朝杨先生下榻的客栈走去。敲门的人沈佑良,他一脸笑眯眯,与方才在茶行里的样子判若两人。
“杨先生,我们走吧。”
杨先生一见到沈佑良,便立刻扭头转向一边,与商华寒暄起来,把沈佑良晾在了一边。沈佑良笑容依旧灿烂,可是心里却是把杨先生骂了一顿,不识抬举,竟在别人面前不给他面子,这不是让人明摆着看出他们之间有嫌细。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那我就跟商小子走一趟就是。”
杨先生关上门,随着商华下了楼,从头到尾都不曾瞧过沈佑良一眼。
客栈离茶行并不远,隔了一条街而已。商华跟杨先生一路闲聊,说说笑笑,沈佑良在后面看似是在耐心地听两人说话,可是在两人不曾看到处,狰狞了一张憨厚的脸。
“嘉木,杨先生来了。”商华向嘉木复命,人带到了。
嘉木跟西和起身相迎,杨先生在茶行工作了几十年,他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要做全了礼数。然而嘉木他们的无心之举落在管事们的眼里,却有了另一层含义,少爷这是认定了佑良少爷的罪行了吗?
虽然是猜测,可是瞧着少爷他们的举止今日是非要惩处佑良少爷了,如今老爷不在,茶行由少爷做主,他们这些做属下的当然要擦亮眼睛跟着少爷走了。
“杨老兄,快坐我旁边来,我们好好说说话。”林管事上前拉着杨先生的手,热情地邀杨先生坐在他身边。
其余想通了的管事见林管事抢了先,也不甘落后,让座倒茶,伺候之能事做的竟比小厮们还精通几分。
管事们的反应,嘉木当然是满意的,这群人总算明白了茶行是沈家的,而不是冠上沈姓的奴才之子的。
“看来各位以前与杨先生的交情不错,那么他的为人大家也是懂的,怎么可能做出监守自盗的事呢?”嘉木微微一笑。
“杨老兄的为人大家有目共睹,我想贪污了茶行银子的人应该另有其人,这事少爷心里早已有数,我等自然不会质疑少爷的任何决定。”林管事的意思代表了所有管事的态度,他们不会干涉此事,当然牟管事除外。
“嘉木年纪还小,当上少主的时日也短,做的不对的地方劳烦各位管事能不吝赐教,也好让嘉木有改错的机会。”嘉木这话给足了管事们的面子,在他们面上抹了一层金光,令他们没话抱怨。
“少爷客气了,少爷的处理我们心服口服,哪有什么意见。”林管事受宠若惊地摇头,拍着嘉木的马屁。
嘉木放心地点点头,他们对付沈佑良的事管事们是不会再管了,呵呵,沈佑良这次看谁还能救你。
朝西和使了个眼色,西和拿了账本到杨先生身边指给他看那些漏洞,杨先生不断沉思,又在西和的提醒下点点头。
不过一本账目,杨先生却已汗湿浃背,脸色也透着苍白,整个人好像瞬间老了几岁,浑身散发着悲伤的气息,令知情人动容。
“老爷把佑良少爷托付给我,我自当尽力。佑良少爷天生聪慧,在算账一事上颇有天赋,我便把自己的本事尽数交给他,也常常让他计账目练手,尤其是我离开前的几年,茶行里的账目都是佑良少爷做的。”杨先生平复了心情,把事情娓娓道来。
管事们并不出声,就像看戏般任事情发展。而沈佑良的心腹肯定站出来为他的主子开脱,“杨先生说了这么多,可也洗脱不了你的嫌疑,口说无凭。”
“其实这很简单,只要证明了这些账目是沈佑良一个人做的,那么沈佑良先前说得以前从来没碰过账目的话就相矛盾了。”西和提议验两人的笔迹。
“两人的笔迹总不会一模一样,杨先生你怎么说?”嘉木询问杨先生的看法。
“就按少爷说的吧。”
“佑良应该也没意见吧?”
沈佑良平静如水,“没有,你们尽管查,清者自清。”
西和暗暗一惊,沈佑良的反应也太过平淡了,难道那字迹上另有文章,不然他为何不紧张,从西和的角度望去,沈佑良只是安静地坐在椅子上。
杨先生在纸上胡乱写了几个字,西和拿着他的字跟账目上的字迹做比较,这一翻,却让他大惊失色,怎么可能,几乎一模一样。
翻出另外一本账目,一字一字地对过去,西和擦擦眼,真的是一样的,这字迹干了许久,应该不是一两天内写成的,也就是说账目没有被调包。
“怎么?”嘉木瞧着西和脸色变了,就知道账目肯定出了问题。
西和比嘉木矮个头,所以他踮起脚在嘉木耳边悄悄说着他的发现。嘉木听完就接过账目,果真是杨先生的字迹呢!
“西和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而要避人耳目呢?”沈佑良一脸笑意望着他俩。
“是啊,难道西和少爷终于觉得冤枉了佑良少爷吗?”
西和也算是脾气好的主,但就算是圣人也经不起牟管事一而再地拿话撩拨。“牟管事这话说的,好像是我不分青红皂白乱冤枉人了。”
“哼哼,敢问西和少爷,字迹对上了吗?”
对或不对,西和有一瞬间的迟疑。杨先生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他拿起西和给他的账目,刚才光注意数字了,这字迹他也没看仔细。
“砰”,账目从杨先生的手中滑落,掉在桌上,发出了声响,引得所有人的目光皆落在了他身上。杨先生似乎是想通了,一张老脸因为愤怒而通红,他离开位置走了几步,一只手抓住了沈佑良的衣襟,“是你,是你,换了账目。”
管事们在嘉木的吩咐下拉开了两人,沈佑良掸了掸皱巴巴的衣襟,“杨先生你是要杀人灭口吗?”
“你,你……”杨先生被沈佑良的话噎得答不上话了。
“好了,这是误会一场,杨先生账本并没有调包,这就是原来的账目,至于你们的字迹为何相同,或许其中有人仿了另一人的字呢!”沈佑良若有心想模仿杨先生的字,根本不成问题。
“嘉木说得有理,杨先生不必着急,我们自然不会随便冤枉了任何一个人。”
有了西和这话作保,杨先生总算能好好说句话了,虽然他的胸膛依旧卖力地起伏着,可是理智已回来了,“少爷,你得为我做主。”
嘉木犯了难,如果现在有能证明沈佑良贪污的证据,他必定是毫不犹豫地将人关起来,但没有证据,他又该怎么替人做主呢?“杨先生的笔迹对照过了,也应该比对下佑良的笔迹。”
沈佑良一时怔愣了,“没必要吧,既然笔迹对上了,我的笔迹……”
“慢着,我们都忘了一件事。”
西和脸上跳跃着笑意,好像掌握了一件兴奋的事,而能在这个时候使他露出笑颜的无非是找到了沈佑良的把柄。
“你快说啊!”嘉木催促道。
沈佑良的脸色在这刻有了变化,憨厚的面相下似乎藏着不敢置信。他的眸子在这刻飞快乱转,他的一步步都计算好了,算无遗漏,就连他因为仰慕杨先生而特意仿的字也使沈嘉木他们束手无策,然而安西和又不是空口白话之人,他一定是看出了什么。
西和笑笑,拿出一本账目,低头翻看起来,一时半会不再开口。这可急坏了想知道西和有何妙招的人。
“西和……”嘉木又是一声催促。
西和抬起头,举着手中账目,“这本是去年十二月的账目,那时杨先生已离开了茶行,沈佑良你能否给我们解释解释为什么上面的字迹却是杨先生的。”
沈佑良你拿字迹说事,却不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呀!西和在心里感叹沈佑良的运气不佳。
嘉木也瞅了几眼,正如西和说得,杨先生不在了,他的字迹依然在沿用,这不合常理。
沈佑良的面皮一僵,而后说道:“这,这是因为……”怎么解释都逃不了他模仿了杨先生笔迹的结果。
“佑良无话说,我倒有一言,沈佑良监守自盗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