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从那以后,他们再也没能回到那个城池。而去了许多地方后,小七也没有提到他流连忘返的城池,或许小七明白了他的无奈。
两年了,水哥坐在石凳回想往事。小七长大了,以前的磨难并没有磨灭了他的性格,他是个开朗的孩子,也不会去跟人计较多少。即使老船工支使他做两份活,小七也不会向他抱怨什么,只是笑笑加快动作而已。
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他捧在手心疼的孩子,却被关进了屋里受罪。水哥一想到此时小七昏迷的样子,他的心便隐隐作痛。
他不能看着小七受罪,他无法看着这个自己养大的孩子在他眼前出事。
“水哥,坐这儿干嘛?嗨,瞧我的记性,你现在是无屋可归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回忆里的水哥。
来人是刘三,昨晚拉走小七的人。一听到他奚落的声音,水哥立刻握紧了拳头,而后又松开了。他冷笑几声,“听说管事们都是一人住一屋的,刘管事一向是热心的,想必肯定能屈就跟我住几晚吧!”
刘三想不到眼前的老实人嘴挺利的,敢还嘴了。“水哥,什么样的人住什么样的屋子,我瞧您跟客栈的柴房倒是挺配的,您还是上那去屈就吧。”
说完,刘三哼着得胜的小调走了。
水哥眯眼望着刘三的背影,眸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气。
中午,船工们打着哈欠出来坐下,昨晚被“天罚”搅得一夜没睡好,补眠补到了中午才醒来。坐着打算大吃一顿好好补补,众人饿着肚子等着菜上桌。
船工们的伙食是由船工自己负责的,为了省钱。坐了一会,平日里忍得了肚子唱空城计的船工们,今天却是怎么也忍不住了。
“慢吞吞的,是想饿死我们吗?”刘三发怒地拍桌,上菜这么慢扣工钱。
自有与做菜的人交好的船工偷偷去厨房报信,做菜的人一听连忙放下手下的活,去屋里跟刘三说明情况。水哥拦住他,让他去。
“怎么是你来?”刘三挑眉瞅着水哥。
水哥笑笑,“我今天得了空,买了不少好菜做给大家吃,现在炉子上正炖着牛肉呢!”
船上一年到头吃的最多的是海鲜,肉倒是少吃。今天有了好肉,岂能没有好酒?
“酒呢?”
“梅雪。”
好酒好菜,众人喝得开怀,每人举着壶酒灌进嘴里。水哥望着大家相互灌酒感情和睦的场面,眼眶不由一热。
不要乱想了,选择了背叛,他回不了头了。水哥转身去端菜。
深夜,水哥坐在白天坐的凳子上,突兀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水哥反应过来,立马开门。
“你们来了。”
嘉木点点头,“钥匙到手了吗?”
水哥带他们到门前,从怀中掏出他白天从喝醉了的刘三那里拿的钥匙,轻轻地开了门。门外的月光斜照进屋,水哥借着这微弱的光亮看清了房内的情景。
小七维持着白天水哥看的样子,显然已经陷入了昏迷。水哥着急地跑进屋里,抱起小七,呼吸浅浅,但是入手的肌肤却烫得慎人。
“你们赶紧跟我走吧。”嘉木瞧见那个少年的脸色,便知这人急需一个大夫。
水哥背上小七,在沈家伙计的帮助下跳墙跑了。嘉木带着他们回了沈家,他的房内灯火通明,人影走动,有人在担忧他们。
嘉木看到房中的灯火,心里瞬间满满的。屋内有四人在,西和坐着,陆大夫的徒弟伏在桌上困得睁不开眼,扶风跟锄红用眼神在交流。
进了屋,嘉木来不及说什么,救人要紧。水哥把小七放在床上,陆大夫的徒弟李鹤给他把脉开药方,听到大夫口里说出"没事"二字时,水哥总算松了口气,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小七占了床,水哥占了躺椅,嘉木无奈坐在凳子与西和聊天消磨时间。
“银子来信说他们在路上了,过几日便到了。”所谓华都来人是真的,只是陈更想不到的是来的人会是三公子。
嘉木高兴地笑出了声,"他们能来是再好不过了。"
西和也是开心的,开年后嘉木被伯伯委以重任,陪他的日子渐渐少了,他面上虽没露出不悦,可是心里还是有点在意的,幸好不久银子就来陪他了。
城主大人拖延法从一日拖到了两日,又借故拖到了七日后。沈家倒还好,他们的根在这里,倒霉的是船工们,常年在河上飘着,从来没有在地上呆了这么长时间,船工们都有了怨言。
“水哥果然是聪明的,带着小七跑了,哪像我们也不知在这院子住到何时。”年轻的船工向往水上生活,私底下在和同伴抱怨困在院子里的生活。
“谁说不是呢!不过水哥一走,以后船上就少了一个能帮我们求情的人了。”另一人接口,遗憾下次被管事骂的时候,少了一个能替他们说好话的人。
“发现水哥走时,老大的脸当场就白了,我猜老大如今肯定后悔了惩罚小七了,谁不知道小七是水哥心尖上的人。”第三人把话题引到了武老大的身上,似在责怪武老大责罚小七太过了。
“你们好大的胆子,敢在背后议论老大。”刘三气得走过来抬手给了三人脑袋一巴掌。
三人捂住脑袋,求饶道:“刘管事我们知错了,不敢了。”
刘三瞅着三人吓得都快哭了,顿时感到心烦气燥,便挥手让三人赶紧滚。三人说了不少感恩的话后连滚带爬地跑了。
此时,陈更与心腹陈管家在书房里商量要事,城主大人按照他们说的一再拖延两家的官司,令人惊奇的是,沈家不吵不闹,乖乖地接受了,沈家这是被逼得束手无策吗?
陈管家听了自家老爷的疑惑,了然一笑,“老爷放心,我听说如今的沈家早已顾不上那官司了,他们欠了放利钱的力哥不少钱,前些日子力哥还带人在茶行闹了一场呢!”
“你亲眼见到了?”陈更疑心这是沈家做戏给他们看的。
陈管家笑容一滞,然后说道:“虽不是我亲眼目睹,可是城里都传遍了,哪还会有假。况且沈家在御茶一事上栽了,现在谁还肯帮他们。”
没见到华都的人,陈更的疑心一天不会消,他嘱咐陈管家密切注意沈家的动静,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赶紧回来禀报。
陈管家胡乱答应了,沈家已经翻不出天了,老爷也太小心了!
几帖药下去,小七的病好了大半。自从醒来后知道水哥为了他背叛了武老大后,小七的心里一直堵得慌,他不明白水哥对他的好为何比他生身之人还要多上千倍,更不明白的是水哥为了他竟不惜背叛老大?
心中有郁结,照李鹤所说,就算是服了神药也难以药到病除,小七的病不在药而在人。水哥听了觉得挺头疼的,大病一场的小孩竟有心事,他这个大人难道要去找他谈心吗?
即使心里纠结万分,为了小七的身子考虑,水哥还是硬着头皮去了。其实,他猜到了几分,小七是对他背叛老大的事放不下。
水哥心里对老大自然是亏欠的,当初他之所以下定决心背叛老大是因为小七命在旦夕,而今小七又能活蹦乱跳了,他却隐隐生出了后悔之心。
起手无悔大丈夫,水哥决定跟小七说清楚,他一个人后悔就算了,犯不着连累小七也跟他一块被后悔缚住了心胸。
“小七,你不必内疚,我背叛老大是我自愿的,不干你的事。”水哥说完这话,心中却异常畅快,他就像是压在石头下的小草,痛快地喘了口气。
小七低着头,不吭一声。水哥以为他还在钻牛角尖,便像以往般摸摸他头发,揉成了一团,“你不用多想,先养好身子再说。”
小七抬起头,一双眼睛以认真的姿态看着他,“水哥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水哥揉发的手猛地抓住了小七的头发,疼得小七叫出了声。水哥松开手,讪笑几声。“手重了,抓疼你了吧。”
小七摇摇头,眼睛紧紧地盯着水哥,水哥无法回避他炽热的目光,索性把事情摊开来说清楚。“我不知道我对你的感情是兄弟居多还是情人更甚,直到那日他们把你拖走,我才看清了你对我的意义比我想得要大。”
水哥接下去说道:“我在逃难的路上见过不少事情,心早已坚硬得像块石头,所以捡到你后的日子才让我觉得自己还是能笑,能哭,而不是违背自己心意一味地跟着别人苦笑。”
水哥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心里话,他望着小七的眼睛,他要一个答案。小七不是两年前懵懂的孩子,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迅速地成长了起来。
“水哥,我想跟你一起去两年前的那个城池。”
那个城池,唤作即墨城。水哥以为小七已经忘了他们的约定,原来一切都没改变。
“好,等沈家的事情了结,我们便去即墨。”
阳光下,两人的影子逐渐靠近,最终重叠在了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主角们是打酱油的!
ps:谁猜到小七跟水哥的感情了?
再ps:总觉得这文的救人很多此一举,大家不要较真地随便看吧!
、华都来人
武、沈两方的官司初时还有不少人关注,但随着城主大人日日犹豫,两家的官司便呈现出了雷声大雨点小的局面,城中百姓也失了看热闹的兴致,直到华都来人。
官道上,一辆简陋的马车,前后跟着的骑马四人,这一奇怪的组合正朝着天枢城的方向走开。马车是寻常人家出行用的,但有眼力劲的人只要瞟一眼拉车的马,便能猜出马车里的人绝不是平庸之辈,普通百姓能用千金难求的追风拉车吗?
再说骑马的四人,面上紧绷,眼睛一刻不停地注意着周围的动静,这四人分明是身手不凡保护重要人物的保镖嘛!
马车的内部,铺着西北外族进贡的精美繁复的毛毯,摆着一张小几,几上有不少的果子和糕点。以小几为界,白银画跟凤冥韶各占一边低头看书,谁也不搭理对方。
车内的气氛很安静,外面的四位保镖却为此着急上火了,主子们吵架了。
凤冥韶跟白银画整天腻歪在一起的时候,也免不了三天吵回架,但一会儿后就又腻歪上了。可是这次两人已经过了三天冷战期,太不寻常了。
两人冷战的原因便是沈家的麻烦事。按照凤冥韶的计划,君上回来后,他们立刻启程去西北,谁知出门前收到了安西和的信,请两人去一趟天枢城。
白银画从小就只有安西和一个密友,他又是一个讲义气的人,便收拾了包袱打算独身一人去天枢城。凤冥韶自然是不肯,因而两人为了到底是朋友重要还是见未来公公重要先讨论了一番。
最终,凤冥韶拗不过白银画,两人先去天枢再转西北。但凤冥韶又不甘心,因此一路上狠下心没有理白银画。
停停走走,日复一日,一行人走到了天枢与天璇的交界处,过了巨大的界碑后,便是天枢城的地界。
两人的关系依旧处于冷战状态,凤冥韶整天拉着张脸在白银画面前转悠,存心想让白银画后悔一次,长点记性。
白银画自认自己没错,西和是他最好的朋友,他不帮谁帮呢?凤冥韶有必要发火,一路都不跟他说句话,小气!
茶行最近生意萧条,西和便留在家里帮沈夫人打理家事。这日,一向与他不对盘的侧夫人突然造访庭轩阁。
“少爷,侧夫人来了。”锄红担忧地望着算账的西和,侧夫人历来不喜欢少爷,今天怎么登门拜访,莫不是来吵架的吗?
西和一惊,下笔没收住势拐了个弯,一张上好的宣纸毁于他手。“侧夫人来了,锄红请人进来,上壶好茶。”
锄红请侧夫人进了屋,上了他爱喝的茶,准备了些果子,做到在礼数上侧夫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西和撩开门帘从内屋出来,给侧夫人行了礼后坐下,端起茶杯细细品尝。
两人平日里甚少交集,即使见了面也是闹得不愉快,西和实在装不出热情的样子跟侧夫人说话,也只好喝茶等人开口了。
过了会,侧夫人放下茶杯,“西和,这月的月钱何时发?我最近手头有点紧。”月钱如今归西和管,不然他才不跑这趟呢!
原来是月钱的事,西和看着侧夫人想走却不能走在椅子上不安挪动的模样,突然觉得很解气,平日里耀武扬威,如今还不得来求他了。“侧夫人,想必外面的谣言您也听说了,茶行周转不开,府里的月钱还要等几天。”
“等到什么时候?”侧夫人一拍椅手,站起来咄咄逼人地质问。
“华都来人。”西和给出了个模糊不清的答案。
“那时就有钱了吗?”
西和点点头',“处理了御茶一事后,茶行应该还剩点钱。”
侧夫人眸子一闪,略有所悟,满意地走了。
陈更亲自去了城主府,他的哥夫不耐烦了,派人来请他过府一叙。官司拖了这么长时日,城主大人发现这件简单的小事正在威胁他的仕途,如果沈家反告他连件小官司也解决不了,那他的乌纱帽可是保不住了。
做官做到他哥夫这般胆小怕事的,还当什么官,不如回家卖红薯来得自在。当官便是在以命相博,办好了上头的差事就能升迁,办砸了弄不好就是人头落地,两者的差别就看有没有勇气搏了。他的哥夫当官多年却看不透这理,难怪一直升不上去,看来他要好好敲打一番了,可不能让他坏了事。
阴沉了几天的城主大人露出了笑颜,哼着小曲背手进了珍宝阁。
“少爷,我们到了。”保镖小二转身禀告道。
凤冥韶掀开帘子放下,“去沈家茶行。”
马车进了城,白银画以前来过天枢城,便坐在马车外面指路。很快,马车在茶行门口停下。
四个保镖在马上瞧着眼前大门半开半闭显少有人上门的茶行,这真的是天枢第二大茶行吗?
凤冥韶下了车,直接推门进去。茶行的伙计马上跑出来,“客人,您是来买茶的吗?”
凤冥韶不理他,径直上楼。伙计上前去阻拦这个奇怪的客人,肩膀忽然被人抓住,他回头一看,是个握剑的男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你做什么啊?”伙计不解了,这人跟那奇怪的客人是一伙的吗?
“我家公子跟你家少爷有要事谈,你不要去坏事。”小二把伙计扯了下来,推到边上。
小二的气势太过逼人,听惯了别人行事的伙计愣愣地点头,傻傻地走了。
“你来了。”嘉木见到凤冥韶的冷脸时颇有手足无措之感,坏了,他是不是破坏三公子的好事了。
凤冥韶重重地关上门,整个人就像个移动冰箭塔“嗖嗖嗖”放着冷箭,嘉木抱着手臂急忙后退,这次他可把三公子得罪大发了。
“三公子,有话好好说。”早知道重生后他的小命会撺在别人手里,他就该学功夫,保命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