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听完,差点没吐出来了。他儿子够行的,说出的话能恶心得人把隔夜饭呕出来。“我什么时候跟他情深了,我就随口一问,你倒当真了。”
嘉木站起来,他不用等太阳落山了,他现在就想走了。“您就安心去吧,我会把家里、茶行打理得妥妥的,日后每逢清明、忌日、生辰,我跟西和会带着小猴子去看您的。我会好好教育小猴子,千万别学您牺牲一人,保住一家三口。我走了,您好自为之吧!”
小猴子是西和肚里孩子的小名,这孩子太磨人了像个猴子似的在西和肚里上蹿下跳,折腾死西和了。
说走就走,嘉木不是在说笑。沈老爷也看出来了,他顾不上思索他那句话了,立刻伸手抓住嘉木飘着的衣摆,“你就这么走了,不管我了?”
嘉木眼珠一转,爹爹这是松口了?他斜眼撅嘴不屑地道:“我怎么会不管您,您都打定主意要死了,作为孝子的我,也不能拦住您,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孝。”
沈老爷的心眼终于活动开了,明白他儿子正等着他说实话,说了实话儿子就管,不说,他就等死吧!“你让我想想,明天给你答复。”
嘉木哼哼两声,勉强算是答应了。
西和已经回了沈家,他一走就带走了云王这尊大神。气得凤鸣翼又在云王妃怀里哭了一场。安西和是他弟弟的事,凤鸣翼总觉得是他在做恶梦,而且是永远不能醒过来的。当然了,他是不可能把安西和当成弟弟,能正眼瞧他已是给足了父王面子。
“爹亲,您就这么算了?”事情出了几天了,可他爹亲只窝在屋里念佛。
花吹雪握佛珠的手一顿,他转过头看着儿子,笑眯眯地道:“你觉得你爹亲好欺负吗?我当年能把那贱人赶出府,这次就能把一对贱人送到阎王跟前。”
凤鸣翼吓了一跳,他爹亲是要了西和父子的命?他虽然也看不过那父子的得瑟劲,但他还真没想过置他们于死地,顶多是把两人赶走。
西和的肚子就像是十三四岁的姑娘一天见一个样,从西瓜成了座圆棱棱的小山,一摸再送一脚。肚里的孩子一刻也不安分,从肚里就开始了争宠之路。
这孩子天生就跟嘉木犯冲,只要是嘉木一碰,他那十八连环踢随后就到,警告他爹爹离爹亲远点。嘉木苦拉着张脸,有苦说不出,只能在心里想着等小猴子出生后就把他扔给岳爹亲。谁让岳爹亲整日捣鼓着如何拆散他跟西和,而且小猴子排斥他的举动多半得到了岳爹亲的加油呐喊。
“这孩子以后肯定是学武的天才,瞅这脚力就是不一般。”流慕高兴地双手齐上,在西和的小山肚,在嘉木看来像极了街边的登徒子。
嘉木惊喜地出了一声,“既然您喜欢这孩子,我们就把小猴子托付给您了,有了您的教导,来日定能成武林一霸。”
流慕正要开心地应下,但身后的云王拉了拉他袖子,他就改了口:“孩子还是留在爹爹们身边好,况且有小猴子在,你以后的日子不要过安稳了,哈哈!”
嘉木被岳爹爹的话噎到了,气得直打嗝,“嗝,我去找爹爹去,嗝!”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两章就完结了!O(∩_∩)O哈!
、铩羽而归
夜已深,寒风呼啸,寒星几点挂在黑色的幕布上,一闪一闪,在寒夜里就像肚里有了一碗热粥似的安心。
花吹雪睡不着,他已经两天没睡好了,一闭上眼那对贱人的身影就在他眼前晃荡,他拿过佛珠砸人,可是佛珠穿人而过落在地上,那对贱人则像是丢了石子后的水面支离破碎,太不让人解气了。
“花左,去告诉鸣羽,事情提前了。”花吹雪转头对着虚无一物的身后说道,大半夜看起来颇为渗人。
嘉木歇息了一宿,大早上就精力充沛地开始在院里蹦哒开了。他今天的心情好,就跟掩了满空的乌云散开见太阳一样高兴,恨不得当下就吼上两嗓子。不过,他可没吃雄心豹子胆,敢打扰了岳爹亲的清净,回头岳爹爹非得削他一顿不可。
嘉木吃了早饭,又伺候着还没睁眼的西和吃了饭,就坐在院子的石凳上,等着他的岳爹爹起来。他们约好了要去城主府替爹爹翻案,爹爹松了口,这事就好办多了。
日上三竿,急坏了闻鸡起床的嘉木。他甚至派了扶风到云王门口蹲着,屋里一有动静就立马回来禀报。可怜的扶风竟忘了世上有种职业叫影卫,他还没靠近门口,云王的影卫便像拎小鸡似的把他扔出了院门口。
扶风眼巴巴地蹲在院门口,眼睛也不敢眨下,生怕漏看了人。
到了中午,云王跟着儿婿去了城主府。嘉木暗自嘀咕着他岳爹爹不会专挑饭点去捣乱的吧?不过这点他想错了,云王挑中午去,只是因为他刚受了流慕的气。
云王一到,吓得鸡飞狗跳,林大人戴反了官帽。嘉木在旁边捂着嘴直笑,林大人目瞪口呆的模样太逗了,活像只被勒紧了脖子的凸眼公鸡,就差一口气没提上来了。
“林大人,不必多礼了。”云王亲自扶人起来,莫大的恩宠。
林大人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上,又战战兢兢地问道:“王爷驾临天枢城是有什么大事要交待下官办吗?”
云王呷了口林大人珍藏多年的好茶,故意调着林大人的胃口,说了一堆话把人绕晕了,才抛出他的目的,“沈桥勉翻供这事你知道吗?我今天就是为了他来的。”
沈桥勉翻供?不能够啊!当初是他自己签名画押,我又没给他上刑,怎么翻供了呢?“下官没听到消息啊!”
“林大人,是他拜托我儿婿来说的,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奇怪。”云王释放出全身威压,迫得林大人十月份流出了冷汗。
“是嘛,是嘛。那我们现在就去?”林大人请示道。
云王颔首算是同意了,“那就请林大人前面带路。”
沈老爷被皂吏带出了牢房,刺眼的阳光在他看来是如此可爱,以前他唾手可得的东西在他入狱后才发现原来是最容易失去的,也是最值得他珍惜的。
“嘉木,”虽然昨天才见过,但沈老爷依然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爹爹,”嘉木握住爹爹的手,两人把公堂上的人当成了背景布,上演了一出父子抱头痛哭的悲剧。
“够了,审案要紧。”云王按着乱跳的青筋,几乎是从喉咙嘶吼出来的。
这案子依旧是林大人主审,宾客不能夺主,云王这个客人靠着圈椅听审。林大人感觉自己哪像是在审案,更像是移山的愚公,责任重大,万不可马虎。“堂下何人?”
“沈桥勉,沈家茶行的大掌柜。”无论何时何地,沈老爷代表着沈家茶行的颜面。
“你有何冤屈要诉?”林大人照着程序一板一眼地问话。
“慢着,林大人,怎么不传沈渊来公堂呢?”原告被告肯定是都要在场的,好方便吵嘴,不,是对质。
林大人本来就烦得很,沈嘉木这时候又挑战权威插嘴,他的威信何在啊?“你个刁民,公堂上哪有你说话的份,还不给本官打出去。”
“嘉木,住嘴。”云王不悦地呵斥道,他这个儿婿怎么不分场合说话,怪不得阿慕不喜欢呢!
嘉木他不能不给岳爹爹面子,于是他蔫了吧唧地站在了岳爹爹身后,抓着圈椅边看热闹。
沈渊再次上了公堂,他一头雾水地被皂吏们带到了堂上。案子不是了结了吗,怎么又翻出来了?咦,难道是沈嘉木这个小兔崽子真的把云王请动了?不然为什么堂上会有云王的身影?沈渊头上的雾水结成了团都快赶上白云了。
“沈桥勉,你不是有话说吗?怎么成哑巴了?”林大人又找到了一个出气筒。
沈老爷撇撇嘴,果然官员就像是个小倌似的阴晴不定,翻脸无情。明明是林大人没按规矩办事,却把屎盆子扣在了他头上。他倒是有话要说,就怕林大人官威赫赫打他板子。“林大人,上次认罪是我有难言之隐,这次翻供是为了替白大夫找出真凶,让他能在九泉下安息。”
嘉木捂着嘴乐了,瞧他爹爹说话的水平,多么规整,多么通情达理,最后白银画还要感谢爹爹替他父亲申冤呢!
“哦,”有了云王那个重磅消息铺垫,沈桥勉就是被冤枉的,林大人也不觉意外。“你就把你的难言之隐说出来了吧?”
沈渊暗暗吃惊,沈桥勉要翻供了?但是他转念一想,翻供了又如何,有云王撑腰又如何,没证据一样能把沈桥勉送进牢里,哈哈!
在沈渊想对策的时候,沈老爷已经开口了。当年的事大家知道得j□j不离十了,他确实见过白大夫,不过两人也只见过一面而已,连名字都没交换,所以他根本没把这人放心上。而白大夫死的那天,他从外地跑了回来住在伽蓝寺,直到白大夫死后的第二天才混进伙计的队伍里回到沈家。
“谁能证明?”林大人努力让自己颤抖的声音听来带着威严,云王朝他射来的视线太有威胁性了。
沈桥勉把那个闷在心里多年都快熟了的名字报了出来,“慧通师傅。”
当下,嘉木的眼就直了,慧通师父前几年就死了,怎么能上来给爹爹作证呢?“岳爹爹,我爹这事棘手了,慧通师父前些年仙逝了。”
云王点点头,并不多作言语,案子由林大人主审,他不好多插手。“先瞧着吧!”
“大胆沈桥勉,你竟借死人企图蒙骗本官,慧通师父是个已死之人,你让他怎么到这给你作证?”托他夫人烧香拜佛的福,林大人对伽蓝寺主持更迭一事还是有所了解的。
“什么?”沈老爷大声喊了声,似乎慧通师父的死像道闪电,咔嚓一声把他设想的美好世界劈了个粉碎,他的夫人,他的孙子,他的儿子儿媳,这下真要永别了。
“少爷,外面有人找您。”
这当口谁还来沈家,都恨不得把以前跟沈家交往的痕迹擦了。“把人迎到正堂,小心伺候,我随后就到。”
夏利的小孙子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宅子,比他们村里的别院还漂亮呢!他就像所有七岁孩子似的充满了好奇,一双小手摸着大花瓶,他眼里的兴趣就像是对待一只漂亮的小黄鸟。
“别碰,别碰……”夏利抓住小孙子不安分的爪子,轻轻斥责。
嘉木来时,祖孙俩睁着双一个模子刻出的眼睛新奇地瞧着桌上的糕点,舔舔干裂的嘴唇。“夏村长,你们不要客气,这就是给你们准备的。”
夏村长站起了身,红着张老脸,摆摆手,“您客气了,您客气了,我们不饿。”
嘉木也不勉强,待会等两人回去给他们装一袋子回去。“您这次来是……”
夏利一拍他凸凸的脑门,“听说沈老爷出了事?我来就是来问问情况,或许我能帮上点忙。”
“您有这个心我就感激不尽了,哪能让您操心。”夏村长的好意嘉木心领了。
夏利看出沈少爷似乎是不相信他有这能耐,便吹嘘起他过目不忘的本领,“您可不要瞧我年纪大了,但这些年发生的桩桩件件我都记得,就拿沈老爷来说,他总共来村里三趟,第一趟是新婚,第二次是来看夫人,第三次就是几年前。”
嘉木变了脸色,如果夏村长说得是真话,那爹爹就有救了,只是……“您还记得府里侧夫人去别院的事吗?”
夏村长忘不了,那年他刚从他爹手里接过村长的位置,正威风八面谁都看不上眼,可是沈家马车一出现在村里,他的气焰就被这水给泼灭了,一颗火星子都不剩。至此,他就开始留心注意沈家别院了。他记得沈老爷离开的一个月后,别院里传出了若隐若无的孩子哭声,为此他还爬了墙呢!
“老爷子,您先在府里住下,我有事要请您帮忙。”阴沉了一天,嘉木总算能笑出来了。
然而,云王一说话,嘉木又发起了愁。岳爹爹说,不能把宝押在夏村长身上,毕竟老人家年纪大了。
嘉木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可是一时之间上哪找人,就算是买通人也要花不少时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上)
李鹤最近很烦恼,烦恼到吃中饭吃了他最不爱吃的肥肉好几块,吓得李夫人喊了陆大夫来家里诊脉。过后才想起来自己的儿子不就是大夫吗?
陆大夫来了后,李鹤的病更重了,大半夜不睡在院里夜游,吓得李夫人整夜不睡寸步不离地跟着,生怕儿子一时想不开投了后院的荷花池。
李夫人拎着儿子的耳朵问了很多次,哭也哭了,闹也闹了,但是他的傻儿子愣是油盐不进咬紧牙关不松口,急坏了李夫人。于是,李夫人就求到了嘉木跟前。
嘉木跟李鹤小时候一块玩过,玩得挺好,感情也好,所以嘉木就把小七的事拜托给了李鹤。他俩是兄弟,兄弟有事,嘉木也只能把他爹爹的事先暂缓了。
约了李鹤到家里,嘉木备下一桌好酒好菜,拉人谈心。其实,他早就该找个人说说心里话了,爹爹的事出来后,很多事一件接一件连喘口气的工夫都不给他就直接把他埋了。而且西和怀着孩子,他怎能拿着这些糟心事去堵西和的心窝子呢?所以有人送上门了,他当然愿意吐吐苦水。
“李鹤,我的心里苦啊……”嘉木醉醺醺地趴在桌上一边闻着酒味,一边吐着唾沫星子。
李鹤喝的不多,这会儿清醒得很,他瞅着嘉木堪比冬日小白菜的苦样,心里的思虑又重了一重。“嘉木,我有件事一直没和你说,到了现在也不晓得该如何跟你说了,唉!”
“什么事?”顶着红脸的嘉木抬起头,醉眼朦胧地瞧着对面长了两脑袋的兄弟。
李鹤心虚地偏头避开了沾了酒味的视线,那些藏在他肚里的话,他实在开不了这口。“没事,没事,来,喝酒。”说完,举起酒杯一口干了。
李夫人没再来沈家,显然是他的法子奏效了,李鹤又恢复了原样,正常地吃吃喝喝。他以为这事就算揭过了,可是这才是个开头。
林大人给了嘉木三天让他去找新的证据,但三天太短,即使他捏造证据也来不及。他曾去伽蓝寺问过,得到的回复和爹爹说得一样,当时就只有慧通师父在场。
“你别愁了,眉毛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西和说着摸上了嘉木的眉毛,揉着揉着就揉开了。
“能不愁吗?明天就上公堂了,我一点把握也没有了。”说完,嘉木的头上就挨了一爆栗子。
流慕生气地板起脸,骂道:“你对西和说话客气些,他肚里怀着孩子呢!”
嘉木抱着脑袋逃窜,岳爹亲的出手果然不凡,一敲就鼓起个大包。想到岳爹亲会在沈府呆上很长一段时间,嘉木不由叹息,这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日子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就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