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是你陷害他的。”
“其实你喜欢的是南雪歌吧。”漱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利用师弟对自己的感情让他替你复仇,你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来指责我,我们彼此彼此而已。”
郝蓝藏在袖中的手默默攥紧,冷冷回道:“陷害大师兄,漱玉公子,郝蓝敢保证,你会付出代价的。”
……
……
作者有话要说:
、67
寂静的黑夜中忽然响起叩门声,华韶猛的睁开眼睛,外面的叩门声还在继续,他从床上坐起来,走过去开门。
门外露出一道颀长的身影,在百里无伤的身后是一弯冰寒的残月。
华韶诧异:“百里庄主?”
“华韶,我有话和你说。”百里无伤道。
百里无伤郑重的语气让华韶怔了怔,他侧身让开,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庄主请进。”
百里无伤进屋,华韶跟在他后面,在他对面坐下,努力的回想着晚上的事。他记得自己喝了郝蓝师姐的茶后就沉沉的睡了过去,不该这样的,他那时明明很清醒,怎么说睡着就睡着了,难道是郝蓝师姐……
“华公子?”百里无伤出声打断他的沉思,对于他的走神并未露出不悦,只淡淡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没事。”华韶抬眸,“庄主说有话和华韶说,不知庄主想说什么?”
百里无伤沉默片刻,道:“不知华公子是否记得当日在客栈中神乐毁诺之事?”
“毁诺?庄主指的是?”
“也许他对你并未做出承诺,只是刚开始他的态度确实表明了若雪歌不愿跟我走,他不介意干涉百里山庄的捉拿。你可知为何他后来又突然变了态度任我强行带走雪歌?”
华韶一怔,渐渐回想起当日之事。
那日百里无伤带人围了客栈,确实是想用武力带走南雪歌,他担心百里神乐会放任不管,不顾心中害怕,悄悄拉他的衣角求他帮助南雪歌。
令他意外的是百里神乐真的表明了若南雪歌不愿意,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只是后来百里无伤邀请他谈话直至深夜,华韶醒来后却发现南雪歌已经被百里无伤带走。他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让百里神乐忽然改变了决定,虽然心里怨他,面上终究是不敢表现出来的,只得乖乖的随他回了扶摇宫。
“看来华公子已经记起来了?”百里无伤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
华韶似乎对当日之事还有些生气,提起来面色并不怎么好,冷冷道:“他那样的人,我又怎么能摸清楚他的心思。在他眼里,大凡世人都不过蝼蚁而已,而他又真正在乎过谁。”
“你错了,这世上他唯一在乎过的人只有你。”百里无伤忽然有种与百里神乐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受,果然是同门的师兄弟,就连臭脾气都是一样的,都一样的顽固不化。
“华韶,你可知当初我与他密谈之时他说过什么,他说‘既然阿韶要保南雪歌,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保住南雪歌的’。态度如此坚决的他,你以为我会用什么打动他?
这个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能打动他,除了你,因为我对他说‘若我可以承诺在百年之后的江湖传说里,华韶会成为人人敬仰的大侠呢’。呵,名声不过虚妄,他何时在乎过?他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他在乎你的名声。
他说‘我坏了阿韶的名声,他心里定是恨极我的,也罢,百年后与阿韶同龄的人几乎都已经死绝了,有你百里山庄执笔,我也放心,我既欠了他,就还他一个好名声,只是现在的情况,我确实是无法还他好名声了,除非我死了。可我那样喜欢他,又怎么舍得死了而放任他一个人在这世上去和别人好,那样我一定会嫉妒的发狂的。就这样吧,他要恨便恨我吧,于他,我是永生永世也不会放手的’。”
“所以这便是你们交易的内容?”华韶浑身一震,语声涩然,“他不插手你带走南雪歌的事,而百里山庄篡改武林历史,抹掉所有事实,将华韶这个名字写成一个举世无双的大侠?”
“这确实是我们当初交易的内容。”
“我不信!”华韶忽然站了起来,拔高了声音,“不可能,他那样的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在乎过别人的感受?他既不在乎别人的名声,为何要在乎我的名声?说到底,那时我在他心里不过是个宠君,他没必要为我这样做的。一定是你骗我,百里无伤,你气我杀你三叔公,所以编造出这样的谎话来让我后悔,我告诉你,我不后悔的,我一点也不后悔杀死百里神乐!”
“后不后悔是你的事,相不相信也是你的事,这里有我和他的亲笔签名,你自己拿去看吧。”百里无伤取出一份契约书,里面详尽的记载了交易的内容,上面也确实有两人的签名,从字迹来看,是百里神乐的字,潇洒飘逸,透着一股藐视众生的傲然——他早已获得永生,视众生如蝼蚁。
华韶面色剧变,双手控制不住的发抖,嘴里只喃喃的重复着一句话:“我不信,我不会信的……”
紧闭的房门忽然被人用内力震开,漱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百里无伤面色不悦的斥道:“漱玉,你来做什么?”
漱玉并未回答百里无伤的话,径直走了进来,在百里无伤面前跪下。
百里无伤面色更加不悦,厉声道:“滚出去!”
“漱玉有罪,特来向庄主请罪。”冷漠的少年垂下头,一字一句清晰道,“翠浓因南雪歌先是断了双腿,后来又赔了性命,漱玉怀恨在心,故意散播长生蛊的假消息,令五大名门的掌门人身陷险境,令百里山庄名誉受损,以此来嫁祸给南雪歌。漱玉思及所为,悔之不及,愿以死谢罪,万望庄主能够原谅漱玉。”
华韶猛的将目光转向他。
“漱玉!”百里无伤面色微变,站起身来。与此同时,漱玉抽出腰间宝剑,急速掠至门外,横剑在脖子上一抹,一团血花喷溅,染红了庭外的花。
百里无伤瞳孔如针尖般猛的缩紧,掠身飞出,接住漱玉渐渐倒下的身体,已然变了声音:“漱玉。”
探少年的鼻息,少年已无了一丝气息。百里无伤的面上没有了任何表情,用手合上他的双眼。
华韶走到门外,见漱玉倒下去的地方一片极致的鲜红,面色不由得发白,攥紧的双手止不住的发抖。
摄魂术!这是郝蓝师姐的摄魂术!郝蓝在崖底呆了两年,尝遍毒花毒草,后来为高人所救,习得摄魂术。当初在农家里,她先引开百里神乐,再用摄魂术对华韶进行催眠,使他在梦中所见所感皆十分真实,令人信以为真。
华韶默默收回自己的目光,退出了庭院,转身就跑。
头顶的寒月泛着青白的光芒。
华韶用力撞开郝蓝的房门,屋中女子讶然回头,瞧见他青白的脸色,微微错愕:“怎么了?”
“是你杀死了漱玉?”华韶的声音在发抖。
郝蓝明白了过来,点头:“是我。”
“为什么?他是无辜的!”
“无辜?华韶,你有什么资格说无辜?漱玉他因翠浓之死对大师兄怀恨在心是事实,他处心积虑的想陷害大师兄也是事实,他哪里无辜了?”
“不是,不是……”华韶摇着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漱玉调查南雪歌的身份是事实,南雪歌是白衣教的细作也是事实,只是,他不能告诉郝蓝。
“阿韶,你变了。”郝蓝忽然冷冷道,“我累了,你出去吧。”
华韶失魂落魄的走出郝蓝的房间,天边一抹寒月依旧寒凉。
郝蓝师姐说他变了。到底是谁变了?
华韶在房中独坐到天亮,直到晨曦的第一缕微光落入房内,他才恍然回神。开门出去正好碰见纪寒,纪寒告诉他郝蓝走了。
“走了便走了。”华韶忽然觉得很累。
昨夜已得到消息,说漱玉自首,南雪歌已经从牢里放了出来。华韶休整一番,决定去和南雪歌告别。
漱玉的葬礼在院中举行。不知是何原因,昨日还开得十分繁盛的白色花朵竟然一夜间落了满地。
少年冷冰冰的尸体躺在堆好的柴堆上,在场之人皆是一身素白,华韶远远的就望见了百里无伤和南雪歌的背影。恍如冰雪极致的白,两人并肩而立,背影融在天光里,从他的角度来看似是挨得极近。
华韶停在二人面前,对百里无伤道:“百里庄主,连日来多有叨扰,华韶就此告辞。”
百里无伤淡淡颔首,眼眸深处似乎藏着一抹哀伤。能让百里无伤难过,漱玉想来也值了。华韶收回目光,看向南雪歌,低声道:“大师兄,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嗯。”南雪歌点头,看向他的目光柔和了几分,“一切小心。”
华韶带着纪寒走出百里山庄的大门,纪寒道:“属下昨夜听到一个消息。”
华韶斜睨他一眼。
纪寒又道:“属下听说南公子接了一个新任务,这个任务极其凶险。”
“什么任务?”
“刺杀白衣教主花扶疏。”
华韶一怔,差点没站稳:“他自己接的?”
“听说是百里庄主亲自去牢中将他接出来当着所有人的面下达的,南公子当时也如宫主这般吃惊,怔怔的呆了一会儿,又似是认命了,面色惨白的接受了这个任务。”
华韶站了一会儿,忽然静静道:“我们走吧。”
纪寒抬头错愕的看他一眼,显然,华韶这个反应在他的意料之外。
作者有话要说:努力的为神乐洗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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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
池内红莲早已落了,碧叶却还是绿的可人,那绿色极其浓烈,明明是静止的,却给人流动的错觉。
华韶站在池边静静的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时,却觉得满眼都是那种浓艳的绿。
当日就是在这个地方,百里神乐握着他的手,将剑刺入胸膛里,偏偏觉得还不够狠,强迫他亲手绞碎了自己的心脏。
华韶记得,百里神乐的血是冷的,冰凉冰凉的感觉,血虽冷,颜色却和正常人的一样鲜红,不,甚至比正常人的血还要浓艳一点。
鲜红的血将他的白衣染透,就像是茫茫雪原中忽然多了一支极其艳丽的红梅。虽美丽,却刺痛了他的眼睛。
华韶蹲在池边,用手轻轻抚摸着当初淌满鲜血的地方。
血早已被清理干净,华韶忽然莫名的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细小的东西给扎了一下,轻轻的疼,绵绵不绝的蔓延开来,以至于那疼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至无法呼吸……
“猫哭耗子。”身后忽然传来这么一声嘲讽,还是少年变声期的嗓音,在这寂静的夜晚听来格外的突兀。
华韶转头,看见来人,微微怔了一下:“狗蛋?”
身着玉色长衫的少年摇摇头:“我叫十九,我是黄州分堂的堂主。”
华韶想起姜末的话,诧然道:“当初果然是百里神乐派你来监视我的?”
十九轻轻嗤笑了一声:“监视?华韶,为什么每次你都能曲解宫主的好意?他只不过是担心你应付不了江湖上的各类人物,才派我跟在你身边的。”
“狡辩,分明是你们违背赌约!”华韶气得浑身发抖。
“狡辩?或许我应该将这个词还给你。”十九淡淡道:“你仔细想一想,我是什么时候到你身边的……”
华韶怒道:“既然你是他派的人,他为何要装模作样的向韩芸逼问我的下落?”
“因为我向他隐瞒了你的消息。”
“你……”
“我喜欢宫主。”十九毫不避讳的承认,“你不知道你有多幸运,有那么多人喜欢他,可他偏偏就只喜欢你一个人。”
“那你现在来干什么?替百里神乐报仇?”
十九缓缓摇头:“宫主如此喜欢你,我自然不会伤害你,我非但不会伤害你,我还会保护你。”
华韶惘然:“你们的喜欢真奇怪。”
“奇怪吗?”十九毫不在意的耸耸肩,“我觉得开心就行了,我来只是为了交给你一样东西。”十九慢悠悠的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丢到华韶手中,“你看了就自然明白了。”
华韶拆了信函,细细阅读起来,不多时,面色大变,目光中透着七分茫然,三分怔然,喃喃道:“原来他早知道的,可是他既然知道我想造反,为何不早作防范,偏偏还下达密令让你们配合我?”
“难道你还不明白原因吗?”十九嘲讽的笑了一笑,“自宫主从寒冰中醒来我便跟在宫主身边了,宫主前后宠幸了不下十来位的宠君,偏偏只有你当做天大的事,整天要死要活,看着乖顺,实则任性的要死,若是搁旁人,宫主早就一掌拍碎了他的天灵盖。宫主早就说过,你要这扶摇宫他也是不介意的,要不然你以为就凭韩芸一己之力何以能在短短的时间之内收服各大堂主?”
“既然他已经下过命令,为何韩芸只收服了十位堂主?”有两名堂主誓死反抗,最终遭到诛杀。
十九眼中划过一缕寒光,轻蔑道:“他们阳奉阴违,是他们活该。”顿了一顿,“好了,说的也够多了,我该走了。”说完不顾华韶的反应,径自离去。
华韶呆呆的立在池边,却没有了看荷叶的心情。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总隐隐有种错觉,百里神乐并没有死,他还活在自己的身边,自己的一言一行其实都还在他的掌控中。
百里神乐,这下你高兴了,即使你死了,我也得不到安生!华韶跌坐在池边,一拳狠狠落在地上,手背传来钝钝的疼。
手边放着的是他带来的酒,白玉酒壶中盛着浓烈的酒液,酒入喉中,带着凛冽的香气。
华韶很少喝酒,一来百里神乐禁止,二来他对酒并没有那么强烈的渴望。今天他却喝了很多,常听人说酒好,却不知好在哪里,到了此刻才真正的体会到。喝醉了,那些烦恼的事就忘在脑后了。
华韶呵呵的笑。
他不知道自己在不高兴什么,明明最想要得到的自由已经牢牢握在手中了,可他偏偏还是觉得很不开心。百里神乐的名字像是烙在了他的心里,想要抹去除非剜心。
笑着笑着眼泪就滚了下来。
华韶一边抹眼泪,一边拼命的灌酒。百里神乐,我不会输给你的,我不会输的!
抹着抹着,泪眼模糊的视线里似乎多了一抹白色的身影。那身影就站在碧叶深处,淡淡的一抹,飘渺如惊鸿。
不知何时有了雾,那身影就隐匿在雾中,越来越模糊。
“神乐?”华韶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
薄雾中的人影回头瞥了他一眼,华韶被这一眼瞥的浑身僵住。然而他也只是瞥了华韶一眼而已,转身向雾的深处走去。
“别走!”华韶猛的站起来,身体晃了两下,只觉得头疼得厉害。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