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面色不善地说道:“别提了,我要去别的世界度假。对了,你怎么老是在这边我们区转悠?你自从上次在哈利波特的世界中扮演完角色后似乎就再也没接过什么扮演的活计嘛。”
“哈哈,我那次工作挺得我们区长欢心的,他准了我一段日子的假期,我就到你们区来了。”钱小淮好似没有看到李沐越发阴沉的神色,依然微笑着问道,“还有,你不是有顾惜朝养着吗?干嘛去别的世界?”
“有些事情发生了,我不能再呆在那个世界了。”
“有事情发生?”钱小淮有些惴惴不安地问道,“那个……老木头,我忘记跟你说了。顾惜朝吸入的那个气体是能让人短期内自控力下降的。应该不是因为这个出事情的吧?”
“自控力下降?”李沐又回想起之前种种,一时间犹如醍醐灌顶,道,“难怪他那日下朝时大发脾气,这次还……我就觉得他不会是这么冲动的人嘛。”说完,他望着不安的钱小淮,眉间涌动着噬人的怒意,道:“你怎么早点不说!?你害的老子都……”
“都什么?”钱小淮上一刻还不安惊恐,下一刻忽然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凑上前去问道。
李沐立刻作面无表情状,淡定地胡扯道:“没什么事,就是他向老子表白了。”
“噗!”钱小淮囧然地望着李沐,不可思议道,“老木头你确定你没弄错?”
李沐一个眼刀过去,钱小淮立刻淡然道:“老木头你实在太会装了,又欺骗了一个纯洁骚年的心。”
李沐忍住将他暴揍一顿的冲动,面上狰狞笑道:“小淮,说实话太多的人总是活不长的。”
“老木头。”钱小淮面无表情地说道,“说谎话太多的人总是没好下场的。”
李沐撇撇嘴,不屑道:“不和你贫嘴了,我要去消除自己关于顾惜朝的记忆。”
“消除?”钱小淮大惑不解道,“为什么?如果仅仅是表白的话,你不会反应这么激烈吧?”
李沐眼眸中幽光闪过,道:“我不想去回想这件事了,小淮你就别再问了。”
“老木头。”钱小淮忽然一反常态,万分认真地问道,“如果你对顾惜朝一点感觉都没有的话,为什么还要特地去删除记忆?”
李沐咬牙道:“无论我是否对他有感觉,他都越过了我的底线。因为他的特殊性,我无法估量这件事对我的影响,所以,还是彻底清除记忆比较保险。”
“老木头,既然他对你来说也是特殊的,那你为何不大方一点接受他的感情?”钱小淮正色道。
“小淮?”李沐惊诧地望着他,道,“你被玖姐传染了吗?怎么说出这种话来?”
“这跟玖姐无关。”他肃容道,“我只是以一个过来人的角度奉劝你,不要轻易放弃。”
此刻,钱小淮原本明亮清澈的眼瞳中却是深不见底的幽黑。他怅然道:“你跟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说过,跟所有人都说得上话的你,和跟所有人都说不上的人,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你不常袒露自己的内心,这次难得对一个人倾心以对,就因为一段来得有些突然的感情就要放弃了吗?”
李沐幽然一叹,生出无限惘然和如丝愁绪。
“这次,我的确有些冲动了。”
钱小淮面上露出欣慰之色,正待继续说道,却听李沐神采奕奕地说道:“老子做了那么多投资,也还没有用光他的家当,怎么能因为这次突发事件就放弃讨债了呢!”
钱小淮嘴角一抽,无力道:“不是这个……我是说……”
李沐瞳中异彩绽放,他微笑着拍了拍钱小淮的肩膀,道:“好兄弟,多亏你点醒我啊,我现在就回逆水寒去。不把顾惜朝拖累得倾家荡产我就不回来了。”
钱小淮看着找到目标的李沐喜滋滋地走到传送光柱那里,不由得无奈地笑了。
“这两个笨蛋,还是一直相互折磨下去吧。只希望你们别像我和戈德里克一样……”他说着说着,声音便渺茫于幽深眸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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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惜朝的府邸内,戚少商望着愁眉深锁定的顾惜朝,也面带忧色地问道:“顾兄,我看你最近一直闷闷不乐,是不是因为担心出走的厉兄?”
顾惜朝望着远山亭楼,面上含了一丝讥诮的笑,冷然道:“他不是自己出走的,是被我逼走的。”
“什么!?”戚少商大惊。
他正要细细相问,忽然察觉到一股凛然剑意在房间内肆意汪洋。
“这剑意,是厉兄!”戚少商喜形于色地望着顾惜朝,却看见他并没有露出自己期待中的欢愉之色,而是露出了一丝自嘲而苦涩的笑。
“人未到,剑先至。”顾惜朝眯起双眼,苍然笑道,“你是来要我的命了吗?”
戚少商浓眉耸起,却听一阵巨响,就看到房门被一道剑气凝成的波浪劈得四分五裂。饶是他再迟钝,也知道这森然剑意中含有多么寒烈的杀气了。
李沐提着一把灼灼亮人的宝剑缓慢走入。他面覆冰霜,目如寒星,视线一刻也不离开笑得凄然的顾惜朝。
“顾惜朝。”他眉间洋溢着冷厉决绝之色,一字一句道,“我使出接下来的招数后,你若是还活着,我便原谅你那夜的行为。”
这杀气腾腾的话音一落,顾惜朝居然笑得一派欣喜。
“等等,厉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戚少商不解道。
“你让开。”话音未落,他眼中忽然光芒暴涨,瞬息间那似乎可吞吐日月光华的长剑已经到了戚顾两人身边。
顾惜朝目光一凛,一摆青袖,似乎就要拿出神哭小斧,但令李沐想不到的是,他忽然诡谲一笑,拉过旁边反应未及的戚少商就往身前一挡。
——你居然拿无辜路人当挡箭牌!
李沐只得侧过剑锋,但他眉头青筋耸起,嘴角也很没形象地抽动了一下。
“你只说我活下去就可以了,可没说不能借戚大侠一用。”顾惜朝一挑秀眉,邪魅地笑了。
“我知道。”李沐面色森然道。他本就是拉不下面子直接说“我原谅你”才使出这么一招先出出心中的恶气,却没想到顾惜朝会来这么一出。
“顾兄,你们这是?”这是仍旧搞不清状况的戚少商。
“没事了。”顾惜朝温柔浅笑道,“大当家先回去吧,我和南星有些事要单独说一下。”
李沐仍是漠然道:“不必了,我先去休息,有事以后再说。”说完他便转身离开。
顾惜朝听到那“以后”眼前一亮,望着李沐远去的背影,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和煦的浅笑。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我会慢慢来的。
50 重返逆水寒(十六)
顾惜朝闻言一愣,清莹的眸子划过一丝闪电般的波动,半晌后才启颜一笑道:“你甚少有这么坦率的时候。”
——你养是不养?
李沐剑眉一挑,正要继续相问,却见顾惜朝眸中异彩生辉,又听他笑道:“照你的意思,你是要跟我长住了?”
李沐欣然颔首。
顾惜朝眉眼间一片爽乐欣喜,悠然笑道:“只要你在我身边,不用你说我也会这么做。”
李沐这才舒心称意,连忙说了自己如今探听到的情报:“你昏迷这些日子,戚少商已经去找了高风亮。然后他又去了京城,但不幸的是——他被人抓到了。”
“是铁手?”顾惜朝面上立时浮现一丝森然冷笑。
“不,比这更糟。”李沐沉声道,“他被抓到开封府的鱼池子大牢里了。”
顾惜朝眉间微蹙,分析道:“他既然先去找了高风亮再去京城,也许他已经知道一些事情了。”
“很有可能。”李沐凝眸望向顾惜朝,一派正色道,“不过我想他应该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所以我要你先做一件事。”
顾惜朝疑惑道:“是什么?”
“你带着逆水寒去找傅宗书。”李沐肃容道,“告诉他,逆水寒剑中的密信已经被你销毁了。”
“你要我去博取傅宗书的信任?”顾惜朝眉峰耸起,不解道,“可为何这么快说出来?傅宗书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谋朝篡位了吗?”
“辽国使团已经到了京师。挑起两国纷争才能方便他火中取栗。”李沐沉声道,“我若是傅宗书,也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篡位。”
“我明白了。”顾惜朝用赞赏的目光看了一眼李沐,接下来说道,“我会向傅宗书展示我的忠心,得知他篡位的计划后再将其通报给圣上。”
“但你要小心。傅宗书为人狡诈多疑,你若是举报不慎很有可能会被反咬一口。”李沐面含阳光般和煦的微笑,但那笑意中却隐隐地含着忧虑。
“我当然知道。”顾惜朝那幽邃深远的声音仿佛自幽冥之界中迸出,“他不会完全信任我,就好像我也不可能完全信任他一样。”
“那你就先去吧,我会很快赶上去。”李沐轻轻按住了他的肩膀,眸光清冽,一如往昔。
顾惜朝神情深挚地望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便转身离去,直到那抹飘逸无尘的青影消失于拐角处李沐都没有看到他回头过。
他知道此行凶险叵测,但面上却没有露出什么担忧紧张的神色,反而噙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在心中无声地说道:
“如果在我给你准备了这么多有力条件的情况下还要失败,那你也别在这世道上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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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李沐在赶赴京城的路上听到了朝中最新的消息。顾惜朝和九现神龙戚少商潜入皇宫当面向皇帝揭发傅宗书通敌叛国的阴谋。因为顾惜朝之前是奉丞相的命令去逼宫,所以他将皇宫中一干接应的人等都揭露出来,傅宗书辩无可辩,只能伏诛。顾惜朝成为皇帝新宠大臣,一时间风光无二。
李沐放出了几位寨主与戚少商团聚。他这次也终于算是顺利地实现了自己过上米虫生活的愿望,舒舒服服地住进了皇帝新赐给顾惜朝的的府邸。
但看着那空落落的几十个房间,李沐又瞅瞅独自一人在亭中静坐的顾惜朝,不由得有些疑惑。
“皇帝没有赐你些丫鬟仆役吗?”他走上前,敛眉问道。
“许多人陪着会让我不得清净,所以我把他们都遣散了。”顾惜朝出神地望着亭前清波荡漾的荷花池,眸中却满含着凄冷萧索之意。
李沐见状,心中灵光一现,问道:“你……是怎么处置晚晴的?”
“她想要和铁手在一起,我就成全了她。”他的唇边勾起了一股苍然的冷笑,像是在讥讽别人,又像是在嘲笑自己,于无声处别有一股幽寒之意。
“你就这么大方地让她和铁手在一起?”李沐半信半疑道。
顾惜朝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又收回目光望向那开得清雅袅娜的白莲,缓缓道,“铁手退下后,戚少商会成为新的名捕。他知道我在暗中助他的事实后对我很是感激,所以我这样做是百利而无一害。”
李沐了然地点了点头,又道:“但我必须告诉你,如今你在朝中看似风光,实则凶险。”
“我明白。”顾惜朝自亭中走出,从垂曼玉条的柳树上轻轻一折,掰下一根柔软的柳枝,眼神幽眇道,“我初得重用没有根基。因此我的地位高低也全在皇上一念之间。而且有蔡相在朝,清流们又蠢蠢欲动,我处境实在尴尬。”
“要成为第三方势力之前,你先得依附其中一方势力。”李沐沉声道。
“的确是这样。”顾惜朝在唇边勾起如画的弧度,悠然道,“但若是选择不慎,他日一朝倾覆……”他眼神陡然如刀似剑般凌厉起来,轻轻抬手,那柳枝已被他的内力震得支离破碎。
然后他轻轻拂去手中残余的绿丝,面上温婉浅笑道:“我也许就会如同这柳枝一样化为齑粉。”
“蔡相爷是什么样的人你我心知肚明,但他手握重权不可轻易得罪。”李沐眸光奕奕,正色道,“但你是踩着傅宗书的尸体上位的,他不会轻信一个出卖过旧主的人。”
“那清流们不也是一样?”顾惜朝负手于身后,凝望着那一池荷花,面上无波地问道。
“不一样,他们与蔡相一党观念不同。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你忠君爱国。”李沐侃侃道,“况且,清流首领乃是诸葛先生。他与那些迂腐之辈不同,应该能诚心接纳你。”
顾惜朝回过身来,凝望着李沐。于旁人看来,他的笑容温煦宛如万树春花齐放。但在李沐眼里那笑里却隐隐含着讥诮和冷厉,仿佛暗示着主人内心深处那无穷无尽的暗霾。
“可你该知道,我接下来要走的路和蔡京比较相近。有朝一日我也要成为他那样的权相。”他傲然笑道,顾盼间别有一番卓然风姿。
“我知道。”李沐迎上他亮得逼人的眼睛,毫不退让地说道,“你只是暂时依附诸葛一系。”
然后他慢慢低下头,口中幽幽迸出一句话,清冽中带着绝然,如同珠玉落下碎裂一地。
“与他们决裂,不过是迟早的事罢了。”
顾惜朝忽然定定地望着李沐,眸子中不见往日的清明平和,只余下一池墨玉似的潭水,深不见底。
“我一直想问你。”他雪白的姿容上无端地披上一层暗色,眸中原本缓慢流动的光华凝聚、汇合,最终成为眼底深不可测的一点灵犀。
“既然你能将局势看得这么清楚,当初又何必做出篡位这等九死无生之事?”
李沐眼中波光一颤,然后他微微闭了眼,再睁开眼时,那双眼眸却好似越过了顾惜朝,穿过万里山川,穿过浩瀚星河,穿过记忆轮回,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拥有叶孤城之前的全部记忆,自然也能体会那个剑中帝王寂寞如雪的心境。那个一眼望穿尘世的剑客何尝不知道复国只是水中花,镜中月?可那样飘渺而遥远的梦想,却承载着叶氏几代人的心血。因此,他不得不倾尽一切去争,去抢,去夺。
李沐的眼前似乎掠过叶孤城一生的悲欢离合,到最后他只能幽幽一叹,说道:“也许,我并非真的想当皇帝,只是想求一个解脱罢了。”
他这样漫不经心地说着,却好似是跟叶孤城的情感发生共鸣似的,声音中带着的沧然和疲惫仿佛蔓延到了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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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夜谈话过后,李沐似乎有些身心疲惫,便决定先在顾府里好好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