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妖君舌尖,挥剑甩掉空酒坛,当真一滴不剩···
酒劲涌上脸颊,妖君脸色微微泛红,一双眸子红的更加妖魅,身形不稳,稍稍向前倾着,黄龙身影靠近,分成无数,妖君侧身后倒,黄龙从身上飞过。
不愧是红尘醉,那厢酒坛未碎,这厢饮者已醉。果然迷醉看红尘,处处皆风情,两厢千军万马化作无数细纱,随风扬走。万物皆变作柳絮,飞扬飘散,游走在婆娑界。
醉眼朦胧看不远处的黄色身影,妖君身子侧过,靠在马身上,眯了眼睛看对手,火麟剑身微热,剑随心动,一战酣畅。
斜眼睥倪黄龙,妖君身子向前倾斜,似无意似有意的躲开黄龙长枪,晃动手中的剑,左右摇动,黄龙一双眸子定格在妖君火麟上,手中长枪不停,翻挑征战。
妖君剑法毫无体系可言,或起或落,或运或停,或动或静,挑、翻、刺、穿各类剑招上手,在周身舞了个密不透风,银色铠甲,黑色丝发,红色长剑,构成一幅绚烂画面,莹莹白雪做衬,妖君这场剑斗,英姿翩然入幕如画,慵懒邪魅遮星掩月,双眼朦胧提剑一舞,醉了眸中繁华。
即使知道对手大醉,黄龙已然不敢放松警惕,小心翼翼同妖君周旋,瞅准妖君眨眼一瞬,提枪前刺,朝妖君手腕刺去,措防不及,火麟飞出。妖君手上空无一物,赤手搏斗,已处下风。黄龙趁热打铁,招招强硬,朝着妖君命门行刺。
妖君由攻转守,再由守转为躲,醉酒后脚步凌乱,不远处的残暮捏了一把汗,眼看着黄龙长枪自妖君眉心而过,再前一点,妖君的左眼就毁了,忍不住低低的骂一句,残暮挥袖扬鞭,策马冲向前。
原本只有一尺长的鞭子骤然伸展,朝着黄龙后背袭去,魔的世界里没那么多规矩,成王败寇才是天道,无论如何,不能让黄龙打败妖君。
马未到,鞭已至。
还未碰到黄龙后背,一把长剑挑开鞭稍,残暮皱眉侧目,原来是玉帝,唇边一声冷笑,收回鞭子,踏马朝着玉帝方向疾驰。
眼看长枪已经到了胸口,妖君收手不急,只见他转动手腕,飞出去的剑以极快的速度飞回,化作一道红光自黄龙后背穿过,落入妖君手中。
于此同时,黄龙的长枪没入妖君胸口,红色鲜血染红银色枪头。
所有人睁大眼睛看着场上打斗的人影,残暮和玉帝手中的兵器也停下,两人距离几丈,皱了眉头看飞速旋转的龙影。
龙身旋转着,慢慢成一个小圈,残暮的心跟着收紧,□乌骓马前蹄扬起,不听主人指挥,撒开马蹄,朝着魔兵方向返回。
残暮一边用力拉马,一边回头观战。
龙身盘旋,连带着周遭浮尘涌动,飞沙漫天,到了此时已然看不清楚。
突然,一声长唳破空而响,只见火光闪动,红色影像从灰尘中穿梭而起,朝碧空飞去。
金色的凤翎闪动,藏青色的喙大张,长唳不止,紧接着如火光流动般的脖颈显现,宽大的翅膀张开,向前扇动,伸展,一扫飞沙阴霾,火光一路向下流动着,火势熏天,金红相间的凤尾闪现进在场所有人的眼眸,那团赤色换来阵阵惊叹和倒吸凉气的声音···
无法言喻的美···
、一点残红欲尽时
雪越下越大,原来只有米粒大小的雪,此时已经大如鹅毛,飘飘散散的在空中游荡,不甘心似的飘落在地面上。
一红、一黑,一黄、一青四个身影在空中纠缠着,色彩分明,鸿影闪过之后,彩色条纹明显,如同白日里盛开在天际的烟花,以碧空做幕,以白雪为衬,只是美的更为残忍,也更为长久。
闷雷滚过之后,黄龙的屏障被打破,玉帝和黄龙被震的后退几步。
黄龙胸口的血流的更为厉害,胸前黄衣已经被染成了深色,一手捂着胸口,强撑着站在原地,身子微微颤抖着,轻咳几声后,唇角溢出血迹,低低骂了一声。黄龙站直身子,双手合十,换出元神,成滚球状朝着妖君方向飞去,隐隐带着疾风,来势汹汹。
已经恢复人形的妖君亦受了伤,不等调养,红眸眨动便看见滚滚而来的球体元神,利索挥动衣袖,召唤本体。
两厢力道相交,整个大地都为之颤抖。
在不远处围观的魔兵和天兵腿肚发抖,如此强大的法术,好似凝结了所有空气,周身气息静止,竟然什么都感觉不发到。
“轰隆!”又一声响动,昆仑山再度为之一颤。
战场上的马受到惊吓,发疯似得来回攒动,兵将中阵阵骚动。
眼见情况不对,玉帝和残暮同时出手,个帮个的搭档,原本就强大的法术更为无穷。
之前只是振动的大地,开始抖动,昆仑山高出的山脉上,巨石滚滚落下,一时间,尖叫声此起彼伏,夹杂着各类将领指挥撤退的声音。
这边的法术依旧不停,并且一直有着加重的趋势,妖君额头上冷汗潺潺,牙关紧咬,掌中再加一道力度。
侧观一旁的残暮,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已经使出全力的她苦力硬撑着。
昆仑山振动的愈来愈厉害,四人几乎站不稳,身形开始向上悬浮,停顿在半空中,巨石从身边滚过,跌落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山崩了!”
不知谁高喊一声。
众人目光移向四人身下,一条裂缝已然显现,且越来越宽。
众兵东倒西歪的向各自身后逃窜,马嘶声给原本混乱的场面再加一份心慌感觉。
黑色的矫健影子撒蹄狂奔,朝着四人的方向飞奔而来,是残暮□的乌骓马,有灵性的它护主心切,向这边跑来。
裂缝越来越宽,向着相反方向退后着。
山脉分开,水影闪现,倒映着争斗的四个身影,巨石滚进水中,很快被湮没,连水花都未曾溅起来。
“是弱水!”残暮脸色稍变,低低的说了一句,眸光转动,看见自己的乌骓马朝着此方奔来,心神顿乱。
任何东西进了弱水便会被迅速淹没,就连鹅毛也无法漂浮在上面,若是乌骓马踏进去,便再也出不来了。
早就传闻昆仑山下有弱水三千,周遭烈火围绕,只是从未见过,大家都当做传闻神话,不想,劈开这昆仑,真的见到了传说中的弱水,。
见对手心智紊乱,玉帝瞅准机会,劈出一掌,朝着残暮胸口处袭去。
妖君红眸下沉,一把拽开身侧的残暮,用力丢在疾驰而来的马背上。
利索的牵住缰绳,残暮夹紧马腹,迅速掉头。
马蹄刚刚沾到水面便被抽回,一个艰难的转身,向后疾驰,远离深不见底的弱水。
妖君护了残暮,硬接下玉帝一掌,身子颤动,不觉间腥甜上涌,唇角血痕显现。
瞅准时机,黄龙同玉帝齐心出掌,妖君身子飞起,朝着身后退去,残暮飞身起,接住被打回的妖君,架在马背上,飞奔回大营。
欲飞身去追的黄龙唇角再度涌出血,伸手抹了一把,竟是止不住的越流越多,刚刚的最后一掌,用尽了力气,此刻软绵绵的伏在地面上,竟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明白此战已结束,玉帝亦是筋疲力尽,无能再战了。
抱紧坐在马背上的人,残暮扬鞭狠抽马,恨不得它插上翅膀,一路魔兵利索的让开一条道,夹道而过,飞奔回大营。
人还未到,便扯着嗓子高吼:“魔君受伤了,老乌龟赶紧滚去魔君营帐!”
声贯百里,声音刚刚落下,扬着尘土的马也到了。
妖君躺在榻上,一贯挑着的眼闭着,眼角依旧微微上扬,残暮站在一边,唇紧紧抿着。
一把白胡子的老乌龟细细将妖君全身检查过后,眉头凝的更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残暮凑近一步,老乌龟在军营呆了多年,第一次露出如此表情,由不得自己不紧张,刚刚妖君是为了她才吃了一掌,沉下声音,残暮低低言:“你就说吧,现在还是战中,我需要知道真实情况,再做打算。”
老乌龟看了妖君一眼,眉头皱起:“魔君元神消耗极大,需要好好养一段时间方可恢复,虽受了一掌,但对手明显有些力不从心,所以,不算严重。”
“还有呢?”残暮皱眉“既然不严重,他为什还昏迷着?”
“这···”老乌龟脸色稍变,话出口有些艰难。
“你实话实说就行,我撑得住。”残暮深吸一口气,望了昏迷的妖君一眼,收回目光看向老乌龟。
“我看魔君的情况···”老乌龟咽一口唾沫,只觉得不知如何启唇“似乎是酒劲犯了,此刻醉倒了···”
“你说什么?!”残暮猛的提高声音,一把拽住老乌龟及膝的胡子。
“胡子,哎呦我的胡子!”老乌龟惨叫一声,从残暮手中拽回自己胡子“没错啊,他的样子,明显是醉了,睡的很香···”
“噗通!”
残暮翻个白眼整个人朝后倒去。
架起倒地的人,老乌龟无奈叹口气,真正受了重伤的人,是残暮···
这孩子,自己看着长大,从一个毛丫头混到如今英姿飒爽的西部魔兵将领,人前风光无限,背后辛酸无限,总是痛死不说,死撑硬撑。
昆仑分裂,弱水浮现,魔兵不能过去,天兵亦无法过来,船只无法横渡,也没人敢飞身过水,谁也不想被对方当做靶子射成马蜂窝。
转眼半月已逝,妖君伤口养好,闲来无事,同魔兵们混拳猜酒,俨然一个无赖的样子。
残暮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便出了帐,远远就听见有人高吼着,勾起嘴角,朝前方走去。
一群人围成一个圈,妖君坐在中间,摇着手中的骰子,“嘭”搁在桌上,挥了袖子“买大的这边,买小的那边,输了的下次打头阵!”
残暮“扑哧”一笑,靠在身后的旗杆上,抱着双臂眯着眼睛看妖君,这样的男子,会为谁驻足停留呢?
“报!”魔兵喊着冲进来“天兵集体后退五百里。”
“买大准没错!”妖君从人群中抬起头,挑起眉梢“后退五百里?”
“是!”
“不知原因么?”眉头皱的更近紧,起身,玄色身影立于人群中“毫无原因的撤退?”
残暮上前两步,想不通玉帝做法,同妖君直视···
“这般僵持着也不是办法,凡尘天气越来越冷了,短短半月已经飘了三场雪,”残暮凝眉看着妖君,两人向着大帐中走去“得想一个方法才是。”
“你有主意么?”挑开帘帐,妖君低头进去,径自走到桌旁坐下。
“办法倒是有一个,”残暮抬头看妖君“魔君是火凤本体,身带三分火势,可以以开战为名,邀天兵到弱水附近。”
“你是说,让我用火圈住他们?”妖君皱眉。
“魔君身体恢复的差不多了,这对您来说,该不是什么难事吧?”残暮勾唇,轻笑。
手指支起下巴,妖君向身后的椅子上靠去:“没有问题。”
“那好,”残暮起身“我这便下去同众将商讨细节。”
妖君闭了双眼,轻轻揉捏着眉心。
“身后是业火,身前是弱水,倒时,看天兵们作何抉择了。”残暮笑着看妖君。
对面的人影不动,亦不回答她的话。
良久之后,残暮忍不住出声提醒。
“魔君?”
妖君睁开眼睛,揉揉眉心:“无事,我们继续。”
收回视线,残暮低头看桌上影像,恢复魔将本色:“刚刚说到引天兵进弱水。”
“嗯。”
拨开眼前长发,残暮手指在影像上滑动:“我们可以···”
“不必了,”妖君出声打断“此法虽然干净利落,但杀戮过重,不宜用于此时。”
“你说什么?”残暮猛然抬头,惊异的看着妖君,这种话从他口中说出来,竟是说不出的怪异。
妖君眸光闪现,轻瞥残暮一眼:“本君说换个方法。”
不容抗拒的命令,不容反驳的音色。
“是,魔君。”
“差不多是时候了,”妖君轻言一声“我暂离一时,这里交给你。”
音未落,人影已然不在。
看着抖动的帐帘,残暮凝眉···
谁,让潇洒的你,如此急切?
谁,让桀骜不驯的你,如此服帖?
谁,让蔑视一切的你,如此心甘?
毫无预兆的,一个白色身影从残暮心头闪过,清浅的笑意,恰到其分的礼节,淡淡的面庞,冷冷的气长··
是、或者不是?
残暮突然有些迷茫了。
、只愿君心似我心
冬日里的清晨,有些干冷。
雪下的铺天盖地,而且不见有停的架势。
醉仙阁里的生意也有些清冷,大厅里稀稀落落的坐着几个贩夫走卒,要了几壶烈酒暖身子。
坐在正中间的是授课的袁先生,每日清早都来喝一壶清酒,顺便吃些素食,十多年的规矩了,风雨无阻。
桌上的菜动了没几筷子,手中的酒喝进口中,突然就不是滋味。
袁先生抬头向店小二打趣道:“今日的酒喝得甚是无味,莫不是小二哥特意照顾袁某,给兑了水?”
“袁先生这话可说不得啊,”忙碌的店小二回首笑言“若是毁了这醉仙阁的招牌,小的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袁先生低头轻笑,店小二说的没错,只是···杯中清冽的酒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手微微一动,人影晃动着,碎了。
踏门而进的掌柜听到话,无奈摇头:“阁里的酒还是原来的酒,先生之所以觉得无味,怕是没听到琴音吧?”
袁先生楞了一下,笑出声音,可不是么?
醉仙阁每日开门迎客的时候,都会有琴声缓缓奏出,他在这里教书教了十多载,那琴音也听了数十载,就像是习惯一般。
起初听时琴音断断续续,到后来的连奏,袁先生要算的上那位弹琴之人的老听众了,也可以说他见证了那位琴师的成长。
只是,最近琴音突然停止了,这酒喝到嘴里,突然也不是了滋味。
“有些习惯,终归是要戒的。”厅中一人走过,白衣翩然,眉目如画,飘然出门。
袁先生侧目看了一眼,搁下手中酒杯,道:“也是。”
将酒钱搁于桌上,起身,撑起竹伞出门。
不大一会,地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袁先生看着远去的白色身影半晌不语,低头,钻进伞下,匆匆向学堂走去。
袁先生的学堂建在梅林旁边,冬日里赏红梅盛放,亦是一番享受。
学生们的晨读已经开始,袁先生收伞进屋,打开备课。指尖刚刚碰到书皮,悠悠琴声隔空而至,收去整个人的知觉,唯胜一抹琴音耳际流转。
雪舞一个清晨,已经盖了满地。
梅树上花苞朵朵,还未开放,晃仙缓步而来,踏雪寻梅是大雅之事,此刻,若能有一知己相伴,抚琴品酒,想来,也是极乐之事。
玉帝寿辰已到,昨日里宣旨官又来催过了,推说酒还未成,尚需在人间逗留,晃仙未回。
酒,无疑已经酿好,只是,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