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送一条裤衩给殿下。”素心莲尊者收起笑意,正色道。
!!!
“你这死光头!戏弄本殿?”暝幽抽一口气,怒瞪尊者,良久之后咬牙坐下“若不是打不过你,我早就动手了。”
本来暝幽问出话后,众人都直着耳朵听尊者答案,不想两人神神叨叨话题一转竟扯到裤衩此类俗物上了。众仙还待听什么,暝幽殿下已将话题转了。
此事之后,有人多方向暝幽打探结果,暝幽殿下先是脸色微变,然后轻叹一口气,继而无奈摇头,悠悠道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细雨满天风满院
搁下手中的杯盏,玉帝悠悠开口道:“仙魔之战,想必尊者已经听闻,今魔君也在此,我便斗胆请尊者透漏一些细节,若知输赢,我们也好收心,减少战乱之苦。”
“若知细节是为减少战乱之罪,那我便道来也无妨,”素心莲尊者抬头,看妖君一眼,目光转向玉帝“只怕这心有不甘,太过贪婪,知晓细节后,反而又增一步苦痛。”
说妖君不关心问题答案,那是假的,不过比起玉帝的戏心心念念,妖君明显要看淡许多,对于输赢也能释怀许多。
“尊者此言,是不肯透漏了?”脸色微变,玉帝沉下声音问道。
素心莲尊者起身,目光扫过厅中众人,之后淡然开口:“却有一言赠与两位帝君。”
“你说。”妖君起唇,佛门之人大智大慧,得其一言,若能参透,必定受用无穷。素心莲尊者此话,要比那什么结果强许多。
赞赏看妖君一眼,素心莲尊者开口:“可遇,不可预;可求,不可囚。”
可遇,不可预;
可求,不可囚。
妖君低头思付着尊者的话,思索良久,仍不得其解,眉头微微皱起,开口询问到:“敢问尊者,此言何解?”
“魔君只管参透前一句便可,后一句,是我赠与陛下之言。”素心莲尊者道一礼。
素心莲尊者错开话题,明显是不予解答之意,妖君亦不好强求,便噤声不问,倒是玉帝眸光闪动,似在估量着什么。
“若我执意强求,会是怎样结果?”半晌之后,玉帝终于开口。
“水中掬月,一场空影。”
“那老妖的结果是什么?”暝幽凑上前问道。
“游园惊梦,得失自思量。”
“唉···这个好···”暝幽大喜。
“哪里好?”妖君皱眉。
“咳嗯···”暝幽收回手“我是说摸着尊者的光头,手感极好。”
冷不丁一记暗器飞来,暝幽眼疾手快利索的接住,却是茶盖一只,顺着它飞来的方向,看到自家老爹冷似箭翎的眼神,缩缩脖子,乖乖坐在椅子上。
“唉,你们能别谈这个么,这么好的日子,自当饮酒作乐才好,”暝幽伸手摸上素心莲尊者头顶“为什么把气氛搞得这么冷?”
“殿下言之有理。”
“既然魔君为酒而来,那今日孤便做东,抛却战场纷扰,只管作乐,”玉帝一笑,压下心中念想“晃仙,将酒呈上来,今日,孤要同魔君对饮一场。”
“陛下大量,我等福泽。”众仙躬身拜倒。
自座上起身,晃仙提起桌上酒坛,缓步走到玉帝跟前,双手呈上:“此酒,名为浮生,是臣游历人间各地,取万物朝露,山川灵性,以及众生心性,酿制而成,凡人膜拜陛下之心虔诚有礼,臣特意用香灰做引,酿这一坛贺礼浮生酒。”
一旁的礼官上前,恭恭敬敬接下晃仙手中的酒,小心翼翼捧到玉帝跟前。
白色羊脂瓶搁在礼官手上托盘中,玉帝脸上终于浮现一丝笑意:“劳卿辛苦。”
晃仙俯身,脸色稍变,之后便是坦然,坐在一侧的妖君看的清楚,凝眉看晃仙许久,收回目光。
坐在一旁的王母伸手,帮玉帝斟满酒杯,抬手举于玉帝面前:“既是浮生虔诚之心,那陛下就饮了吧。”
“好。”玉帝伸手接过,昂首,一饮而尽。
稍时,脸色转好。
舌中苍生尽显,似能闻到鸟鸣阵阵,清风悠悠,空谷长远;初晨之际万物生长,月光未落,晨露已出,缓缓凝集成水滴,划过花瓣树叶,顺边滴落而下;春花盛放,幽香浅淡,夏雨潇潇落于枝叶之上,秋枫染红天际,似火胜霞,冬雪冰凉染梅香。稚嫩儿学语,满室笑语,新人交拜,祝福纷纷,天伦之寿,祝福满堂。
一盏清酒,尽品浮生。
“果然好酒,”玉帝笑“晃仙不愧是···”
话未说完,玉帝身子微微颤动,手捏紧酒盏,脸色铁青,一旁的王母赶紧伸手扶着。玉帝一把甩开身侧的王母,伸手推翻面前桌子。
杯盏碗碟,琉璃金银悉数滚于地面上,破碎声夹杂着金属滚落的声音,叮叮当当。
对于玉帝此变化,众仙措防不及,妖君手中的酒盏静止,倒是站在中央的晃仙脸色未变,依旧一副淡然神态,早有预料。
缓缓搁下手中酒盏,妖君沉下目光看晃仙,不知为何,看见晃仙起身那刻,他恍惚已经猜到会有事情发生。
两侧的天兵一拥而上,架起剑,将晃仙定于中央,为首的正是红缨将军。
玉帝阴沉着脸,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两侧天兵让开一条道,玉帝径自走到晃仙面前,唇边肌肉抖动,一双眼睛眯起来,似有利箭穿出,阴冷声音出口:“你,何意?”
垂袖恭恭敬敬行礼,继而抬头,迎上玉帝阴冷的目光,晃仙不卑不亢:“这坛酒名为浮生,有的不止是浮生之喜,更有浮生之悲。”
“大胆晃仙!”王母邹然起身,肥硕身躯颤动“竟敢诅咒陛下!该当何罪?”
“臣知罪。”掀起衣摆,晃仙缓缓下跪,目光清亮,声音不减“臣原本无意于此,只是,浮生封坛之际,臣遇到自昆仑逃难而来的凡人。”
“区区凡人,又如何代表得了孤之功绩?”
玉帝再近一步,弯下腰,同跪在地上的晃仙直视。
“浮生以陛下为天,为信仰,陛下看到的,不该只是他们的安宁,还有灾祸,”晃仙不动“当这祸根源自陛下之时,作为他们的守护之人,陛下当感受他们悲苦,减少由野心而起的战乱。”
“我知道!”玉帝猛然起身,抬高声音,拂袖转身“那是麝月当初的心愿。”
晃仙沉默,良久之后,轻轻开口:“这不仅是师父的心愿,也是晃仙之愿,更是天下浮生之愿。”
“这些事情,还轮不到你一个小小酒尊来管!”玉帝显然已动了肝火,转身紧盯眼前一副坦然样子的人,不由的怒火更甚“酒尊晃仙,以下犯上,即日起禁足于落尘,待战事结束,再行贬谪!”
天宫的后面种着大片的竹子,郁郁葱葱一片,如此风光亮丽之处,立了两个站的笔挺的天兵,就有些煞风景了。
竹林一侧的影子勾勾唇角,翻身而上,同竹子颜色幻化为一体,游龙般从从顶端游走。
沙沙风声起,把守的两位天兵皱皱眉头,抬头向上看去,一片绿色,竹枝摇曳,目视良久才收回目光,重新站好。
静止身影睁开眼睛,黑色眸光向下扫去,拉一把竹竿,继续朝里面游走。
竹林中央是一方空地,摆放着一张石桌,石桌一侧是一个假山屏风,没有流光之色,倒也映衬竹子这风雅之物。
蓝衫男子静坐在石桌旁,一手支头,一手伏在桌上,正闭目小瞌。
来的身影,静悄悄落在地面上,恢复满身黑色,抱臂偏头站在一边,眯了眼睛,兴致浓浓的看着正在睡梦中的人。
像是感觉到有目光盯着自己一般,蓝衫男子微微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来人后,揉了揉眉心,冷冷淡淡道:“比我预料中来的晚了很久。”
“得了,”黑衣女子上前两步,在男子对面坐定“魔仙界开战了,今儿个玉帝生辰,才有机会。”
文阅面色不变,兀自点头:“我猜也是这般。”
“行啊···”残暮抬头看看四周。
绿竹萦绕,假山后清泉流过,羽鸟长鸣不落,中央一张石桌,环境很是清幽。
“还以为他会把你囚在什么牢笼里,没想到放到这么个风景秀丽之地,”残暮笑眯眯凑近,盯着文阅看许久,半晌,伸出手指,之间黑色指甲长而尖细,轻轻划过文阅脸颊“那家伙,是把你金屋藏娇了么?”
侧头偏开,文阅淡淡道:“这样方便你找到,不是么?”
“你都留了记号,我若再找不到,就白白活了这么多年,”再度四下看过,残暮忍不住调笑道“啧啧,这么个好地方,若给我住着,肯定舍不得走了。”
缓然起身,文阅垂袖站残暮身后:“就是因为他把我囚在这里,所以,才麻烦。”
“怎么?”残暮勾勾唇角“你还怕他非礼你不成?”
“他若是为了非礼我,倒也好办了。”
残暮一口气噎在喉咙,说不出话,为什么魔界管事的全是思维怪异的奇葩呢?
“唉,你说,如果那家伙把你收进自己后宫了,那会是个什么样的场景?”残暮挑眉。
“或者风平浪静,或者鸡犬不宁。”
残暮无奈摇头:“让他后宫风平浪静,你信么?”
“你信么?”文阅不答反问。
“我宁愿相信妖君喜欢的人是玉帝···”残暮无所谓道。
本来只是句调笑的话,不想残暮出口后,整个场面一片宁静。
妖君同晃仙的事情,残暮已然看出,文阅跟在妖君身边最久,且是玲珑剔透之人,妖君的情,他看得分明,只是绝口不提罢了,此刻被残暮无意中说出来,就等于是摆在了台面上。
两个魔界将领不得不面对这件事情。
轻咳一声掩饰去尴尬的氛围,残暮开口道:“我不管他私人感情,只要他好好护着魔界,我便尽力护着他。”
文阅抬头,轻笑:“意外之喜呢,文阅不在的短短时间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向桀骜不驯的残暮魔将居然臣服于魔君麾下了。”
“只是突然很喜欢他而已,”残暮无所谓的开口道“当然,若是有人影响了他,或者影响了魔界安危,那么,就算我死,也绝不留情。”
文阅淡笑看着残暮,唇边是不明意味的笑意,盯着残暮看了许久,才收回目光,却不言语。
望了一下竹林之外,残暮起身,四处转过,最后跳上假山上。
文阅无奈扶额,这只黑孔雀,难道不能好好坐着么?
“啊哈,多年习惯,你习惯就好。”残暮大大咧咧迈开腿,整个人侧倚在假山上“看见高处,我就忍不住上。”
文阅摇头:“战事如何?”
“这个随后再跟你说,”残暮跳下假山“我先带你走。”
文阅不动。
残暮回头凝眉。
“我还不能走。”文阅淡淡开口。
“嗯?”残暮惊讶道“你真打算做他后宫啊!”
“自然不是,”文阅眯起眼睛,悠悠坐于身后石凳上“仙界玉帝囚禁魔界军师,多么有趣且有用的事情,我就这么跟你回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况且,我也不能白白被囚禁这么久,总要讨回些好处才是。”
淡淡的笑意,算计的眼神,魔界军师风采尽显。
“都是人精。”残暮抖一抖“连妖君都被你算计了,我很好奇,这世上有没有人能算计得了你?”
文阅眸光微动,垂下眼睑。
“有。”
半晌之后,轻飘飘的声音传入残暮耳中。
似轻叹,似无奈,似苦痛,似甜蜜。
说不出的音色,难以言喻的感觉,几种复杂的情感缠绕着,让人分不清原本的意思,残暮皱皱眉头,最终选择缄默。
“行,那你在这继续住着吧,”残暮起身“最好把这布置给我记下来,回头,让人把我的住处也修建成这个样子。”
“好。”
后退两步,残暮脸色微变,迅速隐了身形。
文阅眨动眼眸,静立不语。
果不其然,稍时之后,明黄色身影闪现身侧。
、他日葬侬知是谁
“文军师,在孤这绿竹林里住的可习惯?”玉帝眯了眼睛笑看文阅。
“既是陛下的地方,文阅自当习惯。”文阅回身,亦轻笑看人。
“如此甚好,”上前两步,在石桌旁坐下,玉帝心情似乎不错“刚刚素心莲尊者来过了。”
文阅眉心微微一动,迅速恢复本来脸色,在玉帝对面坐定,浅笑不语。
素心莲尊者能参透万物,预知千年,这件事六界皆知。能让玉帝心情如此之好的事情,对妖君,或者对整个魔界来说都将是祸事。
两个人面对而坐,皆笑意浅浅,相视而观,不约而同的沉默着。
一个一副悠然模样,另一个一副淡然无谓模样。
明明心底的话就卡在喉结处,偏偏都不肯开口。
残暮隐了身形,同身后的假山化为一体,那点幻化术瞒过法力微末的天兵容易,若要瞒过目光如炬的玉帝,说实话,残暮心中也没底,毕竟,这是玉帝收悉的地方。
玉帝回头,目光若有若无的瞟过身后假山,继而浅笑开口:“素心莲尊者向孤透漏了魔君之事,不知文军师是否有兴趣听孤一叙?”
“陛下若有兴致一言,文阅自当奉陪。”
话都说到如此地步了,就不必再装下去了。
玉帝金色阔袖挥动,屏障闪现。
是素心莲尊者同玉帝博子对弈的情景,眉清目秀的尊者淡淡搁下一子,继而收盘。
“尊者寿宴之言,孤百思不得其解,故特意留下尊者,想一探究竟。”一旁的玉帝收起棋子,缓缓搁进棋龛之中。
“陛下当收起野心,莫要再杀生作孽才是。”素心莲尊者的话说的毫不留情。
玉帝脸上有些挂不住,讪讪道:“那么魔界妖君呢?孤一人又如何开战?”
“魔君此世已矣。”素心莲尊者目光无悲无喜,淡淡言之。
“什么?”玉帝惊异。
“确实如此。”
“那么···”试探开口“他是灭于何人之手?”
“魔君为情而困执着一念,且嗜酒如命,”棋盘上棋子已然收拾干净,尊者抬手,将棋龛盖上,满盒白色棋子隐于黑暗“此世,将绝于酒尊晃仙之手。”
“晃仙?”玉帝凝眉,心中万种念头闪过。
这样的结果···任谁都不会想到。
幻像收起,绿色竹林恢复眼前。
文阅稍稍有些呆滞。
晃仙,居然是晃仙···
为什么?偏偏是晃仙?
毫无意识的,文阅的思绪飘回到那日在人间青楼外见妖君的场景。
那个玄色衣衫的桀骜男子,口中几分疼惜,几分轻柔,几分落寞,几分寂寥,还有几许苦笑,一贯笑意邪魅的唇角轻声说道“我怕他犯傻。”
“我怕他犯傻。”
不知为何,这句话总萦绕于文阅耳边,那人的表情,那人落寞的影姿,那丝丝无可奈何心疼的口气。
许是见惯了妖君一副无谓的样子,偶然见到他深情有些惊异,可时间过去这么久···
文阅亦明白,情深如此,所以拨心动魂,让人难以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