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两个月后,周黎轩着人给宫里呈了封奏折,请命让庆襄王的次子,他的弟弟周黎安来继承郡王的位置。
宣文帝斟酌之后同意了。
周黎轩又回到了京城。
唐泽拉着自己兄弟去满京城的乱逛,晚上又在秦楼楚馆里待到了半夜三更,丑时的时候,二人俱都坐在了城里最高的酒楼的房梁顶上,一个酒坛子接着一个酒坛子的喝,喝完就把酒坛子往下使劲一砸,时不时还引来了巷子里的几声狗吠。
酒量好的周世子喝得醉醺醺的,趴在了唐泽的肩头上。
“哎哎,注意注意,我可是有主的人。”唐泽轻咳一声。
“重色轻友。”周黎轩话语难得的简洁,许是喝的太醉不想多说了。”
可是过了一会子,周黎轩又自己打破了寂静的局面,嘴里说着,舌头还时不时地打个结:“我说唐泽,你、你知不知道,我究竟为……为什么不要继承我老爹的爵位,还选择回到京城这个闹心的地方来?”
“知道。”唐泽叹了口气,“你周大世子讲做老大的责任,把破担子往自己身上揽呗。”
周黎轩嘿嘿笑了两声:“我才没有那么伟大,我从小就和我弟弟打架,他要是能也来这破地方受一回罪,我还求之不得呢。”
“唐泽,我当你是兄弟,亲兄弟!”周黎轩又晃了晃脑袋,似乎是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这次回到西北后,我才知道了一件事。”
唐泽不说话,等着周黎轩继续说下去。
“其实我爹,庆襄王,他不是我的生父。”
周黎轩沉默了好一会后,再次开口,说的便是这么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好想整整一周神马都不写然后去吃喝玩乐……
第34章 难觅踪迹
周黎轩的声音很平静;倒像是在说着一个毫不关己的故事:“我娘和我爹本是双方父母定下的婚约;门当户对、外人称羡。”
“可是他们不知道,我娘在嫁给我爹之前;就已经和别的男人私定终身了。那人出身虽普通;可是却得了我娘的心,还承诺会带她离开。谁想临近婚期的时候,他竟自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爹知道我娘心里一直有心结,所以他们成亲之后很长一段时间;包括大婚当日;他都没有碰过她。”
“可是那期间;我娘却被大夫诊出怀有身孕。”
“我爹什么都不说;这么多年,他一直把我当成亲生儿子对待。”
周黎轩手中的酒坛子慢慢被松开;滚落在一旁,他一只手撑着额头,看不清楚表情:“跪在我爹灵位前的时候,我娘对我说,她这辈子,欠了我爹太多。”
“所以你说,我和我娘都欠了他,我能还的,当然要还。我爹不在了,我便还给他的亲生儿子。”
唐泽忍了很久才没有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显得太过惊讶。
过去在西北的时候,在他看来,庆襄王对周黎轩就像是唐国公对他一样,虽然常常用不打不成器的态度教训他们,却是真心为他们好,只不过是严父心思罢了。
原来庆襄王不是周黎轩的亲爹。
可是做养父做到这份上,绝对比那个临阵脱逃的亲爹要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周黎轩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今天这件事,我就当没说过,你也当没听过。”周黎轩忽然笑了笑,“等我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明天起来,我周黎轩还是个没心没肺的混蛋。”
“好。“唐泽拍拍他的肩,”兄弟就陪你没心没肺一回!”
此后几个月间,周黎轩在礼部告假,也没再去过皇宫。庆襄王因战场旧伤而死,他又因着在京城作人质,连庆襄王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说对那个高高在上的宁国国君没有怨愤和不满,是不可能的。
殷沐倒也识趣,没再找过他。
周黎轩的日子过的依旧清闲自在,逍遥快活,只是常常要抱怨自己的好兄弟太过重色轻友,丢下自己去陪心上人。
唐泽表示他很冤枉:他们是好兄弟,可是总不能抱着好兄弟过一辈子吧。
于是周世子只能悲愤地在醉月楼借酒浇愁。
冬去春来,天气开始转暖,宫里的宣文帝却不幸染疾“微恙”,一连许多日都没有上朝。
朝臣之间的气氛开始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党派之间的界线开始变得分明起来。
宣文帝十一年四月初,帝驾崩。
遗诏,却是未能来的及立下。
宁国朝堂的局势一时之间变得有些混乱,三皇子殷齐在京的党羽最多,势力最广,不多日已经取得了皇宫和京中半数地方的控制权。
二皇子殷胜之前因旨不得不离京办事,尚未来得及赶回来。
京中剩余的不在殷齐掌控中的地方,却被唐国公手下的精兵所占领。
唐泽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唐裕,若是殷齐登基为帝,他必死无疑,连带着整个唐家都可能会受到牵连。
毫无疑问,唐国公唐裕虽是忠君爱国,可殷齐既是没有明确的遗诏在手,他自然要选择帮自己的儿子。
秦维叶所居住的府宅已经被唐家的兵士保护了起来,本来唐泽是想让秦维叶去唐国公府暂避的,可是秦维叶不愿意,他也不好勉强他。
这个关口,秦牧山却差人给秦维叶送来了一封信。
那封信里没有涉及到关于眼下局势的只言片语,只提及了一个人的名字。
秦维叶的生母,秦杨氏。
唐泽知道的时候,秦维叶已经回去了秦府。
而当他带兵赶到秦府的时候,秦维叶却不见了踪影。
唐泽心急如焚,恼怒地揪住秦牧山的衣领,问他秦维叶的去向。
秦牧山不答话,似是还没有回过神来,目光里却残留着些许震撼和疑惑。
许久,秦牧山终于吐露了带走秦维叶的人的名字。
殷齐。
宣文帝驾崩之后,秦牧山身为右相,虽是一直没有明确表示自己到底支持哪位皇子。可是实际上,他已经暗中归附了最有可能夺得皇位的殷齐。
殷齐来找他,告诉秦牧山他看中秦维叶的才识,要他把秦维叶单独骗来,他自有办法劝服他的这个儿子站在他们这边。
秦牧山权衡利弊之后,照做了,却没有想到殷齐竟直接把人给强行绑走了。
唐泽一只拳头狠狠砸在墙上,手上砸出了血印子。眼下根本不知道秦维叶在哪里,半个京城包括整个皇宫,要在殷齐的地盘把人找出来那里是那么容易的?!
当夜,皇宫里潜入了一个人影。
那人显然身手极好,在没有被任何侍卫发现的情况下摸遍了大半个皇宫外宫。
他在太和宫外停留了片刻,又往内廷的方向而去。
然而还没有踏出几步,忽然触动了宫殿顶部之间一条细不可察的蚕丝绳。
绳子上的铃铛在顷刻间便响了起来。
原本还算正常的守卫人数忽然增加了将近一倍。
这是个圈套,外宫守备不严,却是请君入瓮,等着他深入内廷之后,再彻底阻断他的后路。
那人犹豫片刻,选定了一个方向逃去。
周围的侍卫却越来越多,隔断了他的出路,形成了一个包围圈。
那人身影一闪,藏进了包围圈中的某处。
眼看着包围圈由慢慢缩小到几处宫阁之间,找到入侵者只是时间的问题。可是侍卫们重重守备和严密搜查之下,竟然未能在那些宫殿里找到入侵的那人。
原本奉殷齐之命守株待兔的御林军统领不由疑惑。
周黎轩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殷沐。
方才他走投无路,原本以为死定了,只打算能多拖一时是一时,未想竟被另一人拉住,从一条隐秘的小道逃出了内廷。
那人就是殷沐。
“你会武功?”他从前竟然没有看出来。
殷沐不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你潜进宫来做什么?”
“……找人。”
殷沐斜他一眼:“谁?”
“秦维叶,秦右相之子。”
“秦维叶?”殷沐重复一遍,想起现下唐国公府和殷齐之间对峙的局面,以及朝野传闻之中唐泽和秦维叶的关系,似有所悟,“他在我皇兄手里?可为什么是你来找?”
“唐泽是我兄弟,他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周黎轩一拍胸脯。
殷沐皱皱眉,似乎对周黎轩的一腔豪气有些不屑:‘那他本人呢?”
“我们是分头行动的,他去了齐王府,那里的守备现在比皇宫还要严密,人在那里的可能性应该要高一些。”周黎轩答道,又问殷沐,“现在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吧。”
殷沐沉默片刻,道:“你可知我母妃的出身?”
周黎轩一愣,想了一想。
淑妃最初进宫的时候,不过是个小小的采女,之所以品级很低,是因为她的家世实在普通。之后因着宣文帝的宠爱,才一步一步晋升到了淑妃这个位置。
“那又怎么样?”周黎轩还未想通其中的关窍。
“当初父皇执意要立我为太子,可是实际上,就算我当了太子,也一定做不成皇帝。”
周黎轩好像明白了一些。
树大招风,何况根基不稳。
所以殷沐其实是在隐藏实力,以避祸端?
他还真的小瞧了这个皇子。
不过眼下顾不得这个问题了,他们现在呆的地方,是殷沐在皇宫外宫的殿所,等到殷齐的人搜到这里,他一样跑不了。
殷沐却不慌不忙道:“没事,我先前便已告知皇兄要去江南长游,明日便要启程,你混在马车里,保管不会有人起疑。”
“三皇子肯放你走?”周黎轩问他。
殷沐抱臂,笑的得意:“我既是个不思进取,沉迷诗词歌画的无用皇子,手中又没有权力,对他无半分威胁,他为何不放我走?”
“我欠你一条命。”周黎轩沉默片刻,道。
“用不着。”殷沐似是毫不在意,又道,“我父皇也算是有些对不住你和庆襄王,这次过后,一笔勾销便可。”
这一夜,唐泽在齐王府亦是毫无收获,反倒被府中的带毒的机关伤了手臂,险些废去一条胳膊。
唐泽后悔不已,他当时就不该离开秦维叶半步,否则也不会落到如今的局面。
城郊,护国寺。
寺后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禅房,从昨日起就被人牢牢把守了起来。
一人行至此处,守卫恭敬地为他打开了上锁的房门。
殷齐傲岸一笑,阔步走进房中,看着屋内静坐之人,神情中带了几分快意。
人已经到了他手里,插翅也难逃,这段时间,谅唐国公府的人也找不到这里,他有足够的时间,好好教训眼前这个不识好歹的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有的读者评论和我回复的话在目录页看不到了,不过在单独章节下面还可以看到,在这里说一下。
第35章 旧事重提
殷齐身后的门很快便关上了;他一步一步逼近秦维叶的位置。
“本殿早就说过;本殿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休想得到。”殷齐走到秦维叶的身旁,嘴角露出一抹狠戾的笑来;“你的生死现在全在本殿一念之间;到了这个地步;你可曾后悔?”
秦维叶移开目光,不看他。
殷齐不怒反笑:“好啊;看来秦公子有骨气得很。”说罢,又道;“还是说;你还惦记着那个唐泽?”
秦维叶由始至终都是沉默,似是打定了主意一句话也不说;只余光微微动了动。
殷齐眼中狠意一闪而过,他还从未被人这般无动于衷地对待过。
殷齐心中那股恼意开始翻涌,他往秦维叶耳边贴近,低声喃喃有如毒咒:“你想一心求死,本殿就酒偏不给你个痛快。不若今日,就让你做了本殿的人,如何?”
殷齐话音刚落,果然换来秦维叶抬首,与他对视。
就在那一瞬间,殷齐双手死死箍住秦维叶的手臂,俯身便往他唇边探去。
出乎意料的,秦维叶竟似没有丝毫挣扎。
殷齐忽然觉出不对,还未得逞便已收手,反手一掌用力震开了秦维叶。
秦维叶撞在墙上,滑坐在地,吐出一口血来,手中拿着的,是方才他趁殷齐不备从他腰间抽出的匕首。
殷齐冷笑,不屑道:“你以为,就凭这点小伎俩,可以杀得了本殿?”
秦维叶也笑了,那笑意中却带着几分决然的意味。
殷齐一愣。
秦维叶举起手里的匕首,狠狠往自己胸前扎了进去。
“你竟敢……”殷齐动手阻止,却晚了一步。
鲜血逐渐蔓延开来,染红一片月白衣衫。
“好,好!”殷齐握拳,手上青筋暴起,“来人!”
门外侍卫听到声音,连忙打开了门进来。
殷齐冷冷一拂袖:“给我好好看着他,不准给他医治。本殿倒要看看,他会怎么死?!”
门“啪”的一声合上了,因着年久失修还带出吱呀的声响。
秦维叶眼前的光线逐渐暗淡,痛意由胸口而起,慢慢地,好似遍及了全身,可痛久了,又觉得麻木起来。
到了后来,秦维叶只觉周身冷意侵袭,比起年节大雪初化之时还要寒冷。
那个时候,他坐在院中赏雪,一人急匆匆跑过来,拿着厚重的袍子便往他身上一裹,语气略带了些责怪道:“昨日还在咳嗽,今天就跑出来。秦兄,你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我辛辛苦苦买回来的貂皮袍子会哭的。”
唐泽。
秦维叶心中默念起这个名字,嘴角慢慢带起一个很浅的弧度,笑了。原本强撑着的意识终于涣散,沉沉睡了过去。
殷齐回到了皇宫,如今的他,已经堂而皇之地在宣文帝的太和殿住了下来。
宫女上前,把他脱下的外袍拿去清洗。
那袍子上沾了一片花瓣,那宫女顺手拂去,花瓣却没有落到地上,而是滑进了她的袖口。
那是一片垂丝海棠的花瓣。
而这种花在京城十分少见,只有护国寺外才有种植。
唐泽没有办法把自己的人安排进殷齐的亲信之中,可宫中的宫女,还是做得到的。
为了掩人耳目,殷齐派去在护国寺看守的人并不多。
唐泽带去的人虽少,可都是高手,很快便拿下了那些人。
打开房门的那一瞬,唐泽有极短的怔忪。
他真该死。
“秦兄……秦维叶?”唐泽的手颤抖着,将昏迷不醒的秦维叶抱了起来。他的视线落在那片已经变得发黑的血迹上,却觉得那对他来说,比什么都刺眼。
“将军。”身旁手下人出声提醒他。
唐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哭了,可他根本无暇在意这些,只红着眼眶低吼道:“去,给我找大夫!”
能找去的医馆都被唐泽找了个遍,最后一个大夫在替秦维叶诊完脉之后,只摇头,叹气:“老夫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余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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