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绍晨摸着他的脑袋,眉头仍然微微拧着,没有说话。
段睿青心里有些担心因为自己的忙碌,而让他哥觉得他被自己忽略,所以他每天早上都会提早回家,陪他哥吃一顿早饭,才各自开始一天的工作。
但他这个贴心的动作,却更让云绍晨心疼,他思来想去几天,决定在每天加完班后,跟同事借车打着手电筒也跟着回乡下。
村长家因为聚集的人太多,屋里一直吵吵嚷嚷的,段睿青的衣服一直被周围的人拉扯着问各种问题,他自己也是满头是汗,一边得看着称记账付钱,一边还得回答各种各样的问题,旁人看着都觉得替他累。
好在他脾气很好,也很有耐心,有任何问题他都细细地同别人解释,当然他付钱也相当痛快,到是没被人为难,就连村里那些出了名的泼妇,都没怎么在价钱上和他纠缠不清。
云绍晨站在村长家的堂屋大门前看了一会儿,他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
他看了一圈后,走到段睿青身边,没怎么吭声地就主动接下了他忙不过来的活,就连段睿青都是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身边的人是他。
“哥。”段睿青看到他心里很高兴,这几天他实在太累了,早上都不太起得来,回县城里的时候都是把时间掐得准准的,已经有一两天没见过他了。
“嗯。”云绍晨只和他点点头,没有多说话,示意他继续忙。
段睿青满脸笑意地点点头,这会儿似乎那些烦人的吵闹声都远离了他,不再那么让人心烦了。
头一轮的茶叶,从清明前前后开始采摘一直到谷雨前,是最上等的那一批,俗称“白毛尖”,前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而谷雨之后茶的茶叶,价格直接就跌了一半,到十块钱以下了,再往后的到芒种的三四轮粗茶叶,价格可能就只有一两块一斤了,当然相对的,这些茶叶的制作方式也没那么累。
三四轮的茶叶虽然价格低,但并不表示没人要,那些在工地上干活的人,每天都要喝很多茶水,为了让他们的体力更好,还会放一些盐在茶水里,以保存体力。
所以除了最开始的头一轮好茶叶卖给了周围的朋友不少外,其它的都卖给了过年前,贾老给他介绍的一家茶厂。
虽然那时小县城里的人们对于品牌意识并不强烈,但是这家茶厂的老板却是很有眼光的,他自己并不怎么动手,而是拿出钱来,将做小生意的人们从县城里的各个乡镇里收来的散茶买下来,然后按好坏分批,重做包装再打上自己的品牌标志,最后再将包装好的茶叶卖到大城市里,从中获取高额利润,而粗茶这种便宜的,就批发给需要的工地或者单位,这一类赚的钱不多,但赚个知名度也是很好的。
当然这些事,在那个年代的普通老百姓心里,就显得有些事不关己,这并不是说他们太蠢太傻,而是因为他们家庭有些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乡下人又没什么文化,总觉得自己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每年种的粮食除了口粮外,还能卖出去一点,农闲时能在县城里找个副业赚点小钱,就已经是最值得他们高兴的事了。
段睿青心里却很清楚包装这个东西有多么重要,有时候同样的东西,换上精美的包装后,价格立刻被抬起来不只一倍。可他现在一切都还才刚开始,根本没本钱去做这些,也只能在心里感叹一声了。
他收了半个月的头轮上等茶叶,买给周围朋友的价格,算的是十八元一斤,和卖给茶叶厂的价格算的是一样的,这是头一次,他没打算赚多少钱,只想赚个人情。
虽然如此,头轮茶叶,他还是赚了接近五千块。后期的第二轮茶叶,因为数量相对比较多,赚得钱到是最多的,接近一万左右,最后的粗茶本来就便宜,他就赚了个辛苦钱。段睿青算了算赚回来的钱,加上他之前剩下的本金,一共有了两万块活钱,拿着钱他心里头才稍稍松了口气,忙碌这两个多月,总算是没有白忙活。
可他拿着钱并没能高兴多久,就接到他哥失踪的消息……
44找人
段睿青知道这个消息时;觉得整个身体都垮了下来;就好像被整个侵进了大冬天的河水里一样,身体又重又冷。
“小段,你别着急;也许他是遇到什么紧急的事情要处理;一时回不来也说不定。”顾海见他瞬间变得惨白的脸色;有点被吓到了;赶紧给他倒了杯热茶递给他缓神。
段睿青没什么力气地摇了摇头挡开他递茶水的手,问道:“他昨天晚上什么时候走的?有给人说去哪里了吗?”之前之所以说是失踪,是因为所有人都已经有一天一夜没见过云绍晨了;段睿青头一天晚上回乡下清账;当天晚上他哥没有像以前那样半夜还赶回去找他;他虽然有些疑惑,但是想着让他哥好好休息一下也好,就没再多想,哪里想到第二天回到县城里也没见到他哥,他上了一天班后下班来所里,才听到他的同事说他今天没来而且也没有请假……
“他借了我一个同事的自行车,说是要回乡下……”
段睿青听到这话心头像被扎了一下,回乡下是去陪他吧,可为什么他没有见到他,是在去的路途中遇到了什么事了吗?
他不敢多想,闭着眼睛深吸了好几口气压下了心头的焦躁,勉强不让自己因为着急担忧而自乱阵脚,可他垂在两边的双手却在发着抖。
顾海见他这样,就不敢再说了,有些别扭地安慰道:“他是警察,而且身手也不错,应该不会有事的,你别着急。”
段睿青想到他哥因为警察的身份得罪的那些人,心里却只有更担心的,于是侧头非常担忧地问顾海道:“我哥最近是不是又在查县城里的那帮小流氓,他是不是又抓了谁得罪了人?”
“最近到是没有,不过说起来……”顾海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身去云绍晨的办公桌上翻了翻,却又突然抬头对他说道,“小段,这事我大约知道了,会尽快查清楚的,要不你先回去吧,在这里你也帮不上忙。”他刚才翻到一些人的档案,那些人的名字和经历都让他皱眉,可他不敢也不能告诉段睿青,毕竟这些是保密的,而且万一让这个小孩知道了,因为担心他哥而做出傻事就更麻烦了。
段睿青见他突然变了神色,猜测他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心里着急,可这会儿他就算和他发脾气也不会管用,于是抿了抿嘴说道:“你们今天会去查这事吧?我就在这里等。”他说着走到他哥办公桌后面的那张椅子上坐下便不动了,脸上全是凝重与担忧,还有自责。
他其实早就应该劝他哥晚上太晚了不要独自一个人回乡下的,可那时候他私心作祟,他哥在身边时让他觉得很安心,所以尽管有些担心,还是自私地默认了他的到来。
顾海还想劝,但见他一脸坚持,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口去,这两兄弟感情好所里的人都知道,这会儿自己哥哥失踪了,他当弟弟的没有慌得不知所措已经很不错了,况且他这会儿待在所里,也比异想天开地自己去乱闯好。
其实段睿青不是没有想过要自己去找的,他哥得罪得最多的人还是县城里那几帮一直无法根除的小混混,他要找肯定从他们身上下手,顾海肯定也想到了这一点。但是他现在却不敢乱动,他怕自己闷着头胡闯乱闯,不但没有解决事,反而让他哥遇到更大的麻烦。
所里失踪了一个警察,虽然时间还不到四十八小时,但顾海已经着手开始查这件事了。他找了同事一边查县城骑车回乡下的路途中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一边清查那些最有嫌疑的小流氓最近的动态。
段睿青一直在派出所里等着,所里的人下班了他就回家,第二天让他三姑帮他请了假继续去所里等着。因为害怕云妈妈会担心,段睿青根本不敢跟她提他哥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的事,只编了话告诉她,他哥下乡有事去了,而他自己在家时也表现得也很平常,没有引起怀疑。
但是此刻没有任何人比他心中更焦虑,他哥失踪的时间越久,他就越是觉得有些心神恍惚,即使他努力逼自己冷静,也没办法改变那种心中越来越空茫的感觉。
但是事情却往着更糟糕的方向滑去,顾海和他的同事们查了一天一夜,也没有查出什么线索,因为刚过完年,那帮小流氓最近都很安分,没做什么事,而从县城里回乡下的路途,也没能查到什么线索,到是发现了很多靠河边的路段因为春天雨水充足而塌方了不少。
已经两天两夜没睡好觉的段睿青头昏脑胀,一直等到半夜十二点派出所加班的人都下班了,才没什么精神地慢慢走回家。
因为整个人都十分的心不在焉,回到云家楼下时,被一个人迎面撞了一下他才稍稍回神,感觉自己的手里似乎被塞了个东西。
是一张纸条,他皱眉拿到旁边的路灯下展开,就见上面写着几个并不好看的字,“拿钱赎人,五万。”最下面写了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
段睿青看到这张条子,立刻就清醒了过来,但是等他转身去找人时,那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他紧张地急喘了几口气,他想立刻回派出所告诉顾海,可他刚抬起脚步又停了下来。万一那个人还躲在周围的什么地方观察他怎么办,到时候会不会伤害他哥……
一想到这里他便不敢再乱动,硬逼着自己回了家。
虽然连着两天没有好好睡觉,这会儿回到家段睿青还是没能睡着,睁着眼等着快要天亮了,才爬起床,换了衣服偷偷去了派出所外面等。
顾海早上上班时,就看到神色憔悴从所出派旁边的角落里走出来的段睿青,有点被吓到了。
段睿青不等他说话,就急忙把纸条的事和他说了一遍。
他拿着纸条看了一眼那个地址,是县城里的那个广场,每天到傍晚时县城里都会有很多人会集聚在那里,如果他们想行动也没那么容易。
但是更重要的问题不是在这里,他抬头对段睿青说道:“你怀疑是有人绑架了他哥?他可是警察。”而且本身家庭也不是多有钱的人家,这人是想要钱想疯了吧。
段睿青也是这会儿才觉得不对劲,但这总是一条线索,便皱眉问顾海,“那现在要怎么办?按他的意思把钱送过去把他引出来,再去抓他?”之前没查到线索,他整个人都混混沌沌的,这会儿有一点线索了,他却更加六神无主了,神经全绷了起来,急得团团转却完全理不出头绪。
顾海沉吟了一下,凑过去低声和他说了几句话。
段睿青听完点点头,说道:“我有钱……”
“不,不能用真钱……”
※
这一天到了那个纸条上说好的时间,段睿青将用透明胶缠得死死的一扎钱包在报纸里放到指定的地点,并且在里面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道:“这里是你要的一半钱,我哥在哪里?另外一半你告诉我我就给你。”
顾海早已经在那个地址附近安排了人手,到当天傍晚果然发现有人去那里取钱,为了不抓错人误事,还特意跟了那个捡了报纸团的人,等到了无人处那人开始拆报纸,他们才一涌而上将人抓了起来。
段睿青放过钱回来就一直在派出所里等着,见警察们将人抓回来立刻迎上去问道:“怎么样?看到我哥了吗?”几天的身心折磨让他整个人都变得憔悴不堪,脸色苍白,还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眼窝深陷,看上去更像是刚从里出放出来的犯人。
“嗯,抓回来了,你别着急,等我们审过他才有定论。”顾海看着他这个样子十分担心,推着他去休息。
这会儿段睿青哪里能安得下心休息,一直坐在外面焦急地等待着。
但是得到的结果却让人失望,那人一被抓回来就全老实交待了,说那天晚上确实是他在山上扔石头砸的云绍晨,因为他的那个贩卖人口的同伴被抓,他也跟着断了财路,又见云绍晨那段时间总是很晚去云岭,便想报复他一下。但是最近总是下大雨让路上泥泞不堪,大晚上的自行车很不好走,云绍晨没有防备脑袋被砸中后,身体连同车子都掉进了河里,他自己则被这么大动静吓得跑走了。
但是他回家后越想越害怕,怕云绍晨如果因此丧命他也跟着赔一条命,便想来县城里打听一下,如果有什么事他就赶紧去外地打工躲一躲。可等他到县城里打听才知道云绍晨失踪了,又看见他表弟也在查这件事,他想到他最近在村里赚了不少钱,便想捞一笔跑路,可没想到……
段睿青听得红了眼眶,上前就冲着他的面门揍了一拳,立刻被警察们拉开了。
顾海把他拉到里面的一间办公室,安抚道:“至少现在确定你哥不是被绑架的,应该也没有生命危险了,我们再顺着那条路查查,说不定就有线索了。”
段睿青浑身都在发抖,他觉得眼眶刺痛得难受,可是一点也哭不出来。
顾海知道多劝无用,只有将人快点找回来才是正理。
因为知道了原因,所里的人很快就找到了失踪了三天两夜的云绍晨,他正发着高烧躺在县里的医院里。
原来当天他落到冰冷刺骨的河里时,脑袋被砸晕了过去,后来又被因为春雨而涨起来的河水冲了一段路,之后被人救了起来,还送到医院并报了案。可因为他们并不认识云绍晨,而县里其实是有上下两个派出所的,他们报案便是在另一个,又因为云绍晨身上并没有带身份证之类的东西,便把他送进医院,想等他醒过来再联系他的家人,可云绍晨被冰冷的河水泡了半夜,进了医院还一直高烧不退,人也没有清醒,导致顾海等人找不到他。
段睿青看到他哥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几乎当场就哭了出来,大家这几天都看到了他憔悴焦虑的样子,只当是小孩吓坏了,安慰了两句就走了。
顾海看段睿青根本没功夫理别人的安慰,耸了耸肩也走了。
段睿青这一次真的被吓坏了,哭着趴在他哥身边根本就停不下来。
好在云绍晨在他们找来后没过多久,身上的高烧就退了下来,下午的时候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干得难受的眼睛,立刻就看到以一个奇怪的姿势趴在床边,憔悴得都像换了一个人的小睿正满脸紧张地瞪着他,见他终于睁开了眼,立刻就爬过来抱着他大哭了起来。
嗓子被高烧烧得干哑,他的身体也是全身酸痛,他虽然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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