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晓晓的手术很成功,手术结束後,她跟新东家请了半个月的假在家休养。陶夜羽陪在她身边,细心照顾了她整整半个月,尚晓晓慢慢恢复了元气。
流产对女人的身子亏损很大,自觉愧对前女友的男人,这段期间以来忙前忙後,鞍前马後伺候得无微不至,小心翼翼,唯恐她以後的人生中留下什麽病根。尚晓晓每次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就调笑他:“这麽卖力的对我好,以前也没有过,你是很想早点摆脱我好回去谈帆身边吧?”
男人俊脸上是罕见的羞窘:“……好了,不要打趣我,我认输行不行。”
“为了你们俩能够顺利走到一起,我可是牺牲很大。”尚晓晓撇嘴,“如果哪天你们去国外结婚,宴席不邀请我去的话,我会带著怨念从十八层地狱爬回来找你的!”
“……你现在赌咒发誓的模样已经很恐怖了……”
“所以你务必要跟谈帆两个人幸福!”
男人停下给她削苹果的动作,很郑重的回答她:“我保证,一定会让谈帆跟著我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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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尘如梦,陶夜羽和尚晓晓道别,重新回到这座有谈帆在的城市时,有种劫後余生的感觉。
转了一个惊心动魄的大弯,以为永远不能再相交的平行线,终於还是有了再汇合的契机。
上天终究还是待他和谈帆不薄的,最後的最後,还是让他俩得以有情人终成眷属。
但是陶夜羽显然高兴得太早,他回到这座城市,突然间发现自己又掉入另一个噩梦里,而且似乎是醒不来的那种。
谈帆不见了。
他回到谈帆公寓里,愕然发现谈帆的私人物品全部不翼而飞。房里家具、电器都好好的摆放在原地,看起来和他离开前没有什麽两样,细看才发觉谈帆常穿的几件衣物从衣柜里消失了,而他的护照、驾照、身份证等私人证件也从抽屉里人间蒸发。
没大明白发生了什麽事的陶夜羽在枕头底下找到自己忘带的手机,手机早已因为长时间缺电而自动关机。打开手机,里面有上百个未接来电,半数以上是台里打来的。
到这个时候,陶夜羽还有些懵忡,没完全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按来电显示回拨给台长办公室,凌台在他响了一声後立刻把电话接起来,一声“喂!”,震耳欲聋几乎是在咆哮。
“陶夜羽你死哪里去了!!!你终於舍得回来了吗!!!不带手机这种恶习到底什麽时候能改!找你快找疯了知不知道!!!!!”
陶夜羽把手机拿离耳朵远一点:“发生了一些事,我以後再解释……谈帆在不在台里?”
“就是要问你他去哪里了,他递交了辞职报告跟工作交接清单,已经从台里消失了半个月了!”那边继续在吼,但听得出来担心焦虑的情绪占据了绝大部分,“那孩子不会做什麽傻事吧,打手机也联系不上,你有没有办法找到他?”
“他……他辞职?”
“怪我,当时没注意到他脸色很奇怪,还以为他只是工作劳累过度想休息几天,谁知道那份东西是辞职报告──你小子一消失就不见人影,我想说或许谈帆又是去找你──”凌台还在说什麽,陶夜羽已经听不见了。
男人脸色铁青,手指微颤的在通讯录里翻找谈帆的手机号码,不假思索拨过去,竟然是停机。
他再拨打几次,还是停机。
这辈子拨打过无数个人无数次电话,生平第一遭,觉得电话里那句“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停机”是如此冰冷不近人情。
陶夜羽发狂般拼命一再挂电话过去,一遍遍听著电话里的冷漠语声,直到大麽指按到发痛,手机再度没电关机为止。
他呆站在卧室中间,茫然注视手里躺著的小小机器,那像是命悬一线的救命稻草,如今最後的生机也已经给切断。
给谈帆亲手切断。
为什麽?
他在L市陪伴尚晓晓那麽多天,怎麽就没有想过要拨打一次电话回来问问谈帆的心情?
──不,他有想过,但他没有打电话。
他以为,不管什麽时候他回过头去,谈帆总是在那里的。
不管他走开多少次,厌恶的对他嗤之以鼻多少次,伤害他多少次,那个人总是会不死心的守在他身後的阴影里,像某种固执据守巢穴的濒临绝种珍稀动物。
他以为,谈帆真的是一颗变形金刚般无坚不摧的心,怎麽践踏、怎麽漠视都不会痛;他抗摔打、抗火烧水淹,他就是那样坚定顽固的小强,凭借著深爱他的热情,以单恋为食粮就能生存下来的蟑螂。
那样的谈帆,那样温柔、坚定、百折不挠的谈帆──怎麽可能真的抛下他,就这样突然消失在他生命里?
忽然有种剧烈的疼痛从心底直冲上来,像有人用锥子同时在敲打心脏、大脑和太阳穴,就连左边肋骨都在隐隐作痛。
陶夜羽发觉自己再也抓不稳手机,像重度肌无力的患者,手机从痉挛发颤的手指间掉落地面,而他也慢慢,慢慢蹲下身去。
他过去从来不曾为谈帆感觉到心痛,这一次,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
原来这样好像被一点点蚕食、四肢五骸慢慢变得支离破碎的痛苦,谈帆一个人忍受了二十多年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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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去找他。”
对著跟自己如出一辙的脸,陶夜羽平静的宣布,“我在台里的工作和其他人际交往,由你暂代。”
陶依言无话可说,他当日眼睁睁看著谈帆离开却没有阻止,是因为他以为陶夜羽不会再回来这间公寓才是。现在证明他自作主张的猜想,已经变成他老哥人生道路上一颗最大的绊脚石。
自知理亏的人,只能乖乖的听从陶夜羽吩咐。
陶夜羽看了他一眼:“找不到他,我不会回来,你就要继续扮演我到底。”
……好吧剧组那边如果赶不回去,就只好支付巨额赔偿金了。
深觉做错事的陶依言内牛满面。
他问:“你打算怎麽找他?他没有留下任何联系地址和通讯方式,中国这麽大,你难道一个省一个省的去街头贴寻人启事,在电视里发布悬赏公告?而且搞不好,万一他又跑回美国,更加大海捞针了。”
“我查过出入境记录,他还在国内。”陶夜羽麻利的收拾行李,“念书时我去过他父母家,我会去那里碰碰运气。”
“……好吧祝你好运。如果能把谈帆找回来,爸妈那边就算再反对,我立誓帮你摆平。──当然,你找得回来才算数。”
陶夜羽点了点头,陶依言注意到老哥的目光复杂而深情的环顾了一圈这间小小的公寓。
他和谈帆在这里度过了一段短暂的快乐日子,那是他曾经弃若敝履,避之唯恐不及的幸福。
陶夜羽深深呼吸一口气,再慢慢吐出。旋开门把手,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易地而处,现在,是他该付出真心的时候。
兑现不离不弃的誓言,再也不让那个人受到伤害。
作家的话:
我终於长出一口气了
陶夜羽这小子太不识好歹,连我这个攻控都受不了他了【喂】
求谈帆好好折磨他!【陶夜羽:……】
第四十三章 渣攻退散
第四十三章 渣攻退散
人类的长期记忆是很神奇的存在,陶夜羽在大学念书时,仅陪同谈帆去过一次他家参加谈父谈母为谈帆举办的生日宴会;事隔多年,当他还能顺著脑海中那点微薄印象,再度站到这栋别墅铁门前时,看著铁门内映入眼底的满眼苍翠一如当年,不得不感叹尽管岁月如梭,有些东西不变的,还是不会变。
譬如谈帆曾经对他百折不挠的感情。
深吸口气,陶夜羽伸手按下镶嵌在门禁系统上的通话铃。
等待佣人来应门的短暂空暇中,他打量著铁门後那条通往别墅正门的长长小径,鹅卵石依然像记忆中那般错落有致的镶嵌在路面上,旁边夹径而生的是修剪得齐齐整整的草坪,几丛水粉色蝴蝶兰参差其中,像落在翠绿叶面上翩然若跹的蝴蝶。
依然是一派怡然春色,优雅风光。
“请问是哪位?”
对讲系统中传出女佣询问声,陶夜羽报上姓名,说是谈帆大学同学,路过此地想来寻访故友。
他当年被谈帆相当郑重的介绍给过全家人,包括家里下佣,陶夜羽心想自己的名字对方至少会觉得耳熟才是。
女佣迟疑了片刻,短暂的停顿像是在思索这个叫陶夜羽的是何方神圣。
十秒後她回答:“少爷不在家。”
陶夜羽有些失望:“那请问他有没有别的联系方式,或者贵府知不知道他现在人在何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和他谈。”
“没有,你请回吧。”
通话中断。
陶夜羽愣在铁门前。他印象中谈家是很有风度的中产家庭,待人接物颇有礼数,下人也都受过一流培训,如何会对自家少爷多年不见的好友,摆出一副冷冰冰拒人千里之外的面孔来?而且这女佣的态度未免生硬得古怪,活像在背书。
他又按响门铃,这次不等对方说话,语气急促而诚恳的对著门禁系统道:“对不起,我想我和贵府之间可能有一些误会,我希望能够面见谈先生或者谈太太,麻烦通报一声好吗?”
又是一阵较长停顿,似乎女佣用手捂住通话器,在轻声请示什麽。陶夜羽竖起耳朵,努力分辨那一堆无意义的杂音里有没有熟悉的声线传来,可惜听到的只有!!电波声。
“不好意思,老爷太太都没空,恐怕你只能白跑一趟了。”
现在陶夜羽基本可以百分百确定,谈帆回了父母家;说不定此刻端坐在家里,拒绝他进门的那个人正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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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帆靠坐在一楼大客厅的长沙发上,手里翻著一本从老妈书架上随手抽出的时尚杂志,俊秀的面上没有半分表情。他专心致志的低头翻阅手中书刊,似乎根本没有听见女佣报告说陶夜羽在外面按门铃。
谈母坐在旁边,岁月虽然给这位年过四十的女性添上了几抹痕迹,但她眉目间依然雍容优雅,此刻略带担忧的凝视儿子,欲言又止。
谈帆是谈家三代单传,家里素来看得无比贵重。他当年一言不发飞去大洋彼岸求学,对家里没有半分交代;一年前又同样自顾自的从美国回来,到另外一座远离家乡的城市找了份工作,偶尔给家里打电话也是说自己很忙,没办法分身回来。
谈母暗暗挂念这个从小乖巧懂事、长大後却格外让人捉摸不透心思的儿子,为他担惊受怕了许久。前阵子谈帆拎著行李,像幽灵一样神不知鬼不觉忽然出现在门前的石子小径上,苍白苍白的面色把谈母吓得不轻。
问他发生什麽事,儿子轻描淡写一句“想家了”就闷头进了自己房间,怎麽问也不肯再解释第二句。
虽然远离家中多年的儿子终於回来了,是件值得庆贺的好事;但看谈帆的模样,身为人母又怎会瞅不出另有蹊跷?
像今天,谈帆手里那本图画远多於文字的时尚杂志,他已经整整看了一个小时,诡异的翻来覆去就是那几页。
女佣说陶夜羽放弃按门铃走开了,谈帆才像忽然解除了定身术一样,把维持了许久的那个低头看书的姿势改成慢慢抬起头来。
谈母问:“小帆,你跟那个叫陶夜羽的不是从小到大都是很要好的同学吗?为什麽不肯见他,也不肯告诉他你在这里?”
谈帆说:“其实我和他的感情远没有妈你想象的那麽好。”
平平淡淡的说完,他甚至笑了一下。
谈母觉得那个笑容中还掺杂有其他意味,无奈儿子不肯多言。她犹豫著说:“就算毕业後你们来往不多,好歹也是曾经交往过的朋友;人家特意上门来家里拜访,你却把人拒之门外,话都不肯说上一句,是不是有些失礼……”
“我们没有什麽话好说,见面只是增加大家的不痛快罢了。”
“他……”
“妈,”谈帆从沙发上起身,“我不想再谈这个人。”
“好吧,不谈就不谈。”见儿子要上楼,谈母跟著起身,转换话题,“那你要不要去见一见陆叔叔家的女儿?小时候你见过她,一起玩过家家酒的游戏,很黏你的那个。现在出落成很漂亮的闺女了哦。你现在辞职在家,也没其他很重要的事情要办,约她出来喝个茶,看场电影什麽的,见上一面。”
谈帆停止脚步,略微想了想:“我对她没多少印象。”
“幼儿时期的事,不记得了也正常,倒是你出国那几年,陆叔叔来家里做客时总叨念你。陆筱也说过好多次,让你回国一定要和她联系。”谈母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对这件事太热心,“你看,你也27了……”
谈帆顿时明白了谈母真正想表达的是什麽含义,他厌烦的转身。
“我现在没有心思谈恋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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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谈家吃了闭门羹的陶夜羽,当然不会这麽简单就放弃。认准了谈帆必然在他父母家,他便安心的在附近寻了家离那栋别墅最近的酒店,登记入住了下来。
谈帆总有从别墅里出来的一天,他日日守,夜夜守,就有和他遇见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谈帆刚从卧房里出来,还没来得及下楼吃早餐,就听女佣在厅里对母亲报告:“太太,昨天那位陶先生又来了。”
谈母愕然抬头,与同样微微错愕的儿子四目相对。
谈帆的手不由自主扣紧楼梯栏杆,毫不犹豫的回应母亲的询问:“不见。”
作家的话:
所谓风水轮流转=v=
第四十四章 落花有意
第四十四章 落花有意
“请问今日谈先生谈太太抽得出空见我吗?”
“老爷太太今天也不在家。”
“没关系,那我明天再来好了。”
男人十多天来始终保持著不急不躁的风度,被再三拒绝也不见颓废萎靡。就算明知对方存心避而不见,陶夜羽也没有当面揭穿的意思,只是一趟趟锲而不舍的往谈家跑。
女佣从通话系统前回过身,赫然发现少爷就站在厅堂後方不远处,目光刚刚从自己身上移开。
即便是事不关己的女佣,也能够看得出来少爷明明很在意这位三天两头上门求见的陶先生;因为对方每日准点到铁门前按门铃时,少爷必然会在那个时间点出现在客厅里。
但是无论对方如何软磨硬泡,少爷就是不肯松口见面,不肯让那个人进到屋子里来。
谈母拢著身上宽松的睡袍自二楼踱下,一眼看到儿子转过身要往楼上走来,他身後负责应门的女佣正在亦步亦趋的跟随著少爷汇报什麽。谈帆头也不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不知道有没有听到女佣的说话。
“陶夜羽今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