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那瓶水。
他来的时候是坐蒋丞的车,回去的时候也不自觉地就坐电梯到了地下停车场。
意外的是蒋丞的车还在,人不知去向。
李白白怔了怔,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又想到蒋丞可能下一秒钟就坐电梯下来。人站在停车场硬生生愣了十分钟,鬼一样地走到出口,被一辆黑色宝马牛气哄哄地撵上地面。
李白白“擦”了声,想在马路上破口大骂,特么的爷也是有车的人,显摆给谁看啊我操。结果骂没骂出来,盯着冒尾气的该死的良驹消失在路口。
衣服换了,身上除了手机之外一分钱都没,这医院离他家十万八千里,李白白想不出打给谁,大早上的,一路沿街走吸尾气。
他想了很多,从十年前在宿舍楼里看上蒋丞到他俩大学毕业后在一起,分开,五六年前自个晚上花天酒地白天玩命拼事业,最后昏死在家里被蒋丞破门而入送医院,再到几个月前俩人遇上,每一次不成样的约会。
人就是贱的,汤锦年每每和被他甩了的姑娘再见面,人家已经结婚有孩子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他自己却在那儿追溯往昔的时候,李白白都会这么劝他,为什么人总是等到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因为人特么就是贱的,这是哲理,不失去怎么知道人家的好呢,人之常情。后来李白白懒得再劝他,汤锦年也会自己安慰自己,这是人之常情。
脑子里止不住地过细节,矫情的说就是在回忆的海洋里拨拉拨拉,找出一小段,看着看着,停,截屏,拉近,放大再放大,越放大人像越模糊,再想继续播放的时候却卡了机,重新启动。
李白白以前总觉得蒋丞结婚时的样子很帅,现在却觉得……
算了,没法比。李白白在医院外满是寿衣店和水果摊的路上走了五分钟,心路历程却像是把失恋三个月的过程缩成了短小精悍的浓缩精华剪辑新春贺岁版,从充满眷恋的怀念变成了想都不能想。
啊啊啊啊啊啊!!!
——以上是李白白的大脑映射图像。
年纪大了就这点不好,脱离了同龄人的群体,才发现自己真的变成如郑双秋所认为的多情有情史有不为人知的故事爱感伤爱怀念的老男人。
=皿=
李白白打开蒋丞没带走的那瓶水,打算慢慢品尝,嘴都凑到瓶口,果然闻到一股难言的药水的苦味,还是喝不下去,拧上瓶盖拎着继续走。
李白白又以为,自己这么一路走一路回忆的,把这十年来的事想清楚,就能走到家了,没想到想完了,路还没走到二十分之一。
索性打了个车,说了小区名字,坐在车门边胡思乱想,如果自己这时候昏过去查出个什么大病就好了,爸妈什么的就不会计较了吧。
不行,李白白狠狠地否定了这个幻想,如果那样,自己那时只能躺在病床上接受关怀了,谈情说爱什么想都别想!
无能为力的感觉最操蛋了,所以还是安静待着吧。
到了地方,李白白把手机押给司机师傅,飞奔上楼拿钱,又火速跑下来,还好车还在那儿,李白白多给了一百,拿回手机,回到楼上。
李白白是不会后悔的,因为一旦后悔,事情又会回到之前的境地,进退两难,毫无进展。
暂时没发生什么大事让李白白立即振作起来,所以考虑了几天,李白白决定再回趟家和二老谈谈。
老爷子出院回家几天,李白白不敢直接敲门,守在家附近的菜篮子超市门口。
李妈妈早上十点多出来买菜,推着车在果蔬区逛,逛着逛着旁边就伸出一双手帮她推车,李白白讨好地笑笑:“妈。”
老太太惊讶是惊讶,没太表现出来,这两天情绪比之前好了很多,一边挑菜一边问李白白这两天哪儿去了。
李白白主动说,妈,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不该瞒你这么久,应该早告诉你。”
李妈妈瞥他一眼:“知道错了?”
李白白诚恳地说:“知道了。”
李妈妈没说什么,母子俩慢慢绕着食品区走,许久,李白白推着车说了一句:“我现在身边没人了。”
老太太没对这件事发表看法,过了一会说:“歇段日子,过些时候,妈给你介绍几个好女孩。”
李妈妈到底是心软,没有明里逼着儿子结婚。
李白白说:“不用。”
老太太停下,不赞同地看向他。
李白白也无奈地停住脚步,扶着超市推车的扶手,道:“妈,我也只能做到这样了。”
老太太好容易舒展的眉心又紧紧地蹙了起来,想说什么,却无从开口。
李白白缓了口气,决心一了百了:“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他顿了顿,继续道“如果你们不同意,我会听你们的,不再找什么人,但我也不会结婚,这是我的底线。”
老太太摇了摇头:“你爸不会同意的。”
李白白有心理准备点了点头:“我知道。”
李妈妈接着说:“我也,不会同意。”
李白白呼吸一滞,低声道:“我明白。”
双方都沉默良久。
老太太还是忍不住问:“你和你哥……男人就那么好,你们兄弟俩都这样……找个你喜欢的女孩,在一起过日子,打打闹闹的多好,也让我,你爸能宽宽心,我们不是非要那个孙子,小天挺好的,白白,你妈妈只想让你过和正常人一样的生活。”
李白白没法解释,“正常人”三个字着实让他有点接受不了,他知道老太太不是有意,只能勉强笑笑。
老太太说了半天,还是没法,也渐渐不说了。
李白白帮老太太把菜提到小区楼下,问:“爸怎么样?”
李妈妈似乎不想说话:“你们也知道,就是那样,死倔驴脾气,不较那个劲就好好的。”
李白白点点头,片刻后说:“那我,不上去了,你们好好保重身体。”
李妈妈接过菜上楼去,走了一步又停下,回头看着李白白,叹了口气说:“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幸福。”
李白白现在完全听不进去这种话,李妈妈的“只是”说得太轻了,父母的希望在李白白看来,太重。况且李白白的幸福和他们所想的幸福又怎么能一样。
最终李白白只是神情复杂地点头,目送着李妈妈上楼去,自己走回到停车场开车回家。
这就是李白白想要达到的平衡,不和蒋丞分开,他就没有去谈的筹码,如今谈也谈了,终于少了分对父母的愧疚。
再说蒋丞。
那天蒋丞其实一直在医院,蒋承泽病好得差不多,体质还是弱,幸好亲妈在身边,照顾得不算十分妥当,但也周全。
那晚蒋承泽即将出院,他妈妈打算带他在本地姥姥姥爷家住几天,准备等小孩身体好些,便一起坐飞机回美国。
小孩妈妈本来以为小孩在国内待得不高兴,应该很期盼回美国,没想到想法一提出来,小孩先是问安东尼叔叔,也就是他的继父还好吗,想不想他,得到非常肯定的答复后,小孩很纠结地坐在病床上,绞着手指嘟着嘴,嘟嘟囔囔了半天。
小孩又问,妈咪你想和蒂姆一起吗?
他妈妈牵着他的小手说当然啦,妈妈最爱宝贝了。
蒋承泽小朋友苦恼地低下头,好半天才说:“OK,but i want to see someone before we leave。(好吧,但在我们离开之前我想先见一个人。)”
妈妈有些惊讶,没想到小孩在国内短短几天已经有了认识的人。
“Okay;who(好啊,你说的是谁?)”
小孩抬了抬头,睁着大眼睛思索半天,发出一个音节:“咯……咯咯……”
蒋丞来的时候蒋承泽小朋友正满天“咯咯咯”地嚷嚷。
小孩妈妈一头雾水,问蒋丞:“你知道他说的是谁吗?”
小孩一见蒋丞,指着他大喊:“Uncle White!(白白叔!)”
最后小孩费力地和他妈妈交流半天,语速飞快地说爸爸有个朋友叫白叔叔,我想要见的那个人是白叔叔带我去认识的,他的名字是——“咯——”
所有人:“……”
蒋承泽费劲地比划:那个人很瘦,比我高,穿绿色丑丑的衣服,说的是中文。
蒋丞这下大致明白小孩说的人是江小天,他解释给小孩妈妈听。
小孩妈妈说:“那他在哪儿?!”
蒋丞拧了拧眉。
小孩妈妈看他这副表情,懒得再搭理,很遗憾地和小孩说:“Sorry;sweetie。”
小孩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随即眼眶里充满了失落。
小孩妈妈道,妈妈这次过来已经请了很多天的假了,我们必须尽早坐飞机回去,我很抱歉你恐怕不能见你的朋友了。
小孩望向蒋丞,小声道:“Where is uncle White(白白叔在哪儿呢?)”
蒋丞立在床尾,说:“He's gone。(他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cyo菇凉送的手榴弹,鞠躬~~~~~~~~~~~
、第37章,视频通话
李白白从那以后就没什么事可做了,三五天地窝在家里,汤锦年有次约他出来问他要不要出去玩玩。
李白白问他去哪儿。
汤锦年说就随便出国转几圈呗,你看。
李白白便百无聊赖地在网上搜旅游的信息,马尔代夫不太平,法语听得太头疼,英国饭不好吃,印度人太多,非洲太热,美国有枪击案……
扔在客厅阳台上的手机开始震动,隔着那么远,但屋子太静,还是能听着,李白白懒得起来去客厅接电话,但又怕真是有什么事,纠结万分地蹭着拖鞋去阳台,这两天天气越来越冷,手机放在阳台冻得冰凉冰凉,但又因为冷热交替,壳子上结了一层水,拿着湿漉漉的。
李白白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名字时真是愣了。
虽然当初说是保持联系,将近五六天过去,他愣是想都没敢往上想,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划动屏幕按了接通。
“He's e!dad;hurry!(电话通了,粑粑快过来!)”
李白白对着阳台睁了睁眼。
“是你啊,宝贝。”诺基亚里传出的声音十分清晰,基本没有失真,声音开始有点哑,带着些许笑意。
蒋丞在床边整理一些房屋的文件,听到声音手上的动作不禁一顿。
他把手机调成了英文系统,所以蒋承泽轻易地找到了扬声器,小孩刚感冒过,说话还带着浓浓的鼻音,不过听起来倒是很开心。
李白白不知道小孩生病住院的事,自然也不知道小孩本来是要回去了,但被蒋丞几句话又骗了回来。
他听出小孩声音里的不对劲,往卧室里走:“宝贝你怎么了,是不是被你爸欺负哭啦?”
小孩说不是啦,前几天,前几天生病了。
李白白才道怪不得之前没有见到小屁孩。
小孩撒娇说:白白叔,你这几天都没有来看过我。
李白白装嫩有一手,要论亲和力也不差在哪儿,但是真的不会和这么大的小孩打交道。他虽然断断续续把江小天养这么大,但江小天在撒娇方面也不是能手,所以乍一听这小屁孩软绵绵的撒娇,真是从里到外傻了个彻底,不知道怎么回应。
李白白结巴了几个字,说:“啊,那个,我前几天有事啊。”
小孩好像病了一场比以前话多了,大概也是妈妈来过安全感增强的原因,巴拉巴拉地说了许多话,什么医院里的饭不好吃,但比爸爸做的好吃,其实有时候爸爸做的要比医院里的好吃,医院里的小朋友都和我一样又瘦又小,如果幼儿园里的小孩都变成那样就好了……
逗小孩和跟小孩打交道真的是两回事,李白白对前者比较精通,虽然大部分时间被逗乐的是他自己,后者就完全属于新手,他养江小天的时候,江小天属于默默无言,化作春泥更护花的那种,很少说话,但把事情都看得很清楚,不需要大人用语言去宠他,只要知道自己的存在感就很万事足了。
但蒋承泽就完全不一样了,对于蒋承泽,自己就是一完全没血缘关系的陌生蜀黍。
李白白潜意识里想取得小孩对他的好感,但短短十几秒中,根本无法思考要怎么取得这种好感,买玩具?讲故事?陪他睡觉培养感情?
ORZ一样都实现不了。
所以李白白选择了一种最简单不费大脑的方式:顺着他!
李白白坐到电脑前,打开即时翻译工具,把蓝牙连上电脑,以便小孩一下说鸟语太快自己反应不过来。
蒋承泽说:“粑粑做饭做得好难吃。”
李白白义愤填膺地附和:“他怎么能这样呢,抗议!”
蒋丞:“……”
蒋承泽说:“粑粑最近不让我自己睡了,但是睡觉的时候他一手抓着人家两只手,人家动都动不了,不能挠鼻子,好讨厌。”
李白白:“不能挠鼻子什么的最讨厌了。”
蒋丞徒劳地解释:“那是因为你睡觉太不老实……”
蒋承泽说:“I have a question。”
李白白:“嗯哼?”
蒋承泽:“为什么别的小屁孩只有两个父母,而人家有三个捏?”
李白白哑了,措辞半天才说:“因为你……小孩你妈妈没有给你解释过咩?”
“What?”蒋承泽捧着手机重重地摇头“no……”
李白白刚要想这特么可怎么办是好,你们夫妻俩没解决好的问题落到老子身上来了。
没料三两秒后,小孩便在那边说:“对了,白白叔,你可以上网吗,我想见你咩,面对面的。”
李白白愣了下,说:“行啊,现在?”
“nop。”蒋承泽捧着手机坐在马桶上撅着小屁股道“等人家粑粑完先。”
李白白开了即时视频通讯,等了一会,小孩还没上线,他扣着蓝牙问,小孩在电话里用英语报出了一串数字:“QQ……”
李白白恍然大悟,从E盘深处找到了差点被冷落至死的QQ系列,重新安装,登陆。
他差不多有三四年没用过这东西,和当年许多同学的联系渐渐断了后就不上以前这号了,幸好李白白所有账号密码都是一样,小企鹅左顾右盼半天,成了穿西装的小衣冠禽兽,接着就是一阵急促的“嘟嘟”声和吭哧吭哧的敲门声。
鼠标胡乱快速点了一通,数个对话框和聊天框弹出,叠在桌面上,李白白随便看了几眼,有几次同学聚会的邀请,再就是他二十五六流连夜店和同志论坛时的遗留问题。
约炮信息占了大多数,几条比较触目心惊的是——
【李白白,是你?!我在华同上看到你发的照片,你丫被盗号了吧,惹上什么不该惹的人了?】
【怎么不上线?不会真是你吧,你是同?……】
【……】
【……】
【!!!!!!!!!!!!!!!!!】
【上线啊死GAY佬,你手机号换了?!!喂你不是被什么变态□死了吧,喂!!!!!!!!!】
【你死了啊……= =】
【话说,你丫当年搬出宿舍是不是就为了这?】
【不至于吧……】
【你不是看上咱们屋的哪个了吧,大维?老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