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克善、莽古泰、云娃四个人,穿着破旧的粗布衣裳,混杂在一大堆的难民中,从荆州城的边门逃了出去。感觉上,这一路的行行重行行,像是无了无休的漫长。难民们的争先恐后,孩子们的唤爹唤娘,和荆州城里的火光冲天……全都搅和在一起。她耳边总是响着荆州城里的喊杀声,和难民们的呻吟声。眼前,总是交迭着火光、血渍、和那汹涌溃散的人潮。莽古泰背着克善,云娃扶着新月,他们走了一整天。新月从来没有这么辛苦过,脚底都磨出了水泡。偏偏这晚,走着走着,忽然天空一暗,雷电交加,大雨倾盆而下。四个人出门时,已是兵荒马乱,谁也不记得带伞。顿时间,被淋得混身湿透。深夜,他们好不容易挨到一个废墟,在断壁残垣中,找到一片未倾倒的屋檐和墙根,他们瑟缩在墙根下,聊以躲避风雨。等到雨停了,克善就开始发烧了。莽古泰生了一堆火,大家忙着把湿漉漉的衣服烤干。新月紧搂着克善,感到他全身火烫,不禁心急如焚。
新月终于忍不住落下泪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啊?明明昨天还在为她生日庆祝,阿玛额娘和哥哥还送了她一件用了一斗东海明珠制作装饰的绣屏,可为什么今天他们的家就支离破碎,那些卑微的平民冲进端王府又打又抢,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做,新月平日设棚施粥,难道善良温柔的新月待你们不好吗?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新月啊!
接下来的两天,他们白天都是苦苦赶路,晚上就在草寮破庙中栖身。
这天,他们走进了一个山谷,路的两边都是嵯峨的巨石。远处传来溪流的潺□声,大家的精神不禁一振。因为水壶里的水早就空了。新月不由自主就加快了脚步,走在最前面,想去找那水源。忽然间,前面响起了一声暴喝:“站住!”接着,路边的草丛里就跳出来六、七个手持兵刃的大汉。把山谷的道路横刀 一拦,纷纷大吼着:“你们是什么人啊?打那儿来的?打那儿来的?”
新月踉跄倒退,骇然变色,还来不及答话,其中一人已迅速的伸出手去,要抓新月,莽古泰见情况危急,想也不想,就一个箭步抢上前去,嘴里大喊着:“不得无礼!格格!快逃!”
“是个格格!”其中一人惊喊:“一定是新月格格!就是她!都是她和她那该死的端王府,不然我们也不会过的如此艰难。杀了她为我们的亲人报仇!”
莽古泰见事已至此,整个人就豁出去了。他把克善往新月怀里一推,嘴中发出一声巨吼,身子就腾空跃起,双脚踢向首当其冲的一个大汉,同时,一反手甩开背上的布包,包里的大刀就映着太阳光,亮晃晃的从空中落下。莽古泰接住大刀,转身就杀将过去。他这一下已势同拼命,拿着刀东砍西砍,几个大汉事起仓卒,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居然被他杀得不进反退。就在这间不容缓的时间里,新月已抱着克善,和云娃向路边的草丛里狂奔而去。奈何新月力小气微,山坡上又崎岖不平,她没跑两步,就脚下一绊,带着克善一起摔倒在地。克善被摔得七荤八素,睁开惊恐的大眼,愣愣的望着新月。云娃扑跪下来,紧张的抱着克善,喊着:“我来抱克善,格格快跑!莽古泰挡不了好久的。。。。。。”
新月回头一看,只见莽古泰那件粗布衣裳,已经好几处沾了血渍。
他虽奋不顾身,却显然寡不敌众,就在新月这一回头间,又看到莽古泰手臂上挨了一刀。新月心中一惨;真没料到,阿玛把克善托付给她,她竟然只支持了这样寥寥数日!她站起身子,抬头见前面有块巨石,当下心念已决。
“不逃了!与其被俘受侮,不如全节以终!云娃,你和莽古泰帮我们挡着,让我们能死在自己手里!”
新月说着,就爬上那块巨石。云娃听到新月这样说,心惊肉跳,再看莽古泰,战得十分惨烈,显然不敌。她知道已经走投无路了,就一言不发的把克善往石头上推去。新月伸手拉上了克善,姐弟俩互视了一眼,千言万语,都在这一眼之中了。莽古泰仍在浴血苦战,但已节节败退下来。事不宜迟了。新月拔出怀中匕首,高高举起,噙着满眶的泪,颤抖着说:“克善!姐姐对不起你了!”
克善年纪虽小,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尽管非常害怕,却还是勇敢的说:“我知道,我们要一起死,我不怕,你…动手吧!”
新月双手握着匕首的柄,望着克善,这一刀怎么也刺不下去。克善把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发着抖等死。
新月痛苦的仰起了脸,泪不禁滚滚而下。她把心一横,咬紧牙关,正预备刺下去的时候,却忽然看到远处有旗帜飞扬,颜色纯红。她心中猛的一跳,只怕是看错了,再定睛一看,可不是吗?红色的大旗,是八旗之一的正红旗呀!随着那面大旗,有几十匹马正飞驰而来,马蹄扬起了滚滚烟尘。
新月这一下,真是喜出望外,她这一生,从没有这么激动过。丢下了手里的匕首,她从怀里取出了阿玛给的令箭,跳起身子,开始没命的飞舞着令箭。嘴里疯狂般的喊叫着:“救命!救命啊!我是端亲王的女儿,新月格格!端亲王令箭在此,快来救命啊!快来啊。。。。。。”她回过头来,对那仍和莽古泰缠斗不休的大汉们嚷着:“你们还不快走!我们八旗的援兵已到!正红旗!是正红旗啊。。。。。。”
这他塔拉氏努达海,满族正红旗人,原本是个从四品的城门领,掌京城内城九门、外城七门城昏启闭,稽查出入。努达海还给自己取了个外号叫马鹞子,总认为自己做个四品城门领是屈才了。这次荆州民乱皇上终于重用他了!努达海高兴坏了,皇上还说他非常重视端王一家的性命,嗯,一定要就下端王一家,好报效皇上知遇之恩。
努达海带着将士紧赶慢赶到了荆州,可救援还是迟了一步,虽然克服了荆州,却无法挽救端亲王一家,这让他很沮丧,没想到快回程的时候峰回路转。
当努达海听到云娃和莽古泰凄厉的呼号:“新月格格!新月格格!新月格格。。。。。。快救新月格格呀。。。。。。”他再看到那抓着新月的大汉时,他就直觉的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一挥马鞭,策马疾追上去,嘴里大声喊着:“大胆狂徒!放开格格!饶你不死!否则,我就要你好看!”
一边说着,他已从腰间拔出匕首,紧追在那大汉身后。
那些大汉不过是看着魁梧的庄稼人,要杀新月也是为了泄愤,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与努达海个武人相比,很快就被制服了。
努达海怕吓着了新月,就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眼光看着柔弱的新月,再用一种非常非常温柔的语气说:“格格,没事了,臣救驾来迟。”
这一刻,新月觉得她见到了自己的天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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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看了新月才觉得梅花什么的都是小儿科啊!这新月真的太奇葩了。
这章是某猫半夜里赶出来的,可能质量不是很好,大半夜的找新月的原文写真是折磨啊。大家就当独雷雷不如众雷雷好了~
某猫的学校社团有个迎新专场晚会,某猫也要上台,20、21两天要实地采排,22号正式演出,所以这三天会很忙,某猫会在晚上把文文码出来放在存稿箱里,尽量不断更,如果五点没更新某猫也会在半夜补的。
、三阿哥永璋
“这里就是三哥家?!”一身男装的齐布琛看着眼前破旧萧瑟的府邸,完全不敢置信这里尽然是当朝皇子的府邸。
“就是这里了,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捧高踩低落井下石的人,失势的皇子有时还不如受宠的奴才。”永璂很是淡定的上去敲门。
走在后面的齐布琛看着永璂的背影满是心疼,她虽然从小生活在国外对中国清代的历史不清楚,可是那个和她共同接受奶奶电视剧摧残的表姐可是没少在她耳边念叨十二阿哥多么多么可怜。齐布琛记得哥哥最后也是如三阿哥一般被皇阿玛厌弃了吧,那时的他是不是也是住在这种地方?
敲了许久也不见人来应门,永璂也不以为意,只是节着敲。
“来了来了~”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容貌平凡的小太监探出头来,看到门外站着的是两个年纪不大的少年时明显一愣,不过那小太监很是机灵,见两个少年衣着样式虽然平常,但那料子显然不是一般人家用的起的,就很是恭谨的问到:“不知道两位小少爷是哪家的,来三阿哥府有何贵干?”
“爷在家排行十二,今日是来看望自家三哥的,你说爷是哪家的?”永璂似笑非笑:“不请爷进去吗。”
三阿哥是自家三哥、排行十二?那就只有一个人了,小太监忙打开大门迎了永璂和齐布琛进府:“十二爷快请。”
永璂由着小太监在前面引路,眼角一瞥不远处摆着的长凳上倚着两个人,细看原来是原本应该在守门的侍卫,那一身酒气弥漫,显然是喝的伶仃大醉,永璂眉头狠狠一皱。
那小太监顺着永璂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两个侍卫,面上满是不忿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又对永璂道:“我家爷出宫建府这么久也就六爷来过,十二爷能来看我家爷也是有心了,只是我家爷身体不适,怕是招待不周。
“无妨,你只带我去见三哥就是了。那些个胆敢怠慢皇子、玩忽职守的狗奴才还怕没人收拾吗。”永璂冷冷的目光扫过那两个侍卫:“你倒是个忠心的,叫什么名字?”
“奴才小德子。请十二爷随奴才来吧。”小德子感激的又是行了一礼,他明白永璂已是应了会收拾那些奴才。
自从永璋在孝贤皇后丧礼上被乾隆斥责不孝,就被剥夺了继承权,出宫建了府也是个没有爵位的光头阿哥,那些个内务府分来的奴才一个个都是自由散漫的,永璋的身体不好又不得势,府里没有嫡福晋和侧福晋,唯一的庶福晋要照顾永璋,要整治那些奴才是有心无力。从小就伺候在永璋身边的小德子每每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小德子自己也就是个奴才,根本就管不了他们,现在能有个皇子为永璋出头自然是极好的。
小德子领着永璂和齐布琛往永璋的卧房走,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出头管事模样的中年人,那人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把玩着一个檀香木雕海八怪纹角杯,看着很是吊儿郎当。
小德子见着那人顿时就怒了:“钱总管,你手上拿着什么?那檀香木雕海八怪纹角杯可是御赐之物!”他知道暗地里有人偷府中的东西去卖,只是没想到会如此明目张胆,竟然连早年皇上赐的东西都敢动。
“小德子你可是混了,这三爷早就遭了皇上厌弃,哪来的什么御赐之物?是你看差了,这不过是我子侄送来给我把玩的普通木雕杯子罢了。”钱总管笑的很是讥讽,又看到永璂和齐布琛两人,怒目瞪向小德子,一手指着永璂,声音立马高了八度:“这两人是谁,小德子你个吃里爬外的,竟然敢随意带外人入府,府中本就周转不开了,若是丢了什么你担待的起吗!”话里话外就是指着永璂和齐布琛居心不良了。
齐布琛现在可看不得有人对自己哥哥无理,一脚踢过去正踢在钱总管小腿肚上。自从前不久在围场遇险拖了哥哥的后腿,齐布琛为了不第二次陷入同样的境地,这段日子来可是在骑射方面好好的下了一番苦功,近日也是颇有小成。这一脚过去钱总管猝不及防下竟是被踹翻在地。齐布琛一手指着钱总管的鼻子就想开骂。
永璂右手拉着齐布琛:“齐布琛,注意你的仪态;何必和这种狗眼看人低的狗东西计较,他也配?”永璂看钱总管的眼神已经是看死人的眼神了,左手伸过去弹了弹手指,一些粉末落在了钱总管身上。
钱总管只觉得身上奇痒无比,用手去抓,可是却如隔靴搔痒越骚越痒,直抓的皮肤沁出血来,钱总管想要尖叫,却发现自己完全发不出声音,
“走吧。”不在看钱总管,永璂转身往里走去,小德子被永璂的手段惊住了,不敢怠慢,忙在前带路。
齐布琛被永璂带着走,好奇极了:“哥哥,这是怎么回事?”
“不过是点普通痒痒粉罢了。”永璂从袖子里掏出个小瓷瓶给齐布琛:“留着防身吧,如果要恶作剧就用水化开稀释喷着玩,如果沾在身上了千万不要抓,用醋擦洗就可以了。”齐布琛喜滋滋的收起瓷瓶,小德子冷汗直冒,十二爷啊,不带您这样教孩子的,看钱总管的惨样,把这种危险物品给别人真的好吗。
到了永璋门外就听到里面传来的咳嗽声,永璂挥退小德子让他去处理了钱总管,只自己带了齐布琛推门进去了。
只见永璋在床上躺着已瘦的好似皮包骨头,边上一个神色憔悴却强打精神做妇人打扮的女子,想来就是永璋的庶福晋完颜氏了,见有人进来她放下药碗问:“你们是?”
“我是十二阿哥永璂,这是七格格,特来看望三哥的。”
完颜氏没想到来人是阿哥和格格,吃了一惊,想扶了永璋坐起来,永璂忙阻了完颜氏:“是永璂冒昧来访,三哥身体不好,如何能叫三哥劳烦。”
完颜氏当然乐意永璋好好休息,只为永璋整了整被子,又搬了两张矮凳放在床边让永璂坐了。齐布琛觉得屋子里闷得慌,走过去将窗子打开了一道缝,又走回永璂身边坐下,得到永璂赞赏的眼神一枚。
“十二弟来看永璋,倒是永璋失礼了。”难得有人来看他,永璋也是打起了精神。
永璂没有回话,只执起永璋的手把了脉,叹了口气:“何不为自己而活?”他就那么重要?因为他的一句训斥,竟无法释怀、深深折磨自己这么久。他看的分明,除了一些不干不净的小东西带来的病症,永璋的身体不过是虚弱,更多的问题来自于永璋的郁结于心。
永璋看着永璂的眼睛,莫名就明白了永璂这没头没尾的话想表达什么,他的视线落在窗台上盛开的艳丽的一串红,笑的有些自嘲:“你也该知道,就是为自己而活又能如何呢?”
“三哥果然什么都明白。”永璋果然和自己很像,一样遭到厌弃,一样只活到二十五岁,一样没有爵位,一样最后过继了十一哥永瑆的子嗣,唯一的不同就是三哥终究是得到了乾隆追封郡王的旨意,而他得到的贝勒不过是嘉庆的施舍。
永璋也和他当初一般心中透亮着呢,房中燃着的香料,窗台上的一串红,再加上永璋药里的其中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