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说乙:“你怎么不说这位新秀也是两轮刷下来,年龄最小的一个?”
解说甲:“哦,我还要提醒一下各位观众,这位中国球员,也是目前公认的最帅男单球员……”
解说乙:“这个大家都已经知道啦,你没感觉到这次比赛的女观众明显比之前多了吗?唔,座无虚席啊,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解说甲:“大家都已经不耐烦你的废话了,时间差不多了,两位球员即将入场。言归正传,我们还是从两位球员的各项数据上来客官地分析一下这场比赛吧。”
索托维奇,前年的澳网冠军和去年的美网冠军,两座大满贯在手,今年25岁,风头正茂。他技术全面,正手强劲,发挥稳定,在22岁之后就没有跌出过世界排名前十,并且是如今网球界公认的战术大师之一,心理素质极好。
陆东旭之前赢下两场比赛,第一场是完全击溃对手,不必多说。第二场最终的胜利却跟对手体能下降,打到后来意志力不坚定有关。
但是今天,他所面对的对手,强大、全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陆东旭不可能在索托维奇身上复制前两轮的胜利。
两位解说客观地分析完数据,都纷纷表态,本人的话,更看好索托维奇获胜。当然,也不忘加一句:“我们非常期待这位中国少年能够再一次带给我们惊喜!”
球员包厢离赛场非常近,陆东旭不管打谁都是那副样子,没什么表情,按部就班地完成比赛的流程,不曾因为对手的改变而做出过什么改变。
每一场比赛都是最重要的一场。
段沉看着陆东旭那淡定的样子,忽然也就放松了,解说的话一只耳朵进去,一只耳朵出来,反正不管赢或输,他都会陪在他身边。
赛前热身结束,很快进行抛硬币选边,陆东旭获得了率先发球的机会。
主裁判说:“Quiet,please!”
陆东旭走到底线附近,镜头拉近,屏幕上切出他英俊的侧脸。白色网球帽压低,在他的脸上投出一小片阴影,眼眸深邃。
全场安静。
小球抛起,空中旋转,与球拍相击,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
索托维奇身材高大,行动速度却丝毫不弱,球到时他的拍子也已经挥出,标志性的强力正手直接划来。
陆东旭的球拍也到了,但是已经晚了,同此同时,训练有素的球童已经飞出捡球。
一击得分。
裁判:“015。”
有了对比,段沉才知道世界顶级球员的反应和球速有多快。
或许差距只有零点零几秒,但是陆东旭的确已经慢了。
闫健叹了一口气:“索托维奇的水平,跟东旭之前的对手的确有差距,而且不小。果然,他一开始跟不上这种速度。”
与同年龄段和低世界排名的球员相比,陆东旭的速度算是非常快的,与上一轮交手的莱尔斯相比,也是旗鼓相当。
但是现在,在这个不可不扣的顶级球星之前,他的速度成了他的短肋。
这种缺陷是不可避免的,因为他们长期以来,比赛的竞技水平并不在同一个层次。
很残忍,但是也很真实。
段沉转过去看了保罗一眼,他也戴了一顶帽子,撑着下巴,没说话,只是看着球场。
陆东旭接下来的几个发球时速没有变,但接球的启动速度似乎快了不少。
比分走到040,只见索托维奇碎步灵巧,一个假动作挥拍,小球飞往了陆东旭的右边,而这时陆东旭的预判却出现了错误,提前启动,人已经到了半场的左侧。
小球波澜不惊地着陆,飞走。
局分走到01,陆东旭的第一个发球局就被破发了。
解说甲:“果然被骗了……”
解说乙:“不愧是战术大师啊……”
网球比赛非常紧凑,盘和盘之间的休息时间也才两分钟,一般小局之间的休息时间不过二十秒。
段沉这边还没有心塞完,索托维奇的发球局就已经开始了。
第一球,这位世界第三就轰出了一记ACE!
时速表诚实地显示:220KMH
输掉一盘比赛永远比想象的来的要快。
如果一直保持破发保发的节奏,拿下一盘比赛只需要六局,而一个Love game最快只需要两分钟不到。
索托维奇征战职业赛场七年,身经百战,经验丰富。他也没有轻视对方的习惯,就像所有最顶尖的球员一样,他对待每一场比赛都像是对待最重要的一场。
这点,陆东旭也是一样。
他们都习惯一分一分赢,赢到最后。
尊重比赛,尊重对手。
陆东旭上网,索托维奇挑起小球,攻向后场。
陆东旭打出一个精妙的单手反拍,索托维奇早有准备,接球回敬。
陆东旭抽出直线穿越,索托维奇拉出强烈上旋,斜角横穿。
一个出招,一个就不紧不慢地拆,拆得恰到好处,
解说甲:“陆又一次慢了,平分,看陆能不能保住这个发球局,如果输掉这个发球局,接下来就是索托维奇的发球胜盘局了。”
解说乙:“虽然现在比分还在04,但是跟陆的上一轮比赛一样,他好像正在适应比赛的节奏。我们可以看到,其实每一局的用时都在增加。”
段沉不自觉皱了眉,说什么不在乎赢或输,但是真到了比赛的时候,怎么可能真的看得淡?
再看陆东旭,这个发球局第一次平分,要彻底拿下,还要一连下两分。他挑了球,又重新回到了底线。
全场安静。
观众往往更愿意倾向看上去比较弱势的一方,陆东旭长得帅,这方便自然更占便宜。现在这一盘大势已去,众人现在期待的,是这个少年能够在中央球场上,面对一位顶级球星,完整地赢下一个属于自己的发球局。
球出,黄色小球掠过的弧线略低,在中间触网,堪堪到了半场。
裁判:“一发擦网,重发。”
陆东旭只是看了对面一眼,重新发球,小球出。
线审:“OUT!”
裁判:“一发出界,二发。”
段沉暗道,亲爱的,这种时候千万不要双误啊!
陆东旭抿了抿嘴角,第三次发球,球到,线审尖锐的声音又响起:“OUT!”
全场嘘声。
裁判的声音永远冷静:“双误,40AD。”
镜头给了陆东旭一个特写,而少年只是愣了愣,转过身,接过球童递上的毛巾擦了擦汗,若无其事地进行自己的下一个发球。
段沉听到那嘘声简直觉得难堪的是自己。这场在中央球场举办的球赛,将在超过四十个国家的电视台进行现场直播,陆东旭的狼狈,是要放大的全世界眼中的。
段沉看不下去了。
他从来都知道,网球是一个人的运动,现在却恨死了这一点。小陆在被人欺负着,比赛结束后,还不知道要经历怎么样的群嘲,而他就只能在场边,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局最终还是没有保住,十分钟后,索托维奇拿下了第一盘。
比分很残酷:06。
两分钟的休息时间转眼就过。陆东旭想要跟上索托维奇的节奏,单单只靠着半个小时的一盘比赛显然还是不太现实的。
不得不承认,这位世界第三技高一筹,并且在战术、意志力方面,也是没得挑。
解说甲和解说乙一搭一唱,说一会儿球,扯一会儿淡,没多久,一盘比赛又已经进行了一半。座无虚席的中央球场意兴阑珊,到了这个地步,赛事几乎已经失了悬念。
段沉一脸麻木地看着球场,还在想网上那群黑,这次该嘚瑟了,想着想着就目露凶光。此时坐在一旁的李轻舟忽然出声:“嗯,这局好像有戏。”
陆东旭在自己的发球局上,刚拿下了一分:3015。
解说甲很扫兴地说:“索托维奇失误了。”
内行看门道,段沉很快发现,的确是失误,是一个判断失误。
两位解说的眼睛自然不会比段沉这样一个网球记者差到哪里去,很快他们说话的语调也上扬了起来,解说乙:“索托维奇是公认的战术大师……不过,现在看上去,陆的网球智商也的确非常不简单。”
“索托维奇以为他一定会死守底线,没想到他半路杀出一个截击,真让人苦恼啊。”
“非常多变,非常主动,不仅仅是上网。”
这个时候观众也是才明白过来发现了什么,比分:15。
不过就是一局而已,15,第二盘很快就会结束。索托维奇不是莱尔斯,他转职业到现在,从来没有被人上演过惊天大逆转。
最后一局打得空前胶着,出现了两个长拍对峙,最多的一分足足达到了37拍。
而不幸的是,这两分都被索托维奇拿下,也正是因为这两分,索托维奇就势拿下了第二盘。
段沉心中刚刚升起的一点希望之火很快就灭了,他也已经看出来了,陆东旭的体力开始跟不上了。
对方正值壮年,人高马大的,之前的两轮比赛都打得很轻松。而陆东旭还在长身体呢,又刚经历了五盘大战,两盘下来,体力自然出了问题。
闫健沉声道:“就这样了。”
段沉说:“他还是会继续打。”
“没事的,他总要有这么一天的。”闫健也是看着球场,“他才刚进入网球最顶尖的世界,失败总是这个世界给新人的第一课。”
段沉不说话,看着球场上的陆东旭。他的脚步有一点慢了,汗水湿了头发,手中的球拍已经换到了今天的第六把,但是人还是跟起初一样,认真,严肃,全力以赴。
第一课。
这一课,也太残忍了。
他舍不得。
半个多小时后,一场负隅顽抗结束,46。全场比赛终结,盘分为03,索托维奇赢得了比赛的胜利。
陆东旭无缘16强,美网之旅就此结束。
镜头真实地记录下了一切,比赛结束的那一刻,少年站在蓝色的球场中间,微微抬起头,认真地环顾了一遍球场。
到处都是人,他在全世界的注视中,输掉了一场球。
现场记者去采访获胜的索托维奇,陆东旭没什么表情,转过去收拾自己的球包。球员包厢里一片安静,段沉的指甲深深地嵌进掌心,注视着陆东旭的身影。
失败的滋味。
很疼。
、五十四章
陆东旭的手机放在了段沉身边,从比赛结束就开始不停地震动。还没走到球员休息室,陆母已经锲而不舍地播了三次,段沉只能接了,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就听见陆母急忙说:“宝贝,你没事吧?”
“……伯母,是我,段沉。”
陆母松了一口气,哎了一声:“段沉啊,你要陪着他。他是输得起,但我心疼他。”
段沉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涌上了一阵酸涩,几乎噎得他说不出话来。
“您放心。”段沉轻声说:“我陪着他。”
陆东旭进了球员休息室,第一个碰到的还是按摩师。
“输了?”
“嗯。”
按摩师拍了拍他的肩膀,“先进去洗澡吧。”
陆东旭摇了摇头:“等一会儿。”
等一会儿,在球员包厢里面看球的几个人也回来了。大家的情绪自然都有一些低沉,尤其是山姆,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是个无精打采的样子。
闫健:“这次表现地很好。”
话说的是中文,没想到很快保罗也是点点头,说了一句:“打得不错。”
这下大家都有些惊讶了,陆东旭的比分不算好看,第一盘更是输得彻彻底底。保罗勉强也能算是个网球名宿,众人还以为这场比赛过后,他会拒绝与陆东旭合作。
“我是这样想的,如果你能在索托维奇手下保住一个发球局,我就继续考虑;如果你能破一个他的发球局,我就做你的教练。”
第三盘比分46,陆东旭的确做到过破发。
众人还在发愣,周平堃已经开始拿出谈判的架势要跟保罗细聊了。陆东旭对此倒是很淡定,只是说了几句话,保持微笑。
按摩师又催他去洗澡。
陆东旭点点头,眼睛却看着段沉。
段沉走到他面前,两个人靠得很近,他在心里叹一口气,刚想开口,就听见陆东旭说:“我没事。”
“真的?”
“嗯。”
段沉笨拙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怎么搞的好像需要安慰的人成了他似的。无奈,只能又揉了揉陆东旭汗湿的头发。
“去洗澡吧,早点回去,晚上做好吃的给你。”
众人都嫌弃这对腻歪,纷纷瞥开眼。
大满贯赛事积分最为丰厚,这次比赛结束,陆东旭的世界排名预计至少要进入前一百名,一跃成为国内头号男单。
而中央球场的比赛往往是逃不了记者会的,陆东旭也没逃,理疗结束后,很配合地出席了在了赛后的记者会上。
来自世界各国的媒体一个个虎视眈眈,纷纷抛出问题。这种时候嘴笨也成了一种好处,陆东旭惜字如金,不是说“谢谢”就是说“我会的”,偏偏态度又认真,弄得人火大又没脾气。
记者会最后,有人问:“既然很有可能成为本年度网协评选的最佳新人,那么陆,你的职业生涯目标是什么?能具体说说吗?”
这个问题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回答了。
“世界第一。”陆东旭具体地说了,“这是我的职业生涯目标。”
但是这一次,在场百余人,没有一个人觉得天真或是好笑。
他还那么年轻,还有很多潜力与可能。这样的人,理所应当地,他的职业生涯目标就应该是世界第一。
***
美网结束之后,陆东旭将有近三周的假期。两人回到了G大附近的公寓,准备开学,以及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段沉在学业上的压力不是很大,但在事业上却是亚历山大。他想把公司弄上正轨,免不了要自己盯着,于是天天在书房里面开会。
陆东旭让他干脆去公司,段沉嘴上说公司里的人看着糟心,还是家里舒服,可以对着如花美眷,懒得出门。
其实他还是心里不放心,在家里就是使劲给老妈子技能加点,出了开会就是琢磨着给陆东旭做吃的,一天分三次给陆东旭的营养师致电。
他觉得自己的小陆打球简直就是受罪,而且这次答应了陆母要好好陪着他,就要陪得彻底,照顾地周到。
有的时候段沉自己都觉得自己人妻地无法直视。
两人在国外日子过得平静舒坦,国内却还因为本次美网还在掐架。
掐架这种事情从来不需要理由,没得掐也要使劲黑一把,否则这个人就不能算红。
陆东旭输了球,某些压根不懂网球的人就觉得,怎么连16强都进不去,太差了吧……被人横扫,对方还只是个世界第三……把人捧这么高,我定睛一看,世界排名才两百多,啧啧……
段沉自己没工夫去看,看了也是堵心,不过也有耳闻。
万万没想到这时伟大的央视又给了一个神助攻,直接做了一期陆东旭的特辑,顺便普及了一些网球的知识,意在告诉大家,这个人现在所做的,都是之前很多代运动员没有做到过的,很有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