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这些年来导演少有的重话——程唯眯着眼睛仔细回想着,直到烟灰烫了手指,才回过神来,听着浴室里面从他回来就在响的水声还没有停,在掐掉第十根烟头之后淡淡地对身后的浴室说了一句:“如果没有想不开割腕子的话,洗好了就出来吃饭,吃了两顿泡面你不饿我还饿咧。”
过了一会儿,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再隔了一会儿洗剥干净的沈瞳围着浴巾从里面出来了,湿漉漉的刘海挡住了通红的眼眶,程唯也不去管他,粗鲁地拉着他按在床上坐下,塞了盒饭给他。
“还痛不?”
沈瞳摇头。
“那哭个屁。”老子被训都没哭。
“我没……”把自己埋在水里,他也分不清哪些是泪。
沈瞳迅速地抹了抹脸,默默打开盒盖,除了鼻头还有些红,也不太看得出来有多难过。
“吃饭。下午还看他们拍摄咧,让你也见识一下前辈们的风采。”他不知道怎么安慰这个明显不属于圈子的小孩,难道他跟他说,导演是有意栽培他,所以才选了个最厉害的打手?还是跟他说,那伤就是看着厉害,过半个小时就不疼了第二天连个印子都没有?或者干脆搬出自己当年被抽断藤条的英雄往事?算了,他没这么二,有些事,还是得娃儿自己理解。
只是对于自己被导演活生生训了半个小时的事相当郁闷,于是程唯坏心眼地把沈瞳碗里的肉全部抢走,并且把自己的豆芽拨拉了一大半给沈瞳。
然而沈瞳一句“谢谢前辈”,让他更加抑郁了。
离下午拍摄没多久了,一个中午两个小时,沈瞳洗澡就洗去一半,剩下的时间,程唯强行按着他一通狠揉,并威胁他要是不合作的话他这个做前辈的今天就让他见红。
下午各个一线前辈向新人展现了他们在镜头前的风姿,倒是没出什么事情。他们拍摄的也都是有剧情的小电影,每个人都是一次性通过,在被各色刑具招呼的同时还得分毫不差地念出台词演出感觉,一众新人看得目瞪口呆。
那个人前高不可攀的台柱之寒,出演的是一个被冤枉偷拿主人钱财的小厮,委屈凄楚的模样我见犹怜。
整日嘻嘻哈哈的程唯,出演一个隐忍倔强的少年,因为母亲被人辱骂而打架,回家被父亲狠揍,咬牙苦撑中隐约有几分烈士的味道。
结束只后的一小会儿,程唯甚至还在戏中出不来,拧着眉头不说话,直到沈瞳要给他擦药,他才又恢复了笑脸。
“别怕啦,跟你拍片是一样的,有了第一次,一切都哦科(OK)啦,这里面又不吃人。”
“前辈,我没成年……”
“你叫我什么?”
“程哥,我没成年……”
“这里的年龄都是假的,今天十六明天六十都有可能,这是假的身份证,拿着。”
沈瞳拿着身份证想了两秒,才红着脸说道:“我只有校服……”
程唯愣了两秒,才反映过来,“的确,穿校服的话,就是有身份证也不行。来哥哥的衣服免费送你了。你穿哪个咧?”
程唯突然来了兴致,满心欢喜地拉开衣柜,然而翻检了半天,在沈瞳身上比来比去,最后还是找了一条十分修型的黑色长裤,再搭配了一件白衬衫,胡乱套了件米色的外套就算了。
用程唯的话说,人的气质是天生的,沈瞳要是套上朋克,那是相当村,学生崽就是学生崽。
“今天,庆祝你们几个小崽子‘破(螃蟹)处’,来,干了!”程唯几个比较要好的朋友带着各自名下的新人纷纷举杯。
一个高高瘦瘦有些阴郁的前辈笑道:“你丫儿今天不也是‘破(螃蟹)处’,从我们来的时候起,就不愿意带新人。”
“那你说,那天你们都外景去了,我把这个小肥羊让给之寒么?!”程唯喝得有点高了,“这烫手山芋,娘们儿唧唧不说,还他妈好哭!”
另外一个前辈怕沈瞳下不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别多心,程哥是真的对你好的。程唯你也是,你当谁都练金钟罩,挨打有不痛的?!”
“是,谢谢前辈的教诲。”沈瞳也学着他们的样子优雅地举杯干掉。
一圈少年惊讶地看着他,“看不出来嘛,学生崽还这么能喝。”
“你们几个听着,别人怎样我们不管,但是我们自己人,要相互帮助,你们几个的发展方向都是不同的,也别太攀比排行。”那个高个前辈笑道,“你们程唯哥哥可是难得出来指点后辈啊,多请教他不会错的。”
“你,那谁,小蔡,去问问他们,看了爷们儿下午的表演,佩服不佩服,他们想不想有一日也可以拍一场拿一坨钱。”程唯醉醺醺地问得相当粗鲁,那个被点名的前辈委婉地转达他的意思:“今天看了我们下午的演出,有么逼感想不?”。
一堆新人发表了壮志豪言,只有沈瞳仿佛思索着什么。
“怎么了?”
“我在想,有没有比较快的方法,能得到很多钱……”鸡尾酒的五色光斑投射在脸上,沈瞳的眼睛里仿佛闪着异样的光芒。
程唯猛然一拍桌子笑道:“直爽,什么演技都他妈是废屁,做我们这行的,还不都是奔着钱去的。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就爷们儿们这演技,搁哪儿都是一金马帝……”
“程唯,你破个处能鸡血成这样啊,少喝一点儿。明天带小瞳去弄几身新衣服去,这样子哪里钓得到土大款。”
“我们家的小瞳,怎么能只钓个土大款咧,趁着有身价,赶紧整倒顾少是真的,让他拜倒在你的校服裤下,或者赶紧弄个红旗来,干掉他的兰博!哈哈哈哈……”话没说完,程唯彻底躺桌子地下去了。有了对程唯酒品的彻底了解,日后沈瞳再难受都不敢借酒浇愁,至少不敢当着程唯的面。
“嘘!让之寒的人听见了你是没事,小瞳还要不要活了!?”前辈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这个酒吧我们常来,比较安全,但是也要小心一点。之寒不是好惹的。”
回程的时候,程唯还打着酒嗝哼哼着:“小子,趁着年轻貌美有姿色,赶紧找个好人家吧……”
沈瞳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我还是喜欢女人……男人和男人,还是算了吧……”
程唯的笑声更加高亢了:“女人?做这些行当的男人,哪个良家女子肯要?少祸害人家了。就是行业内的女子,也看不上我们这些人的。做人要有自知。回头那些个大佬们看上谁了,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我们跟夜总会的男公关唯一的差别就是我们不用每天都面对不同的人,算是稍微高级一点儿吧。”
沈瞳侧脸看着摊在自己肩膀上的前辈,笑容越发的悲凉,选择了这条道路,命运早不由己。
“程哥,你没想过离开么?”
“离开?去哪里——其实去哪里,都是一样的……”程唯刚刚煽情完毕,就蹲路边吐得翻江倒海。
顺着程唯呕吐的身影看过去,更远方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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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在大厦顶楼落地窗前装深沉的无聊人士在干掉第N杯蓝山之后,终于决定做人要检点一些。刚刚送走的419伴侣,实在是让他无聊到一种境界,混乱嘈杂的酒吧,红红绿绿的青年,消瘦苍白的脸,打满洞的身体,可能是来卖的,也可能是来找伙伴的,总之这一切,都让他觉得相当无趣,还不如他的工作好玩……
“把昨天新人的片子放一放。”这也算是他面对长期高强度工作的唯一一点消遣了。总之只要老头子还健康地活着,他就得卖命地干着,他现在颇为后悔当年太过打压那几个兄弟叔伯了,现在好了,人家都拿着钱在外消遣咧,名正言顺地当着二世祖,就他只能蹲大楼上搞一搞419……
顾大少爷无聊地按着快进,对于这一期的新人算是有了个大概的了解。快进到最后一段的时候,他突然觉着这个身影有点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来,他顾少虽然不是爱因斯坦,脑瓜子还是好使的,见过的人多数都不会忘记——难道他也要文艺兮兮地感叹一句:这个弟弟好像在哪里见过……
看了两分钟他发现这个孩子好像被打得异常惨一些,那叫唤声听着倒是很有感觉,沙沙哑哑的若有若无,比干嚎好听多了,间或还有一两声猫儿一样的哀鸣,多到位。
对了,这个声音,虽然腔调不一样,但是那个音色他还记得,不就是打电话给他的小鬼嘛,赶紧倒退回去,果然,银幕上印着的是“小瞳”。
他还记得,这个小鬼胆敢挂自己的电话——“记下,明天接他去山上过周末,之寒?不用了?”挂掉内线,顾某人的表情终于洋溢出几许兴奋与期待。
作者有话要说:实在是病得厉害,所以今天更不完了……
先这样,谢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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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大家留下脚印啊留下看法,就是觉得写得不好,也请告诉俺一声儿啊~
6
6、见面 。。。
由于喝了太多酒,回来还要照顾酒品为负数的程唯,这个晚上沈瞳睡得相当沉,可以说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放松过了。
阳光穿过窗户暖洋洋地照在脸上,睡眼朦胧的沈瞳在某个瞬间突然没有那么恨顾承了,如果不是接了这个工作,自己依然每天都累得像条狗一样,每天晚上脊椎都痛得直不起来。
所谓得失,所谓尊严,原来自己低头也低得如此轻易。
爸爸,你在天上看到这些,会不会觉得羞耻……
程唯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个逆光的身影眺望远方,后来公司把这个形象印在沈瞳的宣传海报和第一期专辑上,销量超乎意料的好,还经常有人偷走地铁站的海报。
“怎么了,大早起来就思春?今天没什么事儿,我带你出去置办两身衣服。”程唯爬起来摸索着找到枕头边的金白沙盒子,“啧,没烟了,下去帮我买包。”程唯揉着脑袋光着脚往浴室迷迷糊糊地走去。
“看什么呢这么好看?哥哥我脾气太好使唤不动你?”程唯见他还不动,骂骂咧咧地也凑到窗户边上。
“看,又是那辆兰博……”沈瞳指了指大楼门口那辆高调的跑车。
“昨天才拍过片子,想不到顾少这么重口味啊……”程唯笑道,“别羡慕了,赶快洗澡我们上街。”
“上个球,你们真行,那什么,沈瞳你收拾一下,顾少来接人了。”助理姐姐颇有气势地打开房门命令道。
沈瞳愣了一下,迅速钻进被子里躲着,程唯倒是大大方方地靠在门框上:“姐姐,我说男生寝室您能不能矜持点儿,这么一大早就扰人清梦,太不人道了,今天的早饭得归你请。”
“我请也要你有命吃!都三点了还早上,赶紧起来!顾少突然来这么一下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助理姐姐恼怒道。
“等下,我没听错么?接谁?这只童子鸡?”程唯这回是真的惊住了。
“磨蹭个鬼,小子,你赶快起来,我们收拾收拾准备动身,要点什么的我们在路上再说。”助理转过身去,“快点起来穿衣服。”
沈瞳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去拿自己的旧校服。
助理姐姐的眼珠子差点掉下来:“小瞳你这是去跟顾少叫板么?穿这个!?程唯你的衣服随便先借他一身!”
程唯凉凉地笑了一声:“他穿这个不合适么?姐姐你的眼光什么时候也变庸俗了?就这么去吧。”
沈瞳点了点头,想说什么,终究只是说道:“助理姐姐带我去吧。”
几个跟随之寒的新人喜道:“幸好昨天寒哥在公司住下了,不然今天找不着人可不好。顾少也是不知道心疼人。”
之寒淡淡一笑,随意拢了拢头发拿上外套打开房门,正好看见杨助理带着那天在门口遇见的穿校服的小孩急急忙忙地边走边交代什么。
之寒的脚步停住,声音略微有些刺耳,杨助理一回头见是他,面上也多少有些尴尬,然而顾少的命令又耽搁不得,可眼前这位不仅是公司的台柱更是顾少的‘现任’……
见之寒冷着脸不说话,沈瞳主动点头问好:“寒哥下午好。”
杨助理见耗着也不是办法:“之寒,顾少吩咐接小瞳过去过周末,也是体贴你啊,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说完就迅速拉着沈瞳逃进了电梯。
斜靠在门框上的程唯吹了一个长长的口哨,潇洒地甩了甩鸡窝头,“哐”一声关上房门。
“他们走了……”一个新人望着大门外绝尘而去的兰博,犹豫着说了一句。
梳妆台上的化妆盒发出摄人的响声,唬得新人们和一些二线一愣,之寒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轻叹了一声:“没什么,你们都散了吧。”
“记住了没?总而言之只要不跟顾少死顶叫板,本色就好,毕竟顾少是看了你的样片才招你过去的。”顾少的喜好她这里可都是有记录的,助理姐姐一路亲自护送,生怕出了差池。
沈瞳看着窗外,敷衍地点了点头,助理姐姐一看这架势不对,更加严肃地吩咐着:“顾少平时脾气虽然还不错,对伴侣也相当呵护,但那只是在他不生气的时候。反正我在这里工作十年了,还没见有人敢惹他生气。”
沈瞳依然不说话,只是点点头。
“你……你可千万不要乱说话,什么事儿顺着顾少就好,他说什么你做什么就行,记住,不顶撞他,也是在保护你自己啊……”这么粉嫩的娃儿,还指望他给公司赚钱咧,可不要春风一度就香消玉殒了啊……
“我不会……”低眉顺眼的神态,逐渐收紧的拳头,助理却始终不觉得这是因为害怕或是紧张,说实在的,她是知道沈瞳是来还债的,所以才更加担心他会不会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送到院子门口,助理姐姐和司机哥哥都不能再往里面了,助理姐姐最后对他做了个保重的手势,就跟着司机哥哥下山了。
顾少所谓的度假用山间小别墅,真是奢侈到让沈瞳咬牙切齿的地步,简约温馨的装潢用的全是不多见的高档货,不,这也就算了,暴发户有钱也能这么装——这么一大片相对原生态的土地,这么闲适温暖的环境,TMD全是压榨剥削劳动人民的血汗!
当然他再苦大仇深,也不会做那种踩断音乐长廊木板这么没教养的行为,事实上这样安静的环境还真缓解了几分紧张,至少,顾少应该不是像那些碟片里的流氓一样下流的,如果哪一天他选择用炸弹跟顾少同归于尽的话,也不会选择这里。
几片落叶顺着脚下的溪水打着旋儿,那个下午时间在某个拐角停了一秒。
开始沈瞳还老老实实地在沙发上坐着,可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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