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起来,弘历原先不过是个小混混,整人的法子都是下九流,他如今还小,能做的不多,所以交给吴开来这个,也就简单了点。他问了问吴开来这里有没有辣椒,就是吃了拉嗓子的东西,吴开来问他是否说的是番椒,弘历让他买了来,发现就是这东西,便让他找了个地方,借了个小磨盘,磨了点面。
然后用水泡了三天,将草纸放在辣椒水里过一下,湿透了后,又放在一旁阴干,随后才收起来,放进了弘时上课时用的那个茅厕里,为了防止被当时发现,还将纸放得靠下些。
屁眼乃是多么娇嫩的地方,一而再的使用这种草纸,弘时的屁股八成会辣烂了。想到这个,弘历的眼睛不自主地就去打量弘时的下半身。
一大早弘时就拿了草纸过来了,到底怎么回事雍亲王已经查了个遍,连吴开来买番椒时的买家都找到了,此时再看弘历的眼神,怎能不明白,这事儿这小子一清二楚。当即他就一拍桌子,极为严肃地问他,“这事儿你干的?”
20、弘历委屈了
吴开来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他是个聪明人,这事已经事发,总得有一个承认的,好在自家主子才一岁多,怎么也追不到他那儿,便替弘历应了下来,“是奴才干的。”为了怕雍亲王不相信,他接着道,“四阿哥聪明,记事早,前几日,三阿哥将四阿哥身边的奶娘都支走,足足揍了四阿哥十几下。奴才刚到四阿哥身边,想着讨主子喜欢,才出了这个馊主意。”
这倒是让雍亲王意外,弘历挨打这事儿两个人都没说,他一脸疑问的看向弘时,弘时此时也站了起来,一双眼睛刚才就哭肿了,此时又哽咽起来,冲着雍亲王道,“阿玛,儿子自幼学的就是礼义廉耻,怎会做出这等事情?那日儿子的确和弘历在一起玩了会儿,可没多久就觉得没意思,自己回去了。何况,弘历那么点的人,若是真的挨了打,还能不哭不闹,怎会忍着。前几日阿玛过生日,儿子还跟四弟一块回去的呢。”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弘历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就是雍亲王得罪了他,也会闹脾气,让他忍着,却是难得很。雍亲王听了此话倒是信了一半,当即又看向了幼子。弘历听了他这辩白,先是怔了一下,没想到那日弘时缠着他竟是这个原因,被利用的小混混随后就不岔的冲着弘时挥着拳头道,“没鸡鸡的东西,敢做不敢当。”
混混在街上混靠的什么,义气和信用。小混混在街上混的一般,可规矩学了不少,弘时说了告状没小鸡鸡,虽然是单方面的,可也是一种约定。在弘历看来,这就跟班上男同学打了架后,约好不告诉家长,下次再揍一个道理,所以他决定不靠额娘自己报复。
可十五年人生阅历的弘历想不到自己被一个八岁的孩子阴了,如今更是气愤。在雍亲王看来,就是这孩子如今被宠坏了,竟敢在他面前骂人,他向来是爱之深责之切的人,此时更是失望透顶,啪的一声拍了下桌上的镇纸,怒道,“不但撒谎,还敢骂人,弘历,你的教养呢!”
而弘历此时却是好巧不巧,看到了那块羊脂玉的玉佩,正挂在弘时腰上来回晃荡呢,太阳光一照,闪得他的眼睛发绿。
弘历小脑袋瓜里却一直想着那块玉佩,那是人家给他的东西,便宜爹拿走就算了,没想到竟然给了仇人弘时,又联想到便宜爹对李氏留情,如今又不信他,弘历越发觉得自己是个不受喜欢的儿子,更是气愤,当即梗着脖子道,“我没错。”
这话还没说完,怒气冲天的雍亲王手中的镇纸便砸了过来,吴开来跪着,弘历就被苏培盛抱在他身后,玉做得镇纸在他身前摔了个粉碎,弹起的碎片向着弘历飞来。吴开来第一反应就是害怕弘历被砸着,当即就扑了上去,将那碎片挡了下来。
那镇纸落地的声音并不大,却惊倒一众人,弘时吓得立刻站了起来,雍亲王放在下面的手也抖了抖,而弘历却满脸震惊,他没想到,便宜爹竟是将那东西砸了过来。从小被暴力惯了的弘历心中可没有吓唬这一说,死鬼老爹哪次打他不是用尽了全力?在他心里,那镇纸就是雍亲王要往他身上扔的,那镇纸可有拳头大小,若是砸到哪里,怕是他根本就不用活了。
李氏的事儿还在心里梗着呢,何况又加了这件,弘历的眼圈立刻就红了,他也不肯哭,就那么直直的盯着雍亲王,像是当年看着抢走他吃饭钱的死鬼老爹一样,充满了仇恨,雍亲王何时在自己儿子眼中看到过这种目光,当即便斥道,“你那是什么眼神,你小小年纪,不但撒谎,还对你哥哥用这种手段!还不认错?”
弘历那股邪劲儿上来,哪里是肯认错的人?他心道你对我连我那过去的死鬼老爹都不如,老爹起码当我是儿子,知道死前安排我的生活呢!你不过当我是个玩物罢了。想着想着,弘历便想起了自从来了这个破地方,不但被人下毒,还要被哥哥打,被便宜爹砸,他还是个没人疼的命,还不如死了的好。梗劲儿上来,弘历就有些口不择言,冲着雍亲王道,“他娘要毒死我,他还打我,就是讨厌他。”
这下却是捅了马蜂窝,这事儿雍亲王本就心中有愧,可他自来是上位者,你让他觉得愧疚转而补偿你行,可若是当面揭了这层面纱,却是万万不可。雍亲王这辈子除了弘晖,怕是没对哪个孩子这般好过,如今却听着弘历竟是在私心里怨恨他不公平呢!一张白脸顿时变得煞白,手抖着指着他道,“好好好,我却养出了个逆子。你怨我不公,我养不了你,把他抱回去,日后莫让我再看见他。”
这句话一出,抱着弘历的苏培盛就白了脸,雍亲王说话一向算数,这永不再见一句话可就断了四阿哥的后路啊,忍不住地叫了一声,“王爷?”
雍亲王怒气未消,冲着苏培盛喝道,“还站着干吗?还不将这逆子抱出去!”
逆子?他打我你不信,我骂他两句就是逆子?弘历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混混,本就对自己的处境愤愤不平,如今更是亲耳将猜测印证,他的目光狠狠地看向了雍亲王,然后又扫过了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弘时,然后冷冷地骂跪在地上发抖的吴开来,“死奴才,还不走。”
吴开来却是个忠心的奴才,何况今日这事儿还跟他的说辞有关,心中正愧疚着呢,听了弘历的话,当即便起了身,将弘历从苏培盛手中接下,退了出去。
苏培盛跟在雍亲王身边这么多年,怎不知他十分看重四阿哥,可若是真走了,这事儿就圆不回来了,忍不住又叫了声,“爷。”
雍亲王却是看着弘历连句软话都没有,毫不留恋的离开了书房,心中那股郁卒更是厉害,看着屋内的两个人也不顺眼,冲着两人道,“下去。”
待到屋内人退得干净了,他才靠在椅子上,一想起刚刚镇纸砸下的瞬间,手还是有些发抖的,他那性子,既然喜欢了,就是真放在心尖上了,如何肯真正的处罚弘历,不过是觉得他胆子大了些,想约束一下罢了。可是,谁料得那孩子竟是聪明至此,内心有着如此怨怼呢?
养不熟三个字出现在雍亲王心中,他叹了口气,罢了。
而弘历被吴开来一抱出松院,吴开来眼中的泪水就没停过,他抱着弘历,能清楚的瞧见弘历嘴唇紧闭严厉的很,心中不是一般的心疼,边走边小声的自责,“主子,都是奴才不好,奴才惹事却连累了主子了。”
弘历却摇摇头,做出了个跟孩子完全不沾边的动作,嗤笑道,“你错什么了,你说的是实话,只是人家不肯信罢了。”他想了想,“去花园子,哭好了再回去,别让额娘担心。”
吴开来听了,当即便应了下来,两人在花园子里转了三圈,等脸上的泪干了,心中的气消了,才又折回了芜春院,谁料到,芜春院内竟是一片安静,瞧见他们回来了,茶香偷偷地给吴开来使了眼色,可还没等清楚呢,钮钴禄氏已然知道他们回来了,墨香挑了帘子出来,冲着吴开来道,“快将小主子抱进来。”
等着进了屋,弘历才瞧见便宜娘竟然眼圈都是红的,怕是狠狠地哭了一场。只是钮钴禄氏并未说起自己的事儿,反而问起吴开来弘历究竟在书房中说了什么,竟惹得王爷如此盛怒?
吴开来惹了祸,弘历却未曾责骂他半句,如今已经将弘历当做亲主子,听着问话,反而先看了弘历一眼,等着弘历点了头,才将今日的事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说完后,钮钴禄氏便点着弘历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却是长本事了,挨了揍不说回头告诉额娘,竟是自己想办法报复,报复就罢了,你发什么邪脾气,你平日那记仇的性子,别说你阿玛,就是我也不信你能忍着的。你阿玛说你两句又怎么了?”
说到这里,就要说一下小混混的成长经历——他是一个有爹没娘,没人疼爱的孩子,自幼饥一顿饱一顿,在这样的成长过程中,会形成一个鲜明的性格特点——没安全感。具体表现就是,他想得到别人的爱,可又十分敏感,但凡这个人有对他不好的倾向,他便会远远离开。
所以,雍亲王便中了这招。在弘历心中,那不是他亲爹说他两句,而是亲爹信任弘时而不信任他。弘历此时还委屈着呢,他觉得自己吃亏了,上当了,那个人从来都没喜欢过他,不过当他是个小玩物罢了,一碰到弘时就露出原形了,于是他瞪着两个黑豆仁看着他便宜娘,也不肯出声,不久后,委屈的眼泪就大滴大滴的落了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请跟我念:吵架是感情晋级的最快方式。
我觉得父子相恋是种需要跨过很多坎的感情,尤其是对一个已经经过了太子二废、知道隐忍、但脾气其实很喜怒不定的四爷,和一个十五岁的、中二期、没受过正常家庭教育、少年小混混而言,这两个人心中肯定有自己的想法,他们需要不断地试探不断地理解,才能最终在一起。希望大家理解。
21、有人再下手
钮钴禄氏瞧着儿子憋屈的要死的样儿,还不肯发出声音,心里哪里不疼,立时将人搂紧了怀里,拍着他的背柔声劝道,“额娘不是说你,额娘就你一个宝贝,心疼还来不及呢!”边说边看向墨香,墨香当即带了旁边伺候的几个丫鬟下去,又将门关上了,钮钴禄氏这才说,“我的傻儿子,你只看到你阿玛对你和颜悦色,就算你送了那么个画,也喜欢的放在书房里,可你忘了,他不是你一个人的阿玛啊,他除了是你的阿玛,还是当今圣上的儿子,是个皇家中人啊。”
小混混却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论,一时间竟是愣住了,钮钴禄氏替他擦着眼泪道,“额娘知道你聪明,懂事早,却忘了早早的叮嘱你,是额娘的不对。他不是你一个人的阿玛,所以在遇到你与其他儿子的争执时,就不会偏向你,而是需要公平对待,你连你阿玛都敢耍小性子,弘时欺负你,你怎会不说话,可你欺负弘时,他却拿了证据来了,你说你阿玛相信谁?所以,额娘教你第一条:证据。别人做了坏事儿要留下证据,自己做了坏事儿要消灭证据。懂吗?”
“你阿玛是皇家中人,自幼长在深宫中,那份骄傲是不可磨灭的。你平时跟他耍耍娇是父子间的情趣,可当着弘时的面,你那么对他,他哪里下得了台,他势必会更加的凶厉,才能将你付之于他的不快压下来。所以额娘教你的第二条:恭顺。就算心中巨浪滔天,也要面上恭顺,这样才不会让人挑拨成功。”
说了这些,钮钴禄氏却并未停下,而是又说了第三条,“至于第三条其实说难也不难,傻儿子,你可能不懂,但记在心里就可以了,不动情就不会难过,没有希望就不会有失望。你记住就可以了。”
弘历有些愕然的看着他的便宜娘,原来是这样吗?可以根据情境来决定是否打扮,如何哭泣,是因为不动情吗?那自己这般伤心,原来是对便宜爹抱有希望吗?内心里渴望得到一个疼惜自己的爹爹,与死鬼老爹不一样的人,所以才在被怀疑的时候,看着便宜爹偏袒其他人的时候那么生气吧。
钮钴禄氏红着眼圈,轻轻地替他擦着泪,然后问他,“记住了吗?”
弘历点点头。
十一月的京城已是冬日,先是下了几场小雪,随后便下起了连绵不绝的大雪。自那日被雍亲王喝斥后,弘历却是再也没带着福分和福气出去遛弯过。福气还好,不过是只肥的飞不起来的八哥,可福分却不一样,跑惯了花园子的狗,怎会留恋芜春院这点小地方。
其实弘历也一样,可是如今雍亲王厌弃他的消息已然传遍了雍亲王府的整个后院,虽然那句“日后莫让我再看见他”并未传出,可失宠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连带着钮钴禄氏,也遭了秧,自那日后,雍亲王便没进过她的院。
如今看来,与其说是钮钴禄氏得了宠搬到了独院中,可不如说是进了冷宫,那院子都有人绕着走。对于这些,钮钴禄氏并不在意,她不是冒进的人,心里有杆称,弘时欺负弘历的仇自是要报的,宠爱也不急于一时,纳兰氏与年氏争得正厉害,如今□去,就是个炮灰而已。
可多数人都当她怕了,唯有耿氏和弘昼还时时过来。当然,带来的也有很多弘历不知道的消息,譬如,雍亲王为弘时又延请了位夫子,听说是位大儒,姓李,原本不出世的,如今不知为何,竟是上了四王爷的门。还有,弘昼的周岁快到了,福晋说府中好久没热闹了,要大办一场。
钮钴禄氏只是心平气和,小混混却不知怎么仿若心意相通一般窥探出了雍亲王的想法,这是示威吗?弘历的想法更简单直白,你不是日后不相见吗?我奏是不去了。当然,他不准备吃这个亏,只是跟弘时刚闹过,他此时却不宜闹事,还需忍忍罢了。
十一月廿七,弘昼周岁,中午在前院设了宴,请了不少亲朋好友过来热闹,弘昼不负众望,抓了玉坠子不肯放手,也不管雍亲王脸色黑到了底,还冲着一旁抱着他的奶娘李氏道,“给哥哥,哥哥喜欢。”
他倒是记着弘历对他的好呢!旁边的人不知道府内的私事儿,可却让守在一旁的雍亲王神色怔然,他已经有半个多月没见过那小子了,不由地打量了一下弘昼,这胖小子都长得这么大了,不知道弘历有多大了。
夜里家宴,还是雍亲王过寿时顺序,可惜少了一个弘历,钮钴禄氏自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