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了,不知道弘历有多大了。
夜里家宴,还是雍亲王过寿时顺序,可惜少了一个弘历,钮钴禄氏自责的揉着眼睛道,“却是妾身的不是,四阿哥今早就有些发热,我想着大喜的日子,莫要让他传染了五阿哥,就跟福晋告了假,没抱过来。”
雍亲王提了半日的心终究没放下来,那股又气又想的感觉让他十分烦躁,自然不想看见打扮的光鲜亮丽的争宠小妾们,待到家宴一散,便留在了四喜院歇着了。
弘昼回去后,就将玉坠子当做礼物高高兴兴地送给了弘历,老大弘历觉得自家小弟这般听话,自己总不能没有任何表示,便大手一挥,答应了带着弘昼去花园子里堆雪人——那里的雪多。
钮钴禄氏和耿氏倒都不是惯孩子的人,只是两个加起来一共都不到三岁的小子,大雪天里出去万一出啥事怎么办?好说歹说,两个小兔崽子才答应,雪停了之后才去。这一等,就等了两天。
钮钴禄氏以为弘历忘记了这事儿,便心中暗自高兴,谁料到弘昼却是个死脑筋,每天必要向屋外看上那么十几次,这一日一大早起来,瞧见了外面天晴了,竟然出了太阳,就更坐不住了,挂在耿氏身上嗷嗷嗷的叫了好几嗓子,终于得到了允许,高高兴兴地去找他家老大表功去了,他得意的想,福分是没这本事的。
钮钴禄氏和耿氏带着包成了粽子的两个阿哥还有一溜的下人,福分和福气,浩浩荡荡去了花园子。因着知道弘历不愿意见到雍亲王,钮钴禄氏还专门选了一处离着吠园远的地方,找了一片未曾被人踩到的雪地,让丫鬟们帮着堆雪人。
毕竟对于两个小孩子来说,他们不可能完成这项任务。开始时两个小的还颇有耐心,可惜时间一长,便都坐不住了,一个个的挣扎着下了地,用带着手套的小手替那雪人添砖加瓦。福分瞧见了,也跟着用后腿刨雪,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全部都撒在了弘昼身上。
许是害怕两个小主子冻着,一旁的丫鬟婆子们这回可都上了阵,不多时,两个硕大的雪人就堆了起来,钮钴禄氏允许他们在旁边玩了一刻钟,就下了令,头也不回的带着两个孩子回了院子,给他们脱了外面的大衣服后,瞧着里衣都没湿透,就让吴开来将他俩塞到了炕上看着,自己则和耿氏回了另一个屋子坐着说话。
弘历忙活了半日,也是有些累了,到了暖烘烘的炕上就有些困,谁知道弘昼却挤了过来,拿着个东西塞到了弘历的鼻子上,嘎嘎嘎的又笑了起来。弘历被吵醒,心中不岔,当即将那东西拽了下来,睁眼一瞧,竟是个小小的香囊,不过做得极小且精致,连他都能握在手心里,倒是漂亮的很。
他倒是挺喜欢,捏着香囊左瞧右看的,“耿额娘做的吗?”
弘昼使劲儿的摇摇头,然后极为神气地指着大门口说,“雪人里的,福分抛给我的。”
这话一出,弘历的脸色就变了,这不是他们自己的东西!而且这东西做得颜色亮丽,十分吸引小孩的目光,他摸着里面有东西,便将香囊打开一看,里面都是些屑似得东西,看着就不洁净。想着刚刚弘昼还将它贴身放着,也放在了自己鼻子上,他一把将它扔到了一边。
弘昼有些不解,还想哭,弘历却教训他道,“什么脏东西都敢捡,还敢哭?”
他一向说一不二,弘昼当即便噎住了,吭吭唧唧到底也没将那两行泪滴下来,反而爬过来,蹭着弘历的胳膊叫,“哥哥。”
那小声音软绵绵的,弘历瞧了一眼他都眯着没了缝的眼睛,拿手揉了揉他,终于气消了,一把拍开他,躺到了在被子里,训道,“睡觉。”
此时奶娘李氏出恭去了,唯有吴开来在身旁,他一眼就看见了那香囊掉在了炕下的犄角旮旯处,以为是五阿哥的贴身东西,赶忙跪了下来,撅着腚将东西勾了出来。瞧着两个阿哥已然睡了,就将东西放在袖子里,寻思等会儿给他。
弘昼本就岁数小,闹腾了一会儿就呼呼的睡着了,一双小胖手还扯着弘历的袖子,口水都流在了枕头上。弘历倒是被他闹得清醒起来,瞧着那湿哒哒的枕头,便坐了起来,却是再也睡不着了。吴开来瞧着他坐了起来,慌忙将外套拿了过来,给他裹上,然后才道,“主子怎的现在就起来了,还没睡上一刻钟呢?”
弘历却是眉头微皱,不知怎的,他却是突然想到了那个香囊,总觉得不对劲儿,那东西看着就恶心人,谁会贴身带在身上?何况他刚刚又想了想,香囊是干的,那就不是开始就埋在雪里的,八成是身边丫鬟婆子的。想着他就问,“刚刚那个香囊我扔在哪里了?”
吴开来连忙从袖子里将东西掏出来,“掉到角落里,奴才拾了起来,想着不是您的东西,等会给五阿哥。”
弘历嫌恶地说,“那香囊里不知装的什么,看起来恶心巴拉的,是弘昼捡的,你瞧瞧看。”
吴开来只当是些虫子之类的,男孩子小时候都爱干这个,当即便打了开,伸头向里看了看,没想到一看之下,脸上竟然变了色,整张脸都惨白起来,一把将那香囊合上,冲着弘历道,“主子,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弘历却不知,只问,“那是什么?”
“是天花病人的痘疤。”吴开来将那香囊远远地放在一边,压低了微颤的声音道,“这东西要人命啊,五阿哥从哪里捡来的?”
22、子母求子符
天花是什么,作为一个不学无术的小混混他当然是不知道的,当即便问了吴开来。
吴开来当即说道,“这病太吓人了,奴才隔壁一家人就生过,一家子十五口,就活了一个,还留了张麻子脸。人得了那病,就会出痘,若是能熬过去,便会结疤脱落,若是熬不过去,就会全身溃烂而死。那东西传染性可强呢,沾着碰着就容易得上,所以一般得了天花的人家,连看诊的人都没有,只能靠自己熬。”
听到这里,弘历脸色便有些不好看了,问道,“弘昼拿了半天,我也碰触过,你也碰过,难道都会得了这病?”
吴开来才刚想到这茬,想着自己不大的小主子竟然被人这般算计,说不定会得了这病,眼泪就在眼圈里打转了,“这玩意悬乎的很,主子你放心,也不是个个都会得上的。奴才这就告诉格格去,让格格请了太医来。”
说着,就想往外走,弘历却有自己的打算,告诉便宜娘,其实就等于像上次一样告诉了便宜爹和福晋,然后等着他们慢慢悠悠地查找,最终不知道找出哪个心肝肉肺来,到头来不过是高高抬起轻轻落下,吃亏的还是自己。
他想着那日雍亲王将镇纸砸在他面前的样子,心中就嘲笑,亏你还是个亲王,娶得都是些什么烂心烂肺的东西,不是投毒,就是弄这些流行病。若是原先的弘历还怕,可如今弘历手中有一颗百毒全消丹,这东西,嘿,他还真不怕了。
吩咐吴开来拿了个密封的小盒子来,将那香囊锁了,仔细想了想,让他放到一处无人去又隐秘的地方,然后又让他出去守着,瞧见奶娘李氏过来了,就说他们睡了,让李氏莫进门,弘历瞧着没了人,这才将茶碗里的茶泼了,到了碗凉水来,将那枚百毒全消丹拿了出来。
那收魂珠和避水珠都是隐在了他的身体中,这百毒全消丹他却一直放在贴身的荷包里,日日看着,就连睡觉也不离身,将那不大的丸药拿出了,弘历想了想,不过是预防,神仙用的东西,总不会太差,用指甲扣下了四分之一,然后放进碗里,又将丸药收了起来。
用勺子将药化开,弘历这才让吴开来进来,吩咐他拿了个干净的大茶壶,将碗里的水倒进去,又添了不少水进去,晃荡开了,自己先喝了一碗,又十分暴力的将弘昼捏吧醒了,逼着他喝了一碗。弘昼还以为是什么好东西,却没想到入口有些苦涩的水,当即就想吐出来,弘历使劲儿瞪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喝将福分借你玩一天,不喝没有。”
弘昼早就眼馋了,此时听了,也顾不得难喝,当即咕嘟咕嘟灌了下去,说了句哥哥要算数后,就迷瞪着睡了。随后弘历又给吴开来倒了一碗,让他喝下后,回头吩咐吴开来两件事,一是叮嘱他不准告诉任何人包括便宜娘,在吴开来点头发誓后,然后又拿了自己的一个跟那个差不多颜色样式的小香囊给他,让他戴在身上显眼处,让他观察一下院中人的表情。
吴开来精得很,这事儿弘历一点就明白了,当即应了下来。然后这主仆俩个才端着茶壶,一溜烟的去了钮钴禄氏和耿氏说话的那间屋。撒泼打滚弘历学的快得很,只说是自己泡了好喝的茶,要求所有人都喝一杯,钮钴禄氏和耿氏瞧着他那副不喝就要哭的样子,一狠心都灌了下去,弘历这才笑嘻嘻的离开了。只是让吴开来把剩下的小半壶水倒在了下人平日喝水的壶里,这才肯回屋。
虽然不知道弘历给他喝得什么,可吴开来知道几个主子却是都喝了,想来是对身体有益的东西,心里那份得意是说不出的。待到伺候着弘历回了屋后,就大摇大摆的带着那香囊在院内逛荡。他倒是仔细分析过了,这东西不是早早就埋好的,应是有人趁着两个主子下地玩耍时,刚刚丢下的。可茶香等能进屋的大丫鬟别的机会多得是,不会这么干,一定是进不了屋门的院子中的粗使婆子和丫鬟干的。
与婆子们说了几句,待到弘昼被耿氏带着离开了,吴开来才又转回了弘历的房间,一边伺候他,一边回话,“东西奴才放在了一间没人去的杂屋内,不过不保准,还是烧了安全。香囊几个婆子都取笑奴才是谁送的,倒是神情自然,两个粗使丫头雪梅看了好几眼未说话,雪桃倒是偷偷问奴才,何时与雪梅好上的,神不知鬼不觉的。”
因着弘历行事不似小孩,吴开来一不留心就说了个全,说完了才想到眼前是个不大的小孩,当即道,“主子……”
弘历却不当回事,街上混的,谁没几个马子,别看他小,也有的是倾慕他的人。这事儿他懂得很,只是分析道,“就是这两个丫头,你多留心。”
吴开来则是应下了。
自此,弘历就一边关注着身边人是否有得了天花的,一边让吴开来注意雪梅和雪桃小动作的日子。
听着吴开来说,这天花一般不会立时发作,而是要过十天左右,所以弘历却是过得提心吊胆,虽然神仙的丹药应该是好东西,可他不确定,稀释过的丹药,是否真的能有用。另一方面,雪梅和雪桃都不曾有过动作,不知道是等这边病发,还是他们看错了人。
待到十日一过,别说几个主子,便是连下人也未曾有一个发病的,弘历的心才放了下来,心道那丹药的确是救命的好东西,不过四分之一粒,便能让将近二十人不染上疫情,显然不是凡物,日后却是有大用处。
而另一方面,在腊月十三的一大早,冻得跟猴子屁股一般的吴开来偷偷的钻进了他的睡房,替换了守夜的春分后,才将他摇醒,低声道,“一大早雪梅出门了,奴才跟了一路,瞧见她去了园子里,与张格格身边的丫鬟桃叶见了面,桃叶似是在斥责她,奴才不敢离得太近,只听到雪梅说,香囊早就放了,管不管用她可拿不准。两人又吵了几句,听着有人来了,才离开。”
弘历此刻已经披着被子做起来,肉呼呼的小脸上,满是与年纪不相符的深沉,他如今已经有一岁半了,这小半年的日子过得实在太糟,让他一个只会喊打喊杀的小混混也开始动起了脑筋。不过,小混混就是小混混,方式也可改,原则不能变,有人对他下手,他就会以牙还牙。
弘历将吴开来拉到耳朵边,嘱咐了他几句,就又歇了个回笼觉,然后方才被春分、谷雨伺候着穿了衣服。不多时,吃了饭,让吴开来将福气抱来,将其他丫鬟撵了出去,教它说了会儿话。过了一会儿,吴开来小声道,“雪梅在扫雪,奴才去了。”
待到吴开来出了屋门,弘历便站在炕上向着窗外看。此刻的窗户上被糊了层厚厚的窗户纸,视线被遮挡的厉害,并不能看出多清晰,只是影影绰绰地瞧着吴开来跟雪梅说了两句什么,还往她怀里塞了样东西,雪梅开始还推脱,后来约是瞧着有人来了,才不得已应了下来。
弘历瞧着事情按着计划走,便坐了下来,让人去抱了福分过来,跟他在炕上一起打滚玩。就当是放松心情。许是跟着福分折腾的厉害,弘历一入夜就睡了,钮钴禄氏只当他累了,瞧见他睡着了,就退了出去,吩咐吴开来和春分、谷雨,“好好看着点,夜里别踢了被子着了凉。”
三人应了,等着人走了,弘历才睁了眼,看着吴开来叮嘱完了出了门——他今日不用守夜——才闭了眼。这计划其实挺简单,吴开来只是顺着雪桃的话,当时雪梅对他有意思,约了夜里出来。
雪梅开始还不愿意,可吴开来什么嘴巴,不过一句“你不来也是我就让大家都知道你是我的人,跟我对食呢。”让雪梅变了色,这才答应。弘历倒是想跟着,他总怕吴开来不行,可惜人太小了,如今出门却是扎眼,只能在屋内留着。
昏昏暗暗的烛火下,弘历躺在床上闭着眼想着香囊的事,吴开来是个有手段的人,雪梅在他手中过不了几招的,肯定会招出来。只是,究竟是谁呢?无由的,他突然想起了那日在硕亲王府后花园听到的那两句对话,那声音的确很熟悉,应该是常跟在主子身边伺候,起码说过几句话的人,可惜的是,他实在是记不清了。只是他们说的东西似是不能招碰,难不成就是那个香囊?
想到这里,弘历从被窝里爬了起来,一个人睁着眼坐在偌大的摇床上,仔细想着那日的事情。春分瞧见了,立马过来问他,“四阿哥睡不着?”
弘历将那日去硕亲王府的人仔细盘算了一下,除去雍亲王身边的,福晋带了两个嬷嬷两个丫鬟、两个侧福晋身边各带了两个丫鬟,他一一回忆自己与这些人的短暂接触,想着说话的音调,却总是有些记不清了。
如今正是烦躁的时候,听着春分的问话,他点了点头,等着福分来了,便抱着他小声嘀咕他心中所想。福分一到他手中就老实的很,随意让他折腾,折腾了半夜,弘历才累了,心中也想到了如今应对的法子,这才抱着福分睡了。
春分瞧着真睡着了,这才又过来给这两个盖上了被子。
却说吴开来这边,好容易处理了事情,在花园子里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