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想通了,觉得死了一点都不可怕了,高高兴兴地让吴开来带着他回耿氏那去了,弘历怕永远都不会知道,二十一世纪流行语会对一个大清朝的亲王产生怎样的影响。
弘时果然开始出入松院,加上四格格去了,雍亲王心情怕是不怎么好,不是出入叠翠院,便是歇在了四喜院,一时间,弘历竟是几日没见到雍亲王。这几年他被宠的厉害,如是往日,雍亲王早就贴心来哄,自不会给他许多思考时间,而这般时候,却恰恰让弘历安静了下来。
在五月的夜晚里,六岁的弘历开始趁着雍亲王不在的时候辗转反侧,他在问摇摆不定的自己,是真的想要回现代,还是想要雍亲王的宠爱?
这让内在灵魂已经二十岁的小混混觉得不忍直视,雍亲王的宠爱让他早已不如刚来的那半年一般,如此急迫的想着要返回现代,但能够回现代,却是他逃避便宜爹的一个办法。每当雍亲王对他好一分的时候,他会暂时忘记这件事,每当他发现自己失望的时候,他便会起了这个念头。
其实他自己清楚的很,没有尝到过父爱的他很容易感动,却也很难满足,他要的太多,太唯一,而被均分的父爱,满足不了他的奢望,填补不了失去自由的内心。他想要的更多,多的他自己都数不清才好。
弘历明白自己心思后开始平静,后院中随着年氏的醒来开始逐渐恢复平静,就连弘昼也乐颠颠的告诉弘历,年额娘将他的福瓜换给了他,并未说其他的。想起当时四格格病重,自己听到年氏的那段说辞,弘历觉得莫非真走了眼,年氏真的是一朵白莲花,只是抱怨一番,并无其他意思?只是事实摆在面前,他无证据反驳,自然不能多说什么,只是吩咐弘昼的小太监刘胜警醒些。
倒是硕亲王府里出了件事儿,皓祥与皓祯打架,竟是不小心磕到了后脑勺,如今昏迷不醒了,侧福晋翩翩生了委屈,在丫鬟喜梅的帮助下,扮成小丫鬟跑了。
35、提点硕亲王
走失一个侧福晋,此事儿不算大,可为何走失,硕亲王哪里敢多言语,皓祯的事儿一露出来便是欺君的死罪。
硕亲王虽然心中恼怒,但并没有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他没有让人大肆寻找,反而放出了侧福晋翩翩重病在床的消息,安排了奴仆将京中几个能告状的衙门口围了个严实,心道翩翩不能告状,平日里因是回人,与京中女眷几乎无交往,如何能够将此事说出去,她在外面找不到门路,终究还是要回硕亲王府的。
这事儿雍亲王也知道,京中有门道人家的消息,八成只是翩翩因着儿子受委屈,夜里跑了。可雍亲王那日还听了一耳朵闲话,又有弘历的小道消息,心中猜的八九不离十。此时他正跟邬思道说话,便将中间道道简要说了一番,邬思道便叹道,“硕亲王却是糊涂,若是一知道混淆了血统,立刻上书请罪,于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才是正经法子,妇人有意隐瞒,硕亲王也是受害者,怎会全部惩罚。而如今,硕亲王非但不上报,还试图隐瞒,这便有合谋之罪了。雍亲王想了想硕亲王对皓祯的喜爱,那份日日在人前炫耀的夸赞,便有些明白此人的想法,疼了五年自是舍不得,何况当初吹的太牛,如今下不了台了。
可面子重要还是性命重要?那日过后,他已经提点过一次,可硕亲王终究还是糊涂。
邬思道当即便道,“若是用此事清了一个铁帽子王……”
他的话未说完,雍亲王便摆了手,一是他与硕亲王的确有些交情,虽然多是硕亲王自己贴上来的,但冲着每次有儿女去世,硕亲王都肯陪他一陪,落井下石他亦不会去做。二是此时实在是多事之秋,他的富贵闲人的形象营造的颇好,贸然插手此事,却有些前功尽弃了。
邬思道也是聪明人,话出口便已知不妥,自己也摇摇头道,“却是我思量浅了。”随后又提起一人,却是那个被关来的谷雨,“这丫头有着经天纬地之能,但凡她所说的话,无一不兑现,只是她除了四阿哥的事儿,其他的却不肯全说,只到今年年底。”
雍亲王听了皱眉问道,“关于弘历,她说了什么?”
这话邬思道却是有些难以回答,那丫头的话可着实不好听,什么脑袋有病、败家玩意、王爷挣下的那点家业全部都被他败了个光,只是他却不能这么说,而是换了个说法,“说是四阿哥守不住祖宗基业。”
这句话对弘历打击却是大得很,几乎将他继承人的可能性剥夺,雍亲王的眉头锁的更紧,他疼爱弘历之心,邬思道怎会不知,当即便道,“四阿哥当初想要打死她,她心存报复也是可能,此话不一定能信。”雍亲王点点头,却是没再接着听下去,反而道,“你再多探听她嘴里的话,此女知道太多,却是要严加看护。”
邬思道听了,自是退了下去。
弘历却不知道谷雨竟是将他卖了底朝天,他这几日对于自己对雍亲王的感情做了一番深思后,既然想要的更多,那就要多争取一下,弘时能做的,他为何不能做?便在一个阴天放学后,献殷勤地到衙门口接了雍亲王回府。
雍亲王瞧见他自是高兴,与他一同上了马车后就问,“今日怎的来了?”
弘历自然是说得贴心孝顺,“瞧着想下雨,有些担心您。”这话倒不是不对,就是太对了,可弘历那个性子,哪里是这般说话的人?雍亲王十分了解的哼了哼,没回应。
六岁大的弘历先是用眼角瞅了瞅,他个子太低,坐在那里是看不见雍亲王的面色,无奈之下,只能又悄悄掀了掀眼皮,谁想到就这么个动作,竟被雍亲王目光炯炯地看了正着,弘历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这下也顾不得规矩,再说,他在雍亲王面前本就是没规矩的儿子,一头栽进了雍亲王怀里,撒娇道,“夜里见不着阿玛,想得厉害。”
这句话确实比别的话更贴心,雍亲王心中纵然顾忌着谷雨那句守不住家业,可也不得不说,放在掌心里疼了五年的儿子,他是如何也不能推开的。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知道这几日是疏忽他了,心道果然是个时刻都得宠着的性子,错一下眼珠都不乐意,便道,“今夜阿玛歇在松院。”弘历听了,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倒是让雍亲王觉得妥帖的很。
一时间,马车里倒是融洽的很,雍亲王又问了他几句学问上的事儿,听着他说得头头是道,心中更是满意的不得了,称赞道,“阿玛在你这般岁数,也未必有这番见解。”
这句话确实夸得弘历早忘了自己是个二十岁的灵魂,竟是小脸微红,十分受用,倒是让雍亲王瞧了这模样,觉得可爱的紧,又揉了揉他。
两人正腻的厉害,马车却缓缓停了下来。雍亲王掀开车帘一瞧,的确是到了雍亲王府了,只是却在距离大门口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苏培盛就冒着汗过来禀告,“爷,是硕亲王府的翩翩侧福晋,守在咱家大门口站着呢。”
这是个什么事儿?翩翩是硕亲王上了玉碟的侧福晋,站在雍亲王府门口,不知道的,怕是还以为雍亲王跟硕亲王起了怎样的龌蹉呢。
他皱着眉探头一瞧,便看见了扮成了普通民妇的翩翩和她身边眼冒精光的丫鬟,此时正站在一边,满面尘色,脸色焦急而凄苦的看着马车这边。都是美貌女子,样子又可怜兮兮,时不时的还抹抹眼泪,怕是有十万个委屈,倒是有不少人围上来看热闹。
约是看见马车的帘子撩开了,那丫鬟竟然冲了过来,一旁的侍卫立刻拦住了她,那丫鬟也不怕,竟是两手扶着护卫们的刀剑,冲着车内喊道,“王爷,您大人大量,救苦救难,帮帮我们家侧福晋吧。您要是不帮我们,福晋会杀了我们的。”
这话说得更是没头没脑,他一个王爷,如何跟别的府里的侧福晋有了关系?周边的闲汉,虽然不至于近处围观,可说些什么,却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此时听着她拦的是个亲王的马车,口中说得又是关于亲王的事儿,那是说什么的都有了。
苏培盛恨得不得了,当即给了一个颜色,立刻便有人上前捂了那丫头的嘴,可丫鬟的嘴能捂,侧福晋的嘴巴谁敢去捂。苏培盛有些为难地看着雍亲王,雍亲王沉了脸,吩咐道,“先送进府里去,让福晋陪着,去找了硕亲王来。”
雍亲王为了避嫌,先回了松院,让福晋过去陪着翩翩,自己则去了书房,等着硕亲王。硕亲王几日不见,倒是消瘦不少,一张黑脸,两眼充血,显然是事多烦扰的。
两人关系既近,雍亲王也不跟他绕圈子,直接道,“翩翩就在我府中,福晋陪着呢。你准备怎么办?”
硕亲王八成还觉得自己将家里那点事儿捂得挺严实,谁也不知道。当即便插科打诨道,“能有什么事儿,不过是兄弟两个打架而已,哪家的兄弟没打过架,翩翩却是个小性子,皓祥占便宜成,吃亏却不行,明明是皓祥先骂的人,她却怨我不将皓祯打一顿,这不便闹着跑出来了。我……”
雍亲王也不说话,就那么坐在那里冷冷地看着硕亲王,不多时,硕亲王的冷汗便下来了,这话也就接不上了,我我我了半日,才道,“是我糊涂了,将家里人宠的无法无天的,我接回去定会好好收拾,你别用着眼神看着我。”
偷偷在书房外面的弘历咬牙切齿,这个笨蛋硕亲王,阿玛给你机会,你竟一口风都不露。苏培盛抹了汗瞧着踩在吴开来身上的弘历,心道,四阿哥哎,这听墙角的事儿您是跟谁学的?哪里有这般明目张胆的哎。
里面,雍亲王的冷气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便是硕亲王这般神经大条的,也觉得这屋里忒冷了些,拿着旁边冒气的茶水就灌了进去。然后闭着嘴,却是不再说一句话。
半响后,雍亲王才呵了一声。他的声音本就低沉的很,这一声呵,里面却是包含着讥笑讽刺的意味,显然,雍亲王是失望了。只听他道,“既是家事,我自不能插手。来人,请福晋将翩翩侧福晋送出来,送客!”
这声一出,硕亲王便知道这是真恼了他了,他便是性子再二,在京城混了那么多年,大事儿上心里也有点数。他与雍亲王之间,是他觉得雍亲王可信,才缠了上来,雍亲王虽然平日里对他冷言冷语,可若是讨厌他,也不会他一拽就能拉出来喝顿酒。说起来,两人之间还是有点交情的。
今日的事儿,显然雍亲王是想管一管的,可他私心里无论是为了头顶上的帽子,还是为了皓祯那个孩子,都不想多说。一是侥幸,觉得那事儿纵然有几个孩子听了两句野种的话,可那不过是骂人话,充其量只能让人说皓祥无礼罢了。要知道,其他的人,除了翩翩主仆,可是都弄死了。翩翩?他相信,以她的胆子不敢说。
二来呢,也是为着雍亲王好,毕竟这事儿要真闹出来了,说是雍亲王知道,隐瞒不报也是麻烦,他虽然不务正业,也知道如今圣上年迈,阿哥们不过过呢。
所以,硕亲王到底还是站了起来,冲着雍亲王道,“这事儿我不知道你清楚多少,可我说实话,我这帽子本就不稳当,何况已经四十多了,谁能等着我再生个嫡子。将此事报上去,雪如皓祯必死无疑,可我没嫡子,指了谁做嗣子也跟我没关系,还不如皓祯呢。何况我养了皓祯这些年,看着他去死,我心里也不忍。这事儿知道的人我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必会没事的,你就当不知道吧。”
说着,硕亲王便推门而出。弘历跳下了吴开来的背,瞧着那个时时刻刻都爽朗不已的大汉,就那般头也不回的向前走了。
36、晋江原创发表
当然;人虽然走了,可雍亲王府的事儿并未完。侧福晋翩翩到了门口,便是不去通报福晋;也应该将人迎进门来好好待客;或是直接当个村妇赶得远远的;如今竟是将人留在门外,如今弄出这一出来;不知会惹出多少闲话。
只是硕亲王来的这一会儿;下面的人已经将今日的事查了个一清二楚;小太监方山悄无声音的近了院子;趴在苏培盛的耳朵里嘟囔了几句话,苏培盛便示意他下去,随后敲门进了书房。
雍亲王脸色虽沉,但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暴怒,苏培盛低头道,“门房上的事儿查清楚了,大门管事宋仁喝醉了酒,今日未上值,几个小子却是不认识翩翩侧福晋,问她要帖子她也没有,本想着赶得远远地,恰好咱们马车到到了,让她插了个空。宋仁和几个小子如今都在前院跪着呢。”
雍亲王显然对他们极为不满,冷哼道,“这点差事都办不利索,一人十鞭子长长记性,宋仁二十鞭子。弘历不是在外面呢,让他去监刑。”
这却是雍亲王给弘历的第一个差事,弘历却是不好再躲在外面,直接进了门,领了命,还未出门,弘时正好拿着一沓子纸前来请安,说是他今日写的字,夫子说能见人了,拿来给雍亲王瞧瞧。
那字应该是写的不错,约是比弘历那笔狗爬的要强多了,雍亲王脸上那股冷意去了不少,说了句再接再厉后,竟是又补了一句,“弘时也跟着去监刑吧。”
弘时脸上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雍亲王甚至多了加了句,“离着远点,别吓着了。”才让两人离开。弘历跟着低着头退了出来,只是一双大眼睛咕噜噜转着,心中觉得怪得很,若是原先,这种事哪里会轮到弘时,就算弘时去献了一次殷勤,也不至于就立刻得了那般多的好感,中间到底有什么事儿?
弘历的小脑袋瓜子还没转完,就已经走进了前院,宋仁和六个小门房整整齐齐跪在青石板上,各个脸上羞臊的很,宋仁怕是被强行醒的酒,头发全湿着,低头搭脸的。弘时为大,自然轮不到弘历说话,他倒是十分会做人,先是说了雍亲王对他们的期望,又是对他们没办好事表示失望,然后又宣布了处罚,最后再说处罚是为了更好的进步,弘历眼见着,这四个人眼中都冒了泪光,怕是快自责死了。
鞭子是一指粗的轻鞭,抽在人身上,皮肤倒是不会破,而会在内里泛出青紫来,这滋味却是比皮开肉绽更难受。十下鞭子,几人的背后便已经痕迹斑驳,只是这不算完,几人又给弘时和弘历二人磕了头,谢了恩,这才缓慢地退了下去。
两人任务完成,又去书房给雍亲王报备了一声,这才一起告退。两人自来是仇家,一出雍亲王能看见的范围,那股子兄弟亲睦的劲儿便立刻换了样子。
弘时脸色苍白皮笑肉不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