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拿出一个箱子,大概有鞋盒大小,微笑道:“请把各位的意见写在纸条上,投入这个箱子内,我回来的时候再看好吗?”
所有人面面相觑,随即看起来最壮实的击剑老师站出来说道:“这个箱子恐怕太小了吧?”
叶轻舟脸上的表情都快裂了,这到底是做了多少混蛋事啊!!!
“那您可以随便写然后放在我桌子上。”话音刚落,所有人争先恐后地跑进他的屋子。
“这支笔是我的!”
“不不不,我先写!往老师身上扔泥巴那种事情根本没办法忍!”
“那辱骂教授自己的老师就不严重吗?”
“纸!给我纸!这么一点压根不够写!”
用一个简单的词形容就是:罄竹难书。
感觉到自己整个人都憔悴下来的叶轻舟慢慢走来出去,直接走到府邸外的小树林。
托兰西有一个小兴趣,或者说爱好,他喜欢往林子里跑,其实这是一件非常有情趣和意境的事情,前提是他能自己找到路回来。
是的,我家老爷蠢到爆。
他有能力自己跑出去,还有能力走到林子的最深处,那完全是因为他根本不考虑自己找不回来怎么办。更气的是,当叶轻舟生气了不再找他,看他到底有没有办法回来时,托兰西也就真的直到午夜都没回来。
看来他是真的不认识路……
不认识路你跑那么远干嘛!于是托兰西流着眼泪,抽噎地说道:“因为我知道无论我跑到哪里,克劳德都会找到我的,对不对?克劳德?”
他还能说什么?明明知道这是软刀子割肉,也没办法拒绝这样温柔的一刀。只好每天在开饭前一个小时去森林里捕获迷路的托兰西一只,一天捕获三到四次,比自己吃饭还准。
走在树林里,跟随地上的痕迹,只是走了十几分钟,就看到托兰西一个人站在树林中间的空地上,遮天蔽日的树投下斑驳的影,落在他身上,把脸连同身子一起切割成黑白的色块。
他仰着头,看着树梢上的什么东西,眼睛刚好在树的阴影中,看不清神色。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一只蜘蛛趴在网中央,等候猎物。
听到他走来的响动,托兰西没有回头,只是看着那只蜘蛛,笑道:“很美丽,不是吗?慵懒地趴在网中,等候送上门的食物,刺入猎物身体的那根刺,沾着致命的毒液,融化内脏,蚀去骨髓,化作美丽的汁液,一口气吞入口中,绝顶的美味和哀鸣。”
这一刻的托兰西,像毒药,绚丽的如同金子般的高贵和一滴便足以致命的毒液。
美丽而危险。
叶轻舟走过去,一只手按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揉了揉,柔软的金发缠绕指尖的感触像丝绸,顺着发丝摸下去感觉像是在摸一只温顺的小猫,只不过如果用错了力道就会亮出稚嫩的爪子和牙齿,细软而温暖的粉红色肉垫拍在你的手上,是发怒也是撒娇,可爱得能连同心一起融化掉。
顺着他的力道,托兰西在他的手上蹭了蹭,温驯的态度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看来得给你找一个教审美的老师,好让你分辨一下究竟什么才是有品位的爱好。”
“风信子是有品位的爱好!”托兰西若无其事地吧自己的爱好报了出来,“如果托兰西宅邸能有一大片风信子盛开就好了。”说完也不说自己想要,就是张着一对水萌萌的眼睛盯着叶轻舟不说话。
“……好的,建在哪里比较好呢?在池塘旁边吗?再建一个亭子会不会更好,可以再里面喝下午茶,然后欣赏风景。”
“那是在是太好了!”托兰西张开双臂,画了个大大的圆,手落下时,刚好滑过叶轻舟的手,那就顺便牵在一起吧。
十指交握。
叶轻舟看了眼自己的手,在两个大老爷们牵在一起会不会有点奇怪,和自家老爷压根算不上什么‘大老爷们’中犹豫了一秒,便可耻地妥协了。
没办法,他小时候每当被自己大哥欺负的时候都会想象如果自己有弟弟了,那他一定把弟弟宠上天,结果好不容易见到自己可爱又调皮的六弟还没来得及抒发这一腔热情,六弟就被自家四哥那个死闷骚带走了。
叶轻舟只想说,你能带走我的弟弟,你还能带走我弟控的灵魂吗!所以这股热情一直留在他的心里,可惜的是这些年来遇到的少年一个比一个鬼畜,不是想要他命就是想要他的灵魂,最不好的完全不想要他,直接跳过他要毁灭世界。
好累,再也不会爱了。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爱(雾!)天真(大雾!)而且无所求,只是爱撒娇闯祸的少年(喂人民服雾!),怎么可以不好好珍惜!不就是院子吗?不就是花圃吗?比起库洛洛要的爷的眼珠子,这算个屁啊。
这么一比较,我家老爷还真好满足。
心情好起来的叶轻舟哼着歌去准备晚餐了,一切到这里都还算正常,照例伺候托兰西洗漱完之后,把少年送上床,他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托兰西叫道。
“除了晚饭难吃,甜点花样能不能变一下,还有一天到晚不要只穿黑色的衣服,换件红色的喜庆一点,明天可不可以不上课,今天能不能坐在床边不要走之外,还有什么要求随便说。当然,以上的所有问题的答案统统是不。”
“嗯,我知道了,我只是想说,克劳德你的床被烧掉了,所以今天恐怕只能睡我这里了……”
“怎么又烧掉了!”重点是为什么要说又!
托兰西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表情,吐了吐舌头,双手比划了一个什么东西飞在太空中的手势,还自带音效,“总之就biu~的一声,着起火来了。”
biu你妹啊!卖萌可耻知道不!不,是这样还感觉到萌的我没救了!
叶轻舟捂住脸,沉默半晌继续往外走,“我去客房睡。”
托兰西愣了一下,垂下头,嘴角抽动几下,声音闷闷地说道:“你……这是……嫌弃我了吗?”然后扬起下巴,露出一个比哭还伤心的笑容,“没办法吗?像我这种人,被人讨厌什么的……不是已经习惯了吗?所以……克劳德你讨厌我也没关系,我啊……一点也不在意……一点也不伤心!”说完露出极为阳光的笑容。
一箭穿心!叶轻舟再次捂脸,虽然知道这百分之九十九是装的,但是如果万一是真的怎么办!如果真的很伤心怎么办!会不会躲在被子里偷偷哭啊?咬着牙齿不发出声音的那种哭法啊?光是想想就觉得难过的哭法啊!
良心大大有的叶轻舟只好打开壁橱,准备拿一床被子出来。
“不用了,克劳德,我这么小,只要缩在墙角就好了,一点也不占地方,”说着自己蹭到床边,缩成比猫大不了多少的一小块,蓝色的眼睛纯洁地望着叶轻舟,“所以我们只要盖一个被子就好了。”
很想说的一句话是:亚美爹!
托兰西直接拉开被子,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拍着床的另一边,一副快进来的样子。
恍惚间看见一只蜘蛛张开网,拍着自己的八只爪子,缩在巢穴里,一边打着节拍,一边招呼道:“快进来哟……一点都不会痛的!”
绝壁是错觉!我家弟弟才没有辣么鬼畜!
稳定心神的叶轻舟收拾收拾好自己,换睡衣时似乎感觉到有什么人的视线粘着在自己身上,感觉要看出一个洞似的,回头就看见托兰西在写东西。
那是一个很厚的笔记本,看起来已经写了不少东西,封皮上似乎写着“蜘蛛”什么的字样。
“那是……”
托兰西啪地一声合起笔记,伸出食指晃了晃,然后按在自己唇上,“这是秘密哦,秘密。等到以后再告诉克劳德。”
“哦……”钻进被子里的叶轻舟完全没有想到,等到自己知道那里面到底记载着什么时,有多后悔……
按在托兰西枕头下的笔记上多了一条,“对无辜,天真,撒娇之类的行为完全没有抵抗性,根据对照试验法则,明天恢复鬼畜模式,对比效果。”
谁说托兰西没学习?他现在已经会对照试验了!
那个老爷早恋
我家老爷……好像早恋了……
事情的开始是叶轻舟为了监视托兰西上课而把办公桌搬到托兰西书房,然后他就发现,托兰西有剪掉报纸上不知道谁的照片,然后抱在脸上蹭的奇怪习惯。
其实这不算什么,过了两天他又发现托兰西每天拿到报纸会快速翻一遍,如果找到某个特定人的消息就会露出开心的笑,反之就会开始折腾自己。
比如说现在,在心里默数十下,是托兰西快速翻完一份报纸的时间,托兰西拉下脸,眼睛在房顶上停留了几秒,然后语气阴郁地说:“克劳德你把地毯什么的换掉吧,现在的颜色太难看了。”
对不起啊,现在这个难看的颜色是你前天闹着要换的,而且可以告诉我为什么你看着天花板却说地毯的颜色难看?
叶轻舟坐在原地不动,就盯着托兰西看,看到托兰西很气急败坏地喊道:“好了,我去上课就是了!”说完踏着地板,踩得嗵嗵作响地走掉了。叶轻舟转了转眼珠,瞧着书桌上的那一本黑皮笔记,露出痴汉的笑容,偷看人家日记什么的最棒了!
翻开,里面满满都是一个黑发少年的图片,黑发就算了,还是一个独眼龙,等一下,重点难道不应该是性别男吗?
意识到这一问题的叶轻舟听到走廊上的响动,赶紧把笔记放了回去,托兰西拉开门跑了进来,一把抓起那个笔记,然后狐疑地看着他,“你没有偷看我的笔记吗?”
坐回原地的叶轻舟从一大沓文件中抬起头,扶了扶下滑的眼睛,茫然道:“啊?”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然后走掉了。
至于后来看到自家老爷脸贴在笔记上,就差舔一舔,欲、求。不。满地叫夏尔名字的事情我会胡说吗?
问:自家小鬼的性向好像不正常怎么办。
答:这不是挺好的吗?
好个屁!先把腐女这种东西扔出去再问一遍。
问:我家老爷好像恋童了怎么办?
答:其实按照老爷的年龄来看的话,还不算恋童,只不过是早恋罢了。
原来如此,不过是早恋啊!……不过是个屁!谁能告诉我我是要嫁弟弟了还是要看弟弟娶一个男人回来啊,还需要比较哪个更悲剧吗?这么悲哀的比较还是算了吧!
把地毯换回原来的颜色——说道这里插一个话题,因为托兰西三天两头要换地毯,所以三次后叶轻舟也变聪明了,一共就准备了两种颜色,红和金,这种不喜欢就换那种,那种不喜欢就换回来,感觉就像一个人只有两套衣服,一天换一次,然后还能很骄傲地宣称我每天穿的衣服都不一样哦亲。
换完地毯后,他很忧郁地托着下巴发呆,却完全没有头绪,这时候就有种势单力薄的感觉了,要知道,现在托兰西家族就他一个仆人,现在老爷的终身大事都成问题也找不到人商量。
想着人,人就来了。
一个银发的女人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敲响了托兰西家族的大门,当门打开的一瞬间,那女人唇边噙着一抹暧昧不知意味的笑容,背负着金色的阳光,开启了另一个世纪的篇章。
才怪。
叶轻舟瞧了那女人一眼,不说话,女人沉默了一会自己介绍到:“听说你们托兰西宅邸在招募女仆,所以我想来试一试,我的名字是汉娜,请多多指教。”
“不说别的,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几岁了?”
“八岁。”
诡异的沉默。
“好了你可以走了。”叶轻舟一脸鄙夷地说道,“我宁愿自家老爷去搅基也不想把他交给这样一个老的连自己年龄都不知道的老女人。”
“那你几岁?”很不服气地回答。
“二十一未婚,有车有房,月收入五位数,不抽烟不喝酒不嫖……娼,至今为止没有恋爱经验大龄处男一位就是区区在下了。”说完扯出一个能看到八颗牙齿的明媚笑容。
汉娜做了嘴型,感觉好像在说去。你。妈。的。
“你怎么可以说脏话!怎么可以说【哔——】。【哔——】,还有【哔——】呢,大人实在是太肮脏了!”
“我说了什么?你才说了什么!马赛克都快打满对话框了你个混蛋!”汉娜大喊道,一点也看不出淑女的样子。
“总之呢,你是不行了,反正你迟早要明白我现在就告诉你吧,所谓残酷的男人世界……”叶轻舟一脸正色地说道,“真正的女仆,才不是胸大辣么肤浅,真正的女仆,还必须拥有楚楚可怜的气质和不得大于十五岁的年龄!幼……齿!可爱!温顺!这才是女仆的真谛!”
汉娜虚着眼看他,歪过脸切了一声。然后揪住叶轻舟的领子,把他提起来,怒吼:“总之我就要当你们的女仆,我就要!我就要!我就要!”
“你干什么!”翘课出来的托兰西看到这一幕,直接怒了,这女人居然敢抓他的克劳德,“不知道克劳德从头发丝到脚趾甲都是我的吗?”
这个真的不知道,叶轻舟凉凉地吐槽。
没想到托兰西刚一出声,汉娜就立刻松开手,她看着托兰西,脸红彤彤地向前蹭了两步,然后好像意识到什么似的停住脚步,张大一双蓝色的眼睛萌萌地注视托兰西,眼里的爱意都快溢出来了。
托兰西感觉像被雷劈了,“感觉……好恶心。”
他的话说完,汉娜愣了一下,眼泪在眼睛里打了个转,然后泪奔而去。
“莫名地感觉有点可怜啊……”叶轻舟说道。
“是啊。”托兰西也点了点头。
然后一阵沉默,叶轻舟眯起眼睛瞧着托兰西,冷笑道:“课上完了吗?”
托兰西很拽地点头。
这时候一个绅士穿着内裤跑出来,一脸被□□过少女泫然若泣的表情,“克劳德先生,托兰西把我的裤子偷走了,你得给我做主啊!”
“课……上完了?”
“你看他那个精神状态还能上课吗?”托兰西理直气壮地回答道。
对不起,其实老师你也很可怜。
把托兰西提回去上课,叶轻舟听着森林里树木倒塌的声音,扶额,无奈地跑了过去。
在一大片树木中央汉娜蹲在一颗拦腰折断的树上大哭,一边哭,一边用力砸自己身子下的地,每砸一下,就像地震一样震动半天。
叶轻舟看了眼地上深不见底的拳印,转身就准备走,结果被一只手抓住。
“你难道不劝劝我吗……(这样抢走哥哥的家伙果断还是杀掉吧……)”一只手按在叶轻舟肩膀上,汉娜的眼睛散发出猩红色的光,整张脸陷入无比的黑暗中。
“不,在我劝劝你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后面那种奇怪的配音是怎么回事?而且……哥哥?”
好像打开什么奇怪的开关,汉娜的表情立刻变了,脸色变得冷静,沉稳,抿起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