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次又是怎么回事?摆着那么多金银不偷,非要拿什么官印,搞的满城风雨的。”
“怕什么,反正官府那些吃白饭的家伙又查不到这里,等我们干完这一票,再到别的城镇去就行了嘛。既然尊他为老大,又受了他那么多好处,顺手帮他拿个小东西也是应该的。”
二夫人轻哼一声,接过翻云龙的酒杯,一边饮着,一边向台下扫视。
“咦?”她眯起眼睛,“那个白面小生是谁?我之前怎么没见过?”
“哦,”翻云龙顺着她的眼光看去,“那是新来的大夫,给老四看病的。好像叫什么兰啊草啊的,医术貌似还不错。我看老四安生下来了,就让他出来吃个晚饭。”
“嗯,”二夫人微微笑着,眼波摇曳,“我看啊,咱们这里也少不了大夫,干脆让他留下来好了。”
翻云龙瞥了一眼默默坐在一角用餐的兰漱风,道:“也是,看他给老四治的怎么样再说吧。”
此番无话。一阵风卷残云,觥筹倾倒,杯盘狼藉。待大家用完晚餐,翻云龙起身,洪亮的声音在大厅中喝道:“小的们,准备出发!”
、第二十三回 倩影幽魂
泠泠的月光如水倾泻,夜晚的街道一片寂静。张员外府上,只有断续的蝉鸣回响在空旷的庭院中。三名黑衣蒙面的手下在后院的大石躲藏着,等待同伴们的暗号。清风徐来,庭院正中的大柳树随着风势,舒展着飘摇的舞姿。
“这一户人家睡得可真死,一点动静都没有。喂,阿虎,我们还要等多久啊?”一名蒙面男子忍不住草丛中的蚊虫,小声的问道。
“谁知道?每次都让我们做这种苦力,好处都是他们的。”阿虎埋怨道。
良久,埋伏的蒙面人有些耐不住寂寞,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喂,你知道么?据说这个柳树还闹过鬼呢!”
“二牛你就别吓人了,又不是三岁小娃,哪有什么鬼啊神啊的。”旁边的黑衣人摇摇头。
“是真的!”二牛见同伴不相信,更是认真的争辩道,“阿虎,三狗,你们知道么?这个宅子的主人原来不姓张,而是一个姓王的员外。那个王员外死了老婆,看上了一个年轻的女娃,就塞给那家很多银子,要和那女娃成亲。结果在成亲的当天晚上……”
“发现新娘子是他死去的老婆?”三狗闲着无聊,插嘴道。
“才不是!是他老婆附身在了新娘子身上!然后那还魂过来的鬼夫人就站在这里,把那个负心的老员外活活的拖到地狱里去了!”二牛神秘兮兮的说道,“也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女鬼穿着一身血红的裙子,就站在这棵大柳树上!”
“别瞎扯了,还月黑风高,月亮不是好好的在天上挂的么?”阿虎嘲笑道。
“呃……总之!那个女鬼就寄生在这棵大柳树上,不一定哪一天,就会出来索那些负心汉的小命欸……”
“那你岂不是很安全?”三狗嘿嘿一笑,“反正哪家姑娘都看不上你,也用不着担心了。”
“谁说的!老子可是堂堂好汉,不愁这种事情,”二牛心虚的说道,“倒是你,生的一副死人面皮,听说啊,女鬼最喜欢吃你这样的!”
三狗咧嘴一笑,反击道:“少来唬我!以我常三狗的身份,就是女鬼,也舍不得杀我咧!”
突然,一个幽幽的女声从斜上方传来:“哟,谁说奴家舍不得杀呀?”三人一惊,同时向声音处看去。只见一名红衣女子笑盈盈的坐在阴森的大柳树上,血色的罗裙随柔软的柳枝轻轻摇动,一双媚眼闪着寒光,直勾勾的看着这边。
“鬼——啊——”三个黑衣男子齐声惨叫,连滚带爬的冲到围墙上挂下的柳梯,争先恐后的爬过墙去。在女子高昂的笑声中,几声摔打声和惨叫声在围墙的另一边响起。
“报报报告三当家……有有有有女鬼在后 庭的柳树上……”三人气喘吁吁的跑到另一边的三当家面前。
“一群废物!这个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把守夜的人招来了怎么办?!”穿山甲怒叱道。
“三当家,貌似您的声音更大……”一旁的手下提醒道。
“可可可是后院真的有……有……女鬼!”二牛的脸憋得通红,手舞足蹈的比划着,“穿红衣服的女鬼!我们三个都看见了!”常三狗和阿虎像小鸡啄米一样点着头。
“没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有鬼!心里有鬼才见到鬼咧,带我去看看!”你们本来就是心里有鬼吧……
穿山甲和手下一起来到后院的墙角,爬上柳梯,露出一个脑袋看着庭院中的动静。只见黑漆漆的大柳树在风中甩着枝条,自顾自的舞着,哪有什么红衣女鬼?
“傻瓜!一定是你们看花了眼!”穿山甲回头骂道,“要是真有女鬼,老子还想见识见识呢!”
突然,几名待在墙角下的同伙面露惊恐之色,指着他的身后连连向后退去,口中呜呜的说不出话来。穿山甲好生奇怪,正待转过头来,只觉一阵彻骨的冰冷,一只毫无温度的手按在他扶着墙头的手上。
“你~~在~~叫~~我~~吗~~”一张惨白的脸七窍流血,从面前幽幽升起,长长的头发垂在面前,一身血色长衫的女鬼从墙的那一边,扶着柳梯爬了上来。
“啊————”穿山甲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挣脱女鬼的手,从墙头摔了下去。见女鬼攀着墙头,一边森森的笑着,一边扭着身子向外爬出,众人早已斗志全无,屁滚尿流的向另一边的街巷跑去,生怕被女鬼追上。
“哦呵呵呵……”女鬼得意的笑着。
她松开柳梯,轻轻的飘落在庭院之中。正待向院内走去,忽而眼光一凝,一个点地向旁边跃开,避过暗中打来的三点寒光。
“是谁在此装神弄鬼,坏我们的好事!”女子向斜上方看去,只见一身黑衣的翻云龙带着几名手下,站立在屋顶上。
女子嘿嘿的一笑,翻身飘在柳树之上,幽怨的声音道:“奴家在此沉睡多年,明明是阁下不解风情,偏要扰人清梦。”
“哼,不要再装了,”翻云龙指着光影交错的地面,“你若是女鬼,哪里来的影子?”
“哦呀呀,”女子看了看庭院中摇曳的影子,扑哧一笑,道,“可惜天公不作美啊,怪不得都说‘月黑风高夜’才是‘杀人放火天’呐。”
“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插手我们‘赤影’的生意!”翻云龙见女子坦荡的承认了装鬼之事,更是怒气十足的质问道。
“哎哟哟,小兄弟你怎么说可就不懂规矩了,”女子扶着柳枝,血色的罗裙荡漾出无限娇媚,“什么叫你们‘赤影’的生意?你们要在蘩城做生意,怎么不打听一下这里是谁的地盘?在别人的地盘上做生意,还要倒打一耙,指责老娘的不是,没想到,你这个人长得如此周吴郑王,却是一个吃软饭的家伙哩!哦呵呵呵……”
女子高声笑着,翻云龙脸一黑,怒道:“这不是我的地盘,还是你的地盘不成?你到底是谁?!”
女子取下七窍流血状的面具,露出一张娇丽媚人的脸庞,映着澄澄的月色,她星眸一弯,朱唇轻启,朗声笑道:
“看好了,站在你面前的,乃是大名鼎鼎的蘩城女飞贼——凌紫绡。”
、第二十四回 卿本佳人
话说翻云龙带领弟兄们夜探张府,没想到半路杀出一个装神弄鬼的女飞贼来,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凌紫绡这个名字,虽然没有什么印象,但蘩城女飞贼的事迹在江湖上还是略有耳闻。据说之前蘩城的富豪家里发生过几起失窃之事,失窃现场留有一段紫色的绫绡;日后不久,郊外济慈寺受到一大笔善款,言是帮助敲诈百姓的奸商积累阴德。富豪们虽然大有怨言,但由于那女飞贼行踪不定,又得到百姓们的赞颂,也只得作罢。那女飞贼本是飘摇江湖之人,许久不曾有什么动静,谁知今夜却在此遇上;而且‘赤影’毕竟是后来,她所说的江湖规矩也句句在理,翻云龙自觉理亏,也不好反驳什么。
那女飞贼却是底气十足,她悠哉悠哉的坐在大柳树上,翘着腿,吟吟的笑道:“敢问前几日官府印绶失窃一事,可是你们‘赤影’所为?”
“这……正是我们,在下乃是‘赤影’二当家翻云龙,没想到这里是姑娘的领地,是我们疏忽了。我们在蘩城并不会停留太久,还望姑娘高抬贵手,大路朝天,各走半边。”翻云龙四处留神,见女飞贼似乎是只身一人,也定了定心。
“哼,”凌紫绡摇晃着双腿,面带不屑,“说收手就收手,你当老娘是什么人?蘩城的路就这么窄,怎么各走半边?”
翻云龙见她并不领情,反问道:“那么依照姑娘所说,要怎样做?”
“哟,终于肯听老人家的意见了,”凌紫绡摆起架子,无不讥讽的说道,“蘩城可是我的地盘,每份生意拿出一半来孝敬老娘,可以保证你们在这里安安稳稳的过日子。还有啊,张府的人已经被老娘的麻药迷倒了,多谢小兄弟事前做的标记,虽然不知那颗夜明珠有什么来历,但既然被你们‘赤影’盯上,一定值不少钱吧,就当你们的见面礼喽!”
翻云龙一听自己辛苦做的准备被他人坐收渔利,顿时心头火起,怒道:“大爷跟你客气是看得起你,你不过蘩城的一介飞贼,凭什么插手我们的买卖?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凌紫绡亦是勃然变色,星眸一闪,冷笑道:“肯收你的单子已经是抬举你们了,敢用这种口气跟老娘说话,你又算是什么东西!跟你们这些小喽啰谈判没用,叫你们老大出来见我!”
“我们老大没空见你这种小角色!”翻云龙右手一翻,三只袖剑向凌紫绡所在的柳树打去,身旁的手下们也迅速的移动位置,在房顶上排开阵势。
凌紫绡嘴角扬起轻蔑的微笑,右手拉起柔韧的柳枝纵身一跃,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轻轻落回树干之时,左手的四只手指正稳稳的夹住飞来的袖剑。
“这种三脚猫的水平也想出来显摆,小兄弟,还是回去找你老娘要奶吃去吧!”凌紫绡哂笑道,右手一拧,三只袖剑夹着凌厉的风声,向翻云龙打去。
翻云龙轻哼一声,右脚一震,飞起的瓦片挡在胸前,撞开尖利的剑尖。袖剑落下的刹那,黑影一晃,所在之处便没了人影。正站在树干上凌紫绡突然足尖一点腾空跃起,下一瞬,只见翻云龙手持利刃,已俯冲至她方才站立的地方。
“呵呵,还有两下子嘛,可惜动作太丑,哪里配得上‘翻云龙’的名字,叫做‘刨土狗’还差不多!”凌紫绡轻轻点在弯曲的柳枝,红袖一甩,几只锐利的梅花镖如流星穿云,闪向下方的翻云龙。翻云龙挥起短剑,只听当当几声脆响,五只细小的梅花镖钉在他脚下的树干。寒剑破空,一只柳枝从根部唰的削断,凌紫绡红裙一转,又飘然落在另一只柳条上。清风吹拂,柔韧的柳枝错落的摆动;红裙翻舞,凌紫绡的身影正如这扶柳的微风,在杂乱的柳条之间穿梭不停。翻云龙也纵身跳在纷繁的柳枝之上,追逐着错动的红影。屋檐上的喽啰们本想从旁助阵,却只见红霞乌云在柳枝中上下翻舞,完全分不清楚哪里是女飞贼,哪里是二当家。
翻云龙运起内力,却总也追赶不上前方的人影。而凌紫绡却像是在戏耍他一般,有时还会故意慢下脚步,等他赶上。翻云龙越是追赶,心中越是惊奇:自己毕竟也是梁上君子起家,武功不算上乘,但身法轻功作为看家本事,不说登峰造极,也算得个中好手。而这名不见经传的女飞贼,竟然轻功还在自己之上,这让自己这个二当家如何向弟兄们交代?他越是心急,步法越是错乱起来。飞舞的柳条不比平地,稍用力些就会折断,力道不足又无法跟上风吹的方向,那女贼到底是如何在交杂的柳枝中如履平地呢?他正着急奔走,突然脚下一绊,好似有什么东西抱住双腿一般,一个趔趄栽下树来。
扑在地上的翻云龙哎呦一声,回头向双脚看去,只见一根麻绳缠绕几圈在自己腿上,麻绳的两段,各有一只沉甸甸的小球滚动几下,被绳子拉住,停在柳树根旁。原来那女子不知何时,瞄准翻云龙的双腿甩出系着铁球的绳索,在两侧铁球的拉扯下,撞上飞快跑动之人的绳子来回绕动,缠在了他的腿上。
“哦呵呵呵,”树上的红衣女子高声笑道,“堂堂‘赤影’的二当家,这下真成了一只杂毛的‘刨土狗’嘛!”
翻云龙满脸通红,突然心中了悟,连忙问道:“在江湖上能有如此身法,只有人称‘凌霄飞鹤’的凌家才对……难、难道你……”
“哼,算你识相,”红衣女子抱着肩膀,睥睨而视,“老娘可是凌家本家直系传人。知道凌家的大名,还不上前跪拜!”
翻云龙冷笑一声,短剑割开缠在腿上的绳索,“怪不得都说凌家本家日渐衰落,越来越比不上分家,尽是一些男娼女盗!”
翻云龙暗瞅着屋顶上的同伙,只望那女飞贼一气之下露出破绽,前后夹击,一举拿下,谁料凌紫绡不怒反笑,清声道:“不如分家,男娼女盗?呵呵呵呵,真是贴切呀。不过老娘这可是‘盗亦有道’,我们凌家人即使做了飞贼,也对得起‘梁上君子’的雅号;不像有些人,明明就是个刨土的杂毛狗,却偏偏要叫什么龙啊凤啊的,真不怕人把大牙笑掉!”
翻云龙咬牙切齿,恨不得把树上的女子大卸八块、拆骨剥皮。他右手一挥,后撤几步,屋檐上的手下立刻围成圆弧,正要把七七八八的暗器、毒粉一齐向凌紫绡招呼过来。突然间,只听一声婉转的呼哨,好似什么暗号一般,在不远之处响起,众人皆是一愣。
、第二十五回 凌家始末
听到那一声呼哨,凌紫绡秋波一转,随意的拨弄了一下飘逸的长发,向翻云龙笑道:“哎,玩够了,被我可爱的堂弟发现就不好了。后会有期哦!”言毕,众人只见白光一闪,一阵红烟兀地腾起,再看时,早已不见人影。远远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墙外传来,看来是张府的骚动惊扰了巡夜的士兵。翻云龙见状,只得命手下的喽啰急速撤离。
回到地下据点之后,翻云龙不禁气郁,尚未坐稳,只见三当家穿山甲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二哥你可算回来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獐头鼠目的账房先生白须鼠也跟在后面,向二当家施礼。
“哼,那个装神弄鬼的家伙叫做凌紫绡,是蘩城的女飞贼。看来她早就盯上这单生意,只等咱们准备周全,她好坐收渔利。她在后院里缠住我们,却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