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飞掠的剑式化掉针上的冲力,剑风一扫,几只小针轻轻的堕落在地上。
楚陌寒横过长剑,凝神向一侧的树丛扫视,只听几声爽朗的笑声,一个黑衣人转了出来。那人合起手中的扇子,抬眼向楚陌寒笑道:“楚大将军的这个招式很不错嘛。”
“‘雪花六出’……”楚陌寒想起兰漱风在游船上用过的招式,低沉的声音问道,“你,就是夜孤鸿?”
夜孤鸿悠然一笑,道:“正是在下。想要避开兰公子见你一面,还真不容易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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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气在密林中陡然散开,雨燕紧握着长枪,压低的声音如蓄势待发的野兽:“凌子墨在哪里?”
“哼,你没必要知道。”树上的人索性卸下伪装,把头发从新扎上。
“你的身法和半拉子的招式的确是凌家所传,”雨燕眼中的夜色加深,“这么说,你就是之前总爱黏着子墨的那个小叫花子,辰冰清?”
“不是叫化,而是艺术!”辰冰清斜眼看着他,高傲的道,“而你就是总摆出一副冷冰冰的苦瓜脸,那个见不得人笑的死老头的儿子,凌子涵?”
“我叫雨燕!我才不是凌家的人!”雨燕冷笑一声,道,“小叫花子,没想到这么多年,你还黏着那只凌家的狗,果然人以类聚。”
“彼此彼此,”辰冰清抱着肩膀,哂笑道,“蹬了死老头后又攀上了‘夜雨’,你还真是怕寂寞。你分明是嫉妒子墨。”
“我才不会嫉妒!我哪一点不如子墨?我的武功、我的身世,哪一点比不上他?小叫花子,你听好了,我只不过是看不惯有些人生来低贱,却偏偏享受着所有人的关爱,占尽所有的风头,”斜斜的刘海下,一双眼睛充满戾气,“我不屑于杀你,给我滚开!”
“你还是没变,凌子涵,”辰冰清的眼中闪过一丝邪气,“不识抬举,不知天高地厚,我是不是应该把你扮成女孩挂在树上,教教你要怎么为人处世?”
雨燕眼中登时燃起红色的杀气,他周身笼罩在暗夜的气氛中,寒彻心扉的声音道:“小叫花子,你那么想算账的话,别怪我没给过你求饶的机会。我会用最残忍的方法,敲碎你的牙,剥开你的皮,把你浑身的鲜血抽出来!”
话音未落,一阵腾起的杀气缠绕着绞上树枝,辰冰清几个后翻,向树林深处隐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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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楚陌寒盯着眼前的人,不知他有何打算,便也不急于出手,只是淡淡的问道:“阁下要找楚某何事?”
“多谢你那个叫什么妖狐的手下带路,要不是因为凌子墨,我差点就被他骗过去了呢,”夜孤鸿抬起眼睛,故弄玄虚的笑道:“我接到的任务是杀死你呀,俗话说知己知彼,杀你之前当然要见一面。”
“哦?”楚陌寒冷笑一声,道,“那么见过楚某,现在可以动手了么?”
“呵呵,”夜孤鸿敲敲手中的扇子,道,“楚大将军何必如此性急?我不喜欢杀人,如果不用动手就能杀死你,当然最好不过。你难道一点都不好奇我和兰漱风的关系?”
楚陌寒轻蔑的看着他,道:“就算好奇,我也会直接问他,问你作何?”
“你在自欺欺人,楚大将军,”夜孤鸿眸中藏着几分笑意,“你是不是该从一厢情愿的幻想中醒一醒了?”
“轮不到你来说吧,”楚陌寒扬起眉毛,“有这份闲心,还不如关心一下你们夜雨的事。”
“你在心虚,楚大将军,”夜孤鸿眯起眼睛,细细的看着他,“我当然关心夜雨,兰漱风的事,就是夜雨的事。”
楚陌寒不禁暗暗提防,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夜孤鸿非常善于捕捉对手的心思,自己不自觉的就会跟着他的步伐,陷入思绪的陷阱。虽然知道不能顺着他的思路,但他所说的,句句皆如刀锋刻在心上,勾起无限的遐想。这个人所说,到底几分为真,几分为假?
“你就那么想告诉我夜雨的情报么?”楚陌寒淡淡的看着他。如果以这种方式对决,真不知有几分胜算。
“反正你早晚会知道。楚大将军,你并不是轻信于人的样子,”夜孤鸿打量着他,笑道,“现在你在紧张,你在想我的话有多少可信。而你对于他,难道就没有一丝怀疑?只因为他帮你出谋划策,他做出听命于你的样子?”
“他不会听命于我,我也不需要。”
“错,”夜孤鸿打断他,“你当然想要他听命于你,你当他是什么人?你之所以无法释怀,就是因为三年前,他从你面前突然消失。不是么?”夜孤鸿眸中的笑意加深,“为什么他要在三年之后出现在你眼前?为什么他在这三年间从不联系你们?”
“那自然有他的道理。”
“不错,”夜孤鸿意味深长的笑道,“他在利用你的心。如果这三年他一直乖乖的待在你身边,你还会如此包容他的反常么?你会连他明目张胆的背叛都一并信任么?我真有些同情你呀,一切的一切,都在他的棋盘上。”
“呵,于是你就来好心的提醒么?”楚陌寒轻轻一笑,道,“你真以为,我处处都相信他?”
“哦?”夜孤鸿摸摸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他,“那你说,现在他在哪里?在做什么?”
“如果我告诉你,岂不是减少了这场赌注的乐趣?”楚陌寒眸中闪着凛冽的冷光,笑道,“我们不妨也来赌一赌,看谁才是他手中的将棋。”
、第六十一回 冷月红砂
再来看树林的另一边,几点寒星一闪,辰冰清连忙从灌木丛中翻出,靠在一棵粗壮的大树背后,重重的喘息着。他的衣袖被枝杈撕裂,头发凌乱的披在肩膀,白皙的脸上也被树枝划上几道血痕。
这几番缠斗,辰冰清深知凌家枪法的厉害,便只在密林中穿梭,不给他使用长枪的机会。而雨燕紧紧的跟在他的身后,淬上剧毒的飞镖毫不留情的追逐着自己的藏身之处。辰冰清贴在树干上,绷紧的神经一丝也不敢放松。早知道,也叫兰公子给自己的暗器淬毒好了。本来暗器就不是正道,用不用毒也不过是半斤八两之别,既然兰公子都光明正大的下起毒来,自己又是在假正经什么呢?
哎,这点心思可不能让小子墨知道。自己这身江湖气已经够让他反感的了,要是再用起毒来,不知他会怎么想呢。可同样是用暗器,为什么他对兰公子就那么容忍呢?真是不公平。
辰冰清调匀了气息,悄悄探出脑袋向林中张望。绿光一闪,一只毒镖几乎是擦着他的额头飞过,他心中一惊,连忙几个翻身,躲过接踵而至的几枚暗器。
辰冰清极尽所能,拼命的躲避着杂着掌风的飞镖,好几次都差点被剑刃划到。雨燕见他每次都有惊无险的避开自己的攻击,心中不禁一阵焦躁,绿光莹莹的暗器织成一张密网,铺天盖地的向辰冰清扑去;辰冰清毫无还击的机会,一路在枝枝叉叉中摸爬滚打,狼狈的从树林滚到小路上。
“玩够了吧?”夜风拨起斜斜的刘海,一双眼睛轻蔑的看着伏在地上的辰冰清,凌厉的长枪唰的一声抖开,“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辰冰清抬头看着映上月华的枪尖,眸中闪着清亮的光泽,不住的笑着。
“笑什么!”雨燕被他的态度激怒,枪尖划过一道杀气,向他斩去。
辰冰清就地一滚,枪风在地上划开一道口子。他靠着路边的一棵小树,仍是不停的笑着,“凌子涵呀凌子涵,你以为我‘千面妖狐’的称号是白来的么?我若不是拼命装出马上就被你置于死地的样子,你还会穷追不舍的用暗器来对付我么?每一次都好似侥幸避开,这样你才能不甘心的继续用着同一个招数呀……”
“什么意思……”雨燕细长的眉头皱起,烁如寒星的眼睛紧盯着他。
“嘿嘿,你还是和小时一样心高气傲……”方才的一阵折腾,辰冰清的内力自是消耗不少,他靠着树干,等着力气恢复,“你没听我刚才数到什么吗?一百零八……”
雨燕思拊着,突然心中一惊,握紧长枪的双手不禁显出一丝动摇。
“你的暗器已经用完了吧,”辰冰清眼中笑意幽深,“现在你已经是一只拔了毒牙的小蛇罢了,呵呵,看你还怎么逞能……”
“你!”雨燕的眸子染上一层怒气,“你是怎么知道我暗器的数目的!是谁告诉你的!”
“哼,说了你会信么?”辰冰清悠悠的说道,“能和你时常来往的人,你想想都有谁?”
雨燕的眼中闪过一丝错乱,层叠的怒气将他的眸子烧成一片血色,他身影一晃,腾起的枪式如怒海腾波一般向辰冰清卷来;辰冰清连忙几个翻身,又向林中闪去。
雨燕追入林中,风叶萧萧,在沉默的黑夜中荡起沙沙的回响。他定了定神,有可能知道自己暗器数目的,只有‘夜雨’的几人。而且由于不能杀人的禁令,自己也很少在人前显过身手。白爷、夜孤鸿,这是最有可能的两人。可是这两人怎么可能将自己的情况告诉别人?他恨恨的咬了咬牙,决定先抓住眼前的这个家伙,再用各种手段,逼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道凛冽的枪风,树枝齐齐的切断,辰冰清翻腾几下,跳入另一团树丛。
“别躲了!”雨燕眸如寒星,向他躲闪的地方连连斩去,断裂的枝叶以雨燕为圆心,铺满了一地,“你的动作已经慢下来了,即使没有暗器,你也赢不了我的!”
“我没想到赢你,”辰冰清靠在他前方的树干,轻轻喘息,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我只是想耗耗你的内力而已,这样子墨就足以对付你了……”
“你这个……”雨燕咬着牙,枪风一扫,“卑鄙小人!”
“多谢夸奖!”辰冰清衣袂翻飞,滚入另一侧的树丛。
雨燕正待上前,突然侧起耳朵,向一旁的小路看去。辰冰清也一愣,从树丛里探出头来——只见从小路急速走来的,正是凌子墨。
辰冰清正要出声提醒,忽而瞄见雨燕嘴角一丝邪笑,心中一惊,连忙提起真气,向路上闪去。
凌子墨小心翼翼的行走着,突然感到一阵风压,正待甩出长枪,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如张开双翼的雌鸟,拦在自己身前。凌子墨睁大眼睛,只见鲜红的血液溅起一系妖艳的花朵,他一时错愕,连忙上前接住向后倒来的辰冰清。树林中,一个削瘦的人影从黑暗中走出,肩膀和小臂的袖子被梅花镖划破,渗出淋漓的鲜血。他一手扶着长枪,刘海下的眼眸中闪着血色的戾气,带着嘲讽的语气冷笑道:“堂弟,你倒是养了只好宠物。善用暗器的人都会留一只自尽所用,本来这只毒镖是送给你的,现在倒是便宜了这只小叫花子。”
辰冰清倒在凌子墨怀中,捂着开始发出乌黑之色的伤口,轻蔑的笑道:“本来还想着你会什么时候拿出杀手锏,现在倒是省得我再费心思了……子墨,现在他的暗器已经用尽,不用手下留情哦……”
“冰清!”凌子墨难以置信的看着他一脸恬淡的微笑,急忙点上他手臂的几个穴位,心中如寒风划过一般刺痛着。
“没用的,我雨燕的毒药,没人解开过,”雨燕小臂上的鲜血沿着手指,流淌至冰冷的枪尖,惨白的脸上挂着饱含杀气的笑意,“过不了一个时辰,你就给他送终吧!”
凌子墨咬着牙,让辰冰清靠在路旁的大树,脱下披风盖在他身上,对上他温润的眼神,一阵翻江倒海的酸楚,心中的杀意陡然四溢开来。他强忍下把对面的人拆骨剥皮的冲动,压抑的声音渗着冷冷的寒意:“解药在哪里!”
“那种东西,你不需要。”雨燕邪邪一笑,染上鲜血的长枪映着苍凉的月色,卷起萧萧的风叶向凌子墨扫来。
、第六十二回 折翼之鹤
金戈嘶鸣,两个身影在冰冷的月光下对峙着。雨燕一枪斜带,扬起的风刃如振翅的飞燕,向凌子墨冲来。按照枪法的路子,料得对方应该让过锋芒,从斜楞里刺来;谁知凌子墨硬是借助几分真气,强压过雨燕的枪风,径直向他冲来。雨燕一愣,只得小心的招架。
凌家枪法以轻盈灵巧著称,一招一式都透出灵秀的韵味。前代凌家当家枪法已是登峰造极,无聊之余,便在外观上精雕细琢,加上些无用的优雅以供欣赏;而后代的子孙逐渐承接不了前代枪法的精妙,却空沿袭了不少花架子,也可谓凌家枪法在江湖上日渐式微的缘由之一。
也是出于这个原因,凌子墨和凌子涵走上了别于本派枪法的路子。凌子墨的武功一方面承袭本家,另一面也受到楚家剑法的影响,透出几分沙场的犀利;凌子涵在江湖上行走,更多的是结合凌家身法的轻巧,带上几分诡秘的邪气。
然而此刻,凌子墨像是一只怒气十足的斗兽,全然不顾对决的正路,步步杀招,皆是向着雨燕的死穴;雨燕的气势被他压了下去,一时无措,只好被动的应战,盘算着扳回局势的招数。
凌子墨的冲势虽猛,但毕竟是你死我活的打法,一旦被对方捉住破绽,定是两败俱伤。雨燕渐渐冷静下来,观察着他只攻不守的路数,冷笑一声,长枪绞上他的枪风,一式“云谲波诡”,拨开他层叠的枪式,斜斜的向他的肋下刺去。却只听当的一声,手中一震,一只梅花镖重重的撞偏了他的枪尖。他恨恨的扫向坐在不远处的辰冰清,他手臂的毒素已经蔓延,没想到还会如此不要命的运气出招。凌子墨趁机挑开他的长枪,跳开一步,重新摆好阵势。
“喂!子墨!”雨燕费力的招架着排山倒海一般的枪式,生气的叫道,“你竟然容许手下暗放冷箭么!”他对上凌子墨的眸子,不由的一惊——那已经不是自己所熟悉的、安顺谦和的凌子墨,他两眼闪着嗜杀的光芒,血色的杀气似乎能把人灼伤。他全然听不进自己的话语,如猛兽一般的招式再次卷了过来。
这样的凌子墨是雨燕不曾见过,甚至无法想到的。一向冷静自持的他,如今却向走火入魔一般,不计后果的全力扑来。霸道的枪式将套路尽数打乱,盲目的风刃不仅将雨燕逼得自顾不暇,更是在他自己的身上划过几道血痕,他却像是切断了一切感觉一般,毫不介意的迎着锋芒横冲直撞。
看来,他这次真的是动了杀意。雨燕被他的气势惊到,片刻不敢怠慢。轻灵的长枪翻动,后跳几步挣脱枪式的纠缠,雨燕且战且退,想要把他引出辰冰清的攻击范围。凌子墨一枪斜刺,一式“鹤唳九天”,俯冲至身前的长枪向上一挑,凌厉的枪风汇成一道白光扑面而来;雨燕向右后侧身,让过呼啸而至的枪尖,反手一带,趁他的长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