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小时后公事谈完,居衡步要他们放松心情,吩咐厨房摆酒菜上桌,颖洛心里有数,居衡步会趁着众人几口酒下肚,打开心防之际,把接位的事情放上台面聊。
“来,喝酒吃菜。”居衡步笑的慈祥,先举杯一干而尽,其它人才跟着动筷饮酒,开始谈些无关紧要的私事。
居衡步先找上颖洛:“儿子都接回山魑堂了,别见外,他就跟我的孙子一样。哪天带来给老头子我瞧瞧,给个见面礼。”
“是。”
颖洛不想让畏怯的小兔子造访凶豹恶虎之地,不过居衡步表面温和,个性却强硬,他既然开口说了,绝没有推拖的余地。
居衡步接着问石魅堂主。“有信啊,你两个女儿出国念大学了吧……回来时跟宇拓、宇楼见个面,要是看对眼,咱们结成亲家……商侨,这该怎么说?”
“老爷子想说“肥水不落外人田”吧?两位少爷要是能娶了有信兄的女儿,的确是美事一桩。”商侨回答。
翁有信也没特别欣喜,同样应了是,才反问:“两位少爷怎么没陪着老爷子?”
“我不让宇拓、宇楼,以及总部内的关系者过来,为了什么你们心里有数。宇拓是我正妻所生,也是日本极花组组长的外孙,组长暗示了几回,要让宇拓接掌天河帮……”
郑子衿接口:“大少爷行事稳当,有极花组在背后当靠山,若是接掌天河帮,平阳帮也就不足为惧。”
颖洛却不苟同:“若论折冲手腕及强悍气度,二少爷更胜一筹,天河帮交到他手中,才有壮大的可能,反之,若是顺了极花组的意,天河帮则永远翻不了身。”
郑子衿狠狠瞪了颖洛一眼,又对居衡步说:“老爷子千万三思,若是把天河帮交给二夫人之子,极花组一定认为我天河帮不给面子,两方撕破脸,对天河帮百害而无一利。”
居衡步呵呵一笑,转而问其它人:“有信认为如何?”
翁有信虽然也挺居宇楼,却不像颖洛及郑子衿表态明显,只说:“大少爷、二少爷都是人中龙凤,帮务上相辅相成……”
“哦,相辅相成,也得分清楚谁辅佐谁吧?”郑子衿冷笑。
谁都知道他指的什么,也就是让居宇拓当帮主,居宇楼辅佐帮务。
“商侨怎么想?”居衡步又问。
商侨推了推眼镜,谨慎地答:“老爷子身体健朗,还不到放手帮务的地步。两位少爷也还有成长的空间,不如给予几年期限,公平竞争后再决定帮主人选,极花组那边也交代得过去。”
居衡步挟了块嫩嫩的肥肉入嘴,半晌没说话,似乎也在思量着。
郑子衿性急,追问:“老爷子心里又怎么想?”
“我毕竟是老了,牙齿松动,吃东西专捡软的入口,这不是在提醒我老头子,后浪等着推前浪吗?”居衡步又朝他们摆摆手:“我交棒是迟早的问题,就怕你们耐不住性子,各拥其主,自家人反倒闹起来,那就难看了。”
四人面面相觑,表面上却还是恭恭敬敬齐声答:“是。”
“你们忠心我知道,不过,很多事要往大局看。悠着点,别为了这事搞坏交情,天河帮还靠你们这四根大柱撑着。”
商侨答:“老爷子放心,我们自有分寸。”
就听郑子衿在一旁轻轻哼了一声,显然对商侨那种打太极拳的温吞做法不苟同。
接下来居衡步没再提及敏感问题,要他们陪着喝酒吃肉,他习惯了规律作息,喝了酒后很快就休息去了,四人喝不过瘾,约了往天河帮旗下的酒店去续摊。
男人们在酒店喝酒,免不了叫几个娇艳的小姐坐陪,酒酣耳热之后色心起,已婚的石魅堂主对妻子倒是忠实,托词回家睡觉就离开了,剩下三个选了中意的女人去开房间。
颖洛挑了个气质冷艳的女人,因为醉酒,他懒得主动,要女人用嘴服务,纯熟的挑逗技术本该让他销魂才对,他却讶异地发现兴奋感不若以往。
怎么回事?颖洛自问着。
看着女人丰厚红润的唇在自己挺立的分身上既舔且吸,艳丽的相貌更该为这性事加分才是,他意兴却阑珊,最后为了不让“山魑堂的恶鬼”兵败的流言在酒店传开,他草草射了,就连这最舒服的时刻,也不若以往畅快。
想起稍早居衡步说的那些话,他开始危机感浮升,难不成自己也老了?
明明不久之前,在某个少年的身上,他还生龙活虎了好几次。
凌晨回到山魑堂,颖洛就是满腹的不畅快,身体里什么憋得难受,一整个气闷,进入居所时,顾嫂披着外套出来问他要不要喝点醒酒汤,被他驳回。
等他上楼时,顾嫂偷偷问阿豪,有人犯着颖先生了?
“酒店里还好好的。”阿豪也觉得奇怪,想着大哥喝酒时兴致高昂,却在出酒店时神情冷淡,于是猜:“酒店小姐不合他意吧。”
既然颖洛不喝汤,顾嫂落得轻松,重回去补眠,阿豪折腾了大半夜也很累,离开到前头自己的居室去睡了。
颖洛经过儿子的房间时,突然觉得不该就这么放过儿子,而是应该做些事,来慰劳自己。
做什么事好呢?是捏捏儿子脸颊手臂,听他呼几声痛,又或是吓到他眼红哭泣?
再不然,抱着发抖的他睡觉?
总而言之,儿子近在咫尺,不调戏个几下对不起自己,他于是停步去扭门把,简短的喀声传出,抗议侵扰的那只手。
“啧,锁了!”
懊恼,这是自己家,为什么当爸爸的会被宝贝儿子阻隔在房外?
冷笑,没关系,那就先去睡觉,等明天精神好了,再想些法子调戏小夏宝贝,可以这样这样、或者那样那样、非得让儿子哭着忏悔、并且答应晚上睡觉再也不会锁上房门为止。
“山魑堂的恶鬼”心情瞬间大好,满天阴霾都散去,哈哈笑着步入自己卧房。
可怜的颖夏小朋友陡然间惊醒,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恶梦,朦朦胧胧的,依稀听见墙外父亲有力的脚步声远去,他于是吁了一口气,自以为逃过了一劫。
拉上被子蒙头继续睡回去。
第二天是星期日,颖洛睡到上午十点左右被内线电话吵醒。
这电话直通山魑堂总部,有要事属下才会直拨,他立刻接听完,起身准备下楼,因为某人到堂里来了。
那人动作真快啊,应该是来询问昨晚天河帮里开会的细节。就算他不来,颖洛也会主动约他见面,针对帮内接位的事情,拟定未来行动的方针。
才走到楼梯口,就听下头客厅顾嫂说话声音高昂。
“……转个身给顾嫂瞧瞧……合身,应该不需要修改了……皮鞋呢?”
他往下看,颖夏穿着闪亮亮的黑色皮鞋,走了几步路后,答:“刚好。”
颖洛一时间也想不到跟皮鞋相关的事情,就见儿子在宽敞的客厅中央,笑得害羞,身上穿着崭新的夏季学生制服,顾嫂在一旁也笑呵呵,起哄着要他走台步。
颖洛想起来了,顾嫂说过有订做的学校制服会在今天送过来。
他年轻时离经叛道,对于学校的校规及一堆限制特别反感,制服也一样,给他受拘束的印象,所以对于穿上新校服的儿子,他没有顾嫂那样的兴奋,却还是仔细打量了颖夏。
豪英中学的制服并不花俏,西式浅蓝色衬衫搭配奶油色长裤,深蓝色校徽印在左胸口袋上,颖洛不自觉眯了眼,这样朝气青春的设计穿在颖夏身上,烘托着腼腆的他发着亮。
禁欲隐忍与年少肉体的高度反托,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制服也没什么不好。
嗯……他邪邪笑了。
颖夏一见到父亲,无来由就是紧张,轻声喊:“爸爸。”
点点头,夏季制服让颖夏看来清爽,颖洛再次把他从头看到脚、再由脚看到头,清瘦的躯体遗传自母亲的骨架,分配均匀,体态不若成年男子的刚硬,却也没少女的软腴,刚强与柔和两种特质调和的刚刚好。
心砰砰跳,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颖洛讶异自己居然理解了,为何外头有些酒店时而会让店内小姐换上学院风的制服当噱头招徕客人。
只不过,那些女人穿不穿制服也没特别撩动他的欲望,怎么颖夏就是不一样?
以批判的眼光去检视,颖夏并非特别俊俏,可是,那挺而翘的鼻子、厚薄适中的唇、微尖的下巴、瘦削的肩、甚至是神经质互相交扭的手掌,随便一个小动作,怎么看怎么可爱。
在喜新厌旧方面,颖洛是个中翘楚,“美人三日厌”,再美的人连看三天三夜都会厌烦,所以他床伴换了一个又一个,永远在找寻下一个美丽女子或英俊少年,从没有餍足过。
却在儿子身上踢到铁板。
这世上原来真有种东西让自己看不腻,小家伙从头发到脚趾都正中他心怀,用譬喻来说,他是苦练金钟罩铁布衫的绝技高手,颖夏则是他永远练不到的柔软罩门。
罩门破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可怜的小夏同学,恶狼窥伺的沉重压力让他两脚像被钉在地上,动也动不得,别人说度日如年,客厅里的他则进级为度秒如年。
看够了吧?垂着头,浓长的睫毛下,两颗圆溜溜的眼珠子不断瞄着父亲的脚,拼了命以眼睛射出念力:别看了、快离开……快离开……爸爸快离开……
呜呜呜,怎么连个一公分都没移动呢?
这世上若任何事情都能心想事成,这故事也就写不下去了是不是?小兔子只能认命僵死,持续被视奸下去。
顾嫂没注意到这诡谲气氛,喜孜孜说:“颖先生你看,小夏换上制服多好哪!唉,就是裤子颜色浅,不耐脏……”
颖洛嗤笑:“我像是买不起衣服的人吗?多订制几套来替换。”
“夏季冬季制服各两套就好,等明年夏天成了大学生,也就不再需要制服。”顾嫂好心提醒,又问:“颖先生中午在家用餐还是出门?”
用餐问题点醒了颖洛,想起前堂还有客人来访,于是说:“中餐准备丰盛些,可能有客人留下用餐。另外,小夏宝贝……”
被点名的小兔子一抖,抬头,对上父亲危险的视线。
“制服穿着,在我回来前都不准换。”颖洛指着他说。
颖洛大踏步走出私人住处,往前头山魑堂本部去会客,任谁都看得出来,今天“山魑堂的恶鬼”心情很好,走路都有风。
颖夏皱眉,父亲这要求真奇怪,迷惑了,顾嫂自以为了解雇主,笑着解释。
“唉,不就跟刚送孩子入小学的父母亲一样吗?第一天上学都要拍照留念,真是的,小夏都高三了呀……也不能怪颖先生啦,谁让你们到现在才相认?我去找相机……”
“只、只是要照相?”颖夏听此一说,放下心。
顾嫂提点:“总之啊,颖先生说一就是一,要你别脱下制服就别脱,若是不顺他意惹他生气,小夏你就知道,先生“山魑堂的恶鬼”这称号是怎么来的了。”
颖夏这下不害怕都不行了,只能抱着惴栗不安的心等在客厅里,一边等着顾嫂做饭,一边看电视打发时间,等父亲回来。
第五章
山魑堂里,年轻高大的客人负手站着,黑色西装穿在他的身上,一点也不显局促之感,与年纪不相符合的迫胁气势盈满身周,一看就知道是个狠角色。
颖洛进入之后,摆手请他坐下,自己也跟着坐。
“就猜你该来了,二少爷。”
来人正是天河帮主居衡步的二公子居宇楼,他年纪虽比颖洛小,两人却在见识及野心方面诸多契合,这也是颖洛会挺他去争取天河帮主位子的原因。
“让我等太久了,颖洛,什么时候学到娘们那一套,出个门东拖西延?”居宇楼不太高兴。
“被只小兔子耽搁了。”颖洛避重就轻答。
“喔,听说你不但认了个十七岁的儿子,还开始转性,在家里养起宠物兔来……颖洛啊,我正在紧要关头,你可别在这节骨眼迷上温馨家庭剧。”
颖洛哈哈笑:“郑子衿的嘴巴可真大,连你都知道我养了兔子。”
“郑子衿身边有我的人,如果他对我哥哥说了什么,全都会传到我耳朵里。”居宇楼哼哼笑:“世上没有密不通风的墙,我真要认真起来,郑子衿死十次都不够。”
“那就让他死。”颖洛说:“安排这事并不难,我很好奇,你迟迟不下手是为什么?他死了,大少爷势孤力单,天河帮位子很快会落到你手上。”
“要让哥哥知道我杀了他,怕会恨我一辈子。”居宇楼说。
“我一直搞不清楚,你想当天河帮帮主,究竟是因为你当老二太久,所以拼了命想拿第一……”颖洛冷笑:“或是跟大少爷有深仇大恨,所以不想让他好过?”
“我觉得自己比他更适任天河帮帮主,要不是他早生我两年,我连一声哥哥都不想喊。”居宇楼面现残忍:“这世界适者生存,我要早日让他认清这一点。”
颖洛耸肩:“随你,反正我帮你做事,将来你该给我的好处不能少。”
“当然,就算是我,也不乐意与“山魑堂的恶鬼”为敌。”话锋一转,居宇楼问:“最近有几个混混踩你地盘,到底是向哪边天借胆子?”
“懂规矩的人都知道,势力既然画分好了,踩人地盘就是不上道。我派人抓了闹事的,他们一口咬定是平阳帮指使,我若是信这屁话我就不姓颖。”
“然后呢?”
“我假装不敢惹平阳帮,放了他们,暗中派人跟踪着,总会让我堵到幕后指使者。”
“嗯。我也觉得最近做小动作的人不少,警醒点,条子巴不得两帮火并,他们好坐收其成拿功绩。”
“用得找你提醒?”颖洛看了看时间,近晌午了,于是问:“我已经喊顾嫂多准备几道菜,留下来吃饭?”
居宇楼婉拒了,说另外有事。
“很想看看你儿子,是不是有他父亲的样子,人都说虎父无犬子,不是吗?”
“我儿子可一点都不像我,也不是吃黑道这行饭的料,别打他主意。”颖洛送他到外头时,说。
居宇楼进入自己轿车时,还讶异回头:“你怎么一点都不失望?不是那块料就早早送走,我们这一行不适合懦弱的人生存,留他在身边反而扯后腿。”
“我有分寸。”
“……这下我对你儿子更好奇了。”关上车门前,居宇楼这么说。
“好奇没关系,就是别想抢我的宠物兔。”对着扬长而去的轿车背影,颖洛小声说。
“大哥你说什么?”
阿豪及其它下属因为恭送居宇楼离开,都站在颖洛一旁,听到他的喃喃自语,还以为大哥交代着什么任务。
“没什么。阿豪,下午我留在家里休息,非紧急事件都给我推掉,能处理的你都给处理。”
“是。”阿豪应,心中很高兴,这表示一整个下午他都可以待在堂里休息,不用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