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是刘宏珊,加上冷得厉害,感官也变得迟钝,所以刘宏珊一出现他也没在意。不过现在看来周围潜在着未知的危险,也许还不只一处。张春心中一寒,仿佛即将大难临头,一时不知要先顾哪边。刘梁学已经走到张春面前,在手电筒的光线下,刘梁学的老脸清楚地呈现在眼前,目带狠戾地死盯着张春。刘宏珊一面恶狠狠地瞪向刘贤闻,一面用干枯的身子挡在张春身前,蓄势待发的模样。
“你费尽心机到底想找什么?不是金矿吗?”张春平定好情绪问道。
“叫那只干尸怪让开,给我带路。”刘贤闻手里的枪对着张春,但中间隔着刘宏珊失了准头。张春眼睛对着手电筒,不自觉地眯起眼,他借光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企图寻找逃脱的契机。在他身周全是巨大的石柱,上满刻着精细的浮雕,有的像经文,有的似异兽,各有不同却又相似,只是光线不足,看不出个所以然。他脚下是条路面平整石板桥,两尺来宽,穿梭在圆拄之间,岔路繁多,异常复杂,而头顶是一片漆黑,看不到头。脚边是他刚才碰坏的东西,大概是个泥俑,不过已经看不出原样,只剩一堆碎泥块在地上。刘贤闻略显不耐烦地催促道:“小伙子,别打歪理,赶快!”他说着扬了下手里的枪,以示权威。
张春丝毫不受协迫,怔怔地盯着刘贤闻,过了半晌,真挚诚肯地说:“刘大叔,我们不如心平气和的说,掉进这种地方谁都说不准会遇到什么!你有你要找的东西,我有我要见过人,各不冲突。”
刘贤闻看张春的眼色不由带了一丝赞赏,轻笑着说:“小伙子,若早遇十年,我一定拉你入伙。”
“刘大叔说笑了,你们这行当我可干不来!”气氛一下就缓和下来,张春顿学轻松不少,但脚下的束缚仍在,刘贤闻的威胁没确定解除前他不敢轻举妄动。
“若不是有你在前面开路,我们根本找不到入口。”刘贤闻说着收起枪。
张春这才真的松了口气,惊奇地问:“为什么?”
“梁学出去后留下了信息,要找入口必须等一个张姓,生辰在阴极阳始之时的人。”刘贤闻盯着张春来回地打量。
“那你怎么知道就是我?”张春疑惑地问。
“我看过你的身份证。”刘贤闻淡淡地说,张春听了却狠狠蹙眉,他想起到小银河庄的第一天晚上,半夜潜进房间把他迷晕的人,然后怀疑地盯着刘贤闻。刘观闻目光突然和蔼起来,“张贤侄不用诧异,你我在此相遇也是缘份。”
张春同样亲切地一笑,问道:“刘大叔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相传西汉时期,桐柏山脉掘金挖出过金龙,主事者为求一己之私将金龙囚于桐柏山内,最后触怒天威,金龙逃出牢笼,焚尽了桐柏山的所有生物后不知所踪。这就是龙脉的传说,我老头子一介草民,不求龙脉,知道的也不多。不过这山里的传说不只是龙脉,传闻某一个有山民进山采药,偶然发现了这里的湖底的世外桃源,后来为躲避乱世便带家人来到这里开荒辟地,休养生息。明朝正德年间,有外人闯入,侵犯了山里的河神,引发洪水,湖底的村子一夜复灭,后有奇人治退洪水,埋了宝贝在这里。”刘贤说完用手电筒照向远处,光线所及之处都是如同迷宫一样的石桥和相似的巨大圆柱,望不到尽头。
张春暗自腹诽那埋进来的说不定不是什么宝贝,而三十万枯骨!但他并没说出来,而是问道:“刘大叔是为找那个宝贝而来?那们治水的奇人难道是刘大夏?”
刘贤闻摇摇头,说道:“张贤侄,我知道你不是公家人,明人也不说暗话,就像你所说我找我的东西,你找你要见的人,这里面会遇到什么谁也预料不到,多个人也算有个照应,咱们互不干涉。”
张春点头表示没有异议,但刘宏珊却不同意,她拉住张春,无神的双眼像是快哭似的,瞪着张春说:“不要去,不要去,会死的!”
“谢谢你。”张春突然觉得刘宏珊虽然变成了干尸的样子,却仍是个有血有肉的人,这一刻他真心感激刘宏珊的心意。突然间,张春感觉两腿一痛,像是被什么勒住,身子往一边倾倒,跪了下去。刘贤闻的手电筒往下一照,只见一束湿漉漉的头发缠在张春两腿上,来回勒了好几圈张春竟然毫无感觉,他以为之前脚上的束缚只是在脚踝。张春沿着头发往下看去,在桥下的水里一张惨白的脸露出两只眼瞪着张春,它的脸特别长,颧骨高高耸起,眼睛狭长泛着红光,嘴唇向前凸起,活像一只水鬼。最引人注意的是它的头发,从发折的头皮上生长出来,就像海带一样看起来滑腻腻的,又粗又长,看起来就像无数条极长的线形虫拧在一起缠在张春腿上,而且如同有生命一样不停蠕动。水鬼一发觉光线立即龇牙咧嘴,露出长长的尖牙,张春感觉腿上的头发勒得更紧,不由暗骂自己太掉以轻心。水鬼的头发拖着张春把他往水里拽,张春不断拉扯着头发,却丝毫没松动一点,反而却越用力缠得越紧。刘贤闻抬起枪对准水鬼开了一枪,水鬼往水里一缩没能避开,子弹在它头上打出一个血洞,它却没打算放开张春。刘贤闻又接着拿出一个小玻璃瓶,他拧开盖子一股像什么油的味道冒出来,然后他将玻璃瓶整个朝水鬼掷过去,黑色的液体撒落水鬼身上,沾到液体的地方滋滋开始冒烟,水鬼狰狞地吼叫两声,发狂地敲击着水面,然后往石桥游过来。
“火,有没有火?”张春大吼道,刘贤闻会意地点了下头,立即又掏出个竹筒来,将银色的粉末散在张春脚边水鬼的头发上,张春闻到火药的味道,刘贤闻打火机一点,瞬间冒起一窜火花。见头发断掉,张春立马站起来扯开腿上的头发,这时水鬼已经半个身子爬到了石桥,它抱着它的头发痛苦地嚎叫。刘梁学打着手电筒跑在前面,张春也立即一把拉起刘宏珊跟在后面,不顾一切向前跑。
、第六十一章 生死劫(一)
张春他们沿着石径小桥一路向前,遇到岔道仅直觉,张春总觉得被某种力量指引,无论前方是什么,他总会达到的。路上在两旁的水里时不时就会出现一只长发水鬼,面目狰狞地望着他们跑过。几番下来张春累得气喘吁吁,他停下来,喘着气对刘贤闻说:“刘大叔,这样根本找不出出路,先休息会儿。”
刘贤闻也累得不轻,毕竟年纪大了,他停下来冷着脸,看着张春,说:“你有什么办法?”张春无奈摇头,而刘宏珊缩着肩膀不住地瑟瑟发抖,刘贤闻站着不动,注意着刘宏珊。
刘宏珊拉了拉张春的衣袖,好不容易提起干哑的嗓音说:“水流。”张春立即眼睛一亮,暗嘲自己这么简单的方法竟然没想到,刘贤闻也醒悟过来,他从包里掏出一根塑料的荧光棒,拆了几下,塑料管里亮起萤黄的光,他扔到水中。几人盯着浮在水上的荧光棒看了半天,竟然只是在原地打转,根本没动,这只能说明这水是死水。
就在他们都束手无策之迹,水里的荧光棒突然吸引了四只水鬼过来,它们聚到荧光棒四周一阵哄抢到最后大打出手,拼命地撕咬对方,场面一片血腥。接着三水鬼抱成一团在水里扭打,最后竟然形成一个旋涡,看来它们的动作在水里要比岸上灵活许多。
“不好,快走。”刘贤闻喊了一句立即转身继续往前跑,张春看了那四只水鬼一眼,正准备起步,脚下的桥面突然晃动起来,四只水鬼的战争波及到桥下的石柱,接着石板毫无预兆地坍塌,张春和刘宏珊一起掉进水里。走在前两步的刘贤闻也没能幸免于难,石板正好在他脚下断裂,他下半身吊在水里,双手趴在桥上,挣扎几下最后留在桥上的只有他的手电筒,也因此他们不至于置身于完全的黑暗之中。
水位并不深,只到张春胸口,他扑腾几下刚站起来,两只水鬼就朝他过来,它们的头发泡在水里就是生物一样游动,而另外两只向刘贤闻游过去,此刻谁也顾不得谁。张春身上唯一的武器就是宋祖扬给他的那把枪,但刚才刘贤闻已经开过枪,对付这水鬼根本不起作用。刘宏珊忽然凶猛地抱住一只水鬼,张嘴就往水鬼的脖子上咬去,双手死死抱住水鬼的上肢,张春趁机拔出枪,对准另一只水鬼,他想也话只要找到弱点,物理攻击还是会有效果的。他的双脚在水下已经被水鬼的头发缠住,如果不动只能坐以待毙,他眯起眼一咬牙扣下板机,但枪却毫无反应,那一刻他恨不得给自己一枪,拿着武器竟然不会用。不过好在他还算冷静,很快发现他没拉保险,回忆他以前从学生那里收缴的玩具枪玩法,他试了两下终于把保险拉开,但两腿已经完全无法动弹。他对准水鬼的眉心,狠狠扣下扳机,后座反弹力让他手臂一阵发麻,子弹不意外的打偏了。水鬼游到张春面前,它的头发已经缠住他全身,他别无办法,一把拧住水鬼的头发,枪口对准开了一枪,张春本是想靠枪口摩擦制造点火花,却不料一枪下去火花没有,水鬼却退开到一边,张春欣喜地大叫起来。
“它们的弱点是头发!”
话虽然这么说,张春身上没有带利器,细小的子弹对头发的杀伤力太小,水鬼狰狞地盯着张春,恶嚎几声,愤怒地朝他扑过来,显然刚才那一枪惹毛了它。张春一下被水鬼摁进水里,嘴里猛烈被灌了好几口水,而水鬼的头发缠上他的脖子,开始不断往他的嘴里和鼻孔里钻。张春又是恶心又是难受,连叫都叫不出来,感觉五脏六腑全进了水,他唯有痛苦地拍打着双臂。这时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另一只手拽住了正往他嘴里伸的头发,张春视线已经模糊,看不清救他的人是谁,只是感觉救他的手不像是人类的,接着他被推出水面,腹部狠狠挨了两拳,嘴里吐出几口水。张春缓过劲来就看见刘宏珊被两只水鬼抱裹,嘴里向上全是头发,而她两只手尖利的指甲掐进水鬼的肉里,水鬼嘴里发出凄厉的叫声,听起来尖利刺耳。张春意识到救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宏珊,感动和愧疚一起油然而生。
刘宏珊咬了一嘴头发,双手抱住一只水鬼的头,猛然一扯竟硬生生将那只水鬼的头从脖子上扯了下来,张春看得心惊脸颤,刘宏珊竟然如此凶悍,这让张春又有此后怕。头被扯下来的水鬼并没有倒下,脖子往外冒着浑浊的黑色液体,那身子就像是只无头苍蝇开始在水里乱窜,这时另一只水鬼趁机掐着刘宏珊的脖子,头发从刘宏珊嘴里钻进去,又从皮肤上钻出来,细小的头发在刘宏珊干瘪苍白的脸皮上像黑色蚯蚓一样蠕动。张春看得头皮发麻,但他也顾不了这么多,拼命朝水鬼扑过去,一把揪住水鬼的头发,对准它的头皮连开三枪,水鬼的动作停滞一下,张春趁机拉开刘宏珊与水鬼的距离,但缠在她身上的头发让张春的动作毫无效果。这时突然传来一阵轰轰的响声,仿佛地震一样水下的地面开始一阵剧烈的晃动,水鬼如同受惊之鸟慌乱地开始逃窜,似乎对突如其来的响声避之不及。鬼逃散之迹松开了刘宏珊,张春连忙抱住失去束缚便往水里栽倒的刘宏珊,借着掉落在石桥上的手电,张春看到刘宏珊全身都是黑色的头发,从皮肤里冒出来的,就像长出的毛发,在水里像生物一样地游动,实在触目惊心。
“为什么要救我?”张春的声音有些哽咽,他想不明白刘宏珊舍身相救的理由,更不能接受她这么做。
“反正我也不可能离开这鬼地方了,不如把机会留给有希望的人,不人不鬼的痛苦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会懂。”刘宏珊本来就嘶哑的嗓子此时根本发不出声音,嘴里吐出来的只有微弱的气息。张春一口气咽在喉咙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刘宏珊突然递给张春一样东西,说:“一定要出去,帮我把这个带给刘梁学,他也该瞑目了。”张春看了一眼手里的东西,竟然是块金矿石,对奄奄一息的刘宏珊轻轻点头。
轰隆隆的声音越来越近,等张春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时,洪流巨浪已经近在眼前,刘宏珊突然推了张春一把,力量大得在水里也让他退了一两米,正好到达桥下。洪水如千军万马汹涌而来,没留任何余地,张春抱紧桥下的石柱,眼见刘宏珊被洪流卷走,他却无能为力。刘贤闻也被洪水冲过来,张春见他手里抓着一根绳子,像水草一样在水里摆动,眼看就要抓不住,他却掐准时机往张春的方向靠过来。张春大骇,刘贤闻原本是想抓住张春抱的那根石柱,但浪太高,他手一滑只拉住了张春的衣服。张春狠狠地瞪着刘贤闻,恨不得一脚踢开他,无奈此刻他不敢松手,甚至是动一下。刘贤闻却一点点拉着张春的衣服靠近,最后直接抱住张春的腿,让张春一下重心失衡。一个浪头打过来,水面盖过了桥面,手电筒被水卷走,四下变一片漆黑。巨大的冲力让刘贤闻几乎与水流平行,连带张春也承受不住这种力道,手不由自主开始慢慢松开,坚持了大约一分钟,张春最终和刘贤闻被卷进水流里,而他最后一个念头就是做鬼也要找刘贤闻算账。
在强大的水流里,张春能做的只有听天由命,然而由于命运的眷顾,他猛然间抓到了救命的稻草,那一瞬间的感觉仿佛得到了重生。就在他感觉水流速度有所减弱的时候,手背有什么东西扫过,他毫无犹豫一把抓住,让他看到希望的稻草。果不其然,他得到了抗衡水流的力量,他不由暗自庆幸,双手抓紧手里粘湿的东西,脑袋冒出水面猛吸了几口气。接着他紧紧了双手的力道,手掌里纤细如发的东西让他脑中嗡的一声,心里回响着‘头发’这个词。刚才情急之下他来得及细想,但此刻发现手中的触感异常熟悉,就和抓着水鬼的头发一样,张春不由后背一凉,差点就脱手。现实并不请允许他这么做,既然过了这么久水鬼也没反应,说明它并不介意张春拽它头发,即使介意也肯定有原因让它无法跟张春发难。张春想了想,把心一横,借着拉住头发的力量一点点往前方移动,心里忐忑不安,深恐那只水鬼会突然扑过来用头发勒死他。不过一两米的距离,他觉得自己经过一两千米,当他摸到墙壁的时候,深深松了口气。墙壁上满是滑腻的青苔,倾斜的角度正好阻隔迅猛的水流,虽然还有回手的冲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