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到底是他真实的性取向,还是仅仅一时贪玩儿而已……”
主持人开导王大美的同时,不断有热线电话打进来,大家纷纷对王大美的遭遇各抒己见,有人痛斥同性恋违悖人伦,有人同情王大美家门不幸,也有人感叹母亲养育子女的辛苦和无奈。
其中有位男听众的话言辞简洁又条理清晰,还真把王大美给听进去了:“张女士,首先,不要采取粗暴的方式去对待您儿子,要知道力的作用是相对的,‘重压’所能带来的只有‘反抗’。您的儿子是成年人,成年人有能力也有资格决定自己的生活,父母可以提供建议,却不该横加干涉。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心平气和,一旦闹僵,直接后果很可能是把孩子给逼走了。”
王大美听得一机灵儿,这不能够啊!要是乐维收拾行李给她来个离家出走,她哪儿想辙去?万一儿子跑去姓齐的家里再搞出个非法同居,那可就就亏大了!
她决定明早赶紧给乐维做点儿好吃的,把儿子牢牢拴在身边,免得被姓齐的公狐狸给拐跑了。
收音机里那个男声接着又说:“其次,您作为母亲,是否有端正过自己的态度?您的反对里头,有多少来自于对孩子未来的担忧,又有多少来自于这种行为会使您丢脸的气恼?一个男人,要承担工作和家庭的双重负担,心理压力已经非常大了,这种时候作为父母再给他施加额外压力,他是否能够承受?对于当事人来说,使他感到最痛苦,往往是来自周遭的异样目光,而他最大的依靠,就是自己的家人。所以无论在什么情况底下,都不要忘记自己的初衷是爱孩子,想他幸福。”
王大美听得都快哭了,当即展开了深刻的自我批评与检讨:我大维苦啊,我大维不容易,当妈的怎么还能对孩子说狠话呢,不行!一定得对大维好点儿!
那个声音顿了一下,继续不紧不慢地轻轻说道:“第三,我们想告诉人家一样东西好吃不好吃,如何才能更具备说服力?那就是自己先尝尝这东西的味道啊。您在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有没有坐下来理智地想想,和您儿子在一起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儿的人呢?就算要否定他,起码也应当先了解他吧!”
王大美捧着收音机连连点头,有道理,有道理,反正姓齐的不是什么好鸟儿,就干脆把他的黑材料全都挖出来拿给乐维看,不信大维还能一门心思往上扑。
再次回味那名男听众的话,王大美总觉得那声音有几分耳熟,又想不起哪里听过……
不管了,接下来首要目标——盯住姓齐的!防死姓齐的!打倒姓齐的!
、41章
从深夜情感节目里听来那一席话,让王大美豁然开朗。
对嘛;清清白白一个好儿子怎么就会变成了同性恋?必然是被那什么齐老师给害的!放着罪魁祸首不去管;光顾着为难自家大维;岂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
毛|主席他老人家说得好;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这正如地上的灰尘;扫帚不到;灰尘不会自己跑掉!所以为今之计,要密切拉拢我方同志,不惜一切力量;打倒齐老师这颗阶级敌人反动大毒草;要把他当成灰尘一样,彻底消灭干净!
一旦姓齐的那边儿断了念想,光是乐维在这剃头挑子一头热,就想闹也闹不起来了。
王大美那十几部婆媳斗法的肥皂剧可不白看,剧情一集一集都是走了心的。虽然她连儿媳妇的影儿都没捞着,但是对于如何整治那些个阴险狡猾的狐狸精们,已经形成了一套成熟、完整的思想理论。
宝贵经验第一条儿,要充分掌握主动权,该出手时就出手,容不得半点儿犹豫。若是给对方抢先发动了攻势,那就只有擎等着挨打的份儿了。所以王大美第二天就通过菲姐要来了齐习的电话号码,并即刻打了电话过去约人见面,还扬言想要跟齐习“好好谈一谈”。
宝贵经验第二条儿,是要在气势上压人一头,可不能畏畏缩缩让人给看扁喽。出门赴约之前,王大美照着镜子换了好几身儿衣裳,还翻箱倒柜把这些年藏着的好东西都给找了出来,比如生日时三弟孝敬的大珍珠项链儿,结婚纪念日乐守信给买的钻石戒指,还有出嫁那会儿老爹、老娘给打的足金耳环,加上小弟媳妇儿从国外带回来的“唉哟威”包包,一股脑儿全穿戴上了,总之是输人不输阵!
收拾妥当,王大美昂首挺胸出了门。走在路上时不时从橱窗里打量自己,啧啧,真是珠光宝气、高贵大方,让狐狸精打眼儿一见就得浑身抖三抖!
走到约定的咖啡馆门口,王大美并没直接杀进去,她可是有战略战术的,要先扒着橱窗往里面看看,确认齐习是不是已经到了。但凡这种双人约会,坐在里头等的一方看起来明显气场比较弱,所以王大美想要等齐习到了并且等待十分钟之后,再很冷傲、很优雅地走进去,这也是她从电视剧里总结出的宝贵经验。
咖啡馆不大,从左到右仔仔细细扫了好几遍也没见齐习影子,王大美决定先在附近逛一逛。
谁知她刚转过身,就跟另一名穿蓝毛衣的中年妇女撞了个满怀。因为她是背对着人行道的,根本没留神背后,这一下撞得结实,眼瞅着对方拎着的纸袋就脱了手,里头东西零零散散洒落满地。
王大美赶紧道歉:“大姐,对不起啊!”又蹲下帮忙把东西一一捡起来,塞进纸袋子。
蓝毛衣妇女顾不上答话,只管飞快将一个精致的锦盒翻了出来,很紧张地打开看了眼,瞬间就变了脸色:“怎么会这样?怎么成这样啦?”她抬起头对王大美怒目而视,“你不能跑啊,是你给撞坏了,你得陪!”
王大美一头雾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探头过去一看,原来盒子里摆了只绿莹莹的玉镯子,可惜已经从当中断成两截了,她诧异地嘟囔着:“不能吧?刚才没听见有什么东西碎了的动静啊……”
不等王大美说完,那中年妇女就一把扯住了她的大衣领口:“嘿嘿嘿,怎么说话呢?想赖账是不是?”那女人不由分说,操着细尖嗓门儿冲旁边经过的行人们嚷嚷道,“都来看啊,大家给评评理,这把人东西撞坏了拍拍屁股就想溜!大家伙儿快帮忙拦住她,哪儿都别想跑,哼,不赔钱就去派出所!”
这一闹哄,立刻有好事儿的围了上来,指点着两人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其中有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女人,貌似很懂行,对着那只破镯子不住点头:“嗯,成色十足,是好东西,摔成这样真可惜喽!”
和人吵架骂街王大美是一点儿不怵的,但这次是她撞人在先,不占理儿,所以只好客客气气地跟人赔着不是:“行了大姐,你也不用抓贼似地抓着我,我又没打算跑,你这东西哪儿买的?我照原样儿赔你一个就是了。”
“赔?你拿什么赔?这都是纯天然的玉镯子,再没重样儿的了!我可是千挑万选才找到这么个合心意,戴都没戴,就被你给撞坏了!”蓝毛衣很麻利地从纸袋里掏出了配套的收据、发票和鉴定证书,“你看看,刚从珠宝城买的,三千六百块,还没算上搭进去的功夫呢,你直接赔钱吧!”
“多少?不就是一个手镯嘛,怎么……”王大美原以为凭个小镯子几百块钱也就打发了,没想到竟要三千多,足足够他们母子俩生活大半个月的!王大美日子过得向来节俭,当然不会乖乖掏出这笔钱,“话也不能这么说,是,我是撞了你不假,可你是从我背后过来的,看得该比我清楚啊,你自己走路就不知道躲着点儿吗?镯子碎了,你也要付一半儿责任!不,是一大半儿责任!”
“这意思你就是不想赔了?”蓝毛衣的中年妇女一把钳住了王大美手腕儿,“那好,咱去派出所,你不赔自然有警察拿枪逼着你赔!走!”
先前那两个对手镯大加赞扬的女人也跟着帮起了腔:“对,对,这样的人就得拉她去见警察!”
“诶诶诶,你松手!你别扯着我!”王大美哪见过这阵势,当时就傻眼了。小老百姓讲话,生不入官门死不入地狱,在王大美的认知里头,闹到警察出现那都得是天大的事儿了。尤其是眼睁睁看着儿子被警察从家里带走之后,她就连看见穿保安制服的都腿肚子转筋。
两个女人就这样当街纠缠着,一个往前拖,一个往后挣,四周看热闹的更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大圈儿。
王大美是打死也不要去派出所的,但是白白赔那么多钱给人家她又舍不得,心里一急,更加没了主意,委屈得差点儿当街哭出来。
正僵持着,人群里忽然挤进了一个不算高大的身影。那人抓着蓝毛衣拉扯人的手腕儿,将王大美解救出来,轻声喝止道:“把手松开!要赔钱是吗?我替她赔。”
王大美和蓝毛衣都是一愣,目光随着声音齐刷刷投射过去——原来是齐老师!
看到齐习关键时刻从天而降,王大美心情复杂,也不知道是该继续冷言冷语呢,还是该说两句感谢的话。不管怎样,齐老师这一出现,她立刻就有了主心骨,连腰杆儿也跟着硬挺了起来。
齐习这个人想要对谁好,绝不会大张旗鼓地表现出来。他更喜欢采用理性而有效的方式去关心、爱护对方,因而被很多人误解成是冷淡和不近人情的。只有相处得足够久,才能品出他的可爱来。
上辈子齐习和王大美足足耗费了三年时间,才从仇敌变为好朋友。而一旦变成朋友,王大美对齐习就无话不谈了。她会把刚认识齐习时在背后搞出的小阴谋、小动作都当成笑话讲给齐习听,还说刚刚得知儿子是个同性恋的时候,震惊得跟天塌了一样,急切地想找个人倾诉,却又没人能让她放心大胆地说出口,无奈只好夜里偷偷打电话到电台去求助。
多少年过去了,齐习依旧很清楚地记得这个细节。所以偶遇王大美的当晚,他就好奇地打开了网络收音机,因为不知道王大美当年收听的具体是哪档节目,他一直不停来回调换着频道,谁知竟真给他瞎碰上了。
听了王大美的求助,他立刻假扮成“热心听众”打电话进去细心地给予了指导。有些话即便是善意的,也要找对方式才能起作用。对王大美来说,作为“陌生人”提出的建议要比作为“齐老师”提出来的顺耳儿一百倍——尽管那都是一样的话。
或许是王大美真受到了触动,才过一晚,就打电话要同他约谈了。齐习出门前设想过很多王大美的表现,或许是当场抓狂,或许会破口大骂,气急了拿咖啡泼他都有可能。但齐习还是欣然赴约了,像这样两人开诚布公地面对面坐下来说话,已经是朝着彼此了解迈出一大步了。
因为公司有急事,齐习比计划晚出门几分钟,结果路上遇到塞车,就真迟了。刚走到咖啡厅门前,就看到那里乱哄哄围满了人,齐习不经意扫了一眼,发现这街头事件的主角竟然是王大美。
齐习并没有第一时间跑出去声援王大美,他先是默默站在人群里,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听明白了,直至心中有数,这才不紧不慢地冒头儿现了身。
蓝毛衣冷眼打量着这个半路杀出的程咬金,发觉齐习虽然言语表情都淡淡的,却浑身透着股子威严劲儿,不像王大美那么好对付,于是讪讪松开了手:“你替她赔?那好,三千六百块,一分也不能少,否则就警察局说理去!”她把先前拿来忽悠王大美的那一沓单据举到齐习面前晃了晃,满脸不耐烦。
齐习牵动嘴角轻笑了一下,伸手掏出皮夹子,从里头抽了张二十块面值的人民币递向蓝毛衣。
蓝毛衣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看钱,又抬头看看齐习:“你是耳朵聋了还是不识数儿?还是不懂中国话啊?三千六你听不明白吗?就是一百八十张你这个钱!”
齐习安静地等到对方说完话,又把手里的钱抖了抖:“钱只有这么多,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拿了二十块赶紧离开,要么我现在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你们这些满大街设局坑人的骗子。”
王大美一听见又要找警察,心口直突突,慌忙在身后悄悄拉齐习袖子:“那个……齐、老师啊……”
齐习没回头,只是在她手背儿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她不用害怕。
蓝毛衣见齐习主动提出找警察,反而气急败坏地跳起了脚:“你们这是想怎么着?看我一个女人家好欺负吗?噢,撞了人还有理了,还找帮手出来耍赖皮了?谁怕谁啊,反正我这玉镯子是坏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讨个说法!”
“这位太太,你好像不止是一个人来的吧?”齐习朝着那两名又是称赞玉石、又是起哄送王大美去警察局的中年妇女扬了扬下巴,“要说欺负人,也是你们一群合起伙儿来欺负老实人才对。”
蓝毛衣的眼神儿明显躲闪起来:“真不知道你说什么,合着人家热心肠儿打抱不平也错了?她们要是我同伙,那我不真成骗子了吗?你说话要有真凭实据,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齐习抱着臂耐心听完,笃定地点点头:“要真凭实据?我给你。”他接过蓝毛衣手里举着的玉器鉴定证书,大略扫了一遍,指着几处内容慢悠悠讲道,“一般来说,我们查看证书是否由权威机构出具,要看上面有没有专业检验机构的标志。国家认可的坚定标志通常有三种:CMA、CAL和AL。可你这上面的CMAL是什么?是造假的时候记错了?还是手误?另外检验证书的审核人签名应该是手写,你这个明显是印刷的,而且印得很不清晰,造假也要造得敬业一点儿,你们的打印机该更换墨盒了。”
说着话,他把这份证书举起来,在围观人群面前展示了一遍,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见状接连点头,认为他有理有据。
蓝毛衣不肯死心,依旧在诡辩着:“你说是假的就是假的?你算老几啊!就算证书有问题,我一个外行人就不能被骗了吗?甭扯没用的,我这玉镯子可是顶顶真的,大家伙儿都看看,这是纯天然的东西,不是塑料、玻璃染了色的,你们听听这声儿,摸摸这温度!”她也学着齐习的样子,把断成两半儿的镯子举起来给大家看。
“这玉镯子确实是真的……”齐习很认真地点点头。中年妇女一愣,脸上带了几分得意,王大美也是一愣,不知齐习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停顿一下,齐习接着说道:“这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