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是想着要照顾一下宜野的情绪啊。”狡啮调侃道,一边转头拧开炉台的开关。“不管怎么说也是同窗了那么多年的哥们儿……虽说到背弃了男人之间的约定,也别太过刺激他了。”
“约定?”刺贺端着盘子坐到了在饭桌前,“什么约定?”
狡啮就着炉台窜起的火苗、把刚才没来得及抽的那根烟点燃,“啊,不明白吗?魅力匮乏的男子高校生、跟一生的伙伴约定着要一起做一辈子的单身汉,借此掩盖一个悲伤的事实……从懂得‘男人’的含义开始就一直捍卫着童贞、可惜却从来没有遇到过试图将其夺走的敌人。”
啪嗒一声把火关掉,狡啮回身狠吸了一口嘴里的烟,笑出声来。
“还真是对不起宜野啊,背叛了曾经一起侍奉的单身之神呢。”
“没有那种神明吧。”刺贺嗤地跟着笑起来,“那么现在呢,反而不怕给朋友补到刀了?”
“不一样啊,毕竟这次是动真格的案子,首先要考虑的就是你了。”狡啮的笑容敛起一些,用手指掐灭刚刚抽了一点的香烟。
刺贺对这种直球还不太习惯,果断抓别的重点:“不抽了?”
狡啮应了,走到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嗯,稍微过过嘴瘾而已。等你好好吃完再说。”
要说两人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调和的矛盾的话,就是刺贺始终不喜欢在吃饭时闻到烟味了。刚才的位置两人离得远还没什么,要是叼着烟坐到她旁边一定被念。何况刺贺晚上就没吃饭,再用烟味搅合这顿夜宵实在不该。
再有……狡啮想到接下来要说的话、果然还是坐到可以方便碰到她的地方比较好。
稍微被男人这份小体贴击中了一下,刺贺知道他有话说,就安安静静地往嘴里送饭、等他开口。
狡啮转了转椅子、倚在桌边看她。“你和宜野还在磨合期,再加一个满身刺又驯不服的小鬼,要去料理这种棘手的案子有些勉强。”
刺贺咽下嘴里的食物,随意道:“滕君……只是爱闹了点,能力可是很优秀的。”
“能被系统选中的人当然是顶级的适格者,……也包括你。”狡啮语气带了丝嘲意。“不过对监视官来说,执行官是‘武器’。使用不熟悉的武器,就算武器本身有多锐不可当、有多惊人的威力也好,都比两手空空还要危险。……尤其是当武器本身的动机不足的时候。”
刺贺拿着勺子的手一停,转头看向狡啮。
狡啮的眸暗沉下来。“滕讨厌这份工作。但他是男人,征服欲和猎杀欲是天性,项圈栓得紧一样可以发挥作用、完成捕猎。可你不同……”
男人叹了口气,向前倾了倾、伸手抚上她的发。
“比起之前两个月不痛不痒的工作,这次稍微感觉到不同了吧?……将来还会看到更多让人不快的东西,厌恶的话也只能忍受,这就是猎犬可见的未来。”
手指顺着女人柔软的发丝滑下、拈起一缕在指间把玩。狡啮虚着眸光,像是在说给刺贺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这不是天分和能力的问题,而是你自己意愿的问题。就算你做得再好,但这是你想要的生活吗?”
松开那缕发,狡啮张开五指穿过刺贺发间,抚上她脸颊。
“如果不想去做,就不要勉强自己。否则会伤害的不仅仅是武器的持有者,就连武器本身也会折断。”
刺贺任由那只扳着自己侧颊的手将自己慢慢拉近。
相对的两张脸隔着微妙的距离,狡啮的目光灼然地锁定了她。
女人昳丽的眉眼被昏黄的灯光描画得越发柔和。光影之中,呈现出静态雕塑式的美感。
“凛。”他沉声唤着,“没有必要为了……做到这种地步。”
大概是嫌“为了我”这种措辞太肉麻,狡啮还是把这话掰碎了变成省略号。刺贺领会他的意思,反而笑了。
“绕来绕去说了这么多,结果还是想让我知难而退?”她笑眯眯地说,“你在内疚?因为我追着你来了这里,还开始做这种你认为我不会喜欢的工作?”
“嗯。”狡啮坦然应了,“老实说这次参与进来,也是出于想替你把事情处理好的私心。但也只是一时的办法,不可能一直做下去。……总会有我看不到你的时候。”
“‘担心我’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是因为嗅到让你在意的味道了吧,猎犬先生?”
刺贺侧头、将鼻尖埋入他手掌。
“能在日本固若金汤的网络壁垒里钻空子、建造出这么一座犯罪者天堂似的虚拟社区;还有被害者的死状,那些近乎艺术雕琢手法似的视觉传达方式、和对死体的特殊处理方法……‘总觉得好像似曾相识,有着微妙的相似之处。啊,想起来了,说不定跟当年的那个案子有关’,对吧?”
狡啮微愕,继而苦笑。“虽说也有一部分这个原因……”
“一开始的确是为了你才想做执行官的。”刺贺打断了狡啮的话,“不过现在跟当时的想法又有些不同了。……因为刚刚开始觉得这份工作意外地有乐趣。”
刺贺原本微眯着的眼睁开,透过狡啮的指缝回视他。
“……有时候想想还真好奇,过去的我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看到那个投影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厌恶,而是前所未有的兴奋,就像是一直埋在深处的火种被引爆了似的。该怎么形容呢,那种感觉?”
沉吟了一下,刺贺慢慢地续道:“大概是像你说的那样,‘现在还只是猎物的尾巴’……”
“……‘刚刚扫到鼻子而已。’”狡啮接道。
刺贺绽开一个笑容,盯着男人骤然又暗沉几分的眸。
“嗯,就是这样,……兴奋到战栗的感觉。”
……
“现在还只是猎物的尾巴刚刚扫到鼻子而已。”
——次日清晨的一系办公室,狡啮站在征陆对面这样说道。
“啊,同感。”征陆爽快地答道,“抓那小子回来的时候我也稍微问了两句,看来真正的恶兽还藏得好好的呢。”
昨天征陆和六合在足利的住处守了一夜,果然如之前刺贺和滕所推测的那样,足利根本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快天亮时就从那条没有摄像头的暗巷爬上梯子、再次通过窗户进入了自己的住处,结果被逮了个正着。
足利的确在厚生省认识一些“同好”,这些人大多是色相和犯罪系数超标的潜在犯,都是那个猎奇论坛的成员,无非是刺青爱好者和喜好残酷猎奇元素的“美术家”,酷爱在常人看来极为残忍血腥的图像和古法刺青。
足利之所以从窗户走,其实是为了从那条没有摄像头的后巷进入附近的废弃区,和同好们进行小型聚会和交易违禁品。这群人中曾经有不少人由于街边的监控记录、被发现了携带违禁物品的事,从而被逮捕。虽然色相可以由视觉毒品调整,可地下活动就不那么容易隐藏了;长此以往,这个团体的人便想出了一套完整的躲避侦缉的方法。
除了避开摄像头、不留下任何图像证据外,聚会的地点更是每次都会更换、成员互相之间使用的也都是假名,视觉毒品和面部投影更是人人齐备的伪装道具,根本无从得知对方的真实情况。这样就算有其中一人落网,没有监控记录的警方也无从下手抓出其他人,更别提进行有效指控了——这些还是足利在被捕后,炫耀似的对征陆说出的情报。
“除此之外,”熬了整整一夜,征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眉心,“这家伙也不承认房间投影里的死骸跟自己有任何关系,他说那些人不是他杀的。绕来绕去满嘴什么艺术的,老爷子我懒得去听。人已经逮来了,接下来侦讯的活就由你们这些小年轻去做吧。”
‘人不是他杀的’?
“啊,辛苦了老爹。”狡啮嘴里应着,转头和刺贺对视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神情里捕捉到了“果然有大鱼”的信号。
征陆和六合的脚步声远去,办公室里只剩下排风扇的噪音。
这时候离上班时间还早,两人提前过来是为了能跟征陆和六合碰面聊几句案情。讯问工作得有监视官坐镇,只能等宜野来了再去见足利。
本以为还要等好一会儿才会来人,办公室的隔断门却再次被人推开。
门扉后探入一个标志性的亮橙色脑袋,紧接着露出一张少年的脸庞。
是滕秀星。
狡啮转身看他,“哟,早安,滕。来得这么早?”
“听说刺青男被抓到了就兴奋得跑过来啦~”滕答道,“倒是小狡,怎么突然换班了?”
少年的视线扫过并肩站着的一男一女。
似乎是刚进来不久,两人都还穿着保暖的大外套。
狡啮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随便打扮,衬衫领口大开、领带也打得又低又松不像样,西服敞开、西裤的口袋也被烟盒塞得鼓鼓的。站立时单手插兜、脊背也因常年锻炼而绷起蓄势待发的弧度,风衣本该让人觉得柔和的毛边却被他穿出几分野性来。
站在他旁边的刺贺就不同了——同样是女执行官,小六合总是领口硬直领带高束、西服也没有一丝皱褶,看似冷漠的禁欲感其实只是表面化的东西,本质实在攻击性强得令人不安(最近六合和分析官午饭时间的动静越来越大了)——而刺贺衬衫领口不松不紧、领带束得恰到好处,那身披在西服外套外面的近白风衣就没看她弄脏过。腰身收窄,人便显得有一种柔和的疏离感,跟狡啮一比简直天差地别。
偏偏站在一起又挺和谐。
滕便牵起嘴角:“诶~小狡终于拿到办公室恋爱的特赦权了嘛?”
“非常情况,特殊处理。”狡啮利索地答道。“好歹是第一件像样的案子,稍微提点一下后辈压阵。”
滕转了转眼珠,果断转火,“早~安~刺贺老~师~”
刺贺微微一笑,“早安。……‘老师’什么的还是能免则免吧。”
“那小凛~?”滕笑得蔫儿坏,余光瞥了一眼正在收拾桌面(连眉毛都没动一下)的狡啮。
刺贺不答,从风衣里摸出一袋什么东西放在少年面前。
滕愣了,“什……给我的?”
拿起来一看,是非合成的牛肉脯。
少年的眼睛睁大了一些,前一秒还有些犯坏的表情荡然无存,反而露出几分符合年龄的可爱来。
“从朋友那里收到的。滕君这个年纪的应该都会喜欢?在宜野监视官到班之前消耗掉吧。”刺贺眨了一下眼。
日本锁国后,最普遍的食物是由超级燕麦加工而成的机能食品、靠先进的技术模拟各种食材的味道;虽然口味逼真,但跟真正的食材比天差地别。
收到了正中痒处的礼物,滕连被当成小孩子的不爽都给略过了,傻了一会儿立刻撕开包装摇着尾巴咀嚼起来。
刺贺去给咖啡机接水,回来时路过狡啮办公桌,就听男人低声道:“很擅长啊。恭喜了,投喂驯养成功。”
“同样是犬科,总有点共通处。”刺贺把咖啡放到男人面前,逗他:“不过还差得远,要加把劲啊。”
狡啮终于把目光从屏幕上的报告书上挪到她身上,“坐回你自己的位置去。”
“嗯?”
“会分心。”狡啮淡定地说。
……
综上,宜野座成了最晚到班的一个。
被滕调侃了几句“睡懒觉了吗”之类,眼镜饲主的脸色就更不好了(尽管他完全是按照平时的习惯比上班时间早十分钟打卡的)。通往侦讯室的路上,滕秉承着生命不息、欺负不止的原则,满脸“监视官有什么不高兴的事儿说出来让我高兴高兴”的表情,屁颠屁颠地走在最前头。
侦讯室的厚重隔断向两旁滑开,露出坐在里面、穿着拘束衣的足利紘一。
对于这个男人的外貌,刺贺唯一的感觉就是很瘦——
实际上她也看不出别的东西了。
隔断门打开时,足利正缓缓地抬起垂下的头。
拘束衣外□的肌肤和他的脸上全部布满了血红色的可怖刺青,已经看不出他原本的长相;唯一没有被纹上刺青的只剩下那双仿佛跳动着幽蓝鬼火的眸子,在侦讯室黯淡的灯光下渗出让人不适的狂气。
“……早安,警官先生和警官小姐……”
他用一种滑腻的腔调开口招呼着,视线转了一圈、最后牢牢地锁定了狡啮,用一种充满色。情意味的方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事多更新慢见谅!因为是免费文还是想写得放松一些,大纲会比较散,不过要说到的故事内容也不多了……所以说不要因为这样就抛弃人家嘛!!都快完结了就有始有终追到最后嘛!!!呜呜呜抱住你们的大腿从你们的翅膀里吸吮出爱与留言!!!【快给我更多嘛!!】关于剧情,我手里的公式书上写足利紘一是同性。爱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