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继续问道:“那现在,你们还剩多少兵马?”
“还剩一万不到,现在扎营在宿州以北的祁云山下,那里地势凶险,很适合流动站,但是如今粮草所剩无几,只怕撑不住几天了。”
杨岄咽了咽口水,走到攻防图面前,他忽然拉起了那块将攻防图盖住了一半的雨布,冷冷道:“郑副将,派斥候回云州,传本王密令,除去留守云州的人马,其余人马全速向夙京进发。”他又皱了皱眉道:“记住,我们是来勤王的,不是造反的!”
第七十三章 。。。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有事,竟然连摸电脑的时间都没有!!还让不让人活啊!!补上了……大家慢用!!
天亮了,雪也开始化了,梅花枝头的积雪,被风一吹,散在晨雾中,清波站在门口,淡淡的呼了口气,阿宝还没睡醒,在床上翻滚了几下,被顾慎之抓起来穿衣服,因为门口的马车已经等了很久了。
昨夜子时,宛平王驾崩了,时岱山原本打算出兵与杨岄会和的计划只能搁浅,作为皇长孙,阿宝必须要去宫内守孝,因此,门口的车已经等了一会儿了,时岱山就在里面。
清波抱着还未转醒的阿宝,推开门,上了时岱山的马车。时岱山就坐在马车里面,此时他正闭目养神,见阿宝出来,欣喜的接过清波怀中的孩子,还没开口,便听见对面的人说道:“子规兄,我是慎之,不要说话,慕楚想把我幽禁在这里,他现在身中蛊毒,我实在很担心,你想办法让我走。”
时岱山怔了怔,眼睛一花,才看见顾慎之慢慢解开脸上那块人皮面具,略略思索了片刻,开口道:“你不要走,千骄兄已经去为慕楚找解药了,此番边境只怕有大动荡,你便是这中间的关键人物,若是有个闪失,慕楚这些年的努力,只怕全然白费了。”
顾慎之低下头,眼底闪动着泪意,眼神却是很决绝的,忽然从袖中掏出一柄匕首,按在自己的脖颈中。
“不让我走,就血溅当场!”
时岱山的脸色一变,抱住阿宝的手紧了一下,拉开车帘的一角,对车夫说了几句话,马车便缓缓的动了起来,不过走出几步,便有人从墙后闪出,拦住了马车的去路。
时岱山冷着声音,对车外道:“你们王爷有令,清波公子可以随意出入小院,你们还是抓紧点守住里面的人吧。”
马车又动了起来,地上有积雪,晃的厉害,顾慎之将匕首收回袖中,沉着脸不说话。
过了良久,时岱山才开口道:“我知道你不会死的,你这个人,若是还有一线希望,就不会去求死。”
顾慎之的瞳孔收缩了一下,他的脊背挺的很直,最后却不得不低下了头。
“慎之,天下指手可得,你若是留在这里,等着边关传来捷报,难道不好吗?慕楚临走时许诺,定要把这天下双手送到你的面前,你在西南王府卧薪尝胆二十年,为的难道不是这一天?”
“不是!”顾慎之猛然开口,阿宝被吓了一挑,哇的一声,从梦中哭醒,他的心头一软,伸出手从时岱山的怀中接过了阿宝,小心的拍着他的背,拭去了他脸上晶莹的泪珠,等到小家伙终于忍住了哭,抓住了他的衣襟继续入眠的时候,他才淡淡开口道:“如今有了辰阳,我已经什么都不在乎了。”
“真的不在乎?”时岱山追问道。
“若真的不在乎,何必潜入军营,何必重新回到这血雨腥风中,又何必指使魏卓然,让杨岄网罗各路贼匪,暗中控制夙夜的漕运,陆路?”时岱山顿了顿,又继续道:“慎之,只要你不死,你就永远都不会死心。”
顾慎之的脸上一脸颓然,忽然昂起头道:“你说的没错,我从来都不曾死心,即使知道自己就要死的时候,我也不曾死心过。”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只有他一个人能听到:“可是……我已经越来越不认得自己了……”他抬起眼看着时岱山,皱了皱眉,又沉默不语了。
时岱山从腰中解下一个锦袋,上面的颜色都有些褪色了,但是看上去很干净,他将它塞到了顾慎之的手中,长叹道:“慎之,这个是时候还璧归赵了。如今慕楚已不是池中物,据我在云州的探子回报,云州又派了二十万精兵北上,走的是官道,喊的是勤王的口号,一路畅通无阻,只怕不日就要到夙京附近了。这一仗是硬打,还是议和,只怕只有你出马了。”
时岱山伸手摸了摸阿宝的滑腻腻的脸蛋,有些伤感道:“我只盼你登基之后,还能记得我,还能放宛平一条生路。”
肩上的担子,不知不觉竟然这么重了,顾慎之闭上眼,眉宇紧了有紧,随即开口笑道:“子规兄,难道连你也认为,我应该呆在青阳,等着慕楚来接我,坐享齐人之福?”
宿州城外,杨岄站在瞭望塔之上,手里的望远镜慢慢的放下,晴空万里,能看见塑国军队在城头上巡逻,他转过身子,一步一步的走下木质的台阶,抓着木围栏的手指节发白。宿州本就易守难攻,若不是最后没有收住,断然也不会陷入如今的境地。完颜烈自从得了宿州,好似也放慢了进攻的速度,派出去的斥候回报,完颜烈这几日没有半点动静,仿佛是一直在等待,杨岄自然是知道他在等些什么。
只是,他能等,自己却不能等了……
营帐中点着几个火盆,杨岄坐在主位,坐在他左下方的人,正捋了捋他那几根山羊胡子,脸上是一抹淡然的笑,忽然挑了挑眉道:“依老夫之见,擒贼先擒王,不如将那完颜烈……”他抬手,做出一个砍人的动作。坐下便有人开始议论纷纷,杨岄闭了闭眼,虽然还未张口,却忍不住磨了磨牙。
“末将以为,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上次梁明玉想出这一招,只怕完颜烈早已经加强了防备。”郑言一直跟在杨岄的身边,考虑也越发周全了起来。
大家随声附议,不想杨岄却站了起来,视线扫过坐下的众将士,开口道:“本王以为,魏先生的计划可行,如今天堑已被塑国占领,若两厢僵持,必定得不偿失,本王日前接到了夙京那边的消息,云州的军队,居夙京只剩不到四日的路程,而京畿的三大营早已经不动声色的向夙京靠拢了,若这两日宿州不能有捷报传回,那本王谋反的罪名,就要坐实了,本王向来视名誉入粪土,只是不想父王守了一世的清名,就这样毁在我的手中。”
他这一番话,侃侃而谈,在座的各位,除了郑言,又基本都是跟了杨定边多年的忠将,听到他如此一言,虽心有不甘,却也不好开口反驳。
“既如此,那就依魏先生的计划,严副将已经把宿州城的地图以及各处的攻防障碍全部都画了下来,如今只是人选问题,上次和本王一起去的那几个死士,牺牲了两个,这次便另选两个补上,人不必太多,四个足以。”
杨岄一锤定音,四座黯然,却有人开口道:“王爷你要亲自出马?”声音不是很大,带着点沙哑,在细细一听,却是关玉良关四叔。
“本王当然要亲自出马。”杨岄背过身答道,他身后正是夙夜的江山图,红点处便是他们此处的扎营之地,他心里清楚,完颜烈正在等这自己毒发身亡,想必此时军中自然是有塑国的奸细的,于是下令道:“今日军营全部戒严,不准任何人出入,连鸟兽都不想靠近。”
那日迫于无奈,不能将完颜烈一刀手刃,已经是今生最大的失误了,若是放弃这次机会,只怕再没有报仇雪恨的机会了。
杨岄冷然一笑,眯起双眼,脑中闪过那日顾慎之在他身下的景象,只觉得胸口一阵暖流划过,探到腰下,一个小瓷瓶躺在掌中,如今这瓶子早已经空空如也,那颗九子丹,也不知有没有起到效果。
完颜烈此刻正在宿州的行宫,他的大腿上坐着一个人,那人的脸色有些憔悴,颈中有一道细细的伤痕,青丝从他颈间滑落,配上他略现妧媚的眼神,让人多看一眼,便有鼠蹊一动的感觉。
而进入大厅的枯谒,不偏不倚看见了这幅美景,他的嘴角浅浅的抽搐了一下,躬身道:“属下拜见大元帅。”
完颜烈的眼神从那人的身上收了回来,隐去其中的淫靡,变得阴郁而多疑:“枯谒,你说祭魂族的蛊毒,天下无双,不管谁中了,绝不可能活过一个月,如今一个月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夙夜的军队却还没有半点消息传出来,你可知道,宿州已经没有多少粮草了,难道要我们再回老家?”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坐在他腿上的人眨了眨眼,却不是对着完颜烈的,而是对着那个一脸迷茫的枯谒,那人的神魂忽然间好像凝了一下,竟然不知如何作答,待清醒过来,却见完颜烈操起了手边的一根马鞭,向他的脸上袭来。
他痛的朝后退了两步,可躬着的身子却挺直了,这时,才听见那个一直坐在完颜烈腿上一言不发的人说道:“枯谒大人所说的蛊毒,只怕是徒有虚名吧,那杨岄从宿州离开的时候,便已经痊愈了,夙军数十位的军医都一一诊治过了,谁都没有看出半点异样,凭什么你说他会死,他就会死?”他软下腰身笑了笑,靠到完颜烈的身上道:“完颜将军,你肯定是被你的属下骗了,世上若是真的有什么毒连医生都诊治不出来,那他怎么会甘愿做你的部下呢?”
完颜眼和枯谒的瞳孔同时收缩了一下,而那个人却已经垂下了头,一脸无精打采。完颜烈忽然间搂住了梁明玉的身子道:“呵呵,这点你大可以放心,梁将军,我和枯谒是好兄弟,好兄弟就应该不分彼此。”他一扬手,忽然将梁明玉推到了地上,笑道:“枯谒,这玩物,赐给你好好享用。”
第七十四章
塑国本是苦寒之地,位于夙夜以北,以畜牧业为主,境内都为牧民,牧民中又分了很多的部族,各自有自己的头领,到处掠夺水草肥美的草原。真正结束这种掠夺过程的人,便是塑国的开国皇帝耶律正。自那以后,塑国便有内部的掠夺上升为了对外的扩张,一跃成为北疆地区最大的国家,并且垂涎于夙夜的大好河山。在过去的上百年间,塑国和宛平也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役,但最后却签订了和平盟约,成为盟国,最终发动了夙夜的进攻。
三国鼎立的局势一直持续到今,虽然从表象来看,夙夜无愧中原第一大国,夙京的繁荣更是让塑国和宛平国人汗颜,但是论军备,武略,塑国才是三国中的翘楚,他的骑兵几乎是神一样的存在,在夙夜的边境肆意掠夺,枪杀。
当一方再也承受不住另一方的压迫时,便发生了战争,每一次战争都是因为一方的贪婪而开始,最后也因为一方的妥协而告终。
顾慎之此时正坐在路边的一个茶寮里,天空昏暗,不时飘过几片雪花,不过手中的茶水倒是暖和的,虽然劣质苦涩,但好歹在这阴冷的天气,给了他些许的温暖。这条路走的人很少,因为再过去,便到了塑国最北的地方,据说是冷到极点,连鸟兽都不敢轻易出没的地方。那里只有一个种族,茹毛饮血,穿着兽衣皮袄,一般的塑国居民都叫他们毛人,因为他们整个人都包裹在毛皮之中,在加上天气严寒,也从来不洗澡梳妆,所以看上去就和野人一般。
苏媚不在药师谷,这一次算是白跑了,顾慎之从一旁的包袱里面拿出一个白馒头,就这热茶,撕成一片片的往嘴里面放。他身上穿着一件夹袄,背上还套着一件毛毡背心,身形瘦小,在往来的来客中,很容易就引起了注意。
此时茶棚里面并没有别的客人,摊主见他桌上的茶碗里面茶水已经见底,便又上前续了一碗,看他长的眉清目秀,顿时生出不少好感,于是拎起他对面的一条长凳,做到他面前问道:“客官,你这是打算继续往北走?”
顾慎之点了点头,并没有应声,他如今是带着沈孝的面具,总算也能盖去几分天生的俊美,所以见那摊主将视线停留在自己脸上,并没有过多的不适。
摊主倒是越发觉得这客官温文尔雅,不禁叹息道:“客官你还是别往北走了,过了那座山头,后面就是毛人的地盘了,只有那些犯了事儿的,才会被发配到那种地方,不然谁都不会去那种地方受苦。”摊主说着,忽然拉住了顾慎之的手,继续道:“尤其是这几天,你更不能去了,过几天便是正月十五,是祭魂族的大节日,想来都是要以活人做祭祀的,如果你早两天来,说不定就被他们抓走了。”
顾慎之无端生出一身冷汗,恍然道:“用活人做祭祀?那对这活人有什么要求?”
“要求……那倒没怎么听说过,一般都是那些擅闯祭魂族禁地的人,才会被抓去做活祭,不过前几日倒是有一个和你有几分相似的客官,也走的这条路,说是进去寻药的,可惜到现在都还没出来。”那摊主说着又皱起眉头,“那里面冰天雪地的,连牲畜都要冻死了,哪里还会有什么草药,肯定又是被什么人给骗过来的。”
顾慎之深吸一口气,按照摊主的描述,这才是前几天的事情,那想必肯定不是回国打听消息的言漠,倒极有可能便是往北来的叶千骄。
顾慎之心头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觉,只觉得胸口发闷,憋着一口气不上不下,恨不得马上就追上了叶千骄才好。此时雪又大了几分,顾慎之告别了摊主,就牵着马上路了。
越往北,路就越来越窄,到天黑的时候,他总算找到一间破旧的小木屋,山里面的风特别大,四周透风的小木屋根本起不到什么遮风的功能,顾慎之拿起火石点了好几次,才点燃了一簇火苗,就这角落零碎的干柴,生了一堆火。
木屋外是呼啸的北风,木屋里是噼啪的火焰声,顾慎之将干草铺在了地面,就地坐了下来,靠着破败的木墙闭目养神。
也不知他究竟怎么样了?只记得那日他从青阳跑了出来,便快马加鞭的赶往药师谷去,谁知道还是扑了个空,苏媚并不在药师谷,从房中的留言看来,她是去了西域找一料草药,只怕没有三五个月,定然是回不来的。顾慎之当机立断,便打算背上找叶千骄,一同想救治杨岄的方法。
风一阵紧过一阵,虽然点着火,顾慎之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他掏出怀中的一方丝帕,反反复复的翻看着。又觉得不够,无聊的踢了踢脚边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