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怒见状,眼中露出一丝满意之色,又宣布道:“青衣、绿衣弟子留下,明日随我前往追击魔教余孽,其余弟子随水静回山。”
“不……怎么会……我不相信……”水静仍在喃喃自语。
水临从一边走出,默默来到水静身边,扶住他:“明天回山,你也不要想太多了。”
水静抓紧了水临的手臂,激动地问:“你相信吗?水新他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你相信水新是、是魔教教主??”
水临垂下头。
水渐转身要走,他觉得这地方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很多事情都没有搞清楚,就这样随便一煽动,未免太不负责任了。
不怒却突然叫住他:“水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跟我到里面来。”
第56章 对面不识
从维扬城西边出去,有一片山岗,山上生长着茂盛的竹林。
玄正派一行人驾车赶马,从竹林间的小径过去,春天的柔风吹在脸上,暖阳一片,十分舒服惬意。
水渐却心事重重。
忽听扑棱棱一声,鸟儿飞起,一驾马车轻盈盈自对面行来,车前坐着一个灰衣人。
水渐皱起眉头,这人,为什么这么眼熟?
时间已过去一天。
水新消失已经有整整一天了。
水渐没办法抽身去找水新,不怒真人命令他随车一起去位于昆仑山中的血地狱,他只好托付小狸继续去找水新。
水新如果真是被那灰影使劫走,不知现下在哪里,是不是有危险,如果不是被灰影使劫走,又会去了哪里,为什么不怒突然知道了他魔教弟子的身份,是谁泄露出去的。
马车猛地刹住,水渐身子往前倾去,他急忙收回神思,稳住身体。
“什么人?!”开路弟子喝道。
水渐定睛向前看去,接着,脸上露出惊讶之色,这人……难道是灰影使?
灰影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马车里的人……又会是谁?
水渐的心跳突然一滞。
轿帘轻轻飘动,一只苍白的手探出来,掀起轿帘。
水渐盯着那只手,那是一个女人的手。
“什么人!为何拦住去路?”开路弟子仍在高声喝问,玄正派在江湖中的地位,意味着他们不用给任何人让路,除了龙夏王朝的帝君。
“呵,”身穿黑纱衣的妇人笑起来,“挡道的是你们才对吧?你们还不速速闪开,给我们让出一条道来!”
这妇人一出来,玄正派弟子们有几个见过世面的就议论起来了,不怪他们惊讶,只是……这位魔教叛徒琴楼夫人凌徽一向低调,很少抛头露面,如今竟然这样趾高气扬地拦住玄正派的马车,可不是太奇怪了吗?
水潇立刻探身向马车里的不怒请示,低声答应之后,转过身来,正对凌徽,笑道:“凌夫人,我们小辈给您让路倒是应该的,不过,这马车里可是我们的掌门,您看,您是不是该让个道?”
水渐望着凌徽身后的马车,心里总觉得不对劲,那人果真是灰影使么?如果是,他怎么会和凌徽勾搭到一起去了?他们两个魔教的人架着马车,又是要做什么,去哪里?
凌徽娇笑一声:“原来是掌门啊,可惜,我们马车里也是位有身份的人物,不能随便给你们让道啊。”
水渐听到凌徽这样说,呼吸顿时一紧。
有身份的……难道是……?
轿帘被风吹起一角,又轻轻落下,水渐盯着那薄薄一层轿帘,目不转睛。
“难不成还是哪个王爷?皇帝老子?江湖中可没有人能让我们师尊让路的!”有弟子奇道。
“我管你们马车里是谁!快让路!”水润骂道。
凌徽又笑一声,正要说话,马车里的人似乎对她传音入密说了什么,凌徽顿住,倾身向马车聆听。
那马车里的人对她吩咐了几句什么。
“既然如此,那我们让开,你们先过吧。”凌徽笑道。
竹林窄道尽处,是一片空阔的草地。
玄正派的队伍通过窄道,进入草地,凌徽站在一边,目送他们通过,她含着似笑非笑的目光,望着中间那辆马车。
而后,她的目光对上水渐审视的目光。
马车开过之后,水渐从车上跳了下来。
“大师兄,你要去哪儿?”一旁的弟子忙问。
“你们先走,我等会就追上来。”水渐道。
马车轮子轱辘辘地轧过草地,向前行驶,水潇回头看,对马车里禀道:“师尊,他去了。”
“嗯。”
竹林道口。
“凌夫人。”水渐彬彬有礼地问候。
凌徽笑道:“水兄弟,怎么回来了?”
水渐望着她身后的马车:“那位驾车的车夫……似乎有些眼熟,敢问尊姓大名?”
灰衣人始终垂首不语。
水渐凝起目光,仔细打量,他只看过灰影使几眼,还不能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灰影使。
灰影使应该不会蠢到光天化日之下跟玄正派的车队打了个照面,还不让路吧?
不过也说不定,虚者实之,实者虚之,故意在大路上出现,反而能降低人的警戒心。
“他呀,不过是个车夫罢了,谁知道叫张三还是李四。”凌徽笑着敷衍过去。
水渐皱起眉头。
凌徽笑道:“我们还要赶路,先走了。”
水渐却忽然抓住她的袖子:“我师弟……水新呢?”
“我在这里!”
马车上传来熟悉而欢快的声音,水渐惊喜,放开凌徽,向那边看去。
轿帘掀开的一瞬间,外面明媚的阳光照射进马车之中,锦绣堆成的车壁内,一身绣金玄色长衣的美人斜坐其中,倾身向前,白皙修长的五指粗糙地抓着轿帘,只见他流缎般的长发沿着粉颈垂落,修饰着精致如画的面容,容光之盛,直比盛夏骄阳还要夺人眼目。
水渐愣住了。
看到那个沐浴在阳光下的人,竹林翠屏,随风摇曳,令人心醉的绿意在他周围融开,仿佛整个世界都只为他一个人增色……至少在水新眼中是如此。
从刚才开始,水新就一直心跳砰砰地希望水渐能拦住马车,这样他就能看到他,就能把他带走,他一点都不想和灰影使、凌徽他们在一起,他们说的什么重建魔教之类的话,他一点都不想听。
笑意绽开,水新欢快地探身出来——因为过于心急牵扯到身后某个受过rou躏的地方,他呲牙咧嘴了一下,然后从马车上跳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跑到水渐面前。
“你可算追上来啦——”
水渐却并未见喜悦,脸上反而有如寒霜笼罩。
他眼中闪过一丝可怕的厉色,很快又被诸多猜疑淹没。
水新被他的表情吓了一跳:“你怎么了?”说着,他狐疑地摸摸自己的脸,有什么问题吗?今早洗脸的时候,还是一层黑的啊?
水渐的手缓缓抬起,落在剑柄上,五指收拢,握住。
他缓慢而阴沉地问道:“我师弟水新呢?”
这回轮到水新呆住。
“什么?我不就是——”水新的心猛地一颤,他摸上自己的脸,那种僵硬紧皱的感觉没有了,难道,难道在这个节骨眼上,黑灰掉了?!
“仓琅”一声,长剑出鞘,冰冷的剑锋逼在颈中。
水渐的语气比剑锋更冷:“我师弟呢?被你劫到哪里去了!”
了八干字的论文哈哈哈哈l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写此章略短小,是为了把重头放后面~咬手绢,人家就喜欢狗血!
第57章 狭路相逢
剔透灵澈的眼眸蓦然睁大,里面映出面色冷酷的水渐。
剑锋的寒气刺入水新颈中,时间似乎在这一刻静止。
“如果魔教教主还活着,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他。”
“为什么??魔教已经覆灭了,他也已经死过一次了,为什么一定要感激杀绝??”
“不是赶尽杀绝,是立场问题,他是魔教教主,魔教的人很有可能会因为他而重新聚集在一起……”
“水渐!那你有没有想过,我就是魔教教主……的弟弟!你杀他一次不够,还要杀他第二次,你、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水新,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这样不顾你心情的话了,是我考虑不周。”
不会再说这样的话,不代表就会放过魔教教主,是吗……
一个月前,浣花天。
没关系,你不是一直讨厌欠人人情吗,那我就让你欠我更多人情,这样……你就还不清了。
“你要蹲地牢,我就陪你蹲地牢!”
“这地方实在不是人住的,我去给咱们弄点家具摆设什么的,很快就回来。”
“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会乖乖听话的。”
半个月前,地牢。
“怎么办……去找野鸡?不行……去找水静?不,也不行……”
“算了,便宜你了……”
“再帮你一次好了,你可欠我了一个大人情……”
两天前,地牢外门前,门外大雨。
回忆如走马灯般在黑暗中闪过,颈上的剑又逼近一分,冰凉的剑锋贴着火热的动脉。
水渐无情地催促道:“快把我师弟水新交出来!”
水新猛地从回忆中惊醒,惶然望着水渐,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他会用剑指着自己,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又闭上了。
其实,他在水渐心中,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特别吧。
他只是一个师弟而已。
否则,水渐怎么会认不出他呢?只是,只是换了一张脸而已啊……
如果水渐换了一张脸……哪怕变成一个女人,他也坚信自己能认出他来。
而不是这样,面对面,咫尺之间,没有丝毫犹豫地,拔剑相向。
水渐也在看着水新。
可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东西,耀眼的容光和那般熟悉的眼神……让他不敢去猜测这张脸之后的人到底是谁。
从看到这人第一眼开始,细细密密的白点逐渐填满视野的每个角落,心跳加快,耳朵嗡嗡作响,血液飞快流过骨膜,头脑发热,不能思考,嘴巴自动质问着莫名其妙的话,脑袋里却反复回响着一句,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世上,水渐只有一个非杀不可的人,那就是魔教教主。
为什么,水新,偏偏就是魔教教主?
“教主!”凌徽急了,慌忙抢上来,要隔开水渐。
灰影使却远远望着,不发一言。
终于到了这个时候,决裂的时候,如果不经过这一步,教主永远无法下定决心,重归魔教。
玄正派的大弟子……既然是你夺走了教主,那就请你亲自把他还回来。
“别动他!”水新忽然道。
他脸上初见水渐的喜悦已经荡然无存,精致的容貌只剩下冰冷之色,仿佛瞬间从阳春三月落入寒冬腊月,却依然美得摄人心神。
水渐的呼吸仿佛停滞,眼前的景象,与三年前何其相似。
三年前的寒铁崖……如果再来一次,他还能下得去手么?
水新抬起手,推向剑锋。
水渐心内自嘲,如今对方已经突破天魔功第三重,而他被吸走全部能力,怎么还有那个自信,去重演三年前的情景?
玉般明洁的手掌收拢于剑锋。
一缕鲜血沿着剑锋流下,十分刺眼。
“教主!”凌徽简直要惊呆了,她想看的可不是这么一出教主自虐的戏码!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不该是——水渐一脸震惊。教主得意大笑,告诉他,这些年潜伏在玄正教,多亏你帮忙了,然后一掌拍出,水渐当即毙命,三年前大仇得报。
这、这才符合他们魔教爽快的行事风格吧!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水渐握剑的手僵住了。
他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不敢了。
呼吸的震动会传给手臂,手腕,一直到剑身,剑锋。
剑锋上握着一只手。
那只手曾经握着梳子,温柔地替他梳头。
现在,却在流血。
“你……”如果要夺剑,实在没必要自己上手的。
水渐的话停在第一个字,他感觉到一股热流从剑锋处流向剑柄。
冰冷的铁器逐渐变得温热。
“?”水渐不明白对面的人要做什么,没有内力攻来,却只有不断升高的温度?
水新恼恨地说:“笨蛋,长得一副精明相,这功夫是谁教给我的,你都忘了吗??”
水渐呆住。
水新见他依然呆愣的样子,恼火地拨开剑锋,上前一步,揪住水渐的衣服,使劲摇晃:“我不就换了一张脸吗?你就一点都认不出来了?长这么大眼睛是用来出气的吗?真是气死我了!!”
水渐被他摇回神智,抬手推开他。
那一下并没有很用力,但是被推开的水新,却很露出了很委屈的表情。
水渐握剑的手重如千斤,无论如何也无法对这样的水新出剑。
可是,对方是魔教教主。
“唰”——
一道寒光闪过,水新难以置信地看向水渐。
剑锋直指水新颈中,这一次,是在知道他就是水新的情况下。
水渐仍然选择这么做!
“为什么……”水新感觉胸口很疼。
“魔教妖人,人人得而诛之。”水渐平静地说,这一刻,他的平静显得那么冷酷。
“所以,讨厌欠人情……是说假的么?”水新紧盯着水渐,拳头紧紧攥起,手里一片黏糊糊,都是血。
“我玄正派弟子水渐,与魔教教主,有何人情可谈?”水渐说得无比义正词严,全然不留情面。
“你、你……”水新不停地发抖,他拼了老命才克制住一巴掌拍扁水渐的脸的冲动。
水渐忽然反手收剑回鞘,冷然道:“今日我门中还有要事,改日再与你理论!”
说罢,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
头也不回地。
大步。
走了?
水新愕然望着水渐远去的背影。
凌徽冷笑道:“教主,反正他内力被你吸光了,要不要追上去,一掌拍死他?”
水新仍然呆呆地望着水渐的背影,简直像丢了魂儿一样。
凌徽皱眉看着水新:“教主?”凌徽是见过世面的女人,总觉得教主这表情,不像是看仇敌,倒像是……看情人?可是教主怎么会把水渐当情人?就算教主喜欢男人,那水渐也是个成年男子,相貌更是比教主差了十万八千里,教主怎么会垂青他?
两人身后,马车上,灰影使眼神微暗。
水渐两手握着剑,木然往前走。
他心里翻天覆地一般,面上却一派平静,这样强作镇定的功夫,他早就炉火纯青。
可是,紧紧绷起的脸颊,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烦乱。
水新是莫骄?他还是不能接受。
玄铁崖那么高,莫骄又身受重伤,怎么可能活下来?
还有,那一剑穿胸,怎么都该留下点伤疤吧?
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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