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沉默着，黄濑将唯也送到隔壁大门前，就在唯也快进屋时，才踌躇着道：“真的……不能留在日本吗？”
“你说呢？”
“可是！”黄濑委屈的耸耸鼻子：“我舍不得你。”
“真不巧，”唯也勉强扯了扯嘴角，尽量用轻松的表情：“我很想远离你啊。”
黄濑一怔，随即慌张起来：“不要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啦！”
不是玩笑。
唯也垂下眼睑，转身想进门，却被黄濑阻止。
“唯也……你真的，真的不能留在日本？”
唯也沉默半晌，忽然觉得，为了告白足足苦恼几个月的自己很可怜。
因为就算坦白了心意，黄濑也依旧不会有半点体谅。
“……蠢货。”
“……哎？！”被骂了的黄濑还没能反应过来。
“想知道让我留下的方法？”
“想！！”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被骂，但黄濑还是肯定的回答了唯也的问题。
“那就对我说，说喜欢我，爱我，无法离开我，不能没有我——说了我就留下。”唯也冷笑：“你愿意说吗？”
话音刚落唯也就进了屋，似乎并没打算听黄濑的回答，只留下黄濑站在门前继续发呆。
许久之后，黄濑卸了力气蹲在地上，一边拔着地上的杂草，一边沮丧的小声呢喃：“……怎么说得出口啊。”
唯也带上门之后才开始后悔自己的冲动。
被黄濑气的一时脑热，对黄濑提出了那种尴尬的质问。
其实那并不是挑衅，也不是愤怒的口不择言。
而是他真的想听，从黄濑口中对他吐出那些话。
哪怕只听到其中一句呢？唯也觉得，自己一定会想尽办法留在日本。
可就因为如此，唯也更加后悔。
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事情，依旧渴求下去只会显得自己更可怜而已，却还是满脑子这样愚蠢的念头……或许比起黄濑，他才是更蠢的那个。
没错，喜欢上黄濑那种蠢货，他才是最蠢的。
“唯也，凉太怎么样了？”青木妈妈从房间出来，刚好看见自家儿子站在门前发呆。
“……挺好的。”精神气儿足的很。
唯也实在没办法在此刻露出笑容，为了不让母亲担心，便敷衍两句推脱说有点累，就上了楼。
黄濑在门外也十分纠结，想了半天觉得，还是得和唯也聊聊——至于聊什么？
不知道。
但总好过什么都不说。
不想和唯也疏远……也不想看唯也难过的表情，所以，总要说些什么的。
黄濑连忙敲门，从青木妈妈那里得到的答案却是唯也很累，已经上楼睡觉了。
只好悻悻的回家。
趴在阳台上往下看，却发现，第一次，唯也把窗帘拉上了。
白色的布艺窗帘遮住黄濑的视线，只有些微的灯光透出，连唯也的影子也看不见。
黄濑又慌又急，在阳台上团团转，恨不能找根棍子戳戳对面的窗户让唯也开窗。最后却还是乖乖的等待着，许久之后，最后总算看见唯也坐在了书桌前的影子。
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黄濑舒了口气，过了会开始郁闷。
怎么忽然就把窗帘拉上了！
太过分了！明明以前都不拉上的！！！
这样不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嘛！
黄濑郁闷的盯着对面的窗户，在心理发着牢骚，完全没意识到睡觉前拉上窗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不如说以前不拉窗帘才比较糟糕。
“唯也！唯也！”黄濑控制着音量，低声叫着唯也的名字，想引起对面注意。
于是黄濑看着映在窗帘上的人影顿了顿，随即——关了灯。
眼前的漆黑一片让黄濑许久都没晃过神来。
许久之后，他才叹口气趴在了栏杆上，提高了音量像是念咒似的：“唯也唯也唯也唯也唯也……”
对面依旧没有回答。
“唯也！”
“唯也！！”
“唯也！！！唯——”
“吵死了。”唯也黑着脸拉开窗，吐出一句话：“闭嘴。”
“……”QAQ
唯也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哪有人这么对待喜欢的人啊！！！
黄濑对着再次合上的窗户险些哭出来。
、桌子
唯也踏进教室时有不少人正围着他的座位，看见他来了便做鸟兽散去，唯也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座位。
鲜红的字体被涂在桌面上，带着恶意，像冰冷尖锐的针，狠狠刺中唯也的神经。
‘去死！’
‘变态！’
‘恶心的同性恋！’
‘龌龊！’
‘脏！’
‘优等生’
‘艾滋病传播源233’
‘离凉太君远一点！’
‘滚出学校！’
他看了许久，才坐回座位，用稿纸铺满了桌面遮住那些字眼，面色如常翻开了课本，只是捏着书页的手指，用力到发白。
前座的七海奈美笑着：“啊咧咧？青木君脸色不太好看呢！”
唯也恍若未闻。
上课前黄濑慌忙冲进教室，看见唯也眼睛一亮，随即带着埋怨的坐到了唯也身边：“唯也！你今天没叫我！我差点晨练迟到！”
“还差一点就是说没迟到，”唯也的目光没有离开课本：“挺好的。”
黄濑不满意唯也有些冷淡的回答，坐在唯也身边，特意将桌子挪的离的唯也更近些：“唯也，中午，一起吃饭吧？”
“已经跟人约好了。”
“跟谁？”
“你不认识。”
“到底是谁啦！”
“说了你不认识。”
黄濑不甘心午餐计划泡汤，一边琢磨着跟唯也约好的人到底是谁，一边道：“那……要不然，三个人一起吃也可以。”
说的很勉强，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唯也被气笑了，深吸一口气，换了话题。
“赤司来了。”
黄濑连忙挺直了背翻开课本。
“青木，”拎着书包走进教室的赤司，将一张纸放在了唯也的课桌上：“这份书单，给图书馆的值班老师。”
“明天才是我值班。”
“那就明天教给老师。”
赤司说完就回到了座位，黄濑看警报解除，卸了力气趴在桌子上：“老师规定要读的书单？为什么给你？”
“因为我是新上任的图书委员。”
黄濑刚想说什么，就被清亮甜美的女声打断：“凉太君！”
“啊？”黄濑皱眉，挠了挠金发，似乎有些不耐，却还是看向了声音的主人：“怎么了？”
七海奈美涨红了脸：“那个……中午……要不要一起，吃午餐呢？我……我亲手做了便当……”
“虽然很感谢奈美酱你约我，”黄濑微笑，不顾唯也的反抗揽住他的肩：“但是冒冒然打断别人的交谈，不太好吧？”
七海悻悻然坐下，恶狠狠瞪了眼唯也看，大概是把被黄濑拒绝的仇，算在了唯也身上。
不过唯也不在意，反正他这两天拉的仇恨够多，不在乎多那么一点。
黄濑看七海不再打岔，又回过头去问唯也：“什么时候当的图书委员？我都不知道！”
“昨天才当上，你当然不知道。”
“可你昨天根本没图到过这件事！”
唯也皱眉，语气冷淡：“我没必要每件事都向你报备。”
黄濑一时语塞，好一会之后，尴尬的将搭在唯也肩上的手收回来。
唯也继续看书，再不看黄濑一眼。
有黄濑在，自然没有女孩子敢来找麻烦，她们倒是想，只是看黄濑对唯也似乎没有恶感，怕自己找麻烦会被黄濑讨厌，托黄濑的福，唯也总度过了还算平静的早上。
不过黄濑不太平静，上课期间一直沮丧的趴在桌上，拿教科书挡在面前，时不时偷看一眼唯也，自以为做的十分隐蔽，实际上所有人都发现了……唯也自然也不例外。
不过唯也当做不知道，自顾自的看书，毫不在意黄濑的注视。
中午午休，黄濑看准了唯也收拾好东西的空当，正准备上前搭话，却被一拥而上的女孩子们挡了下来。
“凉太君！中午能不能和我一起吃饭？”
“凉太君！我们一起去食堂吧？”
“黄濑君！你昨天生病没有来学校，我真的很担心你！”
“是啊黄濑君！你生病的事情，我们真的很担心，现在好点了吗？”
“黄濑君！你前几天拍的广告已经登上杂志了哦！我买了三本！”
“黄……”
等黄濑总算脱出包围，唯也已经不在了。
黄濑悻悻的找了一圈，倒是没看见唯也，却在食堂里看见了黑子。
正坐在食堂角落里吃午餐，身边是绿间。
好吧，其实黄濑第一眼发现的是绿间，然后才是坐在绿间对面的黑子。
“小黑子！！！”
黄濑一看见黑子就来了精神，想扑上去抱住对方，却被对方嫌弃了：“黄濑君，请不要离我太近，你的口水会喷到我的汤里。”
“小黑子好冷淡！！！还有我才不会乱喷口水！！”虽然对黑子的性格已经十分了解，但黄濑还是习惯性的为自己辩解一番。
绿间推推眼镜：“黑子今天可是星座占卜倒数第四名，又没有带幸运物补正运气，很有可能会发生倒霉的事情，防范一下比较好的说——顺带一提，我今天是星座占卜第一位。”说着，还亮出了自己自己背后披着的幸运物——红斗篷。
“噗哈哈哈！！！小绿间！在学校里还披着斗篷中二过头了！”
“哼，幸运物当然要随身携带和使用才能达到最大的效果。”
“到底为什么学生会没有找你麻烦！你这也算得上是奇装异服了啦小绿间！”黄濑坐到黑子对面，打开自己的饭盒。
黑子没打算j□j两人的对话，自己继续喝汤——不过只喝了两口就放下了。
“小黑子，这就饱了吗？”
“嗯，很撑了。”
“哎？再吃一点嘛！我这里有炸……”还不等黄濑说完，黑子便打断了黄濑。
“青木君没和你在一起吗？”
“唯也……”黄濑一听到唯也两个字就怂了，郁闷的拿筷子戳着炸虾：“他这两天好冷淡！很少跟我说话，也不对我笑！心里好像有事藏着，但却不跟我说，连邀请他一起吃中饭都被拒绝了！真是的，唯也到底怎么了嘛……”
“……黄濑君是白痴吗？”
“等、小黑子！！怎么突然就说那么过分的话啦！！唯也也是！突然就骂我蠢……”
“黄濑君，该不会还没听到流言吧？”黑子面无表情：“啊，也是呢，在黄濑君的面前，应该没人会提……”
“提什么？”黄濑纳闷。
黑子却没答话，反而问绿间：“绿间君应该也听说了吧。”
“那是当然的，整个学校都在议论，就算不想听也会传到耳朵里的说。”绿间皱眉，显然想起了讨厌的事情：“哼，真是无聊。”
“……到底是什么事？”
“当然是青木向你告白的事，”绿间冷哼一声：“在学校里传的很难听——我就知道这么多。”
“我知道的多一点。”黑子举手发言，看到黄濑阴沉下来的脸色，才一脸无辜的补刀：“青木君，昨天被欺负的很惨呢。”
事实上，青木唯也今天也被欺负的很惨。
比如此刻，他正瑟瑟发抖，坐在厕所隔间里。头发，衣服，鞋子，全身上下，每一处都被冷水浸了个透彻。
“有、有人吗？”唯也抖着嗓子，努力大声呼救，可惜午休时间，大家都在休息，他所在的这个厕所，又是平常就没什么人来的地方，一时间，唯也根本找不到人帮忙开门。
唯也将手机掏出来，按了几下，最后只能认命的将手机收回口袋里：“……果然还是不行么。
手机进了水，也坏了个彻底。
唯也缩了缩肩，觉得不能继续下去，便踩着马桶，爬上门头，想从门和天花板之间的间隔里钻出去——可惜间隔的缝隙实在小了点，没法让一个人通过。试着撞门，但这个方法除了让唯也浑身都疼以外，再没别的效果。
最终唯也缩成一团，坐在马桶盖上，觉得自己今天真是晦气。
不过是上个厕所，却被人反锁在隔间里，更过分的是对方还从门头上放下来一根水管，淋了唯也足足五分钟——衣服湿了个透，手机也被水淋湿了不能用。
十二月初的天气，本身就够冷，加上全身湿透……一开始还能勉强呼救，现在唯也已经被冻的话都说不出。
这可不是恶作剧的程度了。
唯也揉揉太阳穴，发现自己无计可施。
虽然已经尽量将自己的衣服扭干，可仍旧湿漉漉的。一开始衣服贴在身上，还能被体温温热，但一会之后，衣服就冷起来了。湿了的衣服，贴在身上冷，脱掉更冷。
唯也试图使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在心理默默背起了课文。
但没用。
一会唯也的心思就又回到了现下的状况上。
唯也打着颤，嘴唇冻的发紫，越发觉得冷。
就像是因为怕冷而缩成一团的小动物，唯也尽量将自己抱成一团：没事的没事的，很快就会有人帮忙开门了。
唯也自我催眠着安慰自己，第一次意识到，寒冷是这么一件无法让人忍受的事情。
“每年都去冬泳的家伙，也太厉害了……”唯也自言自语：“虽然我这个算不上冬泳，但也相去不远了吧……黄濑那家伙，倒是不怕冷。”
从小时候开始，每年冬天下雪，黄濑就都兴奋的不得了，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雪地里打滚……像是看见雪就疯玩的狗狗一样。
啊，不过最近两年倒是没干过了。虽然还是会缠着他一起出门打雪仗，看雪景什么的。
“今年绝对不陪他去。”唯也这么呢喃着，活动了一番僵硬的手指。
啊啊，冷死了。
……黄濑你个蠢货……快来救我啊。
谁都好……快开门啊。
唯也有气无力的拍着厕所的门。
不知道拍了多久，唯也觉得脑袋都昏沉了的时候，门开了。
唯也慢半拍才意识到有人帮忙开了门，循着门外透进来的光抬头，唯也满眯着眼睛看向来的人，多少有些惊讶。
……居然被他救了。
红发红眼的高傲少年，抱胸站在他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狼狈的唯也：“看起来很糟糕。”
“唔，不止看起来而已。”唯也苦笑。
赤司没问怎么回事，率先出了厕所：“跟我走。”
唯也不明白赤司的用意，但对于帮助了自己的人，唯也不好意思说拒绝，便抱着唯一干燥的书包，跟在了赤司身后。
出了厕所，浑身本就湿透的他，被风一吹就觉得更冷了，头疼，腿脚也沉重，不太能迈动步子，但唯也还是强打着精神，勉强跟上前边的人。
走了一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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