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几天没临幸你,忍得辛苦吧!朕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
孱弱抽搐的身体随着凶猛的节奏在冰冷的地面上磨擦,所有的坚强都被撕扯破碎。告饶一般抽泣呜咽,悲哀绝望的眼眸中,泪水不住的滑落……
明明带给他最大伤害的,是那个心心念念的人。可胡璇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在绝望失神的时候,总是渴望他的救赎——救……救我……
宴子桀坐在军帐中的小几前,看过最后一折快马送来的文件竹笺。
帐中昏黄微弱的灯光,恍忽间,仿佛回到一年前自己出征桐城时的情景——胡璇掀开帘帐,微微垂着眉眼,端来自己的晚膳。
扑上去,狠狠地将他推倒,然后肆意的玩弄践踏!那高洁仿佛天人的温柔与优雅、让人期望却又无法接近!狠狠摧毁之后,是不是就能占为已有?
他在哭泣。曾几何时那温柔的笑容已被挥之不去的哀伤所替代,复仇的畅意之后,看到那被自己伤到体无完肤的人蜷缩着身体、不省人世地虚弱呻吟,那让自己儿时起就嫉妒得发狂的高雅已如愿以偿的被摧毁,为何还纠结着沉重的郁意并愈演愈烈?
桐城的山洞外,那坐在篝火前微微发颤的背影那样让人心痛。
“放手!放手我们就是兄弟!”无情地面对他哀求一般的挽留,眼睁睁看他放手、默默地垂下头,那铺出好看阴影的睫毛下,让人心碎的泪光……
冲入桐西关,将那挣扎着掀开帘帐的人,拥进怀中,嘴角边挂着黑色的血渍,无法再多说出一个字,只用那双濒临死亡的眸子,传达一抹凄凉又依恋笑意……
奉欢于自己身下,媚药褪却后,转头悄悄拭去的清泪。
“……求……你……呃……啊……”那根本没有机会和力气再去说完的话,悲痛欲绝的做最无力的控诉与哀求,被粗暴的扼杀在自己的怀中。
恍忽间又仿佛见一个狂怒的背影,在赤祼且伤痕累累的双腿间,拿着什着卖力地折磨——住手!住手!宴子桀的心狠狠地撕痛,此刻的心底仿佛嘶号一般——朕让你住手!不要这样对他!不要!
宴子桀清淅地看到胡璇那于欲望与痛苦间挣扎扭曲的神情:“救……救我……子桀!”——朕让你住手啊!!!!!!
瞬间,那狂怒的施为者转过脸,狰狞的面孔——宴子桀!一个冷颤由一刻失神的梦魇中挣脱,大口大口地喘息,额头上、手心里,湿潮的汗水。
“禀皇上。桐城太守张劲派遣的快骑已到达营中,现在帐外候传。”营帐外侍守的声音传来。
“传!”长出一口气,努力定下心神,宴子桀的表情恢复淡定如常。额上与手心薄薄的汗水很快冷却——神思游离地见来人入帐,跪地拜礼,可那淡淡的声音却延缓不断地、仿佛在天边传来,又久久在耳边回荡——救……救我……子桀……
第三十九章
夕阳西下时分,昏暗荒秃的山道间三个人影走走停停。
原本山路难行,拖带着几近不省人世的胡璇,还要躲闪西砥的散兵,行程十分缓慢,一晃十天过去,胡璇单薄破烂的衣衫自是不用说,连雷延武与那幅将亦是衣衫褴褛、肮脏不堪。
栖身的山洞鼓进一阵夜风,胡璇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他此刻蓬头圬面,已看不出什么气色,但一双眼微微发肿、目光迷蒙,干裂的嘴唇不住的微微发颤。衣衫破烂、一双裤角残破得只挡得住膝盖,露出的小腿遍布尘泥与凝结的疤痕。
雷延武留住胡璇的性命,缓缓接近西砥西南方,向定宁郡主率众驻扎的方向。胡璇对于他来说,还有留下来的价值。何况将胡璇折磨到这幅形态,大损胃口,也就拖这幅气胡璇便没再受他折磨,隔三差五强行给他塞些食物让他饿不死,却也从不肯给他吃饱。
“过了今夜,咱们就出了这山林了!”雷延武望了望天空中隐隐显现的星光,低声对幅将说道:“向南到太后营中,尚有几日路程。带着这废人,难以藏身,咱们也走不快,需得抢几头畜牲代步。过了这一劫,咱们这苦也就挨过了!”
“将军说得是。”那幅将,点点头道:“即然如此,不如在此地就将他除去!越到眼前,未将越是担心,若是太后不依不饶,将他医好,他反正也是活不成了,将过往合盘拖出……”
“不!”雷延武摇摇头:“现在杀了他,才会让太后疑心。一定要将活的交给太后。”
“可是……”幅将犹豫,皱起眉头。
“没有可是。”雷延武冷笑:“我就是要让他有口难言!待到了大营,你我得以安身,我自然不会让他有机会开口说话!”
那幅将点点头,二人不再多言,架着胡璇继续走。西砥的散兵在夜晚多是扎营休息,要敝开他们不再多生枝节,便只有夜晚赶路,而山路难行,深夜更是凶险,这隐隐能看得清路的时刻就格外宝贵。
一晃行军半月。离桐城越来越近,每日军情全依仗快骑日夜兼程通传。与桐城太守张劲的军情往复越来越快,留守宴都原拓传达的军情也就随着距离越来越远而渐渐变慢。
这一日宴子桀正襟坐在矮几前,凝神听信使汇报了桐城近日来的军情及部署。
那信史呈报告一段落,宴子桀点点头,打断他西砥布兵调遣的汇报,缓缓道:“张太守处事严谨、布设周详,着实为朕分忧不少。今天你一路辛苦,在军营休息一晚,朕刻好了信梗忝魅找辉绱祷拱桑≈皇恰彼档秸饫铮缱予钪辶酥迕纪罚骸按舜畏醇湮黜疲夼衫瓷⒉家パ缘哪切┦勘翟谑枪Σ豢擅唬绾味噪薜恼庑┕Τ级贾治刺幔磕慊厝ザ哉盘厮担盟酃π猩停
“皇上,此事张太守曾向下官交待。”来人恭恭敬敬的答道:“张太守说,此次西砥虽然不战自乱,但实非皇上所派遣将士之功。”
那人说到这里,宴子桀不解地皱起眉头,却没打断他说话,只听那人继续道:“皇上派人来到桐城之时,张太守秘密迎接众将士,命人精心准备为众将士乔装改扮,以方便潜入西砥,散播谣言扰乱西砥军心,只是一切尚在进行谋划中,西砥已经无端端地流言四起,没经过几天莫查合便与雷延武在废丘交兵,继而雷延武又故技重施,以火药阵炸死莫查合。这一切皆是皇上授命于天、本应一统天下,便顺理成章的使西砥在朝夕间瓦解溃散,并非众将士之功。是以,张太守让小臣向皇上呈明,赏罚自当有依,皇上派下来的将士劳苦可偿,功赏却不可行。请皇上圣裁。”
宴子桀听到这里,竟是双目游离心神不定的神色。一个也不知是自己的期望,还是太过于接近现实的念头在他心头鼓动。他激动得有些难以自持,嘴唇微微打着颤,一只手纂成拳,骨节轻轻的握出一两声咯响。
“……”那信使见宴子桀不出声,自己也不敢接话,只跪在原地。
人还没有到……便谣言四起!能知道雷延武与定宁郡主这层关系的人,这世上还会有几人?而在西砥知道这件事,会将它说出去用以瓦解西砥的,又会是谁?宴子桀的脑海中,比自己提前知道这个真相的人,除了安公公,便只有胡璇……就算还有别人也知道这件事罢了,可当年桐西关一役,那火药阵就是胡璇所设……这次又是火药阵……
会有如此巧合?
不会!不会有这么巧!胡璇一被荆云劫走,西砥便谣言四起……是胡璇!是胡璇用了计,再设了火药阵,不废一兵一足,就将西砥毁于旦夕……对不对!
胡璇!朕的璇!你没死,对不对!
难奈的激动,这种发自内心的期望,越是期望,便越觉得所发生的一切都仿佛是这期望成为现实的证明。宴子桀竟然失神的站起身来,目光游离,喃喃自语:“……璇!……对不对!……没死……”
“皇上?”
被来使一声轻呼打断思绪,却不明所以。宴子桀回过神来,缓缓坐回矮几前。
灯台上的烛光映着他沉入思绪的脸,面上那刚毅清淅的骨格映出的阴影随着火光的跃动微微的游移,却遮不住那双精锐的眼眸中矍铄的光彩。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良久,宴子桀才抬头,笃定地向那信使道:“你一路辛苦,今天便留宿军营。明日一草,带上朕刻好的书梗荒愦祷赝┏牵桓盘兀
“末将领诣。”那信使抱拳,又道:“桐城的部署,张太守命未将向皇上呈报……”
宴子桀一摆手:“不必了!你只管去休息,朕会在书笺中交待清楚!你且先行退下吧!”
夜风正疾。下山后,雷延武与那幅将在散居的西砥民居抢了马匹代步,夺了干粮充饥,将昏迷的胡璇打横架在马背上,与那副将策马疾行,往桐西关宴太后驻扎的西砥大营急急赶去。
行出几十里路,蓦然间破风声夹着撕响,斜地里扑射来十余支长矛。雷延武侧身在坐骑身后,闪过疾器,马匹却被长矛剌中,一声长嘶就地蹿起,连同胡璇给一同摔下马去。
那副将心知行踪败露,就算此刻孤身难出重围,即便逃出,前路依然多险。当下抄刀,勒马纵身来到雷延武边低声急道:“将军,此番如何是好!”
“……”眼见十几骑人马举着火把由暗地里冲出,渐渐围近,雷延武将心一横:“见机行事!”
人群中为首的西确砥汉子一声断喝:“雷延武!你罪无可恕!乖乖受死吧!”
雷延武扯起胡璇的后领,将无骨似的人提在左手,右手落马时扔紧握的长刀狠狠地往地上一杵,面色庄重,沉稳粗重的声音中夹着责问的气势,钪锵有力的低声吼道:“要问本将军的罪,你等凭的是什么!”
为首的西砥汉子回喝道:“你勾结宴国奸隙,害死莫查合王,况且你本就是宴人,对西砥本就心存不轨!就凭这,雷延武你死有余辜!”
雷延武一声冷笑:“说得好!若我雷延武是宴人便死有余辜,那你等忠的是太后还是西砥国?依你所言,太后亦是西砥郡主,千里迢迢来劝雷某解兵权、见莫查合大王,这些是亦是对西砥心存不轨、有意至莫查合王于死地,亦是死有余辜!是不是!”
众西砥兵渐渐围近,雷延武面不改色。那为首的西砥汉子被他抢白一番,不由得怔了怔,瞪着眼咽了口唾液,再来回话,声音却少了几分底气:“太后与你怎可同日而语!”
雷延武目光凛然地扫视渐渐围拢的西砥兵,虽然心中已是叫苦连连,面上却不动半分声色:“当初太后来到桐西关,劝雷某解兵权、会大王,这是军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事!雷某只带五千人马与大王数十万大军汇军,忠君之心可表!只因半路为奸人所设计,大王听信小人谗言,欲至雷某于死地,又不知正中了奸人连环之计临难废丘火药阵,雷某亦是死里逃生,千辛万苦捉拿这宴国奸隙胡璇,总算黄天不负有心人,如今他为我所生擒,雷某只求将这奸人交予太后,望太后查明真相,严惩这吃里扒外的贼人,以祭大王在天之灵。试问由始至终,雷延武何罪之有?”
那班散兵本就是军中默默无名之辈,于当初真相如何并无人详知。听到雷延武一番说辩,竟然将信将疑,无所是从起来。为首那汉子几番思量,终于缓缓地道:“雷将军这番话,亦只是一面之词……”言语间却已不再直呼其名,用了尊称,显然已经偏信了他的说法。
“是真是假,一见太后便有分晓。”雷延武见缝插针,继续说道:“如今大王刚刚蒙难,宴国就已大军压境,更是御架亲征!若非胡璇这宴国的奸隙,时机会这样砌合?”说着,提了提昏死的胡璇,更提高了几分声调:“宴子桀失德丧行,与这妄幸之人狼狈为奸,施尽手段害死大王,又陷雷某于不义。如今西砥动乱,他便大举发兵。雷延武生于宴都,却险亡命于宴国;投效的是亲姐、当今的西砥太后,虽不才,亦尽心竭力为西砥大业耗尽十余寒暑。如今西砥国难当头,各位倒底是要在此与雷某一争长短,还是见过太后请她查明一切,众人一心对抗暴宴。各位心中,现在可有了计较?”
雷延武阵守桐城之时亦破有战功名声大振,加之是太后亲弟,在西砥军中向来地位显赫,他这一样一番说解,确实让众人心动,一时间众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竟不知如何是好。雷延武的幅将见状,忙借机煽动人心,高声道:“将军为西砥征战数十百阵,早与宴国是水火不容之势,无论私恨或是国仇早与宴国结怨至深。今遭离间陷害实不意外,众位皆是西砥忠勇之士,怎可在此时助长宴国,再来与将军反目,让宴国坐收渔人之利?”
“正是!”雷延武双目炯炯,振臂一呼道:“众兄弟随我一同见太后,与那宴子桀周旋到底!让他有命入西关,无命出大漠!为莫查合大王报仇血恨!”
第四十章
宴军六十万大军压境,防守由桐西关向北延伸,加筑城墙。
西砥王莫查合死后,雷延武不知所踪,军营之中已是人心慌慌,虽有残军四十万之众,军心动摇便难与宴军力敌。太后领兵后撤五十里退入西砥边荒山中,以边境天险阵守边境,意图以逸待劳。
太后带军转移,宴军探哨遍布,历经四五日周折,雷延武虽在途中集结了散落的四五千人马,却不敢贸然行进,几经思量绕路而行,以求由西砥后方的沙漠边缘,接近太后所领的主力军队。
又是一个夜晚的来临。绕山道而行,自然也只能在山领间安扎最为安全。每一天的谨慎行军和与姐姐会面后的说解,让历经百战的雷延武亦感心力憔悴。
微弱的火光下,扑闪的光影落在身边人的脸上,忽明忽暗的晃动。昔日的明眸皓齿文雅俊秀、已全然与眼前的胡璇没了分毫干系。即便如此暗淡的灯光下,也不难看出他瘦得脱相的面容上遍结尘迹。浮肿的双眼极为凸起,干涸的嘴唇上裂开皮肤间淤著尘土的灰色,脱起的干皮皱出一个个小小的坑迹,在灯光下布起的阴影更显出他憔悴不堪。而连日的风寒与发热,却让他的气息与微弱的生命混然相反,每一声喘吸夹带喉咙的呜咽声,粗重而急促。
营帐的垂帘掀起,幅将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水碗走入:“将军……”颇有犹豫之色,却在与雷延武对视之后,默默地将一碗汤药交在雷延武手中。
雷延武转过身,单手扯起胡璇将他倚在一块石边坐稳,用手卡住胡璇的两腮迫他张口,只对着热气腾腾的药碗吹了吹气,便灌药下去。
难奈的苦涩和高温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