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这位罗大爷,小民也是危难之时,只求赚些银钱……”胡璇被他拖拉着站起身子,话还没完,那姓罗的又借着酒劲吼了起来:“妈的,今天就这么放过你们,以后老子怎么在桐城混?不过……”说到一半,他又转了语气,几分轻蔑的色相道:“你模样也不错,听话陪罗爷一宿,爷不会亏待了你,怎么样啊。”
看到这一脸色相,胡璇整个人都仿佛被他的酒气喷到一样,恨不得能吐点什么来溅在他身上才解恨:“罗大爷,请你放手!”胡璇用尽力气猛的向后一挣,那姓罗的男人扯着的衣襟脱了手。
说话的这当,宝伶便由楼下冲了上来,他与胡璇交好,便看不得他受人欺负,几个大步冲到那罗姓汉子的身边,扶着他的手臂,嗲声嗲气的道:“罗大爷,您就别难为他了。他家里穷,到咱们楼里来讨口饭吃。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罗爷的威风,自然不知道罗爷看上他是他的荣幸。又是个五大三粗的臭男人,罗爷就不要与他计较了,香姐红姐,还不来陪罗爷顺顺气?”说着,宝伶向长廊一边闪着看热闹的两个姑娘招了招手。
那汉子正在火头上,也不把宝伶个小斯放在眼里,用力的一甩,这便向胡璇又扑了过来。可怜宝伶半点功夫没有,被他这用力一甩,整个人便似个断线风筝一般向后摔了出去,人撞在二楼的栏杆上还力道不减,便听得宝伶“啊呀”一声惊叫,便在栏杆上一翻,身子向花厅坠了下去。
众人一声惊呼,眼看就要出了人命了。刚刚姓罗的男人与胡璇争执的时候还都看着热闹,这会儿一见宝伶掉了下去,个个都怕贪了人命官非,便呜呀乱叫的向四面散开,艳月阁里立时乱成了一团。
胡璇几乎吓得脸没了血色,心疼宝伶这一摔下去,好好个年纪的孩子便是不死也要受个骨断筋折的伤,急着要冲过去看,却被老鹑母叫上来的护院拉扯了住。
胡璇心里这个气。眼见老鹑怕了那姓罗的什么势力,把自己捉住了不说,还白白搭上宝伶,心中悲愤交集,只得眼睁睁的看着宝伶向下落去,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便在这时腾空里人影一闪,一个负着古剑的青年男子纵上半空,拦腰截住了宝伶,空中一个转身,竟稳稳地双双落在一楼的花厅正中。
胡璇与在场的看客皆是松了一气,连那一直嚣张的罗姓汉子也不由的向花厅下望过去。眼见没事了,还没忘记自己的花花肠子,转头对那群护院道:“把他给爷带进房里去。”便起身走在前头。
“楼上的那位爷,你劫人家的色相就算了,难倒还要带上一条人命么?”那救了宝伶的男子一个纵身,话音未落,人已隔在姓罗男人与胡璇的面前,冷声对那姓罗的男人道:“万某便是容不得这等强人所难之事,今天遇见了,脑子想不管,手脚都不答应。”
胡璇心中一喜,暗叫了声:“有救了!”
“你!”那姓罗的本就是仗势欺人,刚刚见了这姓万青年的身手,便惧怕了几分,可又扯不下面子就这么算了,当下咽了咽吐沫道:“大爷花钱嫖小倌,也要由得人管了么?”说着由怀里摸出一打子银票来,隔着万俟争对胡璇扬扬手中的银票道:“这里文银一千两,你从了大爷,这些就是你的!”
胡璇蓦然心中一动:有了这银钱,子桀便有救了。
宝伶此刻也又由阶梯跑上楼来,一边喘着大气,一边没好声气的道:“王家哥哥定是不会收这银钱的。”
“此话当真?”胡璇也不及多想,此刻倒像是他生怕人家改了主意,不肯付这么多钱。
这兵荒马乱的年头,千两白银,买个人的价都够了。
胡璇当然知道在场有多少个人,用怎样惊异或是鄙视的眼光看他,有多少个青楼女子用妒忌的神情看着他,他说出这句话来,又怎样降低了自己的人格……可是这一刻,一切都不重要了,他就想着拿到这笔钱,子桀便有得救了……不就是挨过这一夜么?这肮脏的身体,经受这种事情,又不是第一次了……
那姓罗的眉头一挑,得意之极:“罗爷我是什么身份,会因为这点银钱失信于你么?”
“如此全凭罗爷吩咐就是了。罗爷,你让这些护院们退下吧。我依你就是。”胡璇淡淡一笑。
“哈哈哈哈!”姓罗的男人大笑几声,一摆手,那些护院便乖乖的松了手。男人靠近了胡璇,将他拦腰一搂,用一打子银票在他脸上轻拍了两下,胜利了似的瞄了一眼那姓万的青年,便哟喝道:“给爷带路,要间上房!”
廊里的丫鬟便出来带路,胡璇就这么茫茫然的,被满身酒气的汉子搂着,进了一处厢房……
房中的床板发出“吱吱咯咯”的响声,混着男人粗声粗气的喘吸声,和让人几乎发狂的肉体撞击的声音,胡璇紧咬住嘴唇,抓紧身下的褥子,祈求时间快一些过去。
身体剌痛着。比每一次被宴子桀强行施行的交合都要难以忍受,发自心灵底处的抵触。
“唔……呼……妈的!……你这身子……”男人的脸上因为猛力的运动变得涨红,青筋暴露,豆大的汗水时不时的抖落在胡璇白析的肌肤上,他用力的扳开眼前美人的双腿,极力地把他完玉的身体收入眼底,口中含糊其词的念着:“……你这身子……当真好受用……老子干过的多了……你的屁股却是最他妈的爽的……唔……张开点!……再张开点……别夹得这么紧……唔……”
“一、二、三、四、五……”胡璇紧闭起双眼,记不得数到多少的时候,再重头数起。与其这样痛苦的被侵犯,想些不搭边的事情挨着也好。
明天早上,就可以给子桀买几斤好的药了。上好的冬虫草、云归,一千两银子能买多少呢?只剩十几二十两生活用就好了,剩下的全买药材……不行,还得给子桀买套体面的衣服,他一定讨厌死了一堆补丁的破衣衫……子桀……子桀……你要好起来才行……胡璇扯着身下的褥子,越抓越紧。
那男人就像发了情的雄性动物一样,完全不顾胡璇的死活,一次又一次的掠夺他的身体……直到最后,他累得像一头死猪一样伏在胡璇的身上睡了过去。
比起每次被宴子桀折磨得死去活来,这个男人再卖力气也不会让胡璇难撑到昏死过去。不过身体的那个部分,本就不能适应异物的侵入,胡璇吃力的推开身上的男人,捡起散乱在地上的衣衫随便套在身上,更没忘记拿起桌上放着的一打银票,踉跄着出了门去。
天已经放明了。艳月阁里的姑娘睡的睡了,陪客的也守在厢房里,长廊中只剩下几个等在门前侍候里面陪客姑娘的丫鬟。她们都有各自要服侍的姑娘,胡璇接的这个客人不记在阁里的帐上,自然也没人来理会他。
回到自己换衣扶琴的厢房,胡璇免强换了几次水清理了身子,换回自己那套粗布衣衫,带着用身体换来的一千两银票,离开了艳月阁。
拎着几斤上好的药材,胡璇的心里低乎轻松了许多。买药的时候,郎中告诉他,最坏的情况病人也能转醒的。还定好了明后天便再为宴子桀出诊一次。想着万一宴子桀醒了,一定要好好给他补补身子才行,胡璇又买了二斤熟牛肉,一条薰鸡腿,和几只肉包子二斤白米。
路过衣饰店,本来胡璇看中的都是些价值不菲的衣装,可惜想想接下来的日子,还是买了套质地一般,样式还算好看的衣衫包了回去。
似乎除了身体传来的阵阵剌疼,胡璇便要忘记了昨夜发生了什么事一般。即便心底再大的痛苦,也被迫不急待想赶回去煮药。等待那人醒来的喜悦,让他本来已经疲倦不堪的心身得到了最大的慰籍。
一碗上好的汤药给宴子桀喂了下去,和平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他依旧那么昏睡着。胡璇盼得整个人都没了睡意,就抱着双膝,静静坐在他身边,仔细的盯着宴子桀看,恨不得从他微弱的气息、偶尔晃动的睫毛中找出一点他要清醒的征兆……一直到日落西山,喂下第二碗药……宴子桀仍旧那么昏睡着……
好像希望随时会破灭一样。那些不祥的想法在这个时候,像是很快就要降临的灾难一样,让胡璇胆颤心惊……昨夜里一幕幕让人做呕的画面也在脑海中翻涌出来……夜风吹着黑暗的林子沙沙的响着,仿佛整个天地的混沌之间,只剩下了饱受屈辱的自己——胡璇终于忍不住,把头埋在抱着的双膝与胸口间,无声的饮泣。
如果可以,为什么不让这无能的亡国储君代替一个骁勇的君王去死?如果可以,为什么不让这不堪的身体代替一个生龙活虎的男儿去受这份病苦……为什么?为什么这样了无生趣的人要活下继续忍受煎熬,忍受不堪的回忆,被爱人伤害的回忆、被人侮傉的回忆煎熬?一直这样在痛苦中挣扎下去么……
让他醒来吧!只要让他醒来,好好的活着,凭着他的勇武和雄心,一统天下造福万民的话,那今天这个不堪的身躯所受的苦,又何偿不是最低廉的代价……
昏昏沉沉地,胡璇终于还是被疲惫打倒,渐渐睡了过去。直到天光放明,又是一个清晨才醒来。
看看身边的宴子桀,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醒来的迹像,胡璇强打着精神,挨到篝火边接着熬药。
直到一碗药又熬好,胡璇端着碗,边向碗里吹着气散热度,边走到宴子桀的身边,像往常一样,他要把他扶起来,一点一点的把药喂下去……
蓦然间,胡璇发现宴子桀睁着双眼,虽然他的目光还没有什么神彩,但他确是睁着双眼,直直的望着自己……
如果不是因为胡璇太过疲劳,没有什么体力欢呼一声的话,他一定会惊喜得把药碗掉在地上。可惜也可喜的是他太累了,连高兴起来的体力都没有——以至于保住了这碗药。
“子桀!你、你醒了!”把药碗放在草铺边的平石上。胡璇跪坐在宴子桀身边,脸颊上不自觉地现出了久久末有喜悦神情。
“还好么?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只顾着高兴,胡璇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口不择言的望着他一直念着这几句话,全然没注意宴子桀盯着自己的,仍是那一副漠然的神情。
“你没走么……”宴子桀的喉咙几乎发不出声响来,胡璇没有听清他说了些什么。
“什么?你说什么?”胡璇兀自欢喜着,将脸微微侧了过来,把耳朵向宴子桀的唇边凑近了些,道:“你想要什么?饿了还是想喝水?”
“……我说你在这里干什么!”宴子桀深深的吸了口气,尽量放大了声音。
“……”由喜悦中惊醒,胡璇缓缓的坐正身子。
有些力虚,仿佛连日来的疲累一起压到了身体中,让人透不过气来。刚刚的那种喜悦,完全让自己忘记了他是多么的恨自己的家人,包括自己;完全让他忘记了他曾经是怎样的冷酷残忍……完全让自己忘记了现在无论是在宴子桀的眼中也好、在自己的心中也好,自己都是个卑贱且肮脏的人……
“待你好了,我就走。”胡璇端过放在石台上的药,下意识的轻晃着药碗,缓缓的道:“现在你的身体还伤得很重……”
宴子桀几乎没有力气跟他说话,闭上眼,不再理会他。
“喝药吧。喝了就会好得快些。”胡璇把药碗送在他脸边,宴子桀便似没听到一般,头也不回一下。
咬咬牙,反正宴子桀现在身体虚得很,药是不能不喝的。胡璇便一声不响的把他扶坐起来,便如他昏睡着时候一般,扳着他的嘴给他灌了下去。然后也全然无视宴子桀厌恶的目光,给他擦了擦嘴角,便拿着空药碗,走到外面捡柴烧饭去了。
过了晌午,老郎中按时来给宴子桀复诊的时候,宴子桀早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胡璇便担心他会不会就这样又一睡不醒,郎中一转身,他便急不可待的问道:“先生,他怎么了样了?”
郎中摇了摇头,一字一句缓缓地道:“醒是醒过来。毒也清了。可是这毒拖得太久,又偏偏解不得其法,伤了元气……怕是……”
“怕是什么?会怎么样?”胡璇急道。
“……怕是就连挑水砍柴这样的活都做不来啦。”郎中无耐的摇着头,低头收拾起自己的药具来。
“没有什么法子能补么?”
“……哎……”郎中抬头看看胡璇:“我之前给你开的方子就是在补他的元气。可是这一套药补下去,你们补得起一辈子吗?要是有可能的话,就让他吃一辈子千年人参呀、鹿茸鹿血呀、灵芝、雪莲……凡是体虚进补的宝药,就得用一辈子!世上除了当今天子,还有哪个这么补得起?断下了……哎……也就肩不能拎,手不能挑了……”
“……”那不就等于一个会喘气的废人?胡璇转头看看仍在沉睡中的宴子桀,心里便说不出的纠痛:“先生……”忽然想起上次郎中提起的灵丹妙药,忙道:“我记得先生上次提起过,楚先王命道人们用灵药炼就的三颗……三颗天尊丹,那个也不行么?”
郎中“哧”的笑了起来,摇摇头道:“那三颗天尊丹乃是楚国的医药之宝。就算没有天子玉玺那般重要,也可以算得上人间起死回生的妙药了。哪里是我等一届草民可以窥望的?况且……终是人间的丹药,所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算服用了,医不医得了他的病根,也还是未知之事……哎!好好的一个年轻人……”郎中摇了摇头:“选服这些药调着身体,你们住这么远的地方,看病也不方便。要是有条件的话,搬到城里,针灸调理身体也或许有些用处。”
“先生说的是。这个我会想办法。有劳先生了。”
付了诊银,胡璇送走了郎中,心底便愈发的难过起来。
宴子桀没有醒的时候,每天抱着的希望便是他醒来的那一刻。现在醒来了,却落入了无望的境地。
难倒他要像个垂危重病的老翁一般、一辈子都躺在床上过活么?
端着熬好的汤药,走近宴子桀睡着的草铺前,胡璇轻轻的坐了下来,看那张削瘦了的面孔,轻轻伸出去,扶去当在他额头的黑发。
宴子桀醒来的两天,两个人都没有什么对话。他也不肯吃胡璇的药,每一次都是胡璇强扳着他的嘴灌下去的。饭也不肯吃他的。买来的包子快放坏了,胡璇只好自己吃掉,牛肉和鸡肉都弄成肉碎煮在米粥里,像灌药一样的给他喂下去……
每次看着宴子桀狠狠的瞪着自己的目光,胡璇便更清楚他心里对自己和家人的憎恨有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