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爬,再被拖回来……
……
胡璇脸色惨白,侧身倒在地上,小口小口的啜著气儿。他已体无完肤,血渍让他不堪的形像更为凄惨。
宴子桀就坐在他身边,双目发直,面上的肌肉不住的抽动,仿佛一会儿勾起怒意,一会儿又暗自发笑。
良久,宴子桀也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仿佛被糟蹋了的人不是胡璇而是他,双目有些失神,却一板一眼的整好了自己的衣冠,打开房门,脚步虚浮的出了去。
原拓来到清思园房中的时候,御医正在为胡璇调药。原拓来得急促,御医始料不及,心里怕著胡璇又要抱头嘶叫,忙当在门前:“原将军,这一厢您不能乱闯……”
“连你也吃了他的迷魂药麽?你是皇上的臣还是他的臣?”原拓用手搪开御医,面色冷俊。
胡璇缓缓转过头,他却没似往日一般哭叫,直直的看著原拓,声音虚虚缓缓的道:“原将军……是来取我性命麽?”
御医听到胡璇虚弱的声音,仿佛乎然想通了什麽,只是面有悲色的回过身,眼中悲意难掩望著气息孱孱的胡璇。
“原某……来送公子一程。公子好走,皇上的心也就静了!”原拓沈著脸,拔出腰间的佩刀。
“……何人……害我、害皇上……原将军究竟知道不知道?”胡璇用一支手支撑著自己坐起身。
此刻他面上虽有瘀伤,神色音却恢复了几分神彩,竟然有了些力气,说话也顺畅了许多。
“……”原拓并未出声,只是停下脚步看著胡璇。
“贼人只想我死……吴城的驻兵便可与宴国反目……”胡璇继续道:“可将军一来勾结西砥之说理不通、再者如今还甘冒有违皇命之险来取胡璇性命……怕是一心一意为著皇上……”
“……”原拓回头摆摆手,示意御医等人退下。
那御医心里著量著,胡璇已然灯尽油枯之身,还受这样的折腾,不如死个痛快……由原将军担了,自己老命一条也保得住,当下神色凄然的退了出去。
第八章
“公子不必多说这些……原某让你死得冥目便是。”原拓缓缓抽出佩刀:“玉柳玉杉死在天牢,确是原某命人施为!其它均与原某无关,公子还有什麽要问。”
“……”胡璇皱了皱眉头,苍白的面上几分恨意:“将军这麽做……只是不想……皇上审得清楚……”说到这里,大喘了几口气:“还胡璇个清白?”
“正是!”原拓点点头,走近了几步,已然来到床塌边,垂著眼帘看著胡璇:“只肖你一死,皇上也便不会再分心朝政,由後来皇上容胡珂占据吴城来看,原某也并未做错。只肖皇上一心一统天下,宫中几个阴毒鼠辈又有何患!”
“可惜了两位姑娘的大好年华……”胡璇惨然一笑:“就用这条命赔了两位姑娘又有何妨?只是……”说到这里,胡璇又咳了咳,点滴血渍由他的指缝间湛出:“……只是胡璇一直有疑……无人可以相信……将军即是一片忠心……胡璇还有几处想不通……告知将军……请将军思量”
“你说。”
“宫中素有奸人……”胡璇一字一句的道:“无法查明……将军与皇上……未入桐都之前,都久居宫外,胡璇……父亲在世……之时,并未曾封存宴国旧史,胡璇少有所知……定宁郡主……乃是皇上叔父之女……依野史载……”胡璇已然吃力,上气不接下气,但仍撑著断断续续的道:“皇上的生父……夺位之时,年经尚浅,并无子女……而……咳咳……而皇上的叔父的妻氏最後一胎,乃是龙凤双胎……咳咳……”
血一点一滴的继续滴在床褥上:“……西砥再无外将……雷延武是唯一非西砥人,却一直受重用的将军……咳咳……胡璇在想……那龙凤双胎,就是雷延武与定宁郡主……民间……民间亦有传言,皇上的叔父曾为保下……一点血脉,只将女婴留在宫中,男婴送出……将军以为……可信否?”
“……”原拓听著胡璇的说词,一时间复杂,难以猜透,可又并非全无根椐,他临死之人,言真言假,宫中书籍都有可查,只是事关重大,一时也不好否认,便只点了点头。
“……将军肯信便好。”胡璇微微带笑,继续道:“胡璇已经没有机会……咳咳……没有机会知道何人害我……但害我之人,襄助西砥……咳咳,私通雷延武在城外劫我再放我……咳咳……此人定是在深宫之中,让这人……继续下去,实是危险万分……但只肖瓦解西砥……咳咳……便可解患。”
“那是皇上的事,与这雷延武与定宁郡主又有何干?”原拓想得入神,不由得问道。
“所谓……山不容二虎……”胡璇继续说下去:“若是入主中原……雷延武原为正统……定宁郡主的莫查合……又做如何处置?”胡璇面上微微扬起微笑的神彩:“……离间……是为上策……只肖……将二人关系……公诸於世……西砥兵将……定然分裂……不会支持雷延武……而雷延武……咳咳……又怎可将正统之位……拱手於人?”
“……”原拓皱了皱眉,这胡璇心思慎细、谋到此步……
“将军……莫非在疑一个将死之人?”胡璇抬眼,望向原拓。
“……原某只是可惜你生不逢时,无力力挽狂澜,才亡了国。若是多与你些时日……当真还不知定数。”
“……”胡璇微笑著摇摇头:“我胸中本无大志……只求安乐一生……能绝地思至此处……咳咳……全仗沦落人下咳咳……所经惨痛、心有余恨……不能手刃雷延武……”说到这里,胡璇抬头:“胡璇还有一事,请将军成全……”
“……”原拓并未马上应答。
“胡璇死於将军之手……仍谢将军仁慈,只念将军看在胡璇蒙冤之事……就算不能大逆不道有违皇命救我弟弟……可否也赐他一个痛快?胡璇……余愿足矣……”
原拓开始向後退,一小步一小步的向後退,无可否认他的心开始动摇。
“将军不杀我……”胡璇提著一口气,微微含笑,咳倒似好了些:“胡璇命也不长久了……到了今时今日,胡璇……总算什麽都可以说出来……也不必……再害怕被人指为居心叵测……”胡璇生怕原拓走了似的,又接著抢白道:“内宫之中,还有两人……值得怀疑……一位……便是能写西砥文字的叶纳公主……此人我不必多言,还有一位……安公公……”
胡璇正说到这里,猛然间房门一声暴响,被人踹了开,宴子桀怒红著眼冲了进来。
原拓连拦都还来不及,宴子桀已然一阵风似的冲到床塌前,扬起手掌,朝著弱不禁风的胡璇就是一巴掌,打得他一个翻身,狠狠摔在床内。
“你跟朕装疯卖傻也就算了!临死还要陷害朕的皇後与亲生舅舅!你是宁可你那雷延武大将军入主中原、名正严顺的坐上皇位,将朕害入万劫不复的地步是不是!朕待你一翻情意,你不但毫不感念,还变本加利,到今天这个地步还在算计朕!你……”
“皇上……胡璇所言……”原拓觉得倒也可以参谋,宴子桀却红了眼回过头,对原拓怒喝道:“暂且不说皇後!四年前冒死救朕出了胡国皇宫的安公公就是朕的亲舅舅!胡璇他即然能知道朕父皇母後的事情,连朕的叔叔都查得一清二楚,他怎麽会不知道!他分明是要假手於你害得朕唯一的亲人也不得好死!你竟受了他的唆摆来与朕为敌麽?”
原拓一时无以应答。
宴子桀暴怒的摆摆手,命原拓也退下去。
“你起来!”宴子桀回过身,不依不饶的扯起胡璇的领子。他那半边脸已被宴子桀打得肿了起来,唇角带血、目中含泪,绝望的盯著宴子桀,却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别摆出可怜相来迷惑朕!朕刚刚还在外面听你讲得振振有词!你再继续讲啊!胡璇!你当著朕的面讲啊!”宴子桀暴红了双眼,撕的一声扯开胡璇单薄的衣衫:“你这不要脸的贱货!朕不嫌你朝三暮四留你在身边,你该一心一意服侍朕就是,你不只不感恩,还谋算著朕,要陷朕於不义。即想在原拓的面前害朕的皇後和舅舅,又想你的雷大将军名正言顺归为正统?”宴子桀的眼眯了起来,可以见到他的眼皮频促的跃动:“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权欲薰了心,不知道你自己是个什麽身份!苦头吃得不多!不懂什麽叫一个怕字!”
胡璇只几近绝望的看著他,抖著唇,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到了朕面前你不敢说了?你刚刚不是振振有词麽!朕看你精神好得很,不然你再装疯消遣朕呐?啊!”利落的扒光了胡璇的衣衫,带著暴怒的冲压上去……
房间中传出断续的怒骂声和激情的喘息声。
宴子桀摔门而去的时候,胡璇才恢复已再不清淅意识。身体上瘀伤遍布,可那些肉体上的伤害,又怎比得他已千疮百孔的心。
挣扎、不可抑制的咳血,腔肺以及百骸都在撕扯著的痛楚。
胡璇的眼前在发黑,身体已然冰冷,血泪模糊在伤得快没了人形的脸上,他咬著牙,拖著一条已然不能动的手臂,按照模糊的思维中仅存一点不甘的记忆,摸出了放在枕下的三块碎玉。
紧紧的抓在手掌中。悲伤、绝望、心碎……没有什麽可以形容他这一刻的心情。就算是宴子桀无情到连一点记忆都不想留给他,就算是破碎……那也是自己惨淡後半生中,最为温情的一幕。
胡璇的身体不住的发抖,体温早已被宴子桀的折磨消耗殆尽。他也没有力气再咳出来,不住的抽搐著身体,由唇角涌出鲜红的血水,他的身体渐渐的蜷曲……最後终於一动不动。
听到胡璇死了的消息,是用过晚膳在御书房批折子的时候。笔当郎一声掉在桌上,他怔了半晌,才猛然起身,一路狂奔到清思园。
御医在房中清理,一听到皇上来了,忙跪了下去。
宴子桀急喘著,瞠大了眼来到床边,掀开白色的被头。
那个条美丽的毒蛇……死的时候,竟会是这般的丑陋麽……宴子桀怔怔的看了看青瘀的脸,再不甘心的去摸摸他的身体,接近冰冷的温度。
“怎麽会死?他怎麽会死!”仿佛不可相信的,宴子桀回过头,并没有悲伤,只是质问:“午後他还神气好得很,振振有词的跟原将军诬陷朕的亲人,这会儿怎麽就能死了!”
“……皇上……”御医瑟著身子:“……那是……将死之人……倾释了体内仅有的精力……回光返照之说……老臣……”
宴子桀的表情怔了,唇齿嘎了嘎:“……返……”摆摆手,回过身:“你们出去罢,朕送他一程。”
宴子桀坐在床边,目光中鲜见的温柔又重现於面上,抚著胡璇凉淡的脸宠:“……即不愿做朕的人……你便不要做人了……”
“去吧!”他又淡淡的笑了笑:“朕的恨,就随著你去了!朕会一统天下,做个好皇帝给你看!……”说著,眉目间又多了几分忧伤,揭开胡璇的被子,侧身躺在他身边,拥了拥他已然微微僵硬的身体:“若是你一心从朕,那荣耀,朕又何尝不会与你分享?”
无意识的抚著胡璇身体的每一处,直到摸到他紧紧纂著拳的手,再被划伤,宴子桀才缓缓坐起身来去探看。透过胡璇指缝,露出的碎玉划破了宴子桀的手。胡璇的手边延著已然凝固的血痕,想必他死前很痛苦,紧紧的握著,让玉碎也剌破了手掌。
宴子桀淡淡的笑了,又撑著头,侧躺在胡璇身边,带血的手指延回胡璇的面上:“你真坏!到死还想害朕为你伤心,为你一蹶不振麽?”轻轻的在胡璇的面上印下一吻:“白费心机了!朕很快就会忘了你!连你这个人都记不起!朕做个好皇帝,让你做鬼也不能安心!”下一刻,宴子桀利落得翻身下塌,面上带著一抹冷冽的笑,大步走了出去。
第九章
宴子桀出了清思园。御医站在园前,同一队仪仗静静守著。
“摆架,回宫!”宴子桀表情冷然,唇齿音微微颤动。
“皇上……公子的尸身……如何敛葬?”御医上前一步。
“……”宴子桀停了身,没应话,双目茫茫然的远眺。
夜风吹得他的锦袍抖响,也打得他眼中显了湿意。他没眨眼,喉结微微的上下涌动,良久才道:“暂且由御医保管。莫要有了损伤……”言罢,才转身上了车辇。
行了一半,原拓深夜朝服拦车求见。宴子桀沉著声气,转架御书房。
“原卿深夜见朕……所为何事。”一进了御书房,宴子桀的声色才颇显疲惫。
“臣有二事。其一,是向皇上谢罪,臣抖胆,使人害死玉柳玉杉两名宫女,以求胡璇不得昭雪。此乃死罪……向皇上请罪。”
宴子桀淡然一笑:“原卿是知道朕不会为此事与你动怒,你这又何苦。你一去了清思园,守卫便向朕报了,虽然你与胡璇对话,朕并未从始自终句句入耳,但朕听得了大概。原卿一心为朕为国,朕心里有数。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就算此事非他所为,荣妃之死、皇後堕子、私通西砥、宫中闹剌客种种他也脱不得干系……是朕……枉纵了他!”说著,宴子桀放在桌面上的手纂成了拳,微微发抖。
“谢皇上体恤臣心。臣有愧……”原拓叩首,又道:“此乃其一。另一有一事,臣深夜见皇上……”
“胡璇所说雷延武乃宴氏後裔之事?”宴子桀颇不痛快的神色现了出来:“那个贱人是巴不得有谁把朕拉下台!”说到这里宴子桀的声调高出了许多,几近吼著大声喝道:“雷延武若进了中原朕还不得乖乖的将皇位拱手相让?”
原拓忙进言:“皇上请听臣一言,皇上说雷延武进军中原……可那也是入了中原之後的事情。皇上会轻易让他入了中原麽?若是在那之前,也就是正乘此刻西砥分兵两路,若胡璇所言属实,我军就可乘此刻将这消息发放於莫查和所领北上的军队之中,使其分裂。胡璇做何用意不讲,但若及时,确是西砥军中的一处死穴,绝不失为一条离间的上上之计!”
宴子桀大喘了几口气,依旧握著拳:“他害朕的皇儿、诋毁朕的父皇母後、连妻儿都肯赔给朕,朕就不信他能给朕出什麽好主意!此事要查证,朕不会让他死了做鬼也来取笑朕上了他的当!”宴子桀著了魔似的念了一长串,才转向原拓道:“命礼部选十个门客,即刻进宫,翻查史料,包括如今已封存了的胡国旧典,一个字也不许漏!限时三日、将先皇及有关先皇得权的书笺通通筛选齐备!”
原拓微微一笑,这才是那个阴冷果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