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扬远有点担心,伸手想把男人拉开,好确认女人是不是安全无恙。结果手还没碰到人,妻子就先行动了,用力把丈夫拽到自己身後,叉著腰对向扬远怒目而视:“干什麽!动什麽手!我要告你们侵犯市民!”
“……”
“你别这样,人家是警察……”男人对妻子好言相劝。
“警察就可以随便乱抓人吗!”
男人听不下去了,哄著妻子进了屋,又到门口来,抱歉地说:“对不起,我们不吵了,不好意思,刚才有点激动。”
熊浩然好笑地看了眼向扬远,又板起脸问男人:“确定不吵了啊?”
“不吵了不吵了。”
“再接到投诉的话,我真的会抓人的。”
“哎哎。”
“行吧,名字和身份证号,我们登记一下。”
男人一一报上,向扬远连忙都写在随身带的小本子上。
“没事就早点睡,我们走了。”熊浩然挥挥手,男人如获大赦,赶紧把门关上了。
上了电梯,熊浩然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困得上下眼皮都快要黏在一起,向扬远则是一脸不高兴。
“人家夫妻打架,你哭丧著脸像话嘛。”
“我只是觉得,我们至少应该调解一下,谁知好心没好报……”
“人家的家事你能调解吗?向汤圆,你又不是电台里的知心姐姐,还想掺和家庭矛盾啊?”熊浩然伸手在向扬远脑袋上一阵乱揉:“放心吧,夫妻都这样,真有事就去离了,还打什麽架,浪费力气。”
向扬远看起来还是很忧郁:“女人真是奇怪哈,刚才还打得要死要活,一眨眼就变脸了。”
“对啊,女人就是这麽难搞,所以我才不结婚嘛。”
向扬远撇撇嘴:“那是没人肯嫁给你吧?脾气这麽坏,臭毛病一堆,懒得要命,连衣服都不会洗。”
“我让你替我洗衣服,是因为那是你弄湿的,不是因为我不会洗。”
“反正你就只会支使我。”
“高兴点儿吧,能被我支使你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
“……”向扬远被熊浩然雷到了,觉得和他比脸皮厚自己果然还是弱太多,於是转移话题:“不过,也不能一竿子打翻一船人,我认识很多夫妻,感情都很好的。”
“那是因为他们私底下吵,你不知道。”
“不会的。”
“你这麽迟钝,就算人家闹到要离婚你也不会发现。”
“我怎麽迟钝了?”
“你──你反正就是很迟钝。”
“……”
回到派出所把出警记录登记好,向扬远和熊浩然回到休息室继续睡觉。每个值班的夜晚都不会一夜太平到天亮,幸运的话出去一次两次,中间还可以小睡一会儿,倒霉起来整个晚上根本没法合眼,只能第二天交班以後再回家补眠。
向扬远怕自己睡死了耽误工作,习惯和衣靠在床头打盹,可每次被警报声吵醒,他睁开眼睛的时候,都会发现自己平平整整地躺在床上,外套搭在床头,身上严严实实地盖著被子,睡得挺舒服。他当然知道这是谁干的好事,更不会天真地发出“啊,真奇怪,我怎麽会睡著睡著就躺进被窝了呢”这样的感叹,有一次熊浩然休假,他和老熊的前搭档刘大武一起值班,靠著床头睡了几个小时,醒来的时候脖子疼得几乎要断掉,连著几天上班都不敢转脑袋,被熊浩然嘲笑了很久。
“睡了睡了,昨天晚上就没睡好,都要困死了。”一进休息室,熊浩然就往床上窜,出去逛了一圈回来,他的鼻音比刚才严重了不少,擦鼻涕的纸更是不离手,向扬远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突然说:“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熊浩然没在意,咕咕哝哝地说:“嗯,别乱跑……”
十分锺後向扬远就回来了,熊浩然睡得像一头猪,还在微微打鼾,向扬远觉得好笑,也没叫醒他,蹑手蹑脚地把刚在二十四小时药店买回来的感冒药放好,从另一边上了床。
再醒来的时候,窗外居然已经有了一丝很微弱的亮光,前台的警报声在叫嚣著,向扬远看了眼时间,早上六点多。
下床披了外套跑出去,点开案件系统,原来是街心公园有老太太被偷了钱包。
“熊浩然,出警!”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第四章 关于如何伺候病人
早上九点,和下一组值班民警换了班,熊浩然骑著他拉风的摩托车回家,身後载著和他顺道的向扬远。
考虑到熊浩然是个病人,向扬远在上车前难得慷慨地让出了自己的棉手套和薄围巾,熊浩然一点也没有客气,迅速把装备穿戴好,还大言不惭地说,早该这样了。
摩托车在马路上疾驰而过,向扬远觉得很冷,只能缩在熊浩然背後,好让他替自己挡风。
“冷的话……”熊浩然不知道说了什麽,声音被摩托车的引擎和呼呼的风声盖住了。
“什麽?!”向扬远拽著熊浩然的风衣,努力往前靠:“没听见!”
熊浩然几乎是吼著说:“我说你冷的话就把手塞进我外套口袋里!笨蛋!”
“不稀罕!”向扬远吼了回去,却还是照做了,嗯,果然很温暖。
十分锺後,两个人就到了向扬远租的房子楼下,向扬远下车道了谢,说:“明天上班记得把手套和围巾还给我,今天就借你了。”
熊浩然死皮赖脸地说:“我没有手套围巾,还给你骑车会冷死的。”
向扬远白了他一眼,说:“那就自己去买。”
“我哪有时间逛街,哎,向汤圆,老师对你这麽好,就当教师节礼物好了嘛。”
“……教师节已经过去很久了。”
“那……那我下个月生日,就当生日礼物。”
“你每个月都这麽说……哎,好吧好吧,我走了,路上小心。”向扬远已经习惯了熊浩然贪小便宜的性子,也没有较真的心,冲他做了个鬼脸之後就摆摆手转身上楼。
熊浩然一直目送他消失在楼道里,突然想抽根烟,一摸口袋,却发现烟盒不知道什麽时候被拿走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盒感冒药。
睡了一觉起来,一点刚过,向扬远想打电话叫外卖,却不由自主先给熊浩然拨了过去。
大概是担心他感冒加重又没人照顾吧。向扬远在心里默默地分析自己的行为。
“喂……”电话很久才被接起,熊浩然有气无力的,一听就是重感了。昨天气温骤降,他穿那麽少,冻了一天一夜,现在才病倒也算是身体强健了。
“那个,你睡起来没?”想到自己可能打扰他休息,向扬远有点内疚和心虚。虽然以前被熊浩然欺压急了,他也会暗暗诅咒他得绝症什麽的,可现在人真病了,他又不得不挂心。熊浩然人品是烂了点,嘴巴是坏了点,行为是贱了点,可算起来,他应该是向扬远在这里最亲的人了。
“你听我像是睡起来的样子吗?”熊浩然听著心情不大好,声音比早上分开那会儿更沙哑了,说不定还会发烧。
“你吃饭没?”
“吃什麽饭?”
“就,随便吃点啊,你回去没吃东西吗?”
“没,头晕脑涨的,不想吃。”熊浩然在那边长长地打了一个呵欠,口齿不清地说:“没事先挂吧,我要睡了。”
“喂,熊浩然!”
“小祖宗,干嘛……”
“你别睡死了,我现在过去,你给我开门。”
“你过来干嘛?”
“给你带吃的啊,顺便监督你吃药,不用跟我客气,我只是怕你病死在家里,以後阴魂不散会给邻居带来困扰。”
“……”
挂了电话,向扬远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多事,熊浩然病了啊,他不是应该开心地放鞭炮庆祝一下吗,为什麽还要跑去伺候他?
直到他提著打包好的白粥和小菜到了熊浩然家门口,还在对这个问题耿耿於怀。
熊浩然行尸走肉一般地来给他开门,眼圈黑得很有艺术感。
“生病了为什麽不吃东西?”向扬远进屋,把一次性的碗筷一样一样拿出来摆好,他已经很久没来过熊浩然家里了,这里果然还是这麽凌乱。
熊浩然把沙发上堆成小山的衣服随意地扫到一边,让出一个位置给向扬远坐,然後言简意赅地回答:“困。”
向扬远严肃地说:“穿外套,吃东西,然後吃药,再睡觉!”
熊浩然看了看一脸认真的向扬远,突然笑了:“紧张什麽,我睡一觉就什麽病都好了,就你爱瞎操心。”
“正中你下怀吧,你不就爱看我忙得团团转的样子麽。”向扬远没好气地说:“我是不会替你洗衣服的,病好了自己扔洗衣机里去。”
在向扬远虎视眈眈的监视之下,熊浩然勉强吃完了两碗白粥,又被迫吞了几颗药。
“都说了睡一觉就好了,最烦吃药。”熊浩然躺在床上,任向扬远给他量体温,盖被子。
确定他没有发烧,向扬远这才微微放心,也是,这家夥有著熊一样的体质,说不定对他不闻不问,也真的能自己痊愈。
再次唾弃了一遍自己的多管闲事,向扬远把水杯放在床头,说:“那我走了,你一个人好自为之,自求多福。”
“老师我都病了,就不能说句好话啊?早日康复什麽的。”
“早不早日康复,明天你都要上班,休想偷懒。”向扬远毫不怜香惜玉地在被子上狠狠拍了一记,正中熊浩然的肚子。
回来的路上顺便去超市买了东西,又去书店买了几本书,向扬远本来以为可以度过一个清静的下午,结果还没到晚饭时间,熊浩然就来骚扰他了。
“乖徒弟,你吃饭没有?”
声音虽然还有点沙哑,可听那贱儿郎当的语气就知道他的病重不到哪里去,蟑螂一般的生命力果然是不同凡响,向扬远就知道自己太多虑。
“你病好了?”
“还行,好是好点儿了,不过也饿了。”
“……”
“喂?徒弟?”
“你饿了,不是应该打给外卖吗,再说我还给你留了粥呢……”
“粥不好吃,不如你过来给我做饭吧!”
“……”向扬远感觉自己被熊浩然再一次刷新了下限,难道在他的心里,自己已经从任劳任怨的徒弟降级为随叫随到的男仆了吗?
“哈哈哈,逗你玩的啦,还没吃饭的话我们一起出去吃吧,反正我一个人在家也没事做。”
“你也应该问问我有没有事做吧……”
“哦,那,你有没有事做?”
“没……”向扬远真的彻底败给他了:“你要吃什麽?”
“我想吃我徒弟做的菜,可是我的徒弟听起来不大情愿。”
是太不情愿了!向扬远心里默默呐喊,嘴上却说:“没问题啊,你不嫌弃的话。”
“真的?你没在心里骂我?”
向扬远冷哼一声,心想如果骂人打喷嚏真的灵验的话,你完全可以被自己的喷嚏冲上月球了。
“那太好啦,我这就过去找你。”
“哎。”
“嗯?”
“你还病著,不要骑车来了,打车吧。”
“没事,小小的感冒能叫病吗,你太小看老师的身体素质了。”
向扬远心想,熊浩然,我永远都不敢小看你,和你的厚脸皮啊。
、第五章 关于路见不平一声吼
熊浩然过来的时候,带了几根香蕉,向扬远简直受宠若惊,这个一毛不拔的吝啬鬼居然知道去别人家里做客要带水果,真是闻所未闻。
“喂,熊浩然,你这香蕉不是楼下垃圾桶捡的吧?”
“是啊,你真了解我。”
“……”向扬远面无表情地扔下香蕉,到厨房里继续忙碌,熊浩然跟了进来,特大爷地说:“徒弟,多下一点米,我很饿。”
向扬远假装没听见,自顾自地淘米洗菜。
“向汤圆。”熊浩然走近了些,看到向扬远面色不豫,以为他信了,连忙用胳膊撞了撞他,说:“不是垃圾桶捡的啦,我在超市买的。”
向扬远的脸绷不住了,好笑地说:“知道了。”
“你笑起来多可爱,干嘛老是对我凶神恶煞。”熊浩然手贱,忍不住伸手掐了一把向扬远的包子脸,向扬远吓一跳,嗖地躲开老远,说:“熊浩然,你的手很冷!”
“嗯,我也是这麽觉得的。”熊浩然意有所指地看著向扬远,向扬远也就默默地和他对视,无动於衷。
“就不能给我倒杯热水吗?”
“你自己不会倒吗?”
“我懒得动。”
“那你就继续冷著吧。”
“向汤圆,我可是病人。”
向扬远忿忿地说:“我把手套都让给你了!”
“嘿嘿,我能把手塞进你领子里麽?”
“……”
在熊浩然名为打下手实为捣乱的帮助下,晚饭将近七点才做好。其实向扬远的厨艺不怎麽好,拿得出手的菜也就是那几样,偶尔试验新菜谱,失败率总是在百分之八十以上,就是不知道为什麽熊浩然总爱过来蹭饭吃。
菜都上桌了,熊浩然迟迟不动筷,跟往常的狼吞虎咽判若两人,向扬远吃了几口,实在觉得太奇怪,以为他是嫌自己做的东西卖相不好,没好气地问:“干嘛不吃?”
熊浩然帅气地拨了拨头发:“麻烦这位小弟弟再给我拿一双筷子,我怕把你给传染了。”
向扬远哈地笑了一声,说:“就你还想传染我?”
“谁知道啊,你看起来这麽弱。”
“你才弱呢,也不知道是谁,擦了一天的鼻涕!”
“那也是拜你所赐好吗,谁把我淋成一个落汤鸡,大半夜没衣服穿啊。”
向扬远脸一红,皱了皱鼻子,嘟囔著说:“快吃啦,吃饭而已,又不是接吻,怎麽会传染。”
熊浩然哦了一声,把自己的碗推到向扬远面前:“那你给我夹菜,我要吃野山椒焖排骨,还有椒盐大虾。”
“你还吃药呢,不能吃重口味的东西。”向扬远拒绝,给他夹了一筷子清清淡淡的炒黄瓜。
“不能吃你还做!”
“那是我做给自己吃的。”
“……”熊浩然板著脸把碗收回来,扒了两口饭,说:“我改变主意了,我决定要传染给你。”
向扬远冷冷地白了他一眼,说了句“随便”然後继续吃饭。
熊浩然皱著眉头认真思索片刻,问:“那我们是不是要接吻?”
向扬远被嘴里的野山椒呛到,瞬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吃过晚饭,向扬远陪熊浩然散步回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饭桌上那个小小的玩笑,向扬远有点闷,一直都没怎麽理熊浩然,走在路上也是离他远远的。
熊浩然倒是无所谓,照样死皮赖脸地逗人家说话。
“向汤圆,你有没有女朋友?”
“……你不是知道麽。”
“再问问嘛。”
向扬远真是拿他没辙了:“没有。”
“你都二十四了。”
“一个快三十岁还打光棍的人有资格这麽说我吗?”
“我跟你说过嘛,我嫌女人麻烦。”
“男人不麻烦,你跟男人过好了。”
熊浩然一伸手,大大咧咧地把向扬远搂到自己身边,说:“所以啊,我每天都跟你混在一起。”
“少套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