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见他笑得如此灿烂,有些担忧的看他。
「公子,您……」盈盈又叹,「您要去见陆老板,对吧?」
欢喜成这样,难怪前些日子王爷要拿陆小凡开刀。
梁夏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那是当然。」
「要见你师兄,倒是很高兴,嗯?」
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慕容静轩,斜倚着柱子,似笑非笑,俊眸半掩,语调和口吻一般平常,听不出半点起伏。
梁夏望向他,见到了那个吃醋的男人,忍不住喜悦,笑得更加灿烂如花。
盈盈一旁看着,简直想拧主子一把,教他先别笑得过于招摇再说,宁可以下犯上,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局面闹得不可收拾。
「你……未免也太放肆了。」慕容静轩大步走来,捏住那张灿烂得刺眼的脸蛋。
在明白心情的此刻,慕容静轩的心情仍是复杂,对于接受自己对戏子动情还需一点时间,但拧下偏厅那人的头却刻不容缓。
梁夏眼珠一转,见到一旁盈盈焦急的脸色,明白他们主仆俩的想法,又是一笑。
「盈盈,你先去请师兄等等,我一会儿就过去。」下巴突然被捏得更紧,梁夏也不急,用眼神示意盈盈快去。
「你眼里还有我吗?」不知梁夏看到那颗头,是否还笑得出来?
慕容静轩眼底闪过阴冷嗜血的异光,光是想,就令人觉得有趣。
梁夏对上那双似乎可以看到火苗的眼睛道:「静轩,待会陪我一起去见师兄吧。」
「你说什么?」慕容静轩愣住,松开了手。
梁夏拉住他的手道:「师兄铁定很担心我,我想让他知道王爷待我极好,并未亏待我,或许一开始是迫不得已,但我现在是真心想跟着你。」
慕容静轩狠狠的拧了一双眉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静轩,我喜欢你。」梁夏低头,顿了一下,「就算是戏子,就算是男人,明知道不应该,我还是喜欢你,师兄就像我哥哥,我想让他……祝福。」
他苦笑的摇头又道:「算了,这不可能,可是至少我想让他知道我现在真的很幸福。」
话才说完,冷不防被用力抱住,整张脸闷在宽厚的胸膛里,幸福得快要窒息。
慕容静轩缓缓吐了一口气,将人紧紧的压在怀里。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方才那刻多不可思议,满腔怒火瞬间烟消云散,竟然只为一句爱语,他从不知自己如此好哄,似笑非笑的带着嘲意。
「他想轻视你?正好,我也不想再见到他。」
梁夏环住男人的腰道:「答应我,不伤他,不伤师父,不伤梨花班的每一个人。」
「那得看你的表现。」
「那你愿不愿意陪我去见他?」
慕容静轩没说好或不好,只是默然的扶起梁夏,边走边道:「他是来送喜帖的。」
「喜帖?」梁夏扬起俏脸。
「和你的小师妹。」
「那真是太好了,可是怎么办?我没准备贺礼,你知道什么时候吗?」梁夏高兴得笑颜逐开。
慕容静轩见他雀跃的样子,眉目愈加温柔。
「瞧你急得,是你要成亲吗?下月初九,你还有很多时间给他置办贺礼。」
「你说要送什么好?」
「你心里可有什么主意?」
「我……」梁夏突的失去笑容,犹豫的咬咬唇,最后窘迫的扯扯嘴角,「我还要再想想。对了,静轩,我能不能去帮师兄筹备婚礼?」
他身上没有多少银子,就算来到王府有俸银,可是也买不了什么入眼的东西,如果还在戏班,至少能帮师兄的忙,现在他吃好穿好,却拿不出象样的东西,实在羞愧。
「你想去就去,但出门要跟我说一声,有人跟着我才放心。」
「太好了,谢谢你,静轩。」梁夏露出安心的笑容。
慕容静轩一眼便看穿他的心思,情难自禁的怜惜起他。
思忖了一下,开口道:「夏夏,师兄到底是你的亲人,喜事也不好太过简单,我明日让王伯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补的,也算是你我的一份心意。至于贺礼,你有了主意就跟王伯说,若是没有,就让王伯去办,恭亲王府的贺礼不好太寒酸,也不好送些不实用的东西,你不妨探探你师兄或师妹的口气,再来斟酌斟酌,拿不定主意的话,也可同我商量。」
「这、这怎么好?」梁夏红了眼眶,想不到慕容静轩竟然这样周全,他明明那么讨厌师兄,是为了自己吧?他实在太好了。
「怎么不好?」慕容静轩亲亲他眼角,「别哭,要哭成兔子眼,你师兄还以为我专欺负你。」
「没,你没欺负我。」
慕容静轩听他着急的反驳,开怀的大笑。
「夏夏,你真可爱。」
梁夏红了脸道:「你也不要破费,你的心意我会跟师兄说,我平常已经……」他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说,总觉得有些难堪,声音又低了些,「你已经在我身上花了不少银子,这样不好。」
慕容静轩敲了一下他的头道:「是不是要跟我分那么清楚?我说过我会很疼你,既然你视他们为亲人,他们便是我的亲人,你只管放心去办,要是太寒酸失了颜面,我可不饶你。」
「可是……」
慕容静轩打断他的话,「好了,你要在你师兄面前讨论?」
梁夏立刻闭嘴,摇头道:「那咱们晚上说。」
「晚上我可没时间听你说话。」慕容静轩邪佞的笑了笑。
梁夏愣住,反应过来后,羞红了一张脸,恼怒的瞪了他一眼,挣开他怀抱,径自走进偏厅。
慕容静轩静立原地,没有马上跟上去。
成亲……他从没想过这件事。
他想像着梁夏穿喜衣的样子,想着自己牵他拜天地,想着洞房花烛夜,想着他从此有了名分,是自己的伴侣,一生相依。
这么一想,竟然失了神。
不拜堂,大家一样知道梁夏是自己的人,无人敢动,但为什么听见别人要成亲,看见那家伙喜悦的样子,居然莫名其妙也有了冲动?
他想给他个名分,禁锢他的心的名分,要他明白他是慕容家的人,死要入慕容家的坟,和自己葬在一块儿,永不离分。
梁夏……到底拿什么勾走了自己的心魂?
「王爷?」
慕容静轩回过神,见到笑容灿烂的梁夏,眼底什么一闪而逝,快得看不清楚。
「夏夏,你怎么叫我王爷?」慕容静轩漾出一贯的笑容,敲了一下白玉人儿的头。
梁夏笑眯了的眼底,有什么浮掠而过,同样叫人看不清楚。
「师兄在呢,总不能放肆。」
慕容静轩沉下脸道:「有什么好怕,我就是要所有人知道你是我的,谁都不能阻止我们在一起,谁也不能从我身边夺走你。」
梁夏被他郑重的口吻吓到,笑容微僵,又甜甜的偏着头对他笑。
「知道了。对了,静轩,你怎么一个人站外面?我等了你一会儿,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走吧,咱们进去。」
「嗯。」梁夏没有追问,笑弯了的眼在慕容静轩没注意时,轻轻的颤了颤。
第六章
梁夏品了口桂花茶,芳香馥郁,入喉回甘。
他对着一旁亲手泡这杯桂花茶的男人扬唇一笑,对着他期待的目光缓缓开口。
「好喝。」
慕容静轩露出欣喜的表情道:「我就知道你会喜欢,我还到桂香阁带了些桂花糕,他家桂花糕入口即化、甜而不腻,你会喜欢的,你在这等等,我去看盈盈备好没有。」
梁夏看着慕容静轩匆匆跑出去,手里捧着那杯桂花茶,感到甜蜜的同时,也隐隐感觉到不安,原因却说不出口。
慕容静轩越来越腻着自己,甚至咋儿和今日的早朝也不上了,就是陪着自己,寻着玩意儿逗自己开心,方才更亲手泡了桂花茶。
让一位王爷如此纡尊降贵,梁夏应该要知足,不再挑剔,可心底那挥之不去,甚至还远越来越浓的不安,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慕容静轩亲自端着那几叠糕点进来,欢喜的面容在见到捧着桂花茶的梁夏时顿时隐去。
此时此刻,他感觉梁夏的面容分外清晰,远山般的弯眉,星子似的双眼,静静的表情却有无尽的悲伤。
他的眼儿明亮灿烂,如今却似罩着一层薄雾,教人看不清楚。
慕容静轩的心被螫了一下,整个人没来由的感到心慌意乱。
他退了一步,悄悄的退出去,将糕点交给盈盈。
「给公子送进去,若公子问起本王,就说……」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就说本王另有要事处理。」
「是,王爷。」
盈盈看着面露豫色的恭亲王,心底暗暗惊讶,这个向来高深莫测的主子,何时有过这般显而易见的情绪?
她疑惑的走进屋里,然后静静立在原地,好像有点明白主子的想法。
坐在那里的人儿眉目含忧、欲语还体,那双眼欲哭未哭,嘴角却挂着微笑。
盈盈从没有看过这种表情,王爷在公子身上寻不着小姐,所以才有那般表情吗?王爷此刻才看清楚公子的样子,一时无法接受吗?
一开始她也觉得公子和小姐相似,可是久了便知道两人终究是有差异。
小姐贵为干金,温柔婉约,知书达礼,虽然聪慧且识大体,但终究不过是个涉世末深的姑娘,还是被捧在手心上宠着的娇女,少不了天真烂漫、任性直率,要哭就哭,要笑就笑,欢喜时会跟王爷撒娇,难受时便梨花带雨,不会委屈自己,压抑情绪。
可是,公子不同。
他是戏子,出身困苦,身分卑贱,进入王府的原因也是不堪、难言,心里难过或高兴都要笑着。什么话都习惯压在心里,出口的必再三思量,不敢妄为,他们一样温柔婉约,理由却是不一样。
最明显之处便是那日公子替自己挨打,就算是善良的小姐,也绝不可能放下身段做出这种事,到底身分有别,下人挨打,掉几滴眼泪便是恩宠,自己挨打,免不了翻天覆地的闹。
盈盈有些怕了,她日日为公子祈求得王爷恩宠,不知是福还是祸?
「盈盈,你怎么站在那儿?」
「喔,我见公子正在想事情,不敢打扰。」
梁夏莞尔道:「遗真不像你会说的话,这是……桂花糕?」
「欸,是,王爷特地买给公子的。」盈盈微笑的将一碟碟小点心放到桌上。
「你没遇到静轩吗?」梁夏疑惑的往她后面看了看。
「王爷忽然想起有要事得先去办。」
梁夏点头,看着满桌的糕点,半掩星眸。
「每样都帮我留一块,其他的就给你和青儿她们。」
「公子不喜欢吗?」
梁夏扯了扯嘴角道:「我有些倦,实在吃不了。搁着也是浪费。」
「那公子可要休息一会儿?」
「不,我想出去走走。」
「那盈盈去禀告王爷。」
梁夏拉住盈盈道:「别忙了,我就在王府里四处走走,你也不必陪我,在府里总不会走丢的。」起身之后,像是随口的问了一句,「王爷是不是挺喜欢桂花,我瞧荷院也是满院子桂花树,秋天时一定满园浓香。」
盈盈像是没料到梁夏会问这个,愣了一下,摇头又点头,有些尴尬的开口,「王爷应该是喜欢吧?主子的心思,盈盈不敢擅自猜测。」
梁夏看了盈盈一眼,只是轻笑着,没有多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
他信步走着,边想到底是不该问的,问了又能怎样?
走出了自己住的阁楼,沿着蜿蜒的小道,便是巧夺天工的山水小瀑。往右是花园,往左是石桥,他欲往小桥走去,由远而近的谈话声让他换了方向,走没几步,隐隐约约的一声杜姑娘,让他顿住身子,往左一躲,隐在林树之后。
「欸,你听说了吗?新来的梁公子,就是那个秋老板,也喜欢喝桂花茶,今日爷还特地给他带了桂香阁的桂花糕。」
「当然听说了,你说他是真喜欢,还是故意要讨爷欢心哪?」
「谁晓得?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不仅相似,连喜欢的东西也一样,我听说爷正让人收拾荷院,要让梁公子搬进去。」
「搬进荷院?那不是……」
「嘘,别乱说话,要让人听见可就不好了。」
「可荷院是王爷当年特地建给王妃娘娘的,还让人移了不少娘娘喜欢的桂花树。」
「哪什么娘娘?杜姑娘可没入门哩。眼下,他是专宠着,可也不见得能被宠多久,不过就是个替身。」
「奇怪,男人跟女人差这么多,怎么会认梁公子为替身?」
「谁让王爷太爱杜姑娘了。你瞧后院的公子夫人,自杜姑娘之后新收的,谁不跟她几分相像,只不过没这个梁公子像了七八分就是。」
「我瞧王爷真的很疼梁公子,你说他会不会被纳为侍妾?」
「一个戏子?我说你啊……」
闲言闲语渐行渐远,一字一句却犹在耳边。
梁夏的身子靠着树缓缓滑下,他仰天无声苦笑,泪湿双颊。
梁夏,秋海棠,得到了答案,你就满意了?
欢情过后,梁夏累得闭眼。
慕容静轩亲吻着梁夏汗湿的脸蛋儿,吻着他情韵犹存的眼角。
「累了?」
「嗯。」梁夏哼了哼声,为了躲避骚扰,他翻过身子,面墙而睡。
「为什么躲那么远?」慕容静轩将侧过身的梁夏拉到自己怀中。
「我想睡了。」
「好,你睡吧。」慕容静轩轻笑着圈抱住他。
安静了一会儿,梁夏受不了那双在身上不断骚扰的手,只得按住。
「你不睡吗?」
「我在想事情。」
「想什么?」
「想你。」
「贫嘴。」梁夏红了脸。
「夏夏,你是不是心里有事?」
「没有,怎么了?」
慕容静轩半起身子,脸靠着他的肩,凝睇他半张容颜。
「你今晚吃的特别少。」
梁夏微愣,他晚上明明没和他一起用膳。
「盈盈说的?」
「你管谁说的,是不合胃口?心里有事?还是在烦你师兄的婚事?」
「没,就只是心头闷闷的,吃不下。」梁夏扯扯嘴角,「你别担心。」
「怎不担心?怎么会心头闷?是有心事,还是身子不舒服?要不要让大夫看看?」
梁夏失笑,「不必了,大惊小怪。」
「夏夏,要真不舒服,别瞒着我。」
梁夏小心的挪着身子往后躺,仰视着那个人忧心的容颜。
「真没事,就爱瞎操心。」
「那明日给大夫看看?」
「我能拒绝吗?」梁夏无奈的反问。
「不能。」慕容静轩专制霸道的否决。
梁夏靠着他的胸膛道:「静轩,我好像爱惨你了。」
听见杜姑娘曾可能是王妃娘娘,那种痛不欲生、徘徊不去的鼻酸心痛,令他几乎压抑不住想质问他的念头。
他不想当替身,他已经当了许许多多人的替身,能不能让他当梁夏,当一次梁夏,让他疼他、宠他,只因为他是梁夏?
慕容静轩忽然捉住他的下巴,给了一记激情的深吻。
「夏夏,爱我是好事,怎么用惨字?爱上我很可怜吗?」
「不可怜吗?」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