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喂,你们干嘛去,慢点儿,注意隐蔽!操!谁把我鞋穿走了!”
Chapter43
连绵雨天让这几位仁兄骨头都生锈了,这段时间他们最大的爱好便是深入挖掘爽哥的职业生涯。可咱爽哥是片警儿不是特警,哪那么多奇闻异事与君共享呢,于是众人就百无聊赖了,就无所事事了,就哪有事儿哪到了,就盼着天下大乱了。
别看一群人呼啦啦起跑得挺迅速,真到门口,又回过味儿来了。横是不能敲开门,然后说我们想看看你在里边干啥吧。于是又齐刷刷从消防通道奔房顶,最后戚七是拴着刘汀不知哪鼓捣来的高空玻璃保洁员专用绳索慢慢吊下去的。
那一幕,戚七这辈子都忘不掉。
大大的落地玻璃后面,是宽敞的客厅,他看见那个男人做了一桌子菜,然后自己坐到一边,有说有笑的跟着对面的人进餐,时不时还要给对方碗里夹上几块。
但是,对面没有人。
什么,都没有。
窗户关得紧紧,戚七听不见说话,他眯起眼睛努力去识别对方的嘴型,好在,对方翻来覆去只有一句话——
妈,你多吃点。
楼上刘汀喊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给我现场直播。戚七没理他,恍惚的饭菜香里他们把他拉上去。附一落地,他便抱着李爽哭,给李爽弄了个手忙脚乱。
后来还是刘汀下去又上来,把所见所闻给讲了。
帕塔不明白,问:“是他的妈妈真的回来了?还是精神分裂?”
刘汀说:“我宁愿相信是前者。”
也是那一天,几个人才听刘汀第一次讲了他的过去。原来变成吸血鬼之后,他没有马上流浪,反而是回家又呆了几年,弄得全家上下都以为这不孝子终于消停了,不游手好闲惹是生非了,其实他父母身体一直不好,所以他在家呆没几年,两位老人就相继去世了,那之后,他才真和家这个字断了,一个飘飘荡荡到现在。
或许是为了安慰刘汀,戚七也讲了自己的事情,虽然年代久远,很多记不清楚,但妈妈在树下给他缝小花袄,上海沦陷,战火纷飞,足够勾勒出一幅苦难图了。
帕塔听得很低落。
李爽听得巨惭愧。
幸福没有错,幸福而不自知就很可耻了。
于是当天晚上,李爽就给家里打了电话,先是报告了近况,然后直奔主题——让爹妈搬过来跟他一起住。李爽其实也没想多长远,只是觉得总这么两地,一年到头才见上一次,有点儿害怕。这是实话,好像忽然就有些东西从心里滋生出来,久久不散。
袁桂芝是何许人物,当下就听出问题了,一个劲儿问儿子你是不是碰着啥问题了,别怕,有爹妈搁后面给你撑着呢。李爽苦笑,心说还不就是担心你俩。哪成想母子连心真不是开玩笑的,接下来的时间全是袁桂芝女士陈述自己和孩子他爹如何老当益壮别说孙子就是曾孙子都能抱得上,然后以你啥时候娶了媳妇儿娘再过去帮你带孩子作为结束。李爽愣是一句话没插上。
李爽怀疑他妈上辈子是定海神针,就那么五分钟,便把他定住了,一点点惶然不安均恶灵退散,不过每日作息必须要修改的,比如加上一条……呃,每天给家里打个电话。
袁桂芝夫妇没搬来,可有人搬来了。
李爽低头看着站在自家门口的小孩儿,又瞄了眼他不知从哪淘换来的黑白波点斑纹袖珍行李箱,第一反应是:“刘汀破产了?”
戚七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又马上低下头,小样儿要多招人疼有多招人疼。
李爽扑哧乐出声来,一边扑棱他脑袋一边把人往屋里拉:“别跟我装相,说吧,怎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戚七一进门便干净利落跳进沙发,很快找到了曾经长期霸占过的舒适地盘儿,果断化身趴趴熊:“那之后我又碰见他两回,就二十一楼那个……”
“嗯,然后呢?”李爽看他那扁着嘴的小脸儿就想上手掐。
“然后我觉得我要搬,我必须搬,我还有那么那么长的美好人生,我才不要住鬼屋。”
“……”
“哥,你要信我。”
“你好像没什么信誉度。”
“哥,你记着,我说真话的时候都会特别强调的。”
“比如?”
“就这句是真的。”
“……我记住了。”
戚七来的时候新闻联播刚开始,等李爽帮他把东西都安顿好,电视台里温文尔雅的主持人已经在解析全国天气了。李爽坐进沙发里,戚七马上趴到他旁边,然后人手半拉西瓜一个勺,对着覆盖全国的气象云层吃得津津有味。
“你来刘汀没说啥?”李爽忽然想到那边还一个寂寞沙洲冷的孤单刘呢。
“说了啊,”戚七咬着勺子,努力回忆,“他说要搬赶紧搬,晚了他就后悔了,还说他也就看是你,换一个人都不能放我走,呃,起码得补齐两年房租。”
李爽无语:“这什么人哪。”
“我也觉得他不地道,但是呢,”戚七话锋一转,很认真地看李爽,“哥,我觉得他好像喜欢你。”
李爽手一抖,勺子就掉进了西瓜瓤里:“得,我算看出来了,我就没那吸引大姑娘的命。”
戚七淡淡地笑了下,颇有点幸灾乐祸的味道:“挺好。”
李爽想敲他脑袋,可转念,又释然了,反而重新捡起勺子挖了一大口西瓜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点头:“嗯,挺好。”
于是换戚七纠结了。剩下的时间里小孩儿把脸皱成了喀斯特地貌,也没分析出来爽哥那句评语到底是给西瓜还是给刘汀还是给他吸引不来的大姑娘。
晚上睡觉,戚七照例往李爽的床上跳。等发现上面只有一个枕头的时候,李爽正好洗漱完毕走进来,于是他上也不是下也不是,卡那儿了。
最后还是李爽从柜子里摸出个枕头丢给他,说你就不会自己动手翻翻?
戚七看着那黑白相间的熊猫枕,很委屈,说我哪知道你还留着呢。
李爽说一开始看见的时候也纳闷儿,自己不是这风格啊,哪来的童心未泯,而且啥时候买的也根本没印象嘛。但想不明白归想不明白,这么可爱一东西,他哪下得去手扔,于是就这么留下了。
戚七听完就不说话了,光笑,一脸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
七月的夜晚闷热闷热的,没有一丝风。
关上灯,只剩下空调规律的嗡鸣,听久了,倒像催眠曲。
温度设在二十六,略微有些凉。李爽自己盖的毛毯,给小孩儿盖的薄被。
戚七忽然很怀念冬天,那时候他俩盖一床棉被,睡一个被窝。当然,分开也好,他想,起码可以降低自己半夜爬起来咬人的概率。
一只手从隔壁被窝里伸过来,准确无误的戳到了他脸上:“肉包子,赶紧睡觉。”
“哥?”戚七眨眨眼,转动脖子试探性的咬上那根手指头,用力。
可怜的爽哥嗷一声嚎叫,仅有的睡意也扑啦啦飞走了。
罪魁祸首很无辜:“哥,你没睡啊?”
“有也让你咬醒了!”李爽没好气道。
“嘿嘿,放心,我有分寸,没见血。”
“你以为我真怕那一丁点儿疼啊。”
“不是,我以为你怕变成吸血鬼。”
“……”李爽发现他把这茬儿忘了。
戚七半天没等来回音,也看不见李爽脸上的表情,莫名的就壮了胆子,试探性地问:“哥,如果有一天你也变成我们这种……你会怎么办?”
李爽没想到小孩儿忽然问这么个问题,说实话,这事儿他想过,而且最近一段时间越来越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三个吸血鬼呆久了。但每一次,他都阻止自己往深里去想,说不上缘由,只觉得……荒诞。
“我这小日子过得挺不错的,”戚七听见李爽说,“能不变最好,当然了,如果你说的如果真来了,那我也没辙,继续为人民服务呗。”
戚七听到后面,扬了嘴角。还真是典型的李爽风格,立足当下,面向未来。不过,他果然还是不希望变的。
此后两个人再没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空调进入了休眠状态。想是室温达标了,于是自动停工。屋子一下变得十分安静,静得戚七可以清楚地数自己的心跳。
一下,两下,三下……
心里头好像有个小人儿在敲战鼓,于是,戚小将军出征了。
李爽侧躺着,脸正冲向这边,戚七轻轻叫了声:“哥?”
眼皮未动,呼吸均匀,无回应。
“爽哥?”这回稍稍加大音量。
那头依然安稳。
戚七悬着的心放了下去,一同放开的还有胆子。悄悄起身,微微向前探,屏气凝神的计算着距离,一点点,一点点,在均匀的热气里,脸颊贴上了某人的嘴唇。
这是一个高难度的技术活儿,且风险极大,可高风险高回报。这是他正经意义上偷来的第一个吻,不是他亲李爽,而是李爽亲他。
恋恋不舍地重新躺回去,戚七花了好长时间来平复做贼心虚,哪知平复着平复着就困了,于是小孩儿心满意足睡过去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果然,被亲比亲人幸福,
……
空调重新运作起来,静谧的夜里,格外吵人。
李爽慢慢睁开眼睛,很久,才适应黑暗的光线。小孩儿背对着自己,薄被捂得严严实实,像个圆润的小山包儿。某些触感依然残留在嘴唇上,软软的,香香的,可他没想起胭脂水粉,倒怀念起了老家的红烧肉。
他正直无私忠肝义胆健康向上铁血雄心……咳,但是他不傻。很多人都叫他哥,他也认了很多弟弟,但这个,确实不一样。无论是他追着他的摊子不放,还是他收留他过冬,抑或后来的种种。
戚七是他心里的一根弦,拨一下,心就跟着动一下。
“哥,灭了他!”睡梦中的小孩儿忽然翻身,一条大腿就那么甩在了李爽身上。
爽哥的夜半深沉变成了囧囧有神,应着月光下那条白花花的大腿。他忽然想,这要不是个弟弟而是个妹妹,此情此景,是不是该对人家负责了?
Chapter44
离开了戚七的刘汀先生依然很滋润。
他有帕塔,还有DOTA。
起先帕塔不知道DOTA是个什么游戏,只知道刘汀先生忽然热衷起来,每天期货股票啥的都不盯了,除了听度假山庄CEO汇报工作,就盯着游戏界面,然后用即时通讯设备对着另外一个时空吼啊吼。后来还是戚七告诉他,那种通讯工具叫YY,相当于QQ语音,那种游戏叫刀塔,这个就比较难解释,反正就是砍树啊砍树啊砍树,造房子啊造房子啊造房子。帕塔一边听一边点头,表示懂了,就像模拟人生一样的嘛。戚七想想觉得好像有些出入,可又说不上出入在哪,只好认同。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帕塔发现刘先生只需要游戏,不需要帕塔了。比如无聊的时候想跟他说说话,他要么哼哈的敷衍了事,要么干脆不理,继续跟YY里的牛头马面(帕塔语)叽里呱啦。你还别不满,你要是敢在他激战正酣的时候跑过去干扰,破坏,哪怕推他鼠标几下,他都能跟你玩命儿。
帕塔就被吼了好几次,于是等薄荷过来接他的时候,发现自家小蝙蝠的热情更甚于从前。
“……他就这么天天晾着我,这是冷暴力,呜,薄荷我想你……”帕塔那一肚子委屈早过警戒线了,索性站在刘汀家玄关就把该君的冷漠行径对着爱人进行了血泪控诉。
那厢刘汀好容易脱离战局,赶紧走过来给自己洗冤:“哎,我说没你这样的,好吃好喝好住你咋不说,哦,对象一回来知道嫌弃我了……”刘汀越说越觉得冷,定睛去看,没了音儿。好么,薄西岩冲着自己那笑,叫狞笑都是保守的。
“帕塔这阵子给你添麻烦了。”终于,薄西岩缓缓开口,那叫一家长范儿。
刘汀莫名就气儿不顺:“他是我朋友,用不着你谢。”
薄西岩很有礼貌的颔首:“那帕塔我就带走了,您继续玩儿您的DOTA。”
刘汀一听,哟呵,来神儿了:“你还知道这个?”
薄西岩收回眺望液晶显示屏的视线,拉过穿戴完毕的帕塔,扒拉几下把他那团团成鸟巢一样的卷发理顺,留下一句:“男人寂寞打DOTA,女人寂寞穿丝袜。”飘然而去。
进入七月末,派出所的工作空前忙碌起来。红头文件说得明白,务必保证奥运期间社区平稳街道和谐,女警当男警用,男警当变形金刚用。
李爽和薄西岩这俩固定配搭的变形金刚没日没夜上了近半个月班儿,结果开幕式还差点儿没捞着。幸亏九点半换班儿,俩人才卸下一身戎装准备回去赶那开幕式收尾。哪成想公交车站刚要分手,俩人电话一起响了。
“下班了吧,我在刘汀这儿看开幕式呢,五十多寸的液晶啊,超帅!”声音能从听筒里飘出八百里的,是戚七。
“薄荷,来刘家啊!”言简意赅的,是帕塔。
觉得大场面自然该用大彩电更何况还在大房子里简直没有比这更应景儿的了于是当下拦住一辆出租车的,是李爽。
觉得……的,是薄荷:“你也跟着看电视呢?”
“你知道我看不见的,但是5。1环绕立体音,跟去现场一个样儿!”
“……”
已经坐进出租车的李爽偷偷去瞄仍立于马路牙子上的某人脸色,只想到四个字——比夜更黑。
“走不走啊!”司机师傅不耐烦了。
李爽连忙赔笑:“媳妇儿到别人家里去了,我这哥们儿有点情绪。”
司机师傅恍然大悟,再看薄西岩那眼神都不同了:“你同事心理素质真好。”
门是刘汀开的,且不等俩人进来该同志又风风火火跑回客厅一角的电脑前了,火速带上耳麦,又开始:“你他妈快啊……对对……靠,你倒是控怪啊!你就白张了这张脸!和你这脸有什么关系?关系大了!再团灭我盗你号!”
再看客厅正中沙发里那两位,完全不受干扰。一个对着诗画般的光电效果目不转睛,一个闭着眼睛听得如痴如醉。
“你俩倒知道享福。”小市民的爽哥不平衡了,要说这半面墙的液晶,乍一看真容易闪瞎眼。
“哥,你赶紧的,都演一半儿了!”戚七光用手招呼,愣是没赏给爽哥一眼。
“你怎么知道演一半儿了?”李爽也不跟刘汀客气,脱鞋进屋跳沙发四仰八叉长舒口气,干净利落。
“他那是按春晚计算的。”薄西岩也跟着进来,不过没坐沙发,而是走到帕塔附近,席地而坐,舒展开双腿,后背靠在了沙发边缘。
“你怎么知道?我真是按那个算的哎!”这回换戚七惊奇了。
帕塔听着声音呢,此时往前一捞,就从后面搂住了薄西岩的脖子。薄西岩懒得理那俩生动诠释人以群分的生物,回头,给了帕塔一个吻。
开幕式没什么惊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