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池迁就学会二哥那套缠人神功了。
“爸爸,我要是报送上一中,你就给我奖励好不好?”
我直觉这个“奖励”铁定没好事,当即就找了借口:“。。。。。。爸爸连最后的棺材本都借给你二叔了,现在一穷二白,估计不能给你买什么了。。。。。。”
但事实是我完全想错方向了,因为池迁听我这么说之后,笑容明显更深了。
“我完全能理解爸爸的难处。。。。。。”他从背后贴上来,胳膊环住我的腰,“所以我别的都不要了,只要爸爸履行诺言对我负责就行了。”
。。。。。。那么久了,他居然还记得这茬。
“那个,那个就算了吧。”我汗如雨下,立刻提出折中方案:“不如我给你买电脑吧,你不是一直觉得我们家那台太老了,老是死机重启吗?就趁着你中考,我们换一台新的吧。”
“爸爸,我不要电脑。”他往我耳朵边吹气,“。。。。。。我就要你。”
我浑身抖了三抖。
“爸爸你要是不答应我,我很可能因此郁结五内,紧接着四肢无力,再接着虚弱不堪,再拖几天我估计就会像二叔那样命丧黄泉的……”
。。。。。。这货一定不是我儿子,这货是复读机变的逗比。
后来我只能结结巴巴地敷衍说:“等你中考完了,我们再谈这件事。”
结果池迁听成了妥协,欢呼雀跃地搂着我亲了好几口:“爸爸,你就看我表现吧。”
我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神经线搭到闭路线了吧,我居然会对自己儿子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
看吧,爽了一时,赔了自己啊。
想到今天池迁就要考完了,很快他又要来找我负责了,我心情简直不能更沉重。
等待最让人感到漫长,觉得已经过了很久了,没想到秒针才走了两圈。
天气又热,连大妈都不爱说话了,看起自己带的杂志来。
我百无聊赖,给卫衡发短信骚扰他。
“如果和一个不该发生关系的人发生关系了怎么办?”
过了一会儿手机“叮”了一声,卫衡回过来:“谁上了你?”
我下巴差点砸到手机屏幕上,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了!
我愤怒地回复:“是我上了别人!”
“男的女的?”
我被他打败了,想了想还是说了实话:“。。。。。。男的。”
我心怀忐忑地等了好久,结果等来卫衡两个字:“不信。”
紧接着他又发来一条:“你打牌打输了吧?”
算了还是别讨论这种问题了。
我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兜里。
天蓝云深,阳光浓烈,几只家养的鸽子扑棱着翅膀飞过,这个世界看起来明明没什么不对。
可是我和池迁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后来池迁考试完出来了,笑容满面地跑过来,鼻尖还挂着汗。
我习惯性抬手给他擦了擦,他却抓住我的手,仿佛意有所指般捏了捏。
“爸爸,晚上有毕业晚会和聚会,我可能会比较晚回来,但你等我哦。”
他笑得意味深长。
我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我们之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南川小镇上人其实不多,这年头也不如以后繁华,过了十点大街上就没什么人了,店铺关门,我们这栋楼只剩下几户灯光,我们家就是其中一户,池迁还没回来。
说是毕业晚会,大概九点就结束了,但接下来还有班上的聚会,应该会出去包厢唱歌什么的,现在的小孩可洋气了。
虽然知道池迁是滴酒不沾的人,而且叫初三的孩子喝酒也不大可能,我还是挺希望他能喝个两杯,回来累得立马就睡了,第二天我骗他说负过责了,这样我就解放了。
无事可做,心又一直悬着,特别怕池迁突然就回来了跟我要奖励。
我决定起来打扫房间,转移注意力。
客厅拖了一遍地板,拎着拖把去洗的时候,胳膊肘一拐,撞到了电视柜。
池迁送给我的那瓶千纸鹤晃了两圈,哐当一声砸下来碎了。
我心疼不已,连忙蹲下去收拾,一只只纸鹤捡起来搁在桌上,捡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发现纸鹤里面似乎有字迹。
有些狐疑地展开来,是池迁稚嫩的字体。
“爸爸,不要生病。”
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及其认真。
我眼眶一下就湿了。
一共九百九十九只,我买一只都展开来看,都是一模一样的六个字。
原来那个在**时期被我丢在家里的孩子,他曾怀着满心的恐惧许下这样的愿望。
捧着那些纸鹤,忽然觉得为池迁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即使是我不愿意的事情,不敢尝试的事情。
我给那些纸鹤重新找了个瓶子装着,放进橱柜里仔细收着。
给自己洗了个澡,仰头迎着水流冲,这一刻我什么都放下了,我想池迁从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他一直以赤忱之心对待我,我该还他这一次。
我把自己从头到尾好好搓了一遍,连那个地方也仔细洗过了。洗完窝在被子里心还砰砰跳,这种把自己洗干净送到别人嘴里的事,真让人别扭。
我等了一会儿,手机倒是震动了起来,我扭头一看,是林子良发的。
“老师,你下来接阿卷吧,我们就在楼道口。”
唉?不会真喝醉了吧?
亏我心理建设还做得那么好。
我换了件t恤,拧开门走过走廊。
走廊的灯泡暗幽幽的,我正好走到楼道口,脚才抬起来,忽然听见池迁的声音。
“。。。。。。你干嘛问这个?”
我一听,明明很清醒啊,那干嘛叫我下来接。
“喂,好奇嘛,我可还是可怜的处男唉,想和你讨点经验啊。”林子良的声音,他语气有些戏谑,“怎么样,老师的滋味好不好?你居然把他吃到手了,我都吓一跳。”
我脚步一顿。
“。。。。。。我不想拿这个来说,算了吧,我要上去了。”
“唉唉。”林子良连忙拉住他,“别走啊,你是怎么办到的?上了陈老师人家居然没翻脸?”
楼道里影子晃了一晃,池迁好像回过了身子:“他喝醉了,起来的时候我看他表情就知道他记不清了,我当然没和他说实话,他现在还不知道,你可别说出去。”
他们的身子被挡住了,我只能死死盯着楼下转角处延伸出来的两道影子,足足十分钟,我脑中都是一片空白。
他们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等我回过神时,就听见林子良一声赞叹:“你牛!”
池迁说:“你今天怎么那么奇怪?是不是因为上次你和我说你有喜欢的人,所以才特意问这些的?”
林子良突然沉默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地说:“我喜欢的人太精明了,不像陈老师那样连上了别人还是被别人上都分不清,我估计是骗不过他的吧,而且他已经有另外喜欢的人了。”
“喂,别这么说我爸。”
“好好好,不说行吧,真是,一提你爸就急眼。”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刚才林子良那句话像针一样扎进我心里,我拼命攥紧了拳头,不知花费了多大力气才将翻涌的羞耻感和愤怒压下去。
停了一会儿,池迁又问:“你喜欢的人喜欢别人了?那你怎么办?”
“搞破坏呗,我这个人一直。。。。。。不够磊落。。。。。。大概因为嫉妒心里都扭曲了吧。。。。。。”林子良有些自嘲地说,“既做不到成全,又骗不过他,只好做好被讨厌的准备了。”
池迁抬手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我先上去了,我爸还在家里等我。”
脚步声响了起来,一步一步,我看见池迁挺拔的身影一点一点进入我视线中。他分明还是我见惯了的模样,眼眸清澈,一粒泪痣悬在眼角,可我此刻,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他陌生得好像我从来没认识过。
我以为谁都会算计我,就只有池迁不会,就为了他这样一颗毫无保留的心,我甚至都甘于被他压在身下。
经历过人生那么多颠簸,被背叛被嘲笑被恶意践踏伤害过,我曾经不止一次感谢上天,让我遇见池迁,让他带着我那么多温暖动人的安慰。
甚至在日后再次被刻薄对待,只要他在身边,我那颗枯竭的心就能重新充沛起来。
怎么可能会有人笨成这样,连上了别人和被别人上都分不清。
心里也觉得很疑惑,可是因为是池迁,所以才没有再继续怀疑下去。
他是我,绝对不会设防的人啊。
。。
上楼的脚步声突然停了,我缓缓抬头,对上池迁缓缓瞪大的眼睛。
他勉强维持着镇静,可是声音已经抖起来了:“。。。。。。爸。”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菊花糕的地雷o(n_n)o~
p:对不起又迟了_(:3∠)_
再p:文案上说过接受池迁会虐一小章的吧o(n_n)o
所以。。。。。。下一章微虐。。。。。。求不抛弃,么么哒!!!
第50章 发飙
夜已经很深了;天空黑沉如铁;没有一丝星光。
只有沉默而昏暗的路灯亮在我和池迁之间。
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化作压力沉甸甸地坠在人心头,让人无所适从。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池迁仿佛若无其事的声音:“爸;那么晚了;你怎么在这站着?”
那一声“爸”让我感到从未有过的讽刺。
“怎么,很奇怪我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吗?”我有些嘲讽地往楼梯间瞥了一眼,林子良还站在楼梯间,灯光太暗了,我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扭着头;没有看任何人;只是静静地注视着偶尔有车辆经过的街道。
我收回视线,将攥紧的拳头藏在口袋里,用尽力气才能够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这出戏不是专门导演给我看的吗?有人叫我出来看戏,我当然跑出来凑一下热闹咯。”
不愧是池迁,不过一瞬间,他就仿佛明白了什么,有些难以置信地转过头看了看林子良。
这时,恰好一辆汽车经过,打着远光的车灯照亮了整栋楼,我看到林子良的嘴唇紧紧抿了起来。
以为我这个软柿子真的不会反击吗?
别老欺负软柿子,就算是软柿子,下口太急吃得不好也能把人噎死。
我抄着口袋,闲闲地倚靠在栏杆上,笑容不变:“喂,儿子,被人算计的滋味怎么样?”
池迁看着我,没说话,只是垂下的手一点一点收紧成拳。
“被一直信任有加、从不设防的人欺骗的感觉,好不好?”我走过去,抬手轻轻弹了弹他肩头的灰尘,微笑,“你现在,能稍微体会到,我此刻的心情了吗?”
他还是不说话。
也罢,和池迁的账待会儿再算。
我冷冷地注视着林子良,笑容一点一点淡漠下来:“这场戏看够了吗?看够了就滚吧。”
他慢慢抬起头,神色居然异常平静:“老师你又何必生气呢,不管怎么样,都是你赢了啊。”
此刻的他就如同上辈子那个站在舞台上的那个少年,眼里全是决绝与不顾一切。
“我啊,从今天开始,就被三振出局了。哦不,是从那天池迁说喜欢你之后,我就知道,我没机会了。”他淡淡笑了笑,“您就当我是走投无路的困兽,临死前还要咬人一口,挣扎一下吧。”
说完他头一低,走了。
我抿着嘴,看着他消瘦的身影一点一点晃出楼道口,再一点一点地消失在我的视线中。
好了,无关紧要的外人走了,该到算账的时候了。
我看他一眼,转身走了两步:“进来。”
池迁默不作声地跟进来。
这会儿他倒是乖觉。
我让他在客厅站着,自己去洗衣池底下抽出了块搓衣板,我走出来递给他:“跪着吧。”
池迁捏着块搓衣板,有点惊悚地看着我。
“看什么看,不满意吗?哦,要不要我给你从外面买只榴莲来换一下?或者你更喜欢菠萝?”
犹豫了一会儿,他默默地把搓衣板放在地上,两腿一弯,跪在了上头。
我心头火小了点,可看着他垂着头缩着肩膀跪在那儿的模样,我心里另一股气又上来了。我在他身后看了好久,手抬起又放下,重复好几次之后,我终于忍不住从沙发上抽了个垫子丢在他面前:“起来,自己垫上。”
他没伸手去拿,只是小声说:“爸爸,对不起。”
发大水了你想起修堤坝了,着火了你想起储水了,伤害完了人现在知道对不起了?
真是有诚意。
我转身回了房,从衣橱里拣出几套衣服,拿小行李袋装好,又从书桌上抽了纸和笔。我拎着行李袋走出来,把纸和笔摔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我说:“写检讨吧,什么时候写到三千字什么时候起来。”
他伸手去拿,低头的一瞬间却看见了我手上的袋子,他突然抬起头,瞪着我的眼神出奇的凶:“你要去哪里?”
“大人的事小孩别管。”我自顾自拎着东西往外走。
这个时候和他同住一个屋檐下,也许半夜我会怕得醒过来。
突然一股力量把我往后拖,行李袋一下就被拽了过去,带子都断了,那几套衣服散落在地上,乱七八糟。
“小孩?你到现在都还把我当成小孩来看吗?”他眼里满满腾腾都是怒气,“每次遇到事你就只会跑,每次都这样,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谈一谈,了解了解我内心的想法,把事情解决?”
真是难得,这时候我居然还能平心静气地注视着他:“你内心的想法?什么想法?怎么上我?”
有时候自嘲真是个好办法,再难堪不愿面对的事,都能用轻松的口气说出来。
至少这样别人不会知道你心里被刺成了什么样。
客厅两盏日光灯烧坏了一盏,不均匀的光线打在池迁脸上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晦涩不明。
“你就是这么看我的?”他的声音变轻了,“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他死死地盯着我,眼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寂灭了。
我从没见他这样过,就算是上辈子也好,从来没有。这时候的他眼神像刀,直来直往,像是要从你眼底直接戳进心里似的。我藏在口袋里的拳头又颤抖了起来,好像好不容易武装起来的强硬冷漠就要被戳穿了。
这时候是对峙,是质问,是相互博弈,我不能示弱,更不能让他看出我的难过。
我难过的是,他对我的影响居然那么重那么大。
而他对待我却像玩物似的,肆意玩弄我于鼓掌之间。
我有些僵硬地移开视线。
“你知道我有多恐惧吗?”
他走过来,板正我的脸,逼迫我近距离和他对视。
“你比我年长那么多,你知道我有多想长大,多想让你把我当做一个男人能够正眼看我吗?”池迁缓缓抵住我的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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