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死了,变成鬼都会回蓬莱岛!”
此时,阿瑟的眼神锐利,表情凶狠,越说越激动。
“那些弟子一无所获地回来,傅青桓见他们找不到你的人,就把整个蓬莱岛掀了一个遍,结果,他发现了我……”
阿瑟顿了顿,冷冷一笑,说道:“只是因为我长得像你,他就要我变成你!他逼我习武,逼我穿男装,甚至收我作义妹,给我取名傅青瑶。他给了我华月阁最富尊荣的地位,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要。”
这时,阿瑟突然不说话了,缓缓地转过身,撩开衣襟将衣服脱至腰间,把整个背部裸露在赵五的面前。
阿瑟的美,纯真而稚气,难以令人产生邪念,充满了少女的气息。
可是,正是这样一具年轻漂亮的肉体,却有丑陋不堪的一面。本该是细腻平滑的後背,此刻,却布满了各种伤疤。除了赵五曾经见过的烧伤之外,几乎就没有多少完好的地方。尤其从後颈开始的那道剑伤,和赵五背後的一模一样。
阿瑟仰起头,指腹轻轻抚过左肩,愤然瞪向赵五,说道:“这里原来是一块胎记,可是,傅青桓说,苏城破的背上是没有胎记的。就因为这句话,他命人用滚烫的铁棒把整块胎记烧伤,结果就变成了一块更难看的疤。”
她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转身俯视向赵五,漂亮的脸孔因为愤怒而扭曲,狠狠道:“他记得你每一次受伤的位置,然後在我身上烙下同样的伤疤,他教我模仿你说话的语气神态,只是我无论如何都学不像。他明知道我的武功只有一点皮毛而已,却逼我日以继夜练功习武。他不允许这世上有阿瑟的存在,只需要一个像极了苏城破的傅青瑶。”
阿瑟步步逼近,满怀恨意地看向赵五,嘲讽地问道:“所以,你说我如何能不认得你?”
赵五不动声色地笑了笑,挑眉问道:“在船上的时候,你说想念岛上的朋友,想念你的阿姐,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果然,阿瑟脸上一僵,眼中渐渐露出哀痛之色,却抵不过隐隐泄露的恨意。
“那是一个梦,一个不可能的梦。自从我被傅青桓带走,就没有机会再和阿姐一起生活。她可怜我被折腾得一身是伤,本想偷偷跑来把我救走,没想到竟然撞上傅青桓。”
阿瑟停顿了一会儿,目不转睛地看著赵五的脸孔,眼神里尽是一股如寒冰的冷意。
“她是被傅青桓一掌打死的,就在你曾经住过的院子里。等我从屋里跑出来的时候,地上到处都是血,阿姐的脸色发青,嘴唇发白。她看见我,想叫我的名字,可是,她连开口的力气都没有。当时的我不知道发生了什麽事,隔了很久才从侍女口中得知,那天,她跪在地上求了傅青桓很久,求来的只有一个死字。”
忆起当年往事,阿瑟的眼眶微红,眼睛湿润,却强忍泪水,自嘲道:“傅青桓武功高强,一掌就能要了别人命,而我连保护亲人的本领都没有,所以,我只得听从他的命令。”
此刻,阿瑟表情嚣张,眼神锐利如剑地扫过赵五,说道:“大哥哥,我记得你曾经对我说,想要不受制於人就得成为最强的人,如今,我的武功或许不及你。可是,算上外面这麽多华月阁的弟子,恐怕你的武功再高都难以脱身。”
赵五不由得大笑起来,问道:“我有说要逃吗?”
阿瑟一愣,还来不及反应,赵五又道:“我哪里都不去,你把谢七放了。”
阿瑟算不得聪明,但绝对不傻,立马说道:“放了他,由著他搬救兵吗?你和谢七一个都别想跑。”
阿瑟正欲叫人进来,赵五却越笑越大声,听在阿瑟耳朵里简直就是嘲讽。
“你笑什麽?”
赵五平静道:“笑你可怜。”
阿瑟刚想反驳,赵五一声轻叹,又道:“你根本不懂傅青桓的心思,他这一生最不想再见的人恐怕就是我。”
话音刚落,守在外面的弟子匆匆赶来,问道:“月使有何吩咐?”
“把苏城破关进牢房。”
说罢,阿瑟得意地笑起来,神情极为恭敬,装模作样地说道:“苏师兄,地牢潮湿,我会命人多铺一层棉被,暂且委屈你了。”
赵五心中一阵苦涩,只是脸上仍是神情自若,仿佛毫不在意一般,起身走向领命的弟子,说道:“无妨,你们带路吧。”
、谁饮春色醉之五 04
阿瑟说华月阁的大牢潮湿,此话确实不假。只是她许诺的棉被,赵五压根没有见过。在牢房的第一夜,赵五好歹还能睡个安稳觉。翌日,阿瑟没事就来遛个弯,吩咐阁中弟子把赵五绑起来,双臂吊在木头上,两条腿绑得死死的,狠狠地鞭打他的身体。
阿瑟不打算要赵五的命,因而鞭子上没有涂毒,只是这鞭子带刺,抽在身上立马炸开一道血口。何况有阿瑟在旁盯著,弟子不敢手下留情,每一鞭都用足了十分力道。
很快,赵五的胸口布满了一道道的血痕,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鲜血缓缓地顺著腹部往下流,偶尔几道伤口甚至炸出了肉。
如此十几鞭抽打下来,赵五竟然一声不吭,甚至不曾皱一下眉头,他始终挑眉看向阿瑟,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表情,嘴角含笑,没有哼过一声。
终於,弟子无处可抽,问阿瑟道:“月使,还要打下去吗?”
阿瑟冷冷地扫向赵五,手指在他胸口轻轻划过,然後,把沾了血的指腹放在鼻间,一边闻一边说道:“你倒是半天都不怕疼?”
此时,赵五的额头上都是汗,很明显是在强忍住痛。然而,他依然笑得满不在乎,张狂地答道:“小孩子的玩意儿,有什麽可怕?”
闻言,阿瑟脸色微变,愤然夺过鞭子,猛地一鞭抽打在赵五的胸前。顷刻间,从左肩到右胸,鲜血止不住地往外涌。几乎可是说是皮开肉绽。即便如此,赵五仍是没有喊过一声痛,只见他嘴唇紧抿,脸上带著淡淡的笑容,凝神注视著阿瑟的表情。
阿瑟见状,气得又是一鞭抽过去,霎时,飞溅的血喷在她的脸上,令她不由得一怔,就连握住鞭子的手都不禁停顿。
赵五闷哼一声,咬牙忍住,待到喘过一口气之後,语调和缓地说道:“这麽好看的衣服染了血,多可惜。”
阿瑟低头一看,身上果然被赵五的血染红一片。她怒气冲冲地瞪向赵五,狠狠道:“本来就是不男不女的样子,有什麽可惜!”
听到这话,赵五表情一愣,终於皱起了眉头,忽然不吭声了。阿瑟见状,一声冷笑,缓缓走上前,看著赵五胸前的血痕,挑眉笑道:“看你这一身是伤的样子,我哪里还像你?”
她顿了顿,视线扫过昏暗的牢房,低声道:“你觉得疼吗,一鞭鞭抽打在身上的滋味不好受吧?可是,你能想象当年只有十多岁的我,就像你现在这样手脚都被绑住,背上被傅青桓亲手烙下一道道的伤疤。”
阿瑟的眼眸逐渐黯然,眉宇间有一种说不清的意味,像是恨,又像是不解。
“他温柔地对我说,青瑶,别怕,忍过了就好。旁人都说他待我极好,可是,为什麽他又要让我这麽痛呢?”
阿瑟抬起手,掌心抚过赵五的轮廓,茫然地问道:“就因为我长得像你,我就要变成你,这一点都不公平。”
突然,赵五放肆地大笑起来,张狂的声音中气十足,仿佛连牢房的墙壁都要被震碎。阿瑟不禁一愣,气愤地朝他吼道:“住口!”
话音刚落,赵五嘲讽地说道:“若你真要恨,为何不恨傅青桓?”
阿瑟脸色铁青,上前一步,低声在赵五面前,发狠地说道:“你怎知我不恨他?”
赵五扬唇一笑,又问道:“你自知打不赢傅青桓,又忘不了他对你的好。”
阿瑟一愣,正欲反驳,赵五故作轻叹道:“不管是阿瑟还是傅青瑶,终究还是心肠太软。”
明知道赵五是在激怒自己,阿瑟仍是没办法克制情绪,她就像是被踩中痛脚一样,愤怒地瞪向赵五,朝远处的弟子吼道:“你给我过来!”
不等弟子反应过来,阿瑟已经把鞭子丢给他,命令道:“你就在这里一鞭鞭地抽,打到他昏过去为止,一个时辰後我会回来的。”
说罢,阿瑟转身就要走,却听见赵五远嚣张地喊道:“只是一个时辰要不了我的命,若是鞭子上涂了毒,兴许还能要我半条命。”
此话一出,阿瑟的脚步略微停顿,只是她始终不敢回头,仿佛生怕被赵五点破心思。
、谁饮春色醉之五 05
阿瑟刚走不久,陆凌生逮到机会,总算得以赶来。只是等他出现的时候,赵五已经快要昏死过去,身上早就没有完好的地方,鲜血布满了他的肌肤,额头上的汗水不停地往下流。
陆凌生怕阿瑟回来,吩咐弟子在外面看著,只是他正欲为赵五上药时,赵五却说:“不必了。”
陆凌生一愣,心知赵五是怕阿瑟发现,仍是坚持道:“无妨,阿瑟姑娘并非心肠狠毒之人,不会与我为难。”
没想到赵五仍然摇头,说道:“一点小伤而已,难道还能要我的命吗?”
陆凌生脸上一怔,想到赵五一贯的脾气,终於没有执意坚持。只是当他看到赵五身上的伤痕时,不禁眉头紧蹙,不忍地摇头。
但是,赵五的表情十分镇定,不但没有皱一下眉头,甚至轻笑道:“多年不见,没想到你还认得这张皮囊。”
陆凌生听出赵五的意思,知道他所指的是昨夜的事,立刻答道:“师兄从前离阁办事曾经戴过这张人皮面具,师弟怎会不记得。”
赵五问道:“这些年以来,华月阁可好?”
闻言,陆凌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摇头道:“不好。”
赵五又问道:“怎麽不好?”
陆凌生沈默良久,终是答道:“阁主的脾气越来越坏,喜怒无常,阁中弟子皆是小心翼翼,如今能和他亲近的人只有阿瑟姑娘。”
赵五皱眉,语调和缓地问道:“那麽……阿瑟可好?”
陆凌生犹豫地看向赵五,半天才答道:“我知道阿瑟姑娘令师兄吃了不少苦头,可是,请师兄体谅她少不更事,她确实有她的苦衷。”赵五一声轻叹,心中百感交集,却不知从何说起,只是问道:“傅青桓究竟如何待她?”
听到赵五嘴中说出“傅青桓”三个字,陆凌生难免有些吃惊,往日的苏城破哪里会直呼其名。只是他惊讶之余,仍是答道:“要说好,恐怕阁主再也没有对谁这样好过。要说不好,阁主确实狠得下心,也下得了手。”
陆凌生顿了顿,想起当年往事,不禁摇头,轻叹道:“师兄恐怕不知,当年在你失踪以後,阁主性情大变,几次三番派人四处找你,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後来,大半年都没有消息,弟子们私下都说,你多半是遇难了,只有阁主不肯相信,哪怕是把蓬莱岛翻个遍都要找到你。”
说到这里,陆凌生直摇头,低声道:“在阁主心里,哪怕师兄真是死了,变成鬼也会回来。当时,蓬莱岛被他折腾个够,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最後,被阁主找到了阿瑟。”
说起多年前的往事,陆凌生表情古怪地看了赵五一眼,继续说道:“那时候的阿瑟只是一个海女,每天跟著陈伯他们下海捕鱼,武功低微,连上山习武的机会都没有。但是,我们谁都没想到她竟然长得这麽像你。”
忆起当时的情景,陆凌生仍是感到不可置信,惊异地说道:“虽然不是十成的相像,但是,当我们第一眼看到阿瑟的时候,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你。师兄,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当然一下子就认出她的眉眼轮廓就是十年前的你。不要说是阁主了,连我都有那麽一瞬间的晃神……”
此时,陆凌生的表情有些难以启齿,他抬头看了赵五一眼,很快就移开目光,似乎不忍说下去。
赵五见状,隐约猜到他的顾虑,说道:“我见过阿瑟背上的疤。”
陆凌生吃惊地看向赵五,几番斟酌,终於还是说道:“不错,那些伤都是阁主所为,当年的阿瑟只是个小女孩,什麽都不懂,什麽都不要,只是一个劲地要找她的阿姐。阁主强行把她带回来,收养她作为义妹,给她取名傅青瑶,并且逼她习武。那几年怕是阿瑟最难熬的日子,每天起早摸黑地练武,再加之阁主又是急脾气的人,确实令她吃了不少苦头。”
陆凌生长叹一声,眉头微皱,无奈地说道:“可是,若说阁主待她不好,又好像不是这麽一回事。你我都知道阁主是个薄情寡义之人,从前虽然风流,却从未对谁动过情,哪怕对老阁主也不见得父子情深。但他对阿瑟确实极好,亲自教她武功,又给了她月使的职务,甚至几次三番表示,等到阿瑟的武功练成以後,他就把阁主之位传给她!如此尊荣,华月阁里无出其右。”
陆凌生显然是捉摸不透傅青桓的心思,说了半天都回答不了赵五的问题,然而,这个答案恐怕连阿瑟自己都弄不明白。
见赵五沈思不语,陆凌生忍不住劝道:“阿瑟虽然武功高强,心性还是像个孩子,并非真正的狠毒之人。她对你的无礼……恐怕是迁怒罢了。”
此话一出,赵五知道陆凌生想必猜到什麽,只是他既不敢明说,更不敢求证,只能继续装傻罢了。至於刚才的那番话,虽然陆凌生意在阿瑟有苦衷,听在赵五的耳朵里却很不好受。尤其想起阿瑟背上的诸多伤疤,还有她对自己的恨意,简直就比抽他这麽多鞭更难受。
当年的高僧曾经断言,苏城破这一生必然要苦在一个“情”字,此话确实不假。
见赵五没有吭声,陆凌生不知如何是好。两人沈默许久,最後还是赵五一声苦笑,说道:“我没有怪她。”
陆凌生一愣,看著赵五的表情,不禁有些茫然。不料,赵五的下一句话,简直叫他不敢置信。
“阿瑟是我的亲妹妹。”
陆凌生睁大眼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脑中不停地对比两人的脸孔,又觉得确实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仿佛就没有不像的地方。
陆凌生愣了半天,支支吾吾地问道:“那麽,阁主知道吗?”
闻言,赵五不由得一阵狂笑,洪亮的声音简直就要把牢房穿透。突然,他的喉咙口一阵腥甜,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陆凌生大惊失色,连忙扶住他,问道:“师兄,你没事吧?”
赵五强打精神,握住陆凌生的手,无奈地笑了,低声道:“不管以後发生什麽事,小师弟,替我照看好阿瑟。”
看到赵五这幅样子,陆凌生除了震惊之外,难免心里憋闷得一阵揪痛。可是,不管是傅青桓、阿瑟,还是赵五,没有一个人是他可以插手的。他只是一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