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的木块。
木块在空中盘旋了一会儿,然後,被两人相持的剑气波及,七零八落地飞散开来,其中几块更是朝谢宁双飞来。
赵五见状,难免分神看向谢宁双,而谢宁双绝非弱者,眨眼间已经拔剑挥动,把那些木块削成了片状。
而阿瑟趁赵五走神之时,挺剑进攻向他,不料,剑未近身,赵五已经挡了下来,速度之快令阿瑟咋舌。
阿瑟一时气急,怒骂道:“混蛋!”
赵五却笑道:“事物之中皆有阴阳,而阴阳变化便是规律,每个人使剑的套路都不同,但是,只要掌握其中的规律,那就能快他一步。”
阿瑟眉头紧蹙,偏不信邪,故意加快动作,把每一个招式衔接紧密,既快而狠绝又令人眼花缭乱。
但是,赵五非但没有落下风,甚至镇定自若道:“哪怕你反应再快,眼里看到的不过是虚妄。任何招式都是诸相,若能无所住而生起心,必能识得本相。”
原先阿瑟对赵五的话只是似懂非懂,待到她渐渐发现赵五的厉害之处时,难免拿来和傅青桓口述的秘籍作比较。她虽不能完全明白,却隐隐察觉到两者相通之处。可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太多,只能以本能揣摩其中真意。
突然,阿瑟猛然使出一招,玄天剑像是会飞一样,顷刻间已经逼至赵五眼前。没想到赵五却快她一步,非但挡下了她的剑,一招之间就已经逼向她的要害。锋利的宝剑迅速刺向阿瑟的头颈,不知为何,又轻轻从旁边滑过。
阿瑟心头一惊,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向赵五,然後,一个飞身往後退了数步。
难怪陆凌生说,华月阁里只有苏城破可以和傅青桓相较高下,而阿瑟自然见识过傅青桓的武功有多厉害。
此刻,不管阿瑟有多麽气恼,她都不得不承认,哪怕傅青桓内力深厚,剑法精准,招式狠绝,却只是学得剑法之形。而赵五明明应该疲惫不堪,何况身上还有这麽多伤。可是,他摸透了自己的一招一式,恐怕就算闭上眼睛,都能凭借本能来反应,这才是学得剑法之本。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出手,看著赵五笑吟吟的模样,阿瑟心里百般滋味难以言喻。突然,赵五费力地咳了起来,左手下意识地捂住胸口。右腿一软,险些就要倒在地上。幸好谢宁双快一步上前,扶住了他握剑的那只手。
阿瑟脸上一怔,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赵五的伤口早就裂开了,从胸口往下映出不少血痕。血迹好像她手里的玄天剑,如蛇一般一点点地往下爬行,尤其右肩上的血,缓缓滴落在了地上。
她知道赵五身上有伤,却不知道原来这麽严重。她无法想象对方忍受了多麽剧烈的痛苦,更不知道隐藏在笑容下的沈著冷静究竟从何而来。他只要一下没忍住痛,很可能就会露出破绽,从而令自己得手。他究竟是不怕痛,还是连死都不怕。
听著楼外敲锺的声音,阿瑟顿时回过神,她看向赵五和谢宁双。他们二人紧紧依靠在一起,脸上没有丝毫惧怕,反倒是自己像是一个笑话。
阿瑟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捺心神,厉声道:“苏城破,你应该知道自己已经到了极限,今夜,我不可能让你们逃走。”
如此一来,待她再出手时,已经不再是较量,而是真正要他们俩的命。所以,阿瑟不必管公不公平,第一招便是引谢宁双出手。而赵五怎会看不透阿瑟的心思,低声道:“切莫轻敌。”
谢宁双表情严肃,轻轻点头,挥剑往前挡下。
阿瑟知道自己找不到赵五的破绽,可是,她同样知道谢宁双就是他的破绽。她以一敌二,虽然有些吃力,可是,一来赵五已经累了,二来谢宁双是易怒之人。只要阿瑟把矛头指向谢宁双,便可以打乱两人的招式,也能引得赵五分神。
可是,阿瑟没想到他们俩的默契如此之深,既能互相掩护,又能给对方喘口气的机会。尤其知道赵五身上有伤,谢宁双更是牢牢缠上来,势要单凭自己挡住阿瑟。
若论单打独斗,谢宁双必然敌不过阿瑟,可是,有赵五这个军师在旁,再加上两人之间的配合,竟然让阿瑟感到应接不暇。她渐渐被谢宁双缠住,眼见赵五缓步往东面的书柜走去,却不能得空攻向对方。
此时,东面的书柜恰好隐於黑暗,赵五一个飞身跃起,忽而以掌风之力震向前方,把排列整齐的书籍散在地上。待他落地以後,又从众多书籍之中挑出几本,然後从最高处往下排列。有时候一层只有一本,有时候却零星竖了四五本,他像是想要排列出一个图形,却又叫人看不懂究竟是什麽样。
等赵五排到最後几层,突然朝谢宁双使了一个眼色。谢宁双会意地往他的方向後退,并且试图摆脱阿瑟的纠缠。
赵五见谢宁双无法脱身,从地上拾起一把木块,用力抛向半空,然後持剑挥动数下,以剑气掷向阿瑟。
见阿瑟欲挡,赵五对谢宁双喊道:“走!”
谢宁双一个飞身奔向赵五,恰好赶上赵五把最後一本书摆进最下层。突然,距离赵五数步之遥的地上开启一道石门,赵五握住谢宁双的手,示意他先跳下去。而等到谢宁双跳进密道之时,阿瑟已经摆脱了障碍,震惊地看向赵五。
“这是……”
话未说完,见赵五紧随其後地跳了下去,她一个箭步上前,跟著赵五跳进了地道。
地道里面一片漆黑,阿瑟只知道自己著了地,却不见赵五和谢宁双的影子。突然,她感觉到一个凉凉的东西抵住脖子,隐约可见那是一把剑。她使劲地眨眼,想要看到对方的样子,却始终只有一个黑乎乎的影子。
恰在这时,密道忽然亮了起来,明亮的光线刺得阿瑟睁不开眼。待她定神一看才发现,原来是赵五点悬於密道两侧的蜡烛。同时,她也看清了挟持自己的人,正是手持宝剑的谢宁双。
、谁饮春色醉之五 16
及至丑时,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狭窄的地道里面,两侧的烛光随著微风晃动。在阿瑟的前方是一条漫无尽头的道路,她只知道这条路越走越宽敞,却不知道它会通往何处。
这是一条密道,却不只是密道,两侧的石壁绘有古怪的壁画,有人、有兽,更有妖魔般狰狞的脸孔。而顶上的图案像是夜晚的星空,以及另一些好似神佛的脸孔。
阿瑟愤怒地瞪向赵五,问道:“这里究竟是什麽地方!”
这时,赵五手里拿了一支蜡烛,正慢慢地往前走去,点燃沿途掉在墙上的灯。
反倒是谢宁双看了阿瑟一眼,扬了扬嘴唇,冷冷道:“先前是谁说我们都逃不掉的?”
闻言,阿瑟心中更是恼怒,说道:“谢七,你好卑鄙!”
看著赵五缓步往前的背影,谢宁双朝阿瑟斜了一眼,面无表情地说道:“只要我们能活著离开这里,就是卑鄙又何妨?”
说罢,他眼神顿时冷下来,左手抓紧阿瑟的手臂,右手的剑抵住她的肩膀,拽著她往赵五的方向走去。
阿瑟气极反笑,说道:“你们以为挟持了我就能逃出蓬莱岛?”
谢宁双毫不动怒,神情自若地说道:“不试试看又怎会知道?”
阿瑟怒道:“你!好,我看你们怎麽跑!”
两人你来我往,好像孩子间的斗嘴,只是,早已不是在岛外的模样。
这条通道越走越宽敞,两旁的壁画也越来越诡异。画上的猿人渐渐变成寻常人的模样,甚至开始有了男女老少的区别,农作、耕织、打猎、繁衍,进行著再普通不过的生活。
紧接著是一条螺旋而上的通道,壁画的图案忽然急转直下,竟然变成了互相掠夺和厮杀,与此同时,阿瑟下意识地抬起头,头顶上方却是一张慈悲的脸孔,正是地藏菩萨的模样。
她的心里一阵惊慌,朝赵五大喊道:“苏城破,这里到底是哪里?”
突然,赵五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阿瑟,答道:“华月阁的密道。”
他的声音很轻,气息无力,显然还未恢复体力。
不容阿瑟多问,谢宁双粗鲁地把她往前拽,硬逼她快步跟上来。
终於,赵五停下了脚步,手持蜡烛围绕前方走了一圈。这是一个圆形的空地,待到他点亮四周的灯,这才能看清前面的模样。
石壁上仍有各种绘画,模样狰狞,令阿瑟不禁害怕。从左至右分别是各种刑罚,拔舌,剪刀,孽镜,蒸笼……一直到刀锯,即便阿瑟不懂佛法,也能看出画的是十八层地狱。她缓慢地抬起头,果然,石壁顶部是十八个佛像,正是永住人间,护持正法的十八罗汉。
密道内烛光昏暗,安静得好像坟墓一样,阿瑟跟著谢宁双往前走了两步,突然看到赵五蹲下身,拿著蜡烛在照什麽。
“那是什麽?”见赵五不动,阿瑟不禁问道。
这时,赵五移开身体,将蜡烛放在下方,令得地上的骷髅清晰可见,吓得阿瑟睁大了眼睛。
“他们是谁?”
赵五的表情毫不意外,一边查看骷髅的情况,一边说道:“想要闯入禁地的人。”
他顿了顿,轻笑道:“最早的怕是有五六十年,最晚的也有二十多年。”
阿瑟一愣,惊问道:“难道说……”
不等她把话问完,赵五已经答道:“华月阁的禁地并非藏经楼,而是这里。”
阿瑟摇头,说道:“可是这里什麽都没有!”
赵五笑而不作声,只是往前走了几步,然後,停在了路的尽头。
“这是一条死路。”
闻言,谢宁双皱起眉头,左手紧紧掐住阿瑟的上臂,剑刃更是朝她的脖子又近几寸。
“别吵,安静点。”
阿瑟受制於人,自然不敢多话,只能瞪他一眼罢了。
两人目不转睛地看向赵五,见那人动作缓慢地拿著蜡烛四处找什麽,不由得心中提起一口气。
突然,赵五的动作顿了顿,原来是蜡烛被风吹动,轻轻地晃动起来。他抬起手,一点点地擦拭石壁上的灰尘,然後小心抚摸上面每一处的凹凸,终於找到了机关所在。
赵五笑了笑,说道:“谁说这里已经是尽头。”
话音刚落,他开始运功,将内力提於掌心,然後,猛地一掌打向前方。霎时,在他面前的石壁开始动了起来,好像石门一样缓慢地打开,竟然通往一个石室。
此时,赵五神情复杂地看了一眼前方,低声道:“走吧。”
三人继续往前走,只是周围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著实叫人害怕。没走几步,赵五忽然作声,说道:“等一下,你们别动。”
谢宁双停下脚步的同时,不忘按住阿瑟的肩膀,始终将她一步不离地禁锢在身边。而赵五走至石室中央,把手里的蜡烛抛向半空,突然,他提起一口真气,左手击掌向悬於半空的烛火。
顿时,烛火被内力打散,变成大小不一的火星。赵五飞快地拔出剑,以剑气将火星打向不同方向。
眨眼间,石室忽然亮了起来,原来是火星点燃了蜡烛,正是吊在四周石壁的灯。
即便阿瑟心里有许多问题,此刻,却不知从何开口。石室里的壁画令她感到诡异,甚至是震惊,尤其想起一路而来的画面,更是让她有一种莫名的感觉,仿佛察觉到了什麽,却又无法肯定。
“这里就是华月阁真正的禁地……”
阿瑟的声音很轻,在寂静的石室里几乎听不见。她环顾四周,把每一样东西细细打量,最终,视线停在了赵五的脸上。
“为什麽你会知道这里?不,或者说,华月阁还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
赵五说道:“我不想要做什麽,路过此处,只是顺便。”
说罢,赵五抬起手,指向石室的另一个方向,对谢宁双说道:“我们要去的地方就在前方。”
谢宁双会意地点头,面对一路来的诡异,竟然什麽都没有问。他就好像什麽都不想知道,不管是华月阁的秘密,还是这一切的诡异。他要的不过就是赵五,以及他和赵五安全地离开。华月阁的秘密再多,蓬莱岛的风景再美,对谢宁双而言不过是虚妄,只有赵五才是让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但是,谢宁双可以不在意,阿瑟却不可以。
石室里的壁画不再有恐怖的画面,反而是一片安详和宁静,周围是各个菩萨端坐的模样,位於最高处的正是释迦摩尼佛,而只有地藏菩萨是站著的。
阿瑟看著满是佛像的壁画,却不知道这是释迦摩尼佛在忉利天宫为母说法的画面。只是她下意识地联想起在藏经楼时,赵五对自己说的那些话,不免隐约察觉到什麽,问道:“你想要指点我的究竟是什麽?”
、谁饮春色醉之五 17
赵五不答,而是看著释迦摩尼佛面前的佛坛发愣,桌上是供奉的香炉和供杯,旁边还有用以打坐的蒲团。
不知赵五想起何时,自嘲地笑了笑,无奈摇头,轻叹道:“师父,弟子怕是错了。”
赵五此话说得诚恳,说得惆怅,也说得苦痛,他的心里涌起一阵揪疼,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啃食肉骨。忆起多年前的往事,当时的画面仍是历历在目,顷刻间就把他的大脑填满,逼得他不得不後悔,也不得不痛。
半晌,赵五终於移开步子,往佛坛走去,双腿跪在蒲团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他曾经为爱而无畏无惧,甚至不怕神佛、不怕犯错。如今,赵五知道自己错了,张肃的一句英雄令他无地自容,更让他明白当初的自己是如何拘泥小爱,从而害了华月阁、害了这麽多人,也辜负了师父十多年的教诲。
等到赵五站起身,心中稍有释然,他看了看阿瑟,又看了看谢宁双,终是笑道:“我们都不会死,谢宁双,我带你离开这里。”
闻言,谢宁双忽然笑了,神情有些傲慢,又有孩子气的天真,他快步走向赵五,怀抱著满心的信任和依赖。
谢宁双相信赵五是不会骗他的,他说,只要穿过这条密道,他们就能到达缥缈峰。他说,他们都不会死,可以一起离开这里。所以,用不了多久他们就能回到大漠,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一天,也许只要一眨眼……只要是和赵五在一起,谢宁双的时间便是停止的。
可惜,谢宁双还未走近赵五,石室突然一阵震动,四周的烛光胡乱摇动,像是有一阵风朝石室吹来。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石室的另一端,就像他们来时一样,有一道巨大的石门缓慢打开,然後是一个紫红色的人影步伐利落地走来。
阿瑟看清来人的模样,不由得惊叫道:“阁主。”
听到这话,谢宁双警惕地看向来人,一只手抓牢阿瑟的肩头,另一只手握紧宝剑。而赵五却神情自若,镇定地说道:“真是不巧,如此都能遇见你。”
傅青桓脸上一怔,顿时清醒过来,只是他身上的酒味极重,在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