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暮身子忽然抖了一下。
陈禹锋一愣,“你冷吗?”,又惊觉迟暮外套里面竟然只穿了一件线衫,忙脱下自己的风衣,披在他身上。
迟暮默然感受着风衣上的体温,想说话,又不敢直视陈禹锋的眼。
“今天晚上把你拉来这里,其实不光是坐摩天轮,我还想趁着这个机会再次表白,看看过去几个月的努力有没有成果,现在这样又不好意思问出口了,省得再次被拒绝,太丢脸,还是不问的好。”他揉了下迟暮的头发,“你在这等着,我拿样东西给你。”
说完,他小跑回到车边,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个包装好的黑色礼盒,又回到迟暮身前,“我一个月前就买好了这个,送给你的。”
迟暮看了看他的脸,又看了看他手里的东西,接过来放在地上,蹲□拆开包装。
一条黑白相间的羊毛围巾静静躺在里面。
迟暮静默一会,扯出标签扫了一眼,“怎么想着送我东西,这个牌子很贵的。”
“我那天路过商店,碰巧看见的,想着,想着你要是围着肯定很好看。”陈禹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僵硬,“迟暮,生日快乐。”
迟暮猛然抬头,“你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我一直都记得,只是以往你身边总有别人陪着,没我的位置,只有今年,算是老天给我的机会。”陈禹锋催促道,“快试试看。”
迟暮久久没动作,陈禹锋索性自己来,拿着围巾绕着迟暮脖子转了好几圈,直到把他近乎半张脸都包了进去。
“暖不暖和。”
“……很暖和,谢谢。”
迟暮,深吸一口气,避开陈禹锋关切的目光,朝车子的方向看了看,“时候不早了,回去吧。”
临近午夜,高速路上看不见别的车,迟暮一直闭着眼睛,似乎在睡觉,陈禹锋把车开到楼下,看迟暮睡得深沉,有些不忍叫醒他,正踟蹰着,迟暮却睁开了眼睛。
“到家了。”陈禹锋立刻露出笑容,“回去早点休息吧。”
迟暮点头,下了车,陈禹锋正要重新发动车子,却发现迟暮又折返了回来,他赶忙落下窗户,听见迟暮道:“要不今晚你在我这里休息吧,我炖了冬瓜肉丸子汤,一个人喝不完。”末了,他又补上一句,“不愿意的话也没关系。”
陈禹锋怎么可能不愿意,这样的邀请对他来说恍若天籁,只愣了一秒钟,他就迅速跳下车子,还兴奋地趁迟暮不备抱起他转了一圈,像个大孩子,见迟暮表情别扭,才将人放开。
颜烁这么大的房子有个致命的弊病,到了冬天就算暖气再足,室内温度还是很低,而正是这么低的温度,让陈禹锋觉得,那一碗热乎乎的冬瓜肉丸子汤好喝得不得了。
迟暮坐在他对面,见陈禹锋喝完了一碗,又给他盛第二晚,自己跟前的倒一点没动,陈禹锋不免狐疑,“你自己怎么不喝?”
“你还好意思问我,那一大盒章鱼烧塞下去,我现在看见吃的就浑身不舒服,不然怎么把你叫上来帮我吃。”迟暮忽然笑了,之前阴郁的模样烟消云散,“你要是吃饱了就去洗漱睡觉,东西都给你准备了新的,就睡我卧室隔壁的房间。”
那天夜里,迟暮睡得很晚,躺上床还没多久,就听见有人用极轻的脚步声走进他的房间,停在床前,撩开被褥,接着身边的床垫缓缓塌陷,一双有力的手臂带着体温从背后拥住自己。
迟暮没发出声音,装作熟睡的模样,却听得仔仔细细,陈禹锋轻轻在他耳边问,“我爱你,可为什么你不爱我。”
这真的是个很纠结的问题,迟暮也问过自己很多遍,就是没琢磨出一个答案。陈禹锋结实的胸口很暖,他像怕迟暮冷到一样,把整个人都圈进怀里,用力抱着,下巴轻轻抵在对方头发上。
迟暮一直有个劣根性,有人抱着自己睡觉的时候,那种暖烘烘的感觉让他特别容易入眠,甚至于第二天早晨也会因为贪恋这种温度而不想起床。当朝阳升起,阳光照进房间,他甚至还往陈禹锋怀里习惯性地拱了拱。
这一拱,倒把身边人拱醒了。
陈禹锋看清两人这般亲密的睡姿,似乎也愣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平静,他松开迟暮,正要轻手轻脚地下床,却忽然听见背后传出道声音:“陈禹锋,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陈禹锋一时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急忙转身。
迟暮在床头半撑起身子,表情慵懒,却充满着平和,睡衣领口的扣子松开了两颗,露出两跟修长的锁骨。
“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到底是什么。”迟暮笑着说:“想来想去,实在是觉得有些狗屁坚持没存在的必要,人总是要往前看的,我是真的不想再这么自怨自艾地找虐下去。”
“你……你的意思是。”陈禹锋一时激动,竟然有些口吃,“你愿意和我……”
“昨天半夜你悄悄爬到我床上来的时候我还没睡着,你说的哪些话我全听见了。”
迟暮的话让陈禹锋感觉一股燥热从脖颈一路升到额头,磕磕巴巴道:“那……那是……”
“那时候我突然下了个决定,如果这一切不是梦,如果今天早晨醒来,睁开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你的话,我想,我是可以和你一起迈出这一步的。”迟暮看着陈禹锋惊喜交加的脸,又微微偏开头道:“只是,我现在还不能太确定自己的感情,但如果你愿意,我会努力让自己喜欢上你。”
这通表白对迟暮这样年纪的男人来说,着实害臊得很,实际上说完这番话,迟暮自己都觉得这张老脸烫得吓人,但陈禹锋似乎很受用,这个男人只愣了片刻,就像头猎豹一样猛扑过来,将迟暮用力抱住,在床上滚了一圈,一记深吻差点让他喘不过气。
圣诞节这天清晨,在陈禹锋不知持续了多久的死缠烂打,以及付出了一盒章鱼烧与一条羊毛围巾的代价之后,迟暮终于敞开心扉,开始和他谈恋爱。
65
65、第六十五章 。。。
何小立对迟暮的新恋情抱以支持态度,且不说他挂在嘴边的老话便是“只有用新情人才能忘掉旧情人”,他甚至还坦言自己早有预感迟暮和陈禹锋迟早得在一起。
原因很简单,被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追求着,只要你不是性冷淡,不然哪怕你有一颗钻石般的心,也得被敲开。
他自然是也向迟暮打听过关于“床”的事情,可惜迟暮一直推脱,直言这种话题简直低俗透顶。这句话又让何小立捕捉到了另外一层意思:陈禹锋在床上厉害得都让迟暮羞于启齿了。
迟暮并不是害臊的人,他只是有些疑惑。
实话说,两人第一次做爱时,陈禹锋十分小心翼翼,动作轻柔但纯熟,可偏偏就是这份纯熟让迟暮有种诡异感,他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处男情节,而是在好奇,他一直以为陈禹锋之前从未同男人做过,结果反倒是他看岔了。
后来迟暮问起,陈禹锋也坦诚,自己在国外的时候的确尝试过和男人发生关系,不过原因是在暗恋迟暮的基础上好奇地去感受了一下,说完后又将迟暮抱着猛道歉,好像这件事十分罪大恶极一样。
他这样倒换成迟暮不自在了,好在将这个疑问解开,迟暮心理也豁达很多。
过年前几天,陈禹锋提出让迟暮跟他一起回家去吃年夜饭。
陈禹锋的意思是让迟暮见见家人,给以后对家里坦白打基础,迟暮本来不怎么愿意去和陈禹锋那一大家子人见面,又顶不住对方诚恳的表情,他想了想,何小立几天前就被周彦屿带去了夏威夷度假,自己又因为老家太远已经招呼过今年不回去了,好端端一个年独自闷在屋子里过难免无聊,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陈禹锋十分开心,一面带着他四处准备年货,一面又说见到他父母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两位老人虽然表面看着严厉,但很是和蔼可亲。
迟暮从未见过陈禹锋的父母,这样突然闯到别人家去吃年夜饭,不紧张才有鬼了。本来晚辈初见长辈时就会有些拘谨,更何况迟暮早就从种种方面猜到过,陈家二老来头肯定不小。
这种猜想,在陈禹锋开车把他带进了一处戒备森严的军区大院之后,变得更加强烈。
入门三道卡,一遍又一遍出示证件,不时有真枪实弹的巡逻兵经过,弄得这里不像是家属区倒更像是军营。
陈禹锋父母住的地方是小区内的单独院落,三层小楼,红砖白瓦,看上去有一段历史了。车才停下,两个守在院门口的警卫就过来主动打开车门,纵使迟暮不算没见过大场面的愣头青,这个架势还是把他唬得发愣。
“禹锋哥,你怎么才回来,阿姨刚刚还在问。”屋门这时打开,走出来一个穿着休闲装的女孩,这女孩迟暮见过两次了,一次在警察局,一次在书店门口。
“我来介绍一下。”陈禹锋毫不忌讳地拉住迟暮的手带他上前,指着女孩道:“这是小欧,欧怡然,我以前跟你说过,和我一起长大的,算是青梅竹马。”而后又指着迟暮道:“这是我朋友迟暮,大学同学。”
“你好。”欧怡然大大方方伸出手,与迟暮握过之后,又转头朝陈禹锋道:“原来你跟陈叔叔说要带回来过年的朋友,就是他?”
“对啊,爸妈不是没意见么。”说罢便领着迟暮朝屋里走,欧怡然面色有些怪异,跟在二人后面关上门。
这种老式楼房有着很严谨的架构,入门处既是走廊,到头是客厅,再右转是餐厅。迟暮刻意留意了一下,屋子里装潢并不算富丽堂皇,地上铺了层深色木地板,处处透着简单古朴的气息,森森然有种军人的作风,玄关旁的衣架上挂着件军大衣,肩章上边四颗闪亮的星星晃晕了迟暮的眼。
上将。
这个偶尔得到的讯息彻底让迟暮头有些晕,以前想的陈禹锋家境殷实,不是富二代就是官二代,不过到底是人家的私人家务事,陈禹锋不说,他也从来没问过。今天事实揭开,与他从前想的可以说是**不离十,也可以说是差距甚远。
家境殷实不错,官二代不错,就算迟暮曾经想过陈禹锋的父亲是高官,也从来没想到能高到这种程度。
上将,中央,军委,这种小老百姓平日里压根接触不到的高端存在,现在居然要同自己一起吃饭,还是年夜饭,更何况自己现在的身份还是他儿子的同性恋人,思及此处,迟暮脚步不禁有些放缓。
不是害怕,只是越来越觉得这样的场合自己根本就不该出现。
转了个弯,饭厅近在眼前,厅中央支着张大圆桌,桌后边坐着一对上了年纪的夫妇。妇人穿着身现在估计很少有人会在家里穿的旗袍,上着淡妆,一条圆润的珍珠项链系在脖颈上,头发梳得严谨。男人则有张冷硬的脸,墨绿色的中山装显得整个人很笔挺,纵使不年轻了五官依然深刻,依稀能看出陈禹锋的影子。
明明应该是温馨吃团圆饭的场景,可迟暮偏偏觉得当老人的目光扫射向自己时,有种金戈铁马的气息扑面而来。
陈禹锋带着迟暮向两位老人问了声好,坐在他们对面,欧怡然也坐在妇人身边,为几人布上碗筷,警卫员和保姆一样一样把做好的菜端上桌,非常标准的军队式宴席,八菜一汤,摆成莲花形状,有鸡有鸭有鱼有肉,酒是茅台,碗碟对得十分整齐。
“禹锋,让你的朋友不要太拘束,把这当成自己家。”陈父威严地说了声,算是打声招呼,然后挥挥手,“大家都饿了,吃饭吧。”
迟暮深信,坐在这种环境下要是自己还能吃得下去就有鬼了。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身边的陈禹锋,他要比自己好很多,大概就是在这么个环境下长大,没有丝毫的不放松,作为儿子,他先给两位老人布菜,再给欧怡然布菜,最后夹了一块排骨放到迟暮碗里,丝毫不拖泥带水,主次分明。
烧得很入味的糖醋排骨,迟暮啃得却如同嚼蜡。
“我听说你叫迟暮,是禹锋的大学同学?”
迟暮愣了一会,才发现是陈禹锋的母亲在同自己说话。他赶紧停下筷子,擦擦嘴,说了声“是的。”
妇人温和地笑着:“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迟暮答道:“在书店卖书,朋友开的书店,在那边帮忙。”
“哦。”妇人点点头,不说话了。
“妈,你别小看迟暮,他可厉害得很,以前在一家国际性杂志当编辑总监,还写专栏,只是碰到个实在合不来的老板,才辞职。”陈禹锋赶紧给迟暮打了个圆场。
他这么一插嘴,倒勾起了陈父的兴趣,老人眉眼一抬,开口道:“哦?什么国际性杂志,《环球时报》还是《时代周刊》?”
“《GENT》中国版。”顿了顿,见陈父露出不解的表情,迟暮又补上一句,“不是时事资讯类的,是时尚杂志。”
“时尚杂志,嗯……”陈父点头,说话却一点不客气,“年轻人要有点年轻人的追求,得多为国家做贡献,那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还是少弄些为好,时尚杂志我看过,上面都是一堆男人女人群魔乱舞的照片,还有那些所谓的时装,怪异至极,根本就是在哗众取宠,浪费资源。”
迟暮道了声是,见陈禹锋又有替自己出声的意思,赶紧在桌下边踢了他一脚,摇摇头。
陈父继续道:“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到底在想些什么,明明是很有前途的事情偏偏不去干,就喜欢弄一些歪门邪道,还管这个叫个性,断送自己的人生,还伤父母的心。”他抬起拿筷子的手点了点陈禹锋,“就拿我这个儿子来说,自他生下来开始,我就一心一意想让他接我的班,没少花心思培养,结果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居然告诉我不想进部队,要上大学,读法律,我实在拗不过他,想着法律读出来以后当检察官也不错就同意了,结果他偏偏读完法律又去学法证,还心甘情愿去当个小警察,差点没气死我。”
“爸,我有自己想做的事,你都说了这么些年了,不至于大过年的又翻一遍旧账吧。”陈禹锋嘟囔一句,像极了小孩子的抱怨。那边趁着欧怡然给陈父倒酒的当儿,陈母又说:“禹锋,你爸爸唠叨你也是担心你,你看你年纪也不小了,我们现在给你铺路,也是为了等有一天爸妈不在了,你过得不会太辛苦,要知道以后你结了婚,还会有妻子,孩子,要你去照顾啊。”
这种场合迟暮讲话也不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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