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识到自己可能想得有点太多了,杨深连忙把蓝夙渊抱得更紧一点,让那枚鲛珠同样能贴到蓝夙渊的胸膛。
因此,对方的神色仿佛微微放柔和了一点。
他好像需要这枚鲛珠,杨深心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知道,鲛珠对鲛人而来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他们流一次眼泪,能得到无数这样的珠子。
但这枚鲛珠好像与那些有点不一样,他隐隐回想起,在风暴中时,蓝夙渊捂住他的眼睛,好像对他胸前的这枚鲛珠做了什么。
他们能从深海风暴中脱身,跟这枚鲛珠有关吗?
其实早在当时龙绡殿里因为那个奇怪的翎羽动了这颗珠子而被那些护卫迅速擒下他就隐隐有些感觉,只是现在更加强烈和肯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鲛珠好像亮了一点,在满室昏暗里散发出点点微光,而目力所及之处,蓝夙渊身上的斑驳伤口似乎好了一点点。
真是一点点,如果不是杨深之前亲自感受过那些伤痕,恐怕绝不能发现这些细微的差别。
可如果是那么重要的东西,蓝夙渊却随随便便就给他用来避水,那实在……轻轻动了动手指,杨深终于按捺不住。
“蓝——蓝皇。”他试探性地叫了一声。
“蓝夙渊。”蓝夙渊回了一句。
在意识到对方的意思是不想听到蓝皇之类的称呼并且允许他叫名字的时候,杨深张了张嘴,只觉得那个其实已经被他喊过无数遍的名字忽然变得千斤重。
三个字在舌尖来来回回反复翻滚了无数遍之后,才终于能面对着清醒着的人说出口。
“蓝、夙渊。”中间因为他的一点迟疑而造成的些许停顿,让聆听的人反而得到了两个更加亲昵动人的称呼。
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蓝夙渊颔首,“嗯。”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现在的气氛有点暧昧,明明之前虽然也肌肤相亲但因为生死之间徘徊着反而毫无一点杂念。
如今略一回暖,就感觉到气氛极其地旖旎,杨深不自在地微微转开头,问:“这颗鲛珠是不是对你很重要?”
蓝夙渊闻言,凝视了那颗鲛珠半晌,“嗯,每一任鲛皇的本命鲛珠,必要时可以激发鲛皇十倍力量。”
他说得轻巧,杨深听来却觉得惊心动魄,蓝夙渊原本的力量就已经万夫莫当,更何况是十倍。
难怪,面对那样的深海风暴,最终还能让他们两个逃出生天,这岂止仅仅是保命利器而已。
本命鲛珠,听上去就跟蓝夙渊的生命息息相关,如果这颗珠子被破坏的话……还有,蓝夙渊对他说过,想要获得任何力量都要付出代价。
那么蓝夙渊为了救他激发这颗鲛珠的力量,对他自己会不会也有什么影响。
杨深不敢想象那代价,可不知道更让他难过,到底没能忍下那个疑问,“蓝夙渊,用了这颗鲛珠,你——”
然而他话说到一半,却被蓝夙渊轻描淡写地打断了,蓝发的皇者忽然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类,不容拒绝地问他。
“在风暴里的时候,你想对我说什么?”
“什么?”这问题有点太突兀了,连杨深自己都没能立刻想起来。
面色平静自然的蓝皇善意地提醒他,“那句你说了一半的话。”
既没有失忆又没有失语的杨深终于记起蓝夙渊意有所指的是什么。
那时是他快要死了,以为自己已在弥留之际,而眼前出现的蓝夙渊的身影只是他回光返照虚构出来的假象,所以才会大着胆子说了平常绝不敢开口的话。
而且最终也只说了一半,就被打断了——他还以为蓝夙渊根本没有听见,谁知竟会在此时被提出来。
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在劫难逃的错觉。
现在他又没糊涂,蓝夙渊的眼神咄咄逼人,好像能轻易看穿他的心思,一旦他说谎,必然会毫不留情地戳穿他。
可是,说真话?
只是想到那个情景,一阵热意就顺着他整个身体的肌肤爬上脸庞,连耳尖都占领无疑,连带着蓝夙渊原本冰凉的身体都好像火烫起来了。
等等,他们还抱在一起!
心虚地垂下眼,完全无法直视对方的眼神,这种心思……来自于一个奴隶的小小心思……如果被知道的话……
这么地自不量力。
这种念头,有时候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虽然从前是个卑微的奴隶,可他并不过分地自卑,但同样,他也并不自恋。
他没发现自己哪里堪配蓝夙渊,至少现在还没有,所以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呃,所以,说出来又能怎么样呢?
杨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发现自己太婆妈了。
虽然面对眼前这个人来说他确实不堪一击非常弱小,但爱本身并无罪过不是吗?
无论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何必一定要这么吞吞吐吐扭扭捏捏,就说出来又怎么样呢。
杨深笑了笑,再回视蓝夙渊的时候,脸上已经没有了纠结的神色,只是认真而温柔:“那时候我想说,蓝夙渊,我喜欢你。”
说完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好像放下了什么,又好像重新拿起了什么,即便蓝夙渊因此而厌恶他,他也不会后悔。
能有这个机会当面对心心念念两世的人表白,已经比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类都要幸运了,若奢求太多,反而怕是求不得。
尽管如此,不知道蓝夙渊究竟会有什么反应的杨深还是有点无法控制地紧张。
蓝夙渊依然凝视着他,好像完全没有听到刚才那句话一样,直到看得杨深脸上由先前的温和渐渐现出了忐忑的神色,才抬手,揉了揉杨深的头顶。
“乖。”他说。
“……”杨深微微张着嘴,心想,蓝夙渊的伤是不是真的非常严重,他有没有磕到头?
眼见杨深愕然过后眼珠子转啊转,蓝夙渊面色不变,杨深的那点子心思,其实他差不多都能猜得到。
之前在祭坛之上时,他原以为因为人类的破坏,他和杨深没能完成在神像上滴血结契的那一步。
那一步实际上并不是整个仪式的终结,要彻底完成整个仪式,需要两人心血完全交融,并且其中传达的心意为杨深胸前这颗鲛皇的本命鲛珠所认同。
而如果之前神像前的滴血结契没完成的话,鲛珠是无法进行这一步的。
所以当时在风暴中,他看到杨深咳出的血竟然萦绕在鲛珠四周,就知道在祭坛时虽然混乱,但杨深一定过了神像那一关。
那么剩下的,就在于他自身了。
在于他要不要奉出心头血,如同巫夔说过的那样,让两人真真正正成为彻底的伴侣。
其实当时别无选择,若不完成仪式寻得伴侣的话,那枚本命鲛珠所谓的十倍力量,根本无法发动。
然而蓝夙渊这样的人,绝不会因为受此性命攸关的胁迫就草率做出有违本性的选择。
所以他不会把不完成仪式鲛珠就不能发力量这个秘密告诉杨深。
他奉上心血,是因为认同杨深成为他的伴侣,而不是因为其他。
但人类这种敏感多思的生物,身体脆弱,心思又细腻得不得了,稍不留神就能碰碎了,还是不要纠结那么多得好。
好在杨深不知道,如今他们作为灵魂伴侣,他心底想什么,蓝夙渊基本都能感应得到。
强硬地把杨深的头塞到自己怀里,蓝夙渊若无其事地表示,“休息。之后想办法离开这里。”
迎面而来的属于蓝夙渊的气息包围了杨深整个人,让人简直无法抗拒,也根本不能抗拒。
蓝夙渊完全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力气这种东西,他实在是太犯规了。
况且,此刻杨深实在没有理由去抗拒,虽然孤注一掷的表白被回了一个不伦不类的“乖”。
但毕竟,蓝夙渊也没有因此而表现出厌憎或嫌恶的情绪——杨深发现他现在越发能感受这个男人情绪的变化了,不知道是不是越来越熟悉的缘故。
不过对方刚才那句话,也提醒了他们如今两人身处的境地,并不是什么安稳的世外桃源,而是不知究竟埋伏着什么的未知之地。
那场深海风暴,究竟把他们带到了哪里;这里有没有出去的路;银蓝海域如今如何了,那些楼船里的鲛人和人类,又是什么境况。
想到那艘楼船,杨深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疑惑。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做到那么如同神话一般荒诞的事情。
那个神神叨叨的巫夔跟他说过,这艘船有自己的意识,会认主;之后却又一笑了之说那只是传说,千万年来都没看它动过。
原本杨深也以为那只是个传说。
可当时当他心中充满愤怒的时候,却清晰地感受到了楼船与他之间的感应,他感觉那艘船,能听到他的呼唤,并为他所驱使。
事实上也确实是,简直如同神迹一样,在奥斯顿那样深沉毫无破绽的算计中,竟然因为他一个荒谬的念头,救下了那么多人。
可为什么是他?他一直,觉得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人……哪怕死而复生,也只是一份天大的幸运。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毫无用处,他们不知身处何处,离那艘船有多远,反正他现在是一点感应都没有。
倒是陆地上,计谋终于得逞的奥斯顿总统,是否正在发动整个乌托邦欢庆?
骄傲地向天下人宣布真正的战神扬瑟恩将军还活着,嫁去的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替身。
而现在鲛人一族已经被他们英勇地全部剿灭,人类从今以后就能自由而安心生活。
并且最后换上一副沉痛哀悼的面孔,痛心疾首地表示宣布一个悲伤的消息。
于是告诉不明真相的乌托邦的百姓们,当时鲛人们丧心病狂,见被人类压制住竟然大开杀戒,把海底的人类奴隶们杀了个片甲不留,无一生还。都是他无能,没能救出那些同胞?
……说实话,以奥斯顿的心机,如果真这么说,杨深也一点都不会觉得奇怪。
他和蓝夙渊一定不能困在这里,必须要找到出去的路,重回人间!
有些仇,也该亲手报,不是吗?
所以正如蓝夙渊说的那样,他们现在都需要休息,养精蓄锐。如果能找到一点什么药物,给那个人疗伤就更好。
可惜按着自己的有力双手明显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带着纷繁复杂的思绪和不知如何形容的情味,杨深只能靠在蓝夙渊怀中,一点点放松,慢慢地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感觉到怀中人的呼吸渐趋平缓悠长,蓝夙渊低下头,看着被他塞进自己怀里的脑袋,眼神慢慢变得深邃。
杨深的情绪,他感觉到了,他蓝夙渊更不是什么软弱可欺的人,那些风暴中丧生的鲛人们,他不会让他们死得不明不白。
无声无息地低下头,吻在毫无知觉的杨深的发梢,蓝夙渊的眼里,渐渐酝酿起风暴。
、35·建筑
再次醒来的时候;杨深其实是被热醒的。
迷糊中他伸手想要掀开身上沉重的被子;却在接触到那个东西、意识到触感不对之后猛然清醒过来,那不是什么被子;他也没有安稳地躺在床上。
那个包围着他;热得他几乎要沁出一身薄汗的沉重物体,可能是蓝夙渊。
用手肘往后一撑,杨深立刻半坐而起;睁大眼睛往身侧看去。
四周仍旧是一片昏暗,不知多少米的水下;光线没有半丝变化;永远分不清白天黑夜。
在这种根本不知道是海中哪一片角落有没有凶猛生物的地方他竟然会睡得这么熟;实在太不应该了。
手掌覆下的身躯传递着灼热的温度,杨深收回手,脸色一变,那热度果然是从蓝夙渊身上传过来的。
烫手得叫人心慌,古怪异常。
怎么会这样?
不久之前这个男人还很有力气地按着他的头不让他离开他的怀抱,还很有精神地步步紧逼要他说出心底的秘密。
那时他的那种强硬和平静甚至让杨深错以为其实蓝夙渊并没有伤得如他想象那么严重,只是伤口太多才感觉上去可怖。
谁知道一觉醒来,他的体力倒是恢复不少,蓝夙渊却成了这幅模样。
就连他身周的海水,都被感染得升高了温度,如同一个不断冒着热气的热源,微微翻腾着。
这显然不是好现象,如果四周有鱼,可能已经快煮熟了。
类似的种种症状放在人类身上不过代表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小痛,甚至连药都不用吃撑两天就会好。
可鲛人不一样,他们绝不允许有这么高的体温,也根本不可能有这么高的体温。
再这么热下去,他怀疑这个男人会着火……有什么场景在脑中一闪而过,杨深眼中布满阴霾。
这种情形让他想起了悦光。
想起了那场阴差阳错下窥见的奇异的葬礼,那片森冷的海域,鲛人悲泣的歌声,那名女性鲛人痛苦而诡异的死状,还有她身上燃起的熊熊烈火。
那种凄厉的尖叫、无法挣脱的挣扎和可怖的逝去一直深深印刻在他脑海,太过鲜明,绝对永生难忘。
蓝夙渊现在的状况与那时何其相像!
难道竟然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那种该死的怪病偏偏发作了?!
对了……这里没有寒玉床,没有能够抑制温度的东西……这片海域的温度也并不像鲛人群墓那处一样冰凉彻骨。
偏偏他却根本连这种怪病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连低温大概可以抑制病发都是他自己结合所见所闻的做出的推测,更别提应对之法。
最怕是根本没有应对之法,虽然很残忍但这个很可能正是事实,否则那些鲛人们绝不会眼睁睁看着悦光死去却又无能为力。
那么蓝夙渊?
杨深顿时焦躁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连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摆放。
小心翼翼地叫了几声,对方没有应答,别说那令人销魂蚀骨的嗓音,就连之前那样沙哑的都没有了,蓝夙渊竟然失去了知觉,而不是在沉眠中。
该死的!偏偏在这种时候!
两相一对比,现在反而是他的体温要比蓝夙渊低得多,没有更好的办法,只能俯身过去尽量分担对方的热量。
上天如果要他眼睁睁看着这个他好不容易才又靠近了一点点的男人在他眼前活活被火焰焚尽,那又岂止是钻心剜骨可以形容。
那种场景他有生之年都不想再看到第二次,绝对是挥之不去的噩梦。
如果真到了那一刻,杨深觉得自己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哪怕用身体也要把火扑灭,扑灭不了也大不了就是与对方同化飞灰罢了。
同生共死这种话说出来显得矫情,所以只管做就对了,要让他旁观,他绝做不到。
蓝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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