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觉得杨深是傍上了金主,从此衣食无忧高高在上了,所以无聊来耍他们,才会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这么多年来,一代一代,谁不想上岸?这种问题需要问吗?哦,大约这位蓝皇妃殿下加神使大人确实不想上岸,上了岸,他今天拥有的一切不就都没了。
就连认识杨深的人,也觉得他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多余了。
只有之前歇斯底里的诚眼睛一亮,快速地看了看周围,想到自己现在在什么东西里面,顿时忍不住去看杨深。
对方笑了笑,再次开口,“我会带你们离开这里,回到陆地,相信你们都知道,这艘船是谁的。”
整个船舱再次落针可闻。
一句。两句。三句。从把大部分人召集到船上开始到现在,杨深一共只说了三句话,却成功地镇住了一船的人。
是的,他们都知道,那天蓝夙渊与杨深从天而降,杨深承受鲛人们的愤慨,蓝夙渊为他说过的那些话,以及杨深身上发出光的光芒。
他们都亲耳听过,亲眼见过,甚至当时还有人认为,杨深就算真是神选中的人,也是人类的神使。
这艘神秘的船,也确实在杨深的掌控之下,这一点,从他们现在能站在这里就知道。
可是为什么?
“这没道理!”有人喊了出来,“你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连鲛皇都听你的,那些凶狠的家伙个个对你尊敬无比,就算你要在这海里横行霸道也没阻碍,你肯放弃这样的生活?”
大部分人都不可能放弃这样的生活吧?他们在海底没有自由没有期待渴望回到陆地上无可厚非,可杨深跟他们不一样。
换位思考一下,如果他们到了杨深这个地位,还会想回陆上吗?
到那里他们可不是贵族,而是阔别经年无依无靠的异乡客。
虽然人们的情绪很激动,但杨深身上的压力却稍稍一松,现在这些人,比起之前的麻木空洞,起码情绪正常多了。
他们肯质疑,就代表着还是隐隐期待着。
伸手摸了摸胸前的鲛珠,那是属于蓝夙渊的,想到那个男人永远的冷静与沉稳,杨深闭了闭眼睛。
“你们知道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吧。”
“奥斯顿总统说要将扬瑟恩将军嫁予鲛皇为人类换取和平,但最后过来和亲的是我。”
“你们也记得自己为什么现在站在这里吧?”
“因为银蓝海域被毁了,在我的仪式上,奥斯顿总统的人毫不犹豫地引来的深海风暴,当时有人去救你们吗?哪怕通知一声。”
鸦雀无声。
如果说前一点,战神被替换成一个不知是谁的弱鸡让他们希望破灭让他们觉得杨深可恨的话,那么后面一点,简直让人绝望到无从愤怒。
在那之前,尽管身处黑暗,但他们始终相信陆地上的人们一直还在为拯救他们而行动,迟早会让他们离开樊笼。
而不用现在,就在之前蓝夙渊说出真相时,他们就知道了自己身为弃子的命运。
多么可笑而荒唐的人生啊。
他们渴望拯救他们的,最后要杀了他们;他们试图挣扎逃离的,最后却救了他们。
看着他们难言的沉默,杨深不疾不徐地说道:“如果说报仇还太武断的话,我想走到曾经逼迫过我的人面前,亲耳听他说几句。”
“你们呢,难道不想走到总统大人面前,问他一句为什么?”
他仔细观察着所有人的表情,这里的大部分人们,虽然在之前就已经明白了自己被抛弃的事实,但都对奥斯顿怀有一点期待。
只有知道真相的人,才知道奥斯顿,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男人。
所以他没有直接说报仇。
良久,不知是那个小女孩,在角落里低低地问了一句,“我们……真的能走到总统大人面前问问他吗?”
啪。
耳畔听到棋子落下的声音,“在那之前,先把自己变得更强一点,离死亡,远一点。”
……
收起了沙棠号的杨深独自走在路上,他拒绝了巴布和诚他们的挽留,一个人静静地走着。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面沉稳有力地跳动,他抿着唇,低头看自己的脚尖。
“塞因斯,我觉得,我好像变了。”
“毫无疑问我亲爱的主人,所有的一切每时每刻都在变呀,就像昨天我觉得您的血味道真好,今天却偷偷地觉得那个奇怪的人的血味道更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我在想我憎恨奥斯顿,但会不会最后变成了跟他一样的人,就在刚才我——”
“刚才你费了那么多心神,想了那么多辞藻,绕了那么多弯子,是为了达到你自己的私欲吗?”
看起来老不正经的光脑忽然正经了起来,在这种时候,倒真像一位全知全能的前辈智者。
它在杨深手腕上微微震动着,像是在安抚他的迷惑。
“并不是,你费尽心思是为了让一切平稳的过度,让他们尽早地回到阳光下,其实简单粗暴地告诉他们鲛人压根儿不是欺压他们的正主他们在鲛人心中的形象才是坏人不就好了?”
“你还要帮他们慢慢来,干嘛拿这样婆婆妈妈的自己跟奥斯顿那个老家伙比,他比你决断多了好嘛!人家是真·上位者·领袖风范!”
“噗。”杨深忍俊不禁,刚刚产生的一点迷惑立刻烟消云散,虽然被一个人工智能狠狠地鄙视了一顿,却也发现自己刚才的情绪纯粹无聊。
那个小金属环又晃了一下,“不过主人你告诉他们是要带他们私奔不会让鲛人知道,那条凶巴巴的鱼知道吗?”
杨深正要回去找蓝夙渊说这件事,鉴于这些人现在对于鲛人的警惕和不信任,要是说蓝夙渊支持他们上岸,一定会让他们觉得是陷阱。
所以他打算暂时先让他们以为此次是秘密行动。
不过想要蓝夙渊,就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诚指给他看的东西,他完全没想到在那样的情形下诚还会把那一盒子的情书给带上。
幸亏他没有偷看过,嗯……大概……没有看过吧?
蓝夙渊要是看见他曾经写过的这些玩意儿,简直,咳咳。
“你在脸红?”
忽然,略带着寒冰气息的声音从前方不远处传来,杨深一怔,就看到蓝夙渊一瞬间游近他面前的面容。
、54·实战
看着在眼前不断逼近放大的面孔;杨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一口气差点没回上来;导致最后的结果是他条件发射般地捂住了嘴;侧过头不由自主拼命咳嗽。
蓝夙渊停在那里,看着越发涨红了脸的杨深,嘴角微微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无论什么时候;这个人面对他时眼中始终不灭的惊艳和渴望都让他无比受用;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伴侣无时无刻不向往着自己更愉快的了。
伸手拉过杨深,自然而然地给他顺了顺气;蓝夙渊不动声色道:“去见过他们了?”
摸了摸自己发烧的脸,杨深暗想有时候自己都觉得有点羞耻。
即便刚才在面对那么多人的时候都可以装作镇定自若,却好像总是在蓝夙渊面前展现失态的一面,也不知道怎么搞的。
幸好对方没有追问下去。
“嗯。真正的身份,我也告诉了从前的一些朋友。”杨深偷偷地瞥了蓝夙渊一眼,“鲛人的事……那些真相,我暂时没说。”
虽然在一开始看到歇斯底里的诚之后他就已经打定了循序渐进的主意,但现在面对这个人又有点忐忑,生怕他会有什么误会。
对方却好像并不以为意一样点点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暗暗松了一口气,杨深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变得明快一些,“我告诉他们说,会趁你们不注意,用沙棠号带他们回到陆地上。”
“多久。”
“啊?”
“多久之后,你打算走。”
蓝夙渊的声音依然淡定沉稳,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杨深却好像感觉到了一点不自然的低沉。
沉默片刻,杨深摇摇头。
“我不知道,还要让他们变强一点,最起码有自保的能力——我自己也是,但你知道的,其实没多少时间,毕竟奥斯顿他……”
感觉到左右双肩忽然被两只手分别牢牢钳住,话说一半的杨深惊诧地望向对方。蓝夙渊难得对他那么用力,特别是仪式完成之后。
就在这一刻,他看到了对方深邃的双眸中那沉沉的欲望,不是情欲,而是比它更激烈也更沉重的,简直如同想要禁锢的欲望。
“杨深。”
听着那永远在发号施令杀伐决断的双唇里一遍又一遍吐出他的名字,几近于温柔的,又好像有点残忍,让人那么矛盾地想要逃离又想要更近一点。
“蓝夙渊?”杨深下意识地回应他。
“我后悔了。”
“……”
“问你想不想当总统。如果再有——可能不会再有机缘让你重来。”
这是第一次,杨深从这个强悍无匹从不犹豫的男人口中听到诸如“后悔”“可能”这样显得软弱的辞藻。
尽管蓝夙渊说出来的时候,并不会让人感觉到一丝一毫的软弱,却已经足够让听者震惊。
对方的目光缓缓下移,从杨深的脸庞,一直落到他的下半身,一眨不眨地盯着。
这种令人能产生各种意义上的联想的目光,让杨深也不例外地有些僵硬。
“我”,他吐出了一个字,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才能显得更自然一点。
但此刻的蓝夙渊显然并不需要他的回答,他目光专注,“你的腿很漂亮。”
虽然不想承认,但杨深真的觉得,蓝夙渊现在其实是在调戏他吧?真的是在调戏他吧?
“如果你当时复活时成为鲛人,这里。就会有一条漂亮的鱼尾。”
下意识地把双腿并拢,杨深简直无法想象,如果自己下半身变成鱼尾,像蓝夙渊那样,在海中化作优雅的波浪。
一起在海中游曳,某些时候,交缠着双尾。
“我说,蓝夙渊,你觉得我该给他们训练些什么项目才好,呃。”杨深忍不住移开视线,顾左右而言他。
此刻的蓝夙渊简直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附体了一样,杨深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脊背上一阵凉意划过,明明衣服都好好地穿在身上,在对方的目光里却令人怀疑自己根本未着寸缕。
就在他感觉到肩膀上属于蓝皇的手指越来越用力,力气大得好像要把他整个人都融入他的骨血的时候,那十指却忽地一松。
放开他,蓝夙渊直起身,“保重。”
杨深怔了一怔,顿时明白了蓝夙渊其实是在不安,这种不安与他自身强不强大没有关系,终究是他杨深,还不够令人安心。
患得患失这种心情一直以来都是属于他这个小小人类的,从发现自己喜欢上高高在上的那位皇者开始。
原来他还有机会,让这个天塌不惊的男人也感受到同样的情绪。
“我会完完整整地回来。”杨深抬起头,直视着蓝夙渊的眼睛。“一定。”
他必须要好好地回来,不仅因为蓝夙渊还在这里,更重要的是,他还要找出方法,解除那噬人火焰的威胁,挽救蓝夙渊正在分秒流失的生命。
即便是为此,他也不能让自己功亏一篑地倒在半路上。
有灵魂不代表这个世界上有天堂还是黄泉,如果化作了枯骨,要怎么与心心念念的人重逢?
“在那之前,告诉我,你刚才为什么脸红?”
“啊?”忽然话题又被扯了回来,猝不及防的杨深差点脱口而出,好在立刻被理智给阻止了,为什么脸红,总不能说是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人太多,热。”作势用手掌扇了扇风。
蓝夙渊轻笑,“这里是海底。”而且是深海,没有活火山,不是热带。
“秘密。”杨深豁出去了,“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
他打算就算蓝夙渊用美色右惑他继续追问也坚决不说,没想到刚刚还咄咄逼人的男人却又变得意外地好说话。
“好。”
好不容易解决了问题,脑海里某位不省心的主又跳出来开始叽叽喳喳。
“主人,我忽然好好奇你情书里面都写了什么诶,难道整天在考虑怎么压倒这条鱼吗,不然为什么藏这么严实哦,我要给人告状!”
杨深决定学蓝夙渊,淡定地在脑海里表示,“生物质能制剂。”
“我错了主人,我真的错了!”塞因斯乖觉地闭上了嘴。
蓝夙渊自然察觉不到他们在脑海里面的交流,他看杨深目光散落,似乎有些呆怔,就问:“累?”
“还好。”杨深摇摇头,之前脑力用得比较多,光是身体上的话,倒没有多累。
蓝发男人却像没有听见一样,伸手碰了碰杨深胸前的鲛珠,那颗珠子在鲛皇手中如同有了生命一般,焕发出一道生机勃勃的光彩。
杨深顿时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从胸口扩散开来,蔓延到整个身体,立刻通体舒畅、精神百倍,连头脑也变得更加清醒。
“带着它走。”
“那怎么行!”还沉浸在那种舒服的体验中的杨深睁大了眼睛,在海中需要鲛珠是生存必须,可他回陆上完全没有必要带着它。
这是蓝夙渊的本命鲛珠,里面封存着历代鲛皇的力量,拥有它蓝夙渊才能淋漓尽致地发挥应有的实力。
而在杨深手里,除了维持海底抵抗压强的结界和提供呼吸用的氧气,别无用处。
然而蓝夙渊并不容许杨深拒绝,“带着它。”
带着它,让你分享我一半的生命,让我分担你受到的一半伤害。
惟其如此,我才能保证你不在我眼前的时候,在那个危险的陆上,拥有接近不死的身体,平安——或者至少活着归来。
而当我步入死亡的时候,我会收回它,让你继续你的生活,无论是在海里,还是在陆上。
杨深并不知道蓝夙渊具体在想些什么,他只是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而那种情绪让他无端地难过。
好像会失去什么,好像有谁在跟他道别。
无法再说不,他只好点点头,“我会好好戴着的。”
“那就跟我来。”
那种情绪让杨深有点不安,却看不出对面的蓝夙渊丝毫的不妥。
他的伴侣依旧是一贯的模样,在用鲛珠舒缓了他身心的疲劳以后,对他伸出手。
两人一路无言,路上遇上的鲛人们,都纷纷向他们行礼问好,目送他们消失在视线里之后才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很快,他们两个来到了城市的边缘。
“咦,这里?”杨深记得这里,上次他们被困海底城,最后就是走的这条路,从捷径回到银蓝海域。
那些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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