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到现在麻木的平静,华生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情绪,而也就是因为他明白了,他也才会更加无法接受他所爱的人在欺骗了他之后还带走了他的二哥。这其中无论哪一点,从一个男朋友和弟弟的角度出发都是无法接受的。
“我很抱歉。”轻到几乎破碎的声音,威尔顿的脸上没有表情,“我不知道。。。看在妈咪的份上。。。如果。。。哦,夏洛克。。。”从头到尾他都没能把“莫瑞亚蒂”的名字说出来。
就算在圣诞节的时候华生亲眼见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威尔顿,可是当对方陷入巨大的悲痛和自责的时候以前印象中的那个斯文有礼的大学教授还是第一时间出现在华生的印象中。想到亲人逝去的悲痛和情|人的背叛,华生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理解威尔顿的悲伤,而且似乎怎么看对方都有比他更加痛苦的理由。
“你没什么需要感到抱歉的,这是夏洛克的选择。”来自跨越了生死的坚韧神经,华生的理智开始回笼,他从不擅长安慰,也就只能干巴巴地对事实进行说明,“至于他,”他咬牙,不让自己的恨意流出来,“我相信夏洛克已经让他付出了足够的代价,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
威尔顿把脸埋在了自己的手掌里,华生能看见他的手指紧紧地闭合在一起,指缝间微微颤抖着。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茶杯,像是里面有他的整个世界。
好一会儿,房间里才有人开口说话,“我会搬回来,220,你知道的,”威尔顿的声音比刚才好了一些,不过华生不会蠢到认为那是因为他想开了,“我想离。。。想离这里近一点。”他的话有些含糊,不过华生听懂了。就跟他决定一直在221B住到不能住的时候一样,他们只是想离自己在乎的人近一点,甚至在他们的心底都还抱有那样的幻象,说不定什么时候夏洛克就从某个角落跳出来了,高举着手中的黑莓告诉他们其实这从头到尾都是个笑话。
“照顾好你自己。”最后直到威尔顿离开,华生也只是说了这一句话,选择性遗忘了莫瑞亚蒂曾经提到过的关于“哈迪斯”的一切,华生只认为那是一个来自普通人最正常的悲伤。
平板着脸走进220,已经再次被布置好了的公寓里,卡戎和莫兰一左一右地站在客厅里,他们之间的距离有些夸张得远,尤其是卡戎盯着莫兰而莫兰盯着地板的视线,着实说明了很多问题。
“情况怎么样?”不过威尔顿现在可没有调侃的心情,他的脸色难看的吓人,不同于刚刚表现出来的哀伤和平静,现在的威尔顿全身都是想要找到一个出气口的戾气。
“我们这边大部分都很顺利,尤其是在哈迪斯的宣言过去之后,”回答的是莫兰,既然莫瑞亚蒂离开之前交代了保存力量和不要反抗,那么既然威尔顿打算接手属于教授的势力,莫兰没有拒绝的理由,“还有些心思活动的,我们让他们随意。”说到这儿莫兰的脸色也黑了,真当他家boss不在伦敦就可以换主人了么?
威尔顿没有说话,他看向卡戎,从他决定接手莫瑞亚蒂的势力开始,他就没打算瞒着莫兰什么,“瑞士依旧没有消息,我们的搜索范围已经扩大到了半个欧洲,飞机记录和车站都还没有消息,夫人大概从一开始就布置好了。”也就是卡戎,在这个档口儿还敢往上加自己的判断。
“呵,他可不是都布置好了!”十足讽刺的意味,威尔顿停了一下,“有别的心思的先别管,有人找你直接拒绝,就说我心情不好,别来挑衅。”一句话堵死了幕后那些人知道哈迪斯开始接手之后的想法,要是冥王能够成为他们的代理人,那可比他们原来的计划要好太多了。不过威尔顿可不打算按照他们的剧本来,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就是为了让他们的布置提前动手么?“坚持我给你的立场,必要的时候对几这些人下手。”他交给莫兰一张纸,上面零零散散有十几个名字。
莫兰大概扫了一遍,认出其中几个是军情五处的特工,甚至还有一个是政府的高级顾问,“这是。。。”知道威尔顿其实根本就是一个福尔摩斯的莫兰根本就不相信什么“哈迪斯跟福尔摩斯不死不休”,不,某种意义上来说它们确实是不死不休,除非哈迪斯死了,不然他这辈子都会是一个福尔摩斯。考虑到这一点,名单上的人就有待商榷了,属于麦克罗夫特的势力范围,威尔顿就这么打算踏进去了,这究竟唱得是哪一出?
“三次小型的骚乱,两次意外,还有几个暗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卡戎站到了莫兰的身边,在对方下意识可以避开之前,卡戎伸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半年的时间足够了。”跟了威尔顿这么久,卡戎明白这张纸拿出来之前恐怕已经得到了主人大哥的同意,换句话说,哈迪斯跟福尔摩斯的对立必须成为既定事实,而麦克罗夫特也不介意趁机对自己身边的人进行清洗。
“不用太控制。”威尔顿看了看卡戎和莫兰,下属果然还是自己的好,“除了主要目标之外,伤亡不计。”这也是麦克罗夫特的意思,主要目标已经不是他的其他手下了,要是他们中还有人蠢到自己去送死他也不会拦着自家小弟,毕竟对外,哈迪斯这个身份还需要经营。
此后的六个月,整个伦敦处于一片风声鹤立之中,新闻开始长篇累牍地报道最近又有恐怖组织打算在伦敦制造恐慌,苏格兰场的报警电话从早上响到晚上。不过这只是对于普通人,在有心人眼里,地下世界的冥王疯了,他盯上了福尔摩斯家老大的军情五处,这点从最近死亡的大部分都是军情五处的特工就能看出来。少数明白死亡的名单中有些已经被收买了的也没有确实的证据。
到了现在这一步,没有人怀疑哈迪斯对教授的真心,看看吧,如果只是为了对方的势力,哈迪斯大可以把教授的势力接手之后就不再动作了。可是他没有,像是疯了一样,冥王真的跟福尔摩斯开战了,这让躲在阴影里的人既高兴又失望——高兴的是又多了一个给福尔摩斯找麻烦的,失望的是他们本来是有想法让哈迪斯成为他们新的代理人的,可是现在看来还是算了,一个过分看重情感和肆无忌惮的冥王不是他们能控制得了的。
半年多之后,虽然哈迪斯的攻击暂时停止了,但是伦敦地下世界的每个人都不怀疑要是能找到机会,冥王会为了他的冥后毫不犹豫地再次开战。你说为什么是“冥后”而不是“教授”?看看哈迪斯的深情吧,何况教授都已经不在了,如果只是改变一个称呼的话也没什么接受不了的。
于是在莫瑞亚蒂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他在地下世界的真名已经从教授变成了珀耳塞福涅。等到莫兰知道的时候木已成舟,就连他们自己势力的人都对冥王陛下的敢爱敢恨钦慕不已,他还能说什么,自家boss根本就没死他不可能说出去,憋到了内伤的莫兰也只是咬咬牙认了,横竖那是冥王和“冥后”自己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表面上看起来,一切都在向着一个平稳的方向发展,哈迪斯跟福尔摩斯的对立已经造成,咨询侦探的“遗孀”继续在几个势力的监控下住在贝克街,旁边的邻居搬出去又搬进来,再加上那个时间点,“咨询侦探的‘遗孀’有了新的追求者”这样的流言开始出现,不过因为流传的范围不广,无论是麦克罗夫特那边还是威尔顿这边都不知道就是了。
就在威尔顿以为剩下的就是等那两个擅自做主的人回来的时候,新的情况出现了,看着被莫兰带进来的小男孩,威尔顿将同一个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你说你叫什么?”
“奥古斯汀,先生,我的名字是奥古斯丁。莫瑞亚蒂,”男孩浅色的眼睛跟莫瑞亚蒂完全不一样,即便是从轮廓来看也只有三分相似,“妈妈病死了,她让我来找我的父亲,塞巴斯蒂安叔叔说你认识我的父亲,是么?”
塞巴斯蒂安叔叔?威尔顿古怪地笑了,又看了看小男孩期冀的眼神,“我是你父亲的男朋友。”他走到男孩的身边,深深吸了一口气。果然,跟他外表天真的表现不同的防备、狡诈、试探。。。看看他亲爱的都留给了他什么,原来不仅是一个伦敦,还有一个孩子是么?
、57·奥古斯丁。H。波克
挥挥手让脸色有些纠结的莫兰退出去;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威尔顿和小男孩。“看来你是个聪明孩子,我想我不需要解释什么叫做‘男朋友’?”温和有礼的大学教授站在小男孩的身边,微微弯下的身体;看上去像是大人为了配合孩子宁可自己用一个不舒服的姿势也要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但其实威尔顿只是需要一个足够近的距离——即便还没有调查;但是塞巴斯蒂安能带他来,再加上自己刚刚嗅到的表里不一,威尔顿说不出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思。
“是的,先生,”奥古斯丁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缩了缩身体,“我只是想完成母亲的遗愿,见见我的父亲;我发誓没什么别的想法。”
畏缩的外表;怯怯地表情,还有一双微微颤动着的小手,威尔顿得对自己承认,这个看起来只有八|九岁的男孩在伪装这方面已经做得相当好了,尤其是细节。只是很可惜,在他的嗅觉里,他只闻到了防备和挑衅。至于应该会出现的紧张,哦,那恐怕是最后一样他能从这个孩子身上得到的东西。
“你愿意谈谈你的母亲?”既然得到了大概的信息,那么威尔顿也就不用一直这样站着了,把男孩引到窗边的小圆桌旁,威尔顿示意他坐下。男孩先是看了看墨绿色的扶手椅,之后小心翼翼地只坐了三分之一,瞧,一个出身不高家境不好但是足够懂礼貌的“好”孩子,假如对面不是威尔顿想必大部分人都会对他的行为好感十足。
“是的,先生,”小男孩看了威尔顿一眼就很快把头低下去,“从我出生开始,我就跟我的母亲生活在一起,虽然家里没什么钱,但是我的母亲对我很好。”他的脸上露出一个幸福的笑,“我问过她很多次我的父亲是谁,但是她总是不说。直到几个月前,”他舔了舔嘴唇,“她生了很重的病,我们花光了所有的钱但还是没有办法。在她死前她告诉我,我父亲的名字是莫瑞亚蒂,就在伦敦。并且告诉我到西伦敦一家酒吧找一个叫塞巴斯蒂安。莫兰的人,然后我就能见到我的父亲。”说到这儿,他更加小心地看了威尔顿一眼,“我真的不是来给莫瑞亚蒂先生添麻烦的,我只是告诉他我的母亲去世了,然后我就会离开。先生,我保证我不会打扰你们的生活!”他最后甚至在胸前画了一个十字。
听听,听听,威尔顿几乎要给这个孩子鼓掌了,从一开始的父亲到现在的莫瑞亚蒂先生,威尔顿毫不怀疑假如他们只是普通的情侣那么这个男孩绝对会凭着父亲对自己的愧疚和他父亲男朋友的好感留下来,而这声“莫瑞亚蒂先生”也会成为两个人关系破裂的前兆。想想看吧,就算一个男人再爱另一个男人,他们之间总会出现些矛盾。而每当这个时候,“莫瑞亚蒂先生”就会成为引爆矛盾点的引线,有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只是为了自己的情|人委屈到连一声“父亲”都不敢叫呢?
想了想自己刚刚观察到的一切,威尔顿仍旧挂着温和的笑,即便他所说出来的话让对面小男孩的血液都冻在了身体里。“你的母亲确实是死了,但是也许并不是最近,你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但是男孩,你得记住有人照顾和没人照顾在细节方面是两回事。”他点了点奥古斯丁衣服上明显的褶皱和袖口的线头,“至于你的父亲,哦,我倒是无所谓你究竟叫他什么,不过他已经死了,你不知道么?”把距离再次拉近,威尔顿抓住了男孩明显的慌乱和惊讶,好吧,看来这个孩子还真不是来自什么人,或许他哪天得研究研究遗传究竟在人的性格形成过程中占有多大的比例?
“很抱歉,先生。”奥古斯丁的直觉告诉他,虽然面前的这个男人笑起来很温和,整个人的行为举止看着也很有教养,可是他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如果塞巴斯蒂安的出现坐实了他对自己父亲的猜测——那不是一个属于阳光的人,那么出于一时好奇让他来见这个男人就真的让他开始后悔了,也许母亲说的是对的,一辈子都别去找他的父亲,奥古斯丁只是不服气。
“不,你没什么可以感到抱歉的,见到你我很高兴。”威尔顿脸上的表情不变,不过对面的男孩是真的开始害怕了,说到底不过是个孩子,在没有人指导的情况下能做到这一步已经相当不错了。
“卡戎,带他去隔壁。”威尔顿坐回到自己的扶手椅,对着空气说了一声。之后奥古斯丁就看到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他沉默地行礼,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影子。“我猜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手指在圆桌上轻轻敲了敲,“你是奥古斯丁。莫瑞亚蒂,你来找自己的父亲,其他的都是你自己的事。”威尔顿相信这个孩子能听的懂,对外他随便怎么编,只要名字和目的不变威尔顿就不会找他麻烦。
奥古斯丁的脸已经完全没有血色了,对面的男人一次次推翻着他的认知。一开始被塞巴斯蒂安带过来的时候,他以为他会见到另一个生活在地下的人。可是他错了,那个人满身的气质看起来就像是学校里的老师;只是这个老师在开始问话之后就总给他一种违和感,似乎随时会给他带来危险;所以奥古斯丁绷紧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小心应付,他知道自己的本事,也有信心在他可以隐瞒的情况下被人抓不住把柄。
只是他又错了,这个满脸温和的男人像是住在人心里的魔鬼,他好像看穿了他的每一个秘密。到最后的警告的时候,奥古斯丁第一次感到恐惧,他的每一点小心思都被猜到了,甚至男人还给他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圈定了范围,这不能不让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羊入虎口。
“如您所愿,先生。”算不算自作自受奥古斯丁不知道,不过他知道的是他不能反抗。顺从地站起来,他准备离开。
“你的母亲真的让你来找你的父亲?”威尔顿突然没头没尾的问。
“不,母亲不让我来,但是我知道她是想让我父亲见到我的。”奥古斯丁这次并没有伪装,他像个炸毛的小兽一般,“我会实现母亲的愿望。”他不同于莫瑞亚蒂的浅色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