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仲卿看见蛊雕停了脚步,一刻也不耽搁,立即气行周身,将阳气聚到掌中一块,光是发力就让掌心裂了道小口,殷红的血液不断流出。他皱着眉将五指按到地上,另一手冲破食指,绕着这边手掌画着奇怪的图形,嘴巴里念念有词,脸色由润红转为青白。
陈染在旁看着,见他面上失了血色,不由有些担心,“高人,你没事吧?”思索半天想出这么一个称呼,陈染叫出来自己也够呛。时舞听闻,倒没纠结称呼的问题,拉着他向后退了一些,手指放到唇边做出噤声的动作,示意他不要打扰施法。
另一方,离散转过身面对蛊雕,纵是浑身是胆也禁不住双腿发软,抬头看着面前的庞然大物,都快给跪下了。蛊雕瞧见追逐的食物停下,也不着急,张开嘴大口喘气,腥臭湿濡的气息喷得对方隽秀的脸蛋上蒙了一层水气。离散心里恶心的哇哇直叫,表面上却还是佯作镇定,又想到让这怪物吞进肚子里的搭档,不由悲从中来,进而满面染上决绝之色。定下心神之后,他开始挪着步子与蛊雕周旋起来。这畜生倒也配合,和着他的脚步,双方在狭窄的山道上兜起圈来。
时舞眼见一人一兽对峙绕圈,咬着下唇心里紧张的很。没过多大会,她隐约看见蛊雕的背上升起一团白气,刚想定睛再看看清,忽然听见身旁噗的一声,转头去看,就发现时仲卿喷出一大口血,脱力的坐到地上。
“高祖父——”
时舞也是第一次看见人用续魂之法,并没有想到会给施法之人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她匆忙上前捉住对方的手腕,摸到的脉象十分紊乱,秀眉不由蹙起。正想说些什么,时仲卿就用胤禩的声音道:“小舞,扶我起来。当务之急是要宰了那畜生把连警官救出来,否则误了时辰,让胃酸把身体消化掉了,便是神仙也回天乏术了。”
时舞本来担心胤禩的身子能不能撑过去,此刻听时仲卿这样说,根本由不得忧心,当即依令去扶,陈染见了,也连忙上前搭把手。待到时仲卿站定,他才小心翼翼的询问道:“高人,您是要封印那上古怪兽么?”
时仲卿听闻问话,用胤禩狭长的丹凤眼看了看对方,道:“若是封印了,你以为你那心上人还出得来吗?我方才便说了,要宰了它。”
话音刚落,三人还不及细说方法就听离散发出一声哀鸣,循声而去,发现蛊雕已经忍耐不住腹中的饥饿感,准备开吃第二餐了。时仲卿眉头紧皱,猛地提气,足部轻点如若离弦的箭般冲过去。未待陈染看清,那上古的怪兽已经让人开肠破肚,腥臭的血液流成小河,伴随轰的一声倒塌在地的声响,不少林间停歇的小鸟被惊飞,脚下的土地轻微震颤了一下。再看占着胤禩身子的时仲卿,他此刻浑身都淋成了血人,肩上还扛着某样更污浊的人形物体,正离开蛊雕的尸体周围。
离散站在近处,同样沾染了一身血迹,摸一把脸顾不得体会劫后余生的喜悦,连忙紧追着时仲卿的步子,跟着人到了一旁干净点的地界,看着对方将不堪入目的连理的身体放平到地面。
“小舞,来。”
让祖辈的喊声叫回了魂,时舞甩头从惊异的情绪里出来,应声到了时仲卿跟前。这是她头一次见识高祖父的真本事,没想到那么大的古兽,这人在重伤的情况下还能凭掌刀劈开,并且瞬间将其置于死地,看来自己的功夫,确实没有练到家。
时仲卿看着玄孙的面上出现钦佩的神色,有些气虚,心叹自己确实老了,盘腿坐到地上,强撑道:“小舞,接下来本该签订契约了,但是老夫没想到许久不出山,体力竟然差成这样,恐怕再不足以应付剩下的事情。后面我就放心交给你了,不要丢了时家后人的脸,来,附耳过来,老夫授你方法。”
瞧出他的确体力不支,时舞并未推诿,俯身低头,将耳朵凑近对方唇边。离散和陈染见状,都识趣的往后退了几步。一番交待过后,时舞点头表示了然于心,站到与两人呈三角之势的点上,端起指法,开口念起分辨不清的音节。
时仲卿满意的看看后人,心道自己的使命终是完成,作为给玄孙最后的提醒,运气朗声道:“小舞,大劫将至。若要拯救世人,连理与我上身的这小子是关键。至于怎么做,就要看你的了,”说完,这人便疲惫的阖上眼睛,让胤禩的心神渐渐回到主导地位。
时舞念咒不停,黯然的看了一眼时仲卿借体的人,心里还有诸多疑问没有得到解答,但此时却也不敢分神。
胤禩清醒之后发现脑海里还保留着时仲卿刚才种种行为的记忆,所以识趣的没有睁开眼睛。他昏昏沉沉听着时舞略微低沉的女声,意识又缓缓模糊起来。片刻之后,听见对方叫自己的名字,于是便潜意识回答道:“是。”
“爱新觉罗·胤禩,我乃天师世家时家第七十六代传人——时舞。现为你与连理缔结契约,请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这人闭着眼睛,点点头。
时舞深吸一口,道:“爱新觉罗·胤禩,你愿意与连理签订契约,此后共享七魄,结成从属关系吗?”
“我……我愿意。”胤禩犹豫了一下,语气坚定答道。
离散和陈染站在不远处盯着这一幕,心里皆是说不出口的异样感。两人蹙眉互看一眼,确认了对方的确和自己是相同的想法。
——这仪式,怎么看怎么都像是要结婚啊!
作者有话要说:╮(╯_╰)╭病了好一段时间,sorry啊~~各位~~~~
终于回来了,哇咔咔。这几天要出去旅游,我尽量找地方写。
不过可能更新的点不大能定了……有怪莫怪哟。
这么冷的文,请大家踊跃留言吧~~~
、重生的条件(三)
胤禩闭着眼睛,当然不知道旁边两人此时是多么微妙的表情。在他表达完“yes,i do”的意愿之后,整个身体从上到下霎时仿佛被撕裂般疼痛起来。时舞见他额头上不断渗出汗珠,本就苍白的脸色此时显得更加凄惨,捏了捏拳头,继续咬牙道:“爱新觉罗·胤禩,你确定要成为连理所属的生灵吗?”
“是…的。”强忍痛感,胤禩尽量让自己保持清醒,答了对方的话。也不知道仪式完没完,这句回答完之后,他着实再撑不住,意识渐远。
时舞舒了一口气,心里庆幸他还能说出话来。毕竟,要把七魄连接到另外一个个体上共享,必须要先切断其本身的联系,之后与对方的三魂相适应打上契约标记,然后再行回归生灵体内。在此过程中需要忍受的五脏六腑分离之痛,恐怕普通人类根本就承受不了,极易失去知觉。若是不能亲口同意契约签订,续魂之法就会功亏一篑。胤禩如今答了这一句,也就意味着施法成功,连理已经确定死不了了。
离散和陈染看时舞表情松懈下来,端着指法的手也放下,于是跟着安了心。然而左等右等不见连理醒来,胤禩也不睁眼,突然一下歪倒向一旁,心里不禁又慌乱。离散上前扶住人,将他缓缓放平到地上,抬头道:“时小舞,这是怎么回事?他俩怎么还不醒?不会出岔子了吧?”
时舞翻了个白眼,真心不想面对自己以后要和此人搭档的事实,叹了一口气,并不答离散的问题,只是用不容反驳的语气道:“从今天起,搭档组改为我和你一组,连理与胤禩一组。”
“为什么——”此话一出,离散再没心思管两人没醒过来的原因。他呲着牙,咆哮向女上司问道。
时舞耸耸肩,明显对他的表现不以为意,好心的解释:“订下契约的人,彼此之间相隔不能超过十米,否则七魄链接断掉,二人都会变成没大脑的行尸。”
听着如此狗血的规则,陈染与离散皆惊得说不出话。陈染吞下唾沫,质疑道:“胤禩不是清朝人吗?若是这样,有朝一日他回去,连理不就……”
“后面的事情,就看他的选择了。”无奈的将目光移到昏迷的胤禩身上,时舞盯了一阵,又看向陈染,欲言又止的模样颇有些做作。陈染倒是坦然,知道她有话要说,便摊手示意对方说无妨。
离散瞧着两人的样子,心里有数,暗怪时舞怎么这么不挑时机。然而,就在刚刚听完女子问陈染危机时刻说出的分手宣言是真是假之后,他的大嘴巴病就发作,忍不住插口想要率先透露真相:“陈染,你有所不知啊。我们长官是你的粉丝……哎哟——”话没说完脑袋上挨了一记,离散只听时舞道:“你必须和连理分手,否则后患无穷。今天的事情,你也见识到了,并不是我危言耸听。”
陈染听闻沉吟片刻,随后艰难的点点头。离散见状想要说些什么,虚开了开口,出声之前却被时舞拦下。
“其实就是你不提,我也做好了准备。”陈染看着全身沾满血污和胃液的连理,神色黯然的忽然道。
“……你们不是很好么?尽管我偶尔制造点小插曲,但从来都没产生过实质影响啊。难道,难道你是因为胤禩那小子——”离散说着脸上还有些挂不住,声音渐小。
陈染摇着头否认了对方的猜想,说出这些天来一直盘旋在脑海的想法,他没注意,在黏着的液体覆盖下,连理的眼皮动了动。“我想的很清楚了,”陈染的语调能听出是下了极大决心才做出决定的,“我和连理这份自欺欺人的感情,确实应该画句号了。本来就是因为多年泡在一起的习惯演变而来的情侣关系,可骗得了一时骗不了一世。在一起的这一年多,虽说事事都是情人的标准,但我能感受到,他并不爱我,至少不是作为余生伴侣的那种爱。若是最终不能得善果,我何苦执迷不悟耽误两个人的幸福?如今又多了个理由分手,说实话只让我更加坚信自己做出了正确的决定。”
一口气说完许多,陈染如释重负的呼了口气。时舞选择了沉默,而离散则显露出不忍的表情,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陈染对后者的善意回报了个惨淡的笑容。
就在气氛消沉的正当时,躺倒在地的胤禩忽然出声哼哼起来,豆大的汗珠顺着青筋爆起的光洁额头往下直滴。三人看势不妙,匆忙止住话题,靠拢到这人身边。时舞蹲下捏住他的脉门,表情越来越凝重。离散等的着急,开口询问情况。
“不妙。”短短的吐出两个字,时舞的回答方式着实让人揪心。
“您这不是废话嘛,我光看也能知道情况不妙啊!能不能说点有实质的?”
时舞冷着脸,斜眼望向离散:“失血过多,要马上送到医院抢救。要是晚了,估计他和连理都要一命呜呼,那我们的努力可就都要白费了。”
离散瞬间想起自己冒死与蛊雕周旋的画面,当即二话不说,撸起袖子走向连理,头也不回的对陈染吩咐道:“你去扶胤禩,连理个子大,交给我。现下最为重要的是救命,伤感留待事后吧。”
头一次见到嘻嘻哈哈的人如此正经,陈染不禁一愣,心里对离散改观不少,行动上不敢耽误了正事,连忙快步走到胤禩身边,在时舞的帮助下将人架到肩上。离散见他们行事顺利,也蹲□,作势要把连理背上身。这下,一直佯装晕倒的人再也忍不住,睁了睁眼。谁知刚一睁开,就流进不少粘液。他忍住恶心,伸手抹掉沾了满脸的污浊物,视觉稍及恢复,便看清离散靠的极近的脸。
“远点远点——也不嫌恶心。”推开对方坐起来,连理根本理解不了自己死而复生给这人带来的喜悦,他想不通,连自己都嫌弃自己脏的要死的这一身,离散怎么还有毅力往上扑?
时舞和陈染此刻见连理清醒过来,都松了一口气,只不过,陈染的心理较为更加复杂一些罢了。连理的目光在扫到陈染时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立即转移到搭在他肩头的胤禩身上。只见那人耷拉着脑袋,隐约可见的脸色已经白成了一张纸,丝毫看不到活人应有的血色。这明显就是要进鬼门关了啊!
“给我——”皱着眉到了陈染跟前,连理不由分说的把人接到自己这,也不多说,背着人就向下山的方向急冲。
“哎,你刚恢复还不能……”时舞阻止不急,话出口半句,就见才从阴间绕了一圈回来,本来也该半死不活的那人足底生风,没两下便消失在视线里。
“这是怎么回事?”自言自语的念叨一句,时舞害怕落下的距离越来越远,于是暂且将疑问先放一边,抓上同样在发呆的离散,提气跟上。离散回了神,不可思议道:“连理什么时候跑的这么快了?”空寂的山林小道,没有人能回答他的疑问。时舞亦不能说她看见连理奔跑时脚步凌空,那是修道多年之人才会出现的身轻如燕的体质。天师家族没落,到了她这一代,已经有极多秘术失传,与之相伴的,很多现象,时舞也不曾见过。比如,用续魂之法重生的人类。重生之人会产生什么不同以往的特异体质,时仲卿从未提过,时舞自然无从知晓,一切变因还有待事后观察。
好不容易赶上了连理,一行人披着遭人怀疑的行头急忙赶到医院。看着胤禩被推进手术室后,三人表明身份,在医生的建议下,用适量消毒水混合,挨个洗了个澡,皆换上病号服,守候在手术室之外。
手术持续了五个多小时,而陈染是在第三个钟头时来的。他低调的戴着帽子和眼镜,衣服是已经换过的,在丢给众人一包衣服后,便被怒气冲冲的经纪人拖着做检查去了。等到他再次出现,胤禩已经被安置到普通病房,进门的时候,时舞正在给连理讲解签订契约之后的注意事项。
“……总之就是以上这些。因此,以后的搭档组调整为你和胤禩,我和离散,明白了吗?”
连理眉头深纵,点了点头。时舞见状,仍是有些不放心,补充强调道:“千万要记得啊,别和他分开十米以上,否则,随便找个人弄死你们都能和弄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易!”
“嗯嗯,我记着了。放心吧——”
“连大人,没想到我们就这样被拆散了,真是苦命的一对鸳鸳啊——”离散难得安静的坐在旁边跟着听完,此时再受不了低沉的氛围,故意唉声叹气故发牢骚炒气氛。哪知,这方话音刚落,转眼就瞟见陈染落寞的站在病房门口,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向连理使个眼色。
连理顺对方的提示望过去,见是陈染,表情没怎么变,目光却暗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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