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想向屋里逃；知秋一叶和黄九郎拦住了这个方向，可是她又不敢往聂小倩那边去，只好……像前一天一样，闪进了厕所，刚刚打开房间门看到这一幕的婴宁高叫：“臭鬼！又从马桶逃走！！！”
聂小倩皱眉，知秋一叶骂：“死狐狸，你骂谁呢？”
“你！”婴宁嘟着嘴巴：“还说有你们在，绝对跑不了，现在跑了，不是你们无能是什么！？”
聂小倩却根本不理她，而是朝着喻词一个万福：“公子，您也见了，并非我们痴缠不放，如今我们在边上看着，尚且会有疏漏。若我们离开，您与梁公子要如何应付？”
喻词在确定女鬼逃走以后，才能打量聂小倩——她可是聊斋里最有名的“人”，而且，从目前喻词对这群妖魔精怪的印象看，聂小倩似乎也被他们公认为最厉害的“人”，不提她跟宁采臣那段缠绵悱恻的爱情，只说她和树妖姥姥的关系，就足够让喻词对她好奇。
可是一看……
十几余岁妙龄少女，天生风流眼，身材苗条而曲线玲珑，确实是一个大美人。可她穿着一身白色旗袍，开叉到大腿根，胸口镂空，肩披白纱，头发……似乎是新娘头，有好几朵白花插在盘起来的发从里，右肩还垂下一缕，落到胸前。
她到底是来救人的？还是来参加婚礼的？
喻词很凌乱。
“谢谢……”
“公子谢什么？”聂小倩用“滑”的眨眼就到了喻词身后，双手扶着他的肩膀，笑弯了眼睛的一张美艳面孔几乎凑到了喻词脸颊边。
黄九郎干咳：“聂小倩，梁公子不太方便。”
好吧！连喻词也才想起来梁少洵现在的状况，急忙低头装着用袖子擦鼻子，不吱声。
“这是小倩的疏忽了，那咱们改日再聊，今天……”聂小倩的眼神在梁少洵与喻词的身上转悠了一下，依旧是飘飘摇摇的出门去了。
喻词把玉观音脱下来，直接挂到了梁少洵脖子上：“先戴着，去把衣服穿上……对了，你要不要再洗一下？”那只女鬼貌似是从马桶爬出来的。
“鱼刺，我一个人洗不了澡了。”梁少洵可怜兮兮的说。
喻词本来以为他又想耍赖，可是视线落在红肿起来的肩头：“……那？”
他还没看过去，黄九郎就已经在往外面走了，不过知秋一叶却靠在墙上，还是一身古老又脏兮兮的打扮，抱着把崭新的剑看着他们：“把聂小倩叫回来帮他洗澡，绝对洗得他永远不想洗完。”
“不用了。”梁少洵立刻叹着气摇头，“喻词，你帮我拿个塑料袋裹上吧，我自己小心点就好了。”
“要不先换衣服，去医院看看再说。”喻词怀疑梁少洵骨头有被伤到，否则怎么会一下子肿那么高。
知秋一叶把一只跟他一样脏兮兮的布带子扔在床上：“我过去的乾坤袋，从我死了以后就打不开了，里面有一瓶绑着红绸的瓷瓶，抹上去很快就会没事了，如果你们的大夫只是寻常人的话，是治不了这个伤的。”
“行了，我也走了，有聂小倩在，没我什么事了。”
声音还在，人已经消失了。
喻词用两根指头掂起那只布口袋，非常怀疑里边的药是不是真的还没过期，没想到，小小一只口袋，竟然掏出……十几、二十瓶瓷瓶，当中倒是真有一瓶绑着红绸。
喻词拔开塞子闻了闻，很刺鼻，犹豫地问梁少洵：“你……敢不敢试试这个？”他更倾向于带梁少洵去医院。
“我觉得他们的东西应该挺管用的，虽然……不知道有没有过有效期。拿来试试吧，我要是去医院，你买新手机的钱都得搭进去，还有可能让家里人知道。”梁少洵遮着下#身走过去，坐在喻词对面，“帮忙吧，喻公子。”
喻词白眼，然后问：“你确定？万一骨头有问题怎么办？”
破口的地方还有点发黑，就这么不经过消毒直接上药，很没卫生常识的。
“没那么衰吧。”梁少洵呲了一下牙，“来吧。”
喻词先接了一杯水放在一边，然后才抖出一点粉末在指头上，轻轻抹到梁少洵的破口上。
药沾上伤口，梁少洵就是一抖，不过倒是没乱叫，身体也没动。
“疼？”喻词不敢再抹了，想抓水杯把已经抹上去的冲掉。
“没事，医院消毒也好不了多少，而且这个不只是疼，还有些发热……继续吧。”
“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们……”喻词把瓶口挪过去，慢慢地往下抖药粉。
相信妖怪们，就代表承认他自己是姥姥的后人，这个，让喻词万分排斥。
“其实，你不用想的太复杂。”梁少洵想了想说，“你和他们暂时根本到不了信任或者不信任的这个阶段，他们因为书的事情，有求于你。而你为了自身的安全，则需要他们。这是基于利益的合作关系，你只要在遇到那些特别的事情的时候需要他们，其他时候，你该怎么过活还是怎么过活。你只要信任我就够了。”
药粉一下去，已经快要凝固的血又从伤口处流出来，喻词一下子手忙脚乱，想用卫生纸，又觉得卫生纸不干净，可是酒店里肯定不会准备纱布或者消毒棉。
倒是梁少洵反应快，抓起自己衬衫按在伤口上了。
喻词刚想把瓷瓶丢进垃圾桶，忽然看见流出来的血变红了，有些黑色的东西，被完全冲了出来。
看看梁少洵，他问：“继续？”
“嗯，继续。”梁少洵也看到了，他对着喻词点点头。
喻词又抖了一些上去，很快血就止住了。
只是这药也没有很神效地把伤口给愈合，喻词正想试试把一整瓶药粉全盖上去会不会有效，门廊那传来知秋一叶的声音：“好用吗？”
“挺好用，多谢。”梁少洵道着谢，但还有点疑惑，知秋一叶怎么又回来了？
喻词已经在问了：“你不是走了吗？”这么神出鬼没的想干嘛？
知秋一叶笑道：“好用就好，盛惠三千贯。”
“……”
喻词跟梁少洵面面相觑，傻了。
知秋一叶的手往后腰一摸，摸出一把小算盘，噼噼啪啪地开始扒拉：“我看你们街上都在打折，那我给你们打个八折好了，三八……二千四百贯，我只收崇祯通宝，其他不要。”
“冥钞不行吗？”梁少洵反应得够快，“都给你印上崇祯通宝的。”
喻词都快服了，这什么反应速度！？果然不愧年级第三，跟他就是有差距！
“当然不行，”知秋一叶“啪擦”一声，把算盘别回后腰上，歪靠在那说：“我是去不了阴间的鬼，你的钱烧到阴间，谁收？”
“那我就当场交给你，不行吗？”梁少洵锲而不舍。
“嗯，你给我找能用的地方，我住店喜欢有美女陪，吃饭喜欢有好酒，其他没什么要求了。”
“……聂小倩不会吃醋吗？”
知秋一叶嘴快地说：“关聂小倩什么事？宁采臣要是吃醋我就高兴了……呸呸！我怎么说出来了！？”
喻词眼睛瞪圆，什么什么？好像听到什么了不起的事了！
“知秋兄……”梁少洵笑了，“这样吧，我们当然是要付出报酬，以示感谢的。但是……不对宁采臣说，是不是也能算是我们友好的表示？”
知秋一叶突然跳起来暴走：“你敢拿一个去世几百年的人威胁我？你倒是把他找出来看看！我会怕！？哼！”
这是梁少洵失误了，他还以为宁采臣也是鬼，现在气氛有些僵，梁少洵立刻做出好奇的模样问：“你为什么不把他也留下？”
“……他要跟你……别人走，”知秋一叶踹了一下墙壁，在墙纸上留下一个黑黑的大脚印，“不对不对！现在要说的是你们欠我钱！拿不出钱的话……”
喻词在考虑，要是把玉观音丢过去，能不能把这货打飞？
“总之你也看出来我们没钱了，你要怎么办吧？”梁少洵两手一摊，他也看出来知秋一叶不是死要钱了，他更像是以此为威胁，想要其他的什么。
知秋一叶自以为得计地，马上就得意洋洋了，朝他们走了两步，可是从他身上掉下来的土灰让两个学生一致后退，他才站住脚说：“虽然我挺想让狐狸们的公子给我做仆人，那样就可以玩死狐狸们了！但是，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药是给你用的，所以……”
他指着梁少洵：“你，给我做徒弟！”
第四十章
喻词“噗”一声笑喷出来；喜欢收徒弟的不都是怪老头吗？怎么知秋一叶也搞这套？
“能不能换一个？”梁少洵的表情看起来像是眼睛抽筋——修真啊；很神奇啊；但也好神棍啊……在小说上看看还行；但是自己学？太诡异了。
“还换！？”知秋一叶一转身，从头上飘下不少土灰；他就在这样的“风尘”中丢下一句“二选一便宜你们”，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睥睨着他们……
“那就选付钱吧。”梁少洵想了想说。
喻词用手指捅捅他；低声说：“崇祯通宝前几年卖到五、六千一个。”二千四百贯，是个什么概念啊？
“所以，因为这价钱太过昂贵；我们会慢慢攒的。”梁少洵暗地里拍了拍喻词的手，“放心，我和喻词都不是赖账的人，一定会有还钱的一天的。”
知秋一叶没听出问题，“嘿嘿”笑着说：“行！我只算一分利息。”
拿起那只脏兮兮的布袋子，知秋一叶把它递给梁少洵：“我看你以后还会用到的，”他用眼睛斜一下喻词，“反正我也打不开袋子，你留着，需要的时候我会告诉你怎么用这些药，好好保管。”
“多谢。”虽然价钱昂贵，但是这里面的都是好东西，梁少洵并没拒绝。不过他接到手里，就胳膊一转交给了喻词。
知秋一叶的表情忽然有点怪异，眼睛从梁少洵身上挪到喻词身上，来回来回看了几遍，一拍手，又是一阵土灰：“原来你们分桃断袖！”
梁少洵一手捂脸，他还以为知秋一叶已经知道了。喻词本来就是害羞的性格，现在被他大嗓门这么吼……
“你是不是要住在这里！？”喻词果然忍不下去了，“不住赶紧走吧！”
知秋一叶嬉皮笑脸地，却是一副自己想着什么，想得乐开花的样子：“原来原来！哦哦！难怪难怪……竟然如此……嗯嗯，我懂了。”
喻词发飙了，把梁少洵脖子上挂着的玉观音取下来，举着吼：“再不滚，我就扔你了！！”
立即的，知秋一叶就没了，看来前一天被“弹”的记忆深刻。
“鱼刺，我去洗澡了。”知秋一叶一跑，梁少洵立刻抱着衣服进浴室了，他还是让喻词自己冷静一下的好，不过发生刚才那种事，他也有些心惊肉跳的。现在进了浴室忍不住探出半颗脑袋，“鱼刺，你不陪着我一块吗？要是又跑出来一个鬼，我多害怕啊。”
喻词冲进卫生间，挤开梁少洵，把玉观音放到了……马桶盖子上，然后恶狠狠地叮嘱：“不许把水弄上去，会失效，好了！你洗吧！”
“哦。”梁少洵委委屈屈地点头，突然闪电般的冲过去吻了一下喻词的耳垂，“谢谢你的护身符。”
“！”喻词捂着耳朵，瞪眼看……瞪眼看……最后有气无力地说：“你说你不会做什么的。”
“就是一个吻……”这次梁少洵是真委屈了，但是表情反而不外露了，最多能看出来的是一丝惆怅而已，“只是吻……”
喻词挺怀疑地看看他，倒着退出去，然后站在门口说：“快老老实实洗你的澡！别把伤口弄湿！”
“好。”梁少洵摆摆手，摆了一个POSE，很显然他还是小有肌肉的，“好了，我准备洗澡了。依旧欢迎参观~”
“滚！”
喻词带上门，发愁墙壁上的脚印和地毯上的土灰去了，这次的状况，不太好糊弄啊！
梁少洵看着关上的浴室门，叹了一声，开始洗澡——他吃鱼的路还有很长很长……
“柳大师？”喻词完全没听过这人，看着梁少洵拨号，他很怀疑对方肯不肯抽时间见他们——在免费的情况下。
“只是问一下，不过……”梁少洵暂停了手下的拨号，“我觉得你也别全说了，就说你有点鬼怪方面的麻烦而已。毕竟鬼拿你当唐僧，但谁知道这些和鬼打交道的人，是怎么想的。”
喻词点头：“我倒是有点担心，这个柳大师到底是不是人？”
“哈哈哈，你这是有点被吓怕了。”梁少洵笑了，“不过让你这么说，我倒是真有点想学修真了。到时候保护你。”
跟鬼学修真……还真是很离谱。
“算了吧你！万一我真是妖怪后代，你成剑仙了，不得把我斩妖除魔了？反过来保护，会被逐出师门的，那叫离经叛道！”
“哈哈哈哈。”梁少洵继续笑，不过总算把号播完了，那边电话一响梁少洵立刻绷住了脸皮，“您好，请问是柳大师吗？哦，我姓梁，我妈妈说已经和您约好了。是的……他就在旁边。”
喻词接过手机，心情陡然间紧张起来：“柳大师您好，我叫喻词，谢谢您肯……”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柳大师就打断他说：“你遇到什么事了？我现在在车上，我们还是直接点，简单点，赶快把事情弄清楚吧！否则一会进隧洞信号会断。”
“好……”喻词看看梁少洵，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开始是发恶梦，明明看得见我家里的摆设，还看得见有一个人影进我的房间，但我的身体就是动不了。”
手机的声音开得很大，梁少洵也能听得见，柳大师这么说话，他立刻有点皱眉。既然不方便，那可以让他们一会再打电话啊。结果这个柳大师，架子也太大了吧。不过没办法，谁让人家有能力摆架子呢。
柳大师问：“只有这一件事？”
“不不，”喻词能感觉到对方非常不耐烦，只好尽量把语言精练些：“后来去户外野营，那次野营发生了凶杀案，我没看到现场，但是在现场附近，我见到了一张很怪异的脸，就像……披着人皮的什么东西。从那之后，还有过几次事情，甚至傍晚的时候在学校实验室里，水变成红色，铁柜里掉出头发……这两天，我在卫生间里见到了一个女人，皮肤被撕开了一半，我觉得，她想吃我。”
即使知道妖怪们都在附近，甚至有可能就在门外、窗外，听得见他说话，但喻词还是在回忆时，脊背发寒。
他握住梁少洵的手，这才稍微的有了点安全感。
那头好一阵没有声音，喻词以为是不是信号断了，打算出声的时候，柳大师的声音才传过来：“你的事情，比苏媛说的严重啊……如果是其他人遇到的情况，见到影子，心神不宁之类的，我可以在电话里教你怎么做，就没有问题了，但是你说那个女人皮肤撕裂开，想吃你，这种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
喻词手下用力，抓